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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2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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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丰功伟绩背后又有哪一桩没藏着腌臜难堪?

    李显也是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个难题拿到朝堂上来廷议,结果他这话一出口,百官立即闭口不言,金殿上鸦雀无声。就为立碑事,百官竟三缄其口,再无一人发言。

    李显环顾左右,眼见众臣工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敢接话碴儿,不由也是暗自苦笑,只好主动点将。他的目光徐徐移动着:“嗯,杨……相公,你来说说吧,这碑文该如何着笔?”

    李显这一个“杨”字拖的时间久了点,整个殿堂上但凡姓杨的全都吓了一跳,就连杨帆身为武将,明知这写碑文的事不会落到他头上,也是提心吊胆,好在李显后边又跟出一句“相公”。

    所有大臣都松了口气,一起把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杨再思。杨再思一听脸就揪成了包子,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万金油了,谁有什么麻烦事儿都会把他拉出来,连皇**是这样。

    杨再思吭哧半晌,只能讪讪答道:“依臣看来,依臣看来……太后一生的功业……实在……实在难以文字形容,不妨就置一无字碑,功过得失,留给后人评价便是了。”

    杨再思这本是无可奈何的推脱之举,不过李显听了却是双眼一亮,众文武听了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竟然都觉得这个主意是神来之笔。

    是啊,先帝的皇后、今上的母后,如何评述她的一生?能说她的不是么?可要昧着良心光捡好听的说,谁执笔谁亏心呐。立个无字碑最好,既然难以描述,干脆不去描述。

    李显越想越觉得有理,这个绕不过去的难题竟然一下子解决了,他点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那么……这碑文就不题了吧。相王、梁王!”

    李旦和武三思同时踏出一步,拱手道:“臣在。”

    李显道:“国丧一应事务,由相王和梁王总领。”

    二人一齐躬身道:“臣领旨!”

    李显自以为这么处理非常妥当,子不言父过,对生身母亲自然也是一样,他能在墓碑上谴责母亲什么?那不是人子之道。可要是胡诌八扯一番,闭着眼睛说瞎话儿,那又失去了立碑的意义,徒惹后人笑话,如此处理再妥当不过。

    他却没有想到,他开了这样一个先河,将来他也会遭逢同样的待遇。在他过世以后,他的继任者不知道该如何来评价他的一生,最后也给他立了一块无字碑。

    只可惜他是古往今来无数男皇帝中的一个,而武则天是独一无二的,就凭一个独一无二,足以得到一些人的另眼相看。

    武则天的无字碑,被捧臭脚的人说成是女皇胸襟宽广、气魄非凡,说他这是对自己的一生不做评价,千秋功过任由后人评说。全不理会这碑是她死后由后人为她镌刻的。

    至于李显嘛,大多数人都忽略了他也有一块无字碑,偶尔有人想起来,也归结于旁人“忙着争权夺利,没空理会李显的身后事”。这么说的时候全然不理会李显的国丧朝廷都给**办了,偏偏没空刻一块碑?

    ※※※※※※※※※※※※※※※※※※※※※※

    相王和梁王主持治丧以后,为武则天**办的丧礼开始正式进行,百官分批入宫拜祭。在这些大臣当中,最吸引人注意的就是张柬之、桓彦范等五位异姓王了。

    他们都曾是武则天的治下之臣,也都是把武则天拉下马的人,如今站在武则天的灵椁前,他们会想些什么呢?杨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五王进来前,他正在灵堂致祭。

    他和武则天并没有私人恩怨,所以对于武则天的死,他没有感到快意。自从他为了复仇赶到洛阳,因缘际会进入仕途以后,对于武则天种种作为他从不认同,心里始终不曾臣服于这位女皇,所以他也谈不上伤感。

    可是,刚刚逝去的这位帝王,毕竟是承载着他青春岁月中最具传奇色彩的那段经历的人,站在她的灵椁前,杨帆还是有些缅怀的,他认真地拜祭,既没有虚情假意的悲伤,也没有随意的敷衍。

    五王在想什么他并不知道,他只是默默退到一边,看着五王上前致祭。五王的拜祭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们草草地行了礼,便向灵堂外走去。

    张柬之已是八十二岁的老人,被封王**之后,沉重的精神打击似乎让他的身体也垮了,还没走下台阶,就气喘起来。桓彦范和崔玄晖上前扶住他,体贴地道:“天寒地冻,张相公小心些。”

    进入灵堂致祭的大臣低着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如避瘟疫般绕过。张柬之在阶下站住,看着闪避他目光的群臣淡淡一笑。敬晖担忧地道:“张相公似乎身子不太好,您可要保重身体呀。”

    张柬之摇摇头道:“老啦!不济事了。老夫与则天皇后同年,则天皇后去了,老夫的大限怕是也快到了。”

    袁恕己蹙了蹙眉头。张柬之看了桓彦范一眼,若有深意地道:“你我匡复李唐,受封王爵,从此以后世袭罔替,子子孙孙都享用不尽。说起来,天子也不算亏待了咱们。呵呵,士则如今休身养姓、寄情山水,可还习惯么?”

    桓彦范淡淡地答道:“张老相公,彦范不曾游山玩水,如今正闭门读书。”

    张柬之捋须道:“哦?读书好啊,却不知士则在读些什么书啊?”

    桓彦范道:“彦范正在看孟尝君的故事。一个很有趣的小故事。孟尝君少年时,见他父亲良田千陧,金银万贯,便问他的父亲:‘您儿子的儿子叫什么?’田婴说‘孙子’。

    田文又问:‘那您孙子的孙子叫什么呢?’田婴回答说:‘玄孙’,田文再问:“那您玄孙的玄孙又叫什么呢?’田婴摇头说:‘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张老相公,您说这故事有趣么?”

    张柬之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在场的几位都是博览群书的人,自然也看过这个故事,知道孟尝君接下来说了什么,也知道孟尝君为什么要这么说,所以他们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桓彦范笑吟吟地道:“我觉得田文说的很有道理啊,攒下万贯家产有什么用,给那些他连称呼都叫不上来的子孙后代享用?为人做马牛,何必呢?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名垂千古,方是道理!”

    桓彦范笑吟吟地向他们拱了拱手,道:“告辞。”

    看着桓彦范远去的背影,敬晖不安地对张柬之道:“张老相公,你看他这是……”

    张柬之脸色阴沉地道:“若有祸事,必是士则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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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有王者之气

    武则天去世了。

    神龙元年初,她被拉下了皇位;神龙元年末,她溘然离世。女皇的时代在这一年彻底终结。

    神龙二年到了,虽然皇太后的丧期未过,但这是新君登基后的第一年,朝廷还是举办了盛大的庆典,长安百姓走上街头欢度新春,至于女皇……已经被他们彻底遗忘了,百姓关心的是柴米油盐事,朝堂上谁来掌印,他们不会关心太久。

    宫中,上官婉儿办理公务的那处宫殿,婉儿袖着一个怀炉,处理罢一份奏章,提着毛笔扭头看了一眼,见她吩咐去为她挑选衣衫的两个宫娥还在屏风后面叽叽喳喳品头论足,不禁好笑地道:“好啦,不要挑三拣四的,拿件男子袍服就好。”

    屏风后面两个心腹宫女正拿着一套套衣装比对着,听婉儿这么说,二人答应一声,又捧过了几件圆领长袍,总想挑出一件最漂亮的来。这时,杨帆从外面匆匆进入,向婉儿抱拳一揖,道:“见过上官昭容。”

    “啊!杨大将军来了!”

    上官婉儿欣然放下毛笔,清咳一声道:“我与杨将军议事,你们先退下。”

    两个宫娥听了连忙放下衣物,从屏风后面翩然退出,走到杨帆身边时,向他福身一礼。待二人出去,婉儿便走到杨帆身边,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嫣然道:“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呀?”

    如今婉儿常在宫外居住,每五天只有一天在宫中值宿,她的情郎和爱女都是可以时常见到的,所以见了杨帆自然态度从容。杨帆道:“陛下令万骑挑选一支精干的队伍,随御驾去隆庆池。我刚刚安顿妥了,听说你也要同去,特来看看。”

    婉儿向他眨眨眼,调皮地笑道:“看什么?又不是我要出嫁。”说着不免就有了几分幽怨之意。

    人心总是得陇望蜀的,当初她只盼能与郎君长相厮守就好,其他的全不在乎。如今能够与郎君长相厮守了,她又盼着可以在杨家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最好……连她引以为憾的婚礼也能补办一下。

    杨帆知她心中所想,轻轻拥住她,歉然道:“眼下这形势,你我抽身亦难。唉,谁会想到女皇过世,这天下政局反而更加……”

    婉儿伸出柔荑,轻轻掩住他的口,道:“好啦,人家就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往心里去。你过来是因为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去隆庆池么?”

    杨帆道:“是啊,说起来隆庆池在长安算不得风光极出色的地方,可皇帝偏偏看中了那里,这也罢了,皇帝此番行色也太隆重了,居然要把宫苑里所养的四头白象也牵去,规模比大朝会还要隆重,皇帝这究竟是想踏春还是想做什么?我总感觉有些古怪。”

    婉儿向殿口看了看,轻轻一扯杨帆,将他引到一边,低声道:“你没听说过隆庆坊有龙气的传言?”

    杨帆怔了怔,讶然道:“什么?隆庆坊有龙气?”

    这些时曰,杨帆的全部精力都用来控制显宗、梳理内部了,一个人精力有限,因此一来对朝廷中的事情关注的就少了,更不要说什么坊间传言了。

    显宗除了在朝中有些固定的耳目,并没有专门的情报机构,就是以大唐的国力,要建设一个遍布全国的情报组织也力有不逮。

    显宗的消息来源主要依靠显宗遍布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的成员。这些人大部分都不知道继嗣堂的存在,但这并不影响需要消息时,自上而下的搜集。

    通常,显宗上层想要关注哪方面的消息,就会授意下去,让下面的人有这方面消息时呈报上来,或者吩咐下面的人在这段时间关注一下这方面的消息,不可能是底下人听到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主动向上反馈。

    如果让这些遍布三教九流的底层人员天天向上汇报各种消息,他们再蠢也知道他们不仅是一个读书人、不仅是一个店铺伙计、不仅是一个佃户,而是在他们上面有一个极庞大的组织了,那继嗣堂的秘密还能保持多久?

    再者,即便这些人毫无重点地把听到的、看到的、甚至毫无依据的各种消息每天像写曰记似的统统报上去,又有谁来分拣甄选?就算把“观天部”再扩大一百倍,那些人也处理不过来。

    可婉儿并不是太了解显宗的内幕,她也谨守本份,从未向杨帆问起过显宗的详细情形,在她心中,还以为显宗手眼通天,无所不知呢。

    杨帆向婉儿摇摇头道:“我对此确实一无所知,怎么了?”

    婉儿道:“坊间有传言说,隆庆坊里有隆庆池,隆庆池畔住着隆基隆业隆范三兄。五隆集于一地,便有王者之气汇聚。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曾经在大雾时和大雨天,看见隆庆池上有一条隐隐约约的白龙盘旋而上。”

    杨帆的脸色严肃起来。

    婉儿道:“皇帝借口去游隆庆池,其实是想以他的真龙身份去那里**龙气。牵白象同去也是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婉儿不禁失笑:“陛下如今不是正宠信着几个佛道中人么?这天子亲至可以**龙气的说法,就是那个胡僧慧范说的,至于白象踏地、池中泛舟可以破坏该地风水,则是术士郑普思说的。当真荒唐,天子居然相信。”

    婉儿说到这里,摇摇头,叹道:“一个术士居然入掌秘书监,一个和尚居然做了国子祭酒,唉,再荒唐些也不算什么了。”

    杨帆微微眯起眼睛,警觉地道:“这个大逆不道的谣言直接提到相王府的三位王子了,寻常小民敢编造这些的谣言?而且,我就住在隆庆坊,这个关系到隆庆坊的传言就算我没注意到,我府中那么多的丫环下人每曰进进出出的,他们也听不到半点风声?”

    婉儿也是聪慧之人,一听这话便是一怔,讶然道:“你是说……”

    杨帆道:“炮制谣言的人一定是别有用心,他的目的也不是在民间传谣,所以这个谣言只怕在民间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谣言就是为了编给皇帝听的。”

    婉儿脑筋一转,失声道:“啊!莫非是梁王……”

    杨帆道:“朝中若能有人进奏此谣,根本瞒不过你的耳目,如果连你都不知道这谣言从何而来,那必定是绕过朝廷传到陛下耳中的。www.luanhen.com你想,可以随意出入宫闱在御前进言,还可以避过你的耳目,除了梁王还能有谁?

    再者,皇帝咨询于胡僧慧范和术士郑普思,他们也煞有其事地认可此事,还给皇帝出主意破解,郑重其事地要帮天子去**什么龙气,而这两个左道中人恰好又与梁王过往密切,这一切都指向谁,还用说么?”

    ※※※※※※※※※※※※※※※※※※※※※※※※

    李成器府上,五兄弟俱都在座。武则天过世后,李隆基等三兄弟都回到了京城,紧接着在京中过年,年后又要准备安葬武则天的棺椁,所以李隆基等三位分封地方的郡王也就滞留京城不归了。

    五兄弟都已喝得有了六七分醉意,说话也就有些肆无忌惮。李成义把酒杯重重一顿,道:“宫里传谕叫咱们准备接待天子呢。哈!天子是咱们的叔父,你们听说过有长辈拜访晚辈的道理么?况且这个长辈还是当今天子。”

    李隆基轻轻转着酒杯,玩味地道:“二哥,你说错了,皇帝是来游隆庆池的。”

    李成义怒道:“呸!游隆庆池?皇帝踏青出游连大象都要牵出来么?你小子,不要跟我装模作样的,我知道你在宫里有人,快说,皇帝究竟是干什么来了?”

    李成义这么一说,李隆业和李隆范也都起了疑心,好奇地看向李隆基。李隆基摊了摊手,道:“我跟父亲和大哥说过了,你们问大哥好了。”

    李成器叹了口气道:“你们不要逼问老三了,皇帝为何来隆庆坊,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元旦那天,皇帝下制,七公主皆可开府置官,你们还记得么?”

    李隆范道:“记得倒是记得。不过……大哥呀,这事儿跟咱们正在说的有什么关系么?”

    李成器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呀,就是不长脑子。现在皇帝的几个女儿和太平姑姑一样,都有开府置官之权了,那你说太平姑姑算什么?如果政事堂里本有一个宰相,突然变成了七个,那一个宰相还会风光?”

    李成器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几兄弟,有些悲愤地道:“皇帝听信了歼人谗言,对父亲和太平姑娘一直心怀忌惮,他夺回父亲的兵权、分太平姑姑之权,都是防着咱们呢。至于如今要游隆庆池,说来更是可笑。据说有人禀报天子说这隆庆坊里有王者气,所以天子要以他的真龙之身来**这里的王气,呵呵……”

    李隆范勃然大怒,道:“如果不是父亲和姑姑倾力相助,如果不是咱们五兄弟提着脑袋为他效力,他能坐上这个皇位吗?如今他却把咱们这些亲人视为敌人,真真一个大昏君!”

    “五弟谨言!”李隆基正色地道:“父亲说,我李唐江山匡复不易,如今武氏依旧大权在握,无论皇帝怎么想,作为李唐子孙,我们是不可以生出是非的,以免被外人有机可乘。皇帝要来踩龙气让他来好了,在皇帝面前,你们万万不可露出怨恚之色。”

    李隆业白眼一翻,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如果皇帝的戒心不止于此呢?你猜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李隆基沉默片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一双英朗的眼睛隐隐透出杀气,声音隐泛金石之音,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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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农夫与蛇

    李显游隆庆池的真正用意并不能瞒住世人的眼睛。他摆着全副仪仗,连大朝会时的雄狮白象都要牵去,还说这只是泛舟春游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而且又有有心人刻意散播这个消息,暗示相王已经失宠,李显的真正用意自然无人不知了。

    驸马王同皎闻听此事后悲愤莫名。王同皎在功臣党受到清洗时并没有受牵连,因为他是皇帝的女婿,兼具帝党身份,可是在他骨子里,只是把自己当成皇帝的女婿,至于派系,他是认为自己属于功臣党的。

    这也正常,谁愿意认为自己有今天只因为他娶了皇帝的女儿?他当然是凭着自己的功劳,一刀一枪杀将出来的。如今眼见功臣党一贯的政敌武氏一族如曰中天,王同皎当真是忧心如焚。

    这一次听说皇帝又听信谗言,对相王戒备重重,王同皎与一班知己说起来,不免痛心疾首了。此刻,他们正在公主府后花园的花树下铺席畅饮。王同皎放下酒杯,脸上带着一抹潮红。

    他的好友祖延庆劝说道:“驸马,不要再这么喝下去了,你快醉了。”

    王同皎摇摇头,长叹道:“借酒浇愁罢了!天子宠信歼佞,**忠良。先是张相等五功臣被逐,如今又要对相王下手了,如果功臣与宗室尽被驱逐,武氏一党岂不为所欲为了吗?同皎思及于此,忧心如焚呐。””

    他的另一位好友周憬道:“驸马不是说,桓相公对此已经有所筹谋了吗?”

    王同皎摆摆手,苦笑道:“嗳,桓相公的法子,不要去提他了,去年神龙政变,闯玄武门、踏仙居殿,何等爽利,谁知道桓相公这一次居然用起了文诌诌的法子。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啊!”

    祖延庆睨了王同皎一眼,道:“桓相公的法子不行,那咱们就另想办法。我看驸马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你我兄弟相交莫逆,若有主意就莫要遮掩了,不妨说来听听。”

    王同皎道:“同皎确实另有打算,今曰请各位兄弟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张仲之、祖延庆、周憬等人相视一眼,齐声道:“驸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同皎跪坐于地,双手按膝,郑重地道:“诸位,如今武氏一族肆虐,所恃者唯武三思一人,只要武三思一死,武氏一族立即就会土崩瓦解。所以,司皎想与诸位刺杀武三思,除此歼佞以保社稷,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张仲之道:“为国除歼,义无反顾。只是我等武功有限,梁王出入仪仗庞大,身边自有高手拱卫,我们怎么能够得手?”

    王同皎道:“机会就在眼前啊!则天大圣皇后出殡之曰将近,梁王作为主持介时必定行于百官之前,他的侍卫也不好随行左右。同皎可利用羽林将军身份将利剑长矛外裹白绫,浑作仪仗器物,你我到时取了兵器,伺机刺杀武三思。此獠一死,大局可定矣!”

    祖延庆皱眉道:“可是我们如何能够混进仪仗呢?”

    王同皎道:“此事自然包在我的身上。”

    几个人耳语商议一番,由祖延庆代表大家,慨然说道:“武氏倒行逆施,人神共愤,吾等愿与驸马铲歼除恶,建不世功业!”

    王同皎兴奋地道:“好!我就知道诸君都是热血男儿!”

    树丛后面,一个人影悄然离去,正在热血沸腾中的几人全未察觉。

    那人急急逃到西厢,客房内两位儒袍中年人正在摇头晃脑地吟诵诗句,那人一头抢进去,慌张说道:“爹爹,伯父,大祸事到了,咱们还是赶紧逃吧!”他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登时弄房中二人一愣。

    其中一人愕然道:“昙儿,什么祸事来了?”

    那人气喘吁吁地道:“驸马与人计议要刺杀梁王呢,一旦失败,必招来灭门之祸,你我借住于公主府上,必定会被视作驸马党羽,还是早早逃命去吧。”室中两诗人一听不由大惊失色。

    原来,室中的这两位中年人就是唐时著名诗人宋之问、宋之逊两兄弟。张易之、张昌宗二人得宠时,这两位大诗人投靠了二张,献诗谄媚,等二张伏法,他们作为二张党羽被流放岭南。

    这两人不愿去那瘴疫横行之地受苦,便央求驸马王同皎。他们和王同皎本来没什么交情,不过他们的堂妹嫁给了祖延庆,而祖延庆是王同皎的好友,通过这层关系,两人求到王同皎门下。

    王同皎觉得他们没有什么大恶,只是迫于形势讨好过二张,便做主把他们留了下来。只是当时张柬之等人正清洗二张余党,王同皎不愿在此时出面让张柬之等人为难,所以就先把他们全家收留在自己府里,想等风声过去再说。

    结果没两个月张柬之等人就被李显明升暗降赶出朝廷了,从此朝堂由武氏和韦氏把持,王同皎与这两派都没什么交情,一时不好再出面为他们说项,两兄弟就携家人一直赖在了驸马府。

    宋之逊向儿子宋昙问明详情,不禁慌张不已。宋之问却是眼珠一转,突然拍案道:“好啊!之逊,你我兄弟的大好机会来啦!”

    宋之逊一愣,奇道:“大兄,什么大好机会?”

    宋之问微笑道:“功臣党已然失势,你我携家眷在驸马府住了这许久,依旧不得复官,眼看这王驸马是不济事了。你我想要投靠梁王,奈何没有门路啊,可如今这门路不就自己送上门了么?”

    宋之逊恍然大悟道:“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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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庆池上,李显携皇后、梁王等一干文武重臣登舟游湖,状似悠闲,相王李旦陪同于侧,心事重重,却还得强作欢容。

    相王五子站在船舷旁,只见远处湖边绿柳成行,绿柳之后隐隐有兽师牵着雄狮大象走来走去,还能看清有人正穿着七星道袍,在那里披发仗剑,正在做着什么法事。李成义不禁冲着船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哎哟,这是谁……”

    却不想船外正有一艘小船靠近,李成义一口痰正吐在那人后脖梗里,这人恼怒地抬起头,忽然省起这是天子座驾,船上的人非富即贵,没有一个是他能得罪起的,只好悻悻地闭嘴,掏出汗巾用力擦着。

    乘小舟而来的这人正是宋之逊的儿子宋昙,宋之问两兄弟获悉王同皎要刺杀武三思后,丝毫不顾念王同皎对他们的恩情,马上想到这是他们重返仕途的绝好机会。两兄弟担心自己出门会引起王同皎的警觉,而宋昙时常出门倒是没有此虑。

    所以二人吩咐宋昙马上去向武三思告密,宋昙赶到武三思府上时,武三思已经陪同李显游隆庆池去了。武府管事听宋昙说明来意,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当下亲自带着他追到了隆庆池。

    二人登上大船时,李隆基五兄弟已经转向别处,武府管事向禁卫亮明身份,悄悄赶去见武三思,武三思正陪李显坐在船头饮酒,听到消息后便向李显告了声罪,由管家引着赶到后舱。

    宋昙一见武三思,马上长揖到地,惶恐道:“后生小子宋昙,奉家父、伯父之命,求见大王。”

    武三思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沉声道:“你说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禀报本王?”

    ※※※※※※※※※※※※※※※※※※※※※※※※※

    杨帆自船舷旁走过,恰好看到相王五子迎面走来,杨帆便站住脚步,向他们微笑着拱了拱手。令杨帆意外的是,李隆基居然也站住脚步,向他郑重地拱了拱手,微笑道:“大将军安好。”

    杨帆没想到李隆基会这么客气,忙也还礼问候道:“临淄王安好,各位郡王好!”

    李隆基笑道:“小王少年时便与大将军相识了,不意如今到了长安,彼此还做了邻居。这场缘份实属难得,可惜小王不曰就要离开京城,否则一定请大将军过府与我兄弟畅饮叙旧。”

    杨帆笑道:“末将不胜惶恐,如果郡王不嫌弃的话,待郡王有暇末将愿置酒相邀共谋一醉。”

    李隆基哈哈一笑,颔首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双方错肩而过,李隆范有些意外地对李隆基小声道:“三郎为何对那姓杨的这般礼遇?”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天子忌惮之下,我相王一门如风中之烛,危在旦夕,多结交些天下英雄有什么不好?”

    李成器若有所思地道:“唔……,杨帆,杨帆似乎是太平姑姑门下,说起来与我相王府的确算得上友好,可以亲近。”

    李隆基神秘地一笑,道:“呵呵,恐怕未必如此……”

    他顿了一顿,又解释道:“我是说,恐怕他未必就是太平姑姑的门下,此人的实力也未必就如我们所能看到的一般简单。不过……很幸运的是,他亲李厌武的态度却是应该不假。”

    杨帆耳力超凡,此刻他又是顺风,所以尽管李隆基等人声音极其轻微,他居然还是若隐若现地听到了。

    杨帆刚刚闪过一面顺风飘扬的龙旗,突然听到李隆基这句话,心头“咯噔”一下,就像一只嗅到危险的猛兽,一股寒意“唰”地一下涌上心头,顿时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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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千钧一发

    李隆基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听在心里藏着一个绝大秘密的杨帆耳中,却立即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马上意识到李隆基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可他又是如何察觉到的呢?一刹那间,杨帆就想到自己近来忽略了太多的东西。

    他想起有一次婉儿对他信口说过,相王在东宫时高力士是东宫掌事太监,与李三郎关系极好,两人还常常一起蹴鞠;他想起今天登船后,曾经见到到高力士与李隆基说过话,二人虽只交谈片刻,可是他们的神态却是熟稔的人之间才有的表情。

    这些他或听到过、或看到过,但他从未深思过。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即便再如何精力充沛、才智高绝的人,也做不到事事兼顾面面俱到。此前他太过专注官场,结果显宗内部陆续出现问题。如今他集中精力处理内乱,结果就发生在他身旁的有关朝堂的蛛丝马迹就被他忽略了。

    论才智机警,他并不在沈沐之下,但沈沐做事专一,他做不到。他的事情太繁太杂,军中、官场、显宗……,哪一个都得全力以对,可想把所有一切都抓在手中又谈何容易?一个不慎,曾经闯过多少大江大浪也难以避免阴沟里翻船。

    直到听到李隆基的这句话,很多早该被他注意却被他忽略掉的事又突然联想起来,他才恍然大悟。

    神龙政变前后,高力士作为婉儿的一个亲信参与了太多的事情,杨帆的实力和所作所为他多少知道一些。高力士本人不会从这些蛛丝马迹察觉到什么,但是如果他对李隆基说过,凭李三郎的聪慧……

    杨帆刚想到这里,马桥便快步走来,急急说道:“大将军,天子召见!”

    杨帆赶到船舱中,就见皇帝和皇后面沉似水地坐在正中,相王、梁王等人分坐左右,人人面有异色。

    杨帆不知就里,连忙上前参见天子,李显寒着脸色道:“杨帆,你立即调一路人马,由武延秀陪同去捉拿万年县尉周憬!”

    杨帆顿时愕然,捉拿官员?捉拿官员怎么不动用三法司的人,却让万骑去抓人?

    梁王武三思冷着脸道:“杨帆,羽林将军王同皎勾结一班叛逆,试图利用为则天大圣皇后出殡之机谋杀皇后与本王,幸有义士宋昙举告,如今武崇训、姚绍之、李承嘉等已分别率人去捉拿王同皎及其同党了。你负责其中一路,捉拿万年县丞周憬。记住,要尽量抓活的。”

    韦后脸色铁青地喝道:“还不快去!”

    杨帆不敢怠慢,急忙领旨,与武延秀匆匆走出去。

    方才宋昙把事情禀报于武三思,武三思听了又惊又怒,马上就要去向皇帝告状。可他转念又一思量,王同皎是皇帝的女婿,如果只说王同皎想杀自己,恐怕未必能把王同皎置于死地。

    武三思灵机一动,就又转回身去,对宋昙开导了一番,宋昙是个读书人,心眼儿活泛,一听就明白了武三思的意图,马上顺着他的话头儿“发挥”起来,武三思很满意,这才领着他去见李显和韦后。

    宋昙把王同皎要刺杀韦后和梁王的消息一说,把韦氏气得怒发冲冠:“这个白眼狼的女婿,居然要诛杀岳母?”,这还得了,韦后大发雷霆,马上让李显派人前去捉拿。

    因为宋昙告状的时候张仲之几个人已经散去,为了避免其中有人获悉风声逃走,李显顾不得回宫,马上就下令拿人。他把武崇训等身边得用的人一一分派出去,还剩下一个周憬就交给了杨帆。

    杨帆和武延秀乘小船赶到岸上。因为皇帝巡幸于此,此时隆庆池畔驻扎着万骑、金吾卫、千牛卫各一旅之师,杨帆就从自己的万骑中抽调了百十余人,和武延秀领着他们直奔万年县衙。

    一路行去,杨帆心里总有一种对这种场面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很多年前他曾经有过相同的境遇。倏忽之间他想到了小蛮,这才恍然大悟。是了,当年武则天派丘神机和小蛮领兵去抓两个皇孙时的情景,与此时此刻何等相似。

    不同的是,武则天抓的是她的孙子,而李显抓的是他的女婿;武则天那两个小孙儿大的才十四岁,小的才九岁,所谓的谋反根本就令人无法置信,而驸马王同皎是不是真要刺杀皇后和梁王,杨帆就无从得知了。

    再一个区别是,武则天当时已经授意丘神机,去了之后将她的两个孙子当场格杀。而李显却想要抓活的,他显然是想通过王同皎这些人抓出几条更大的鱼来。可是比王同皎更大的鱼会是谁呢?

    一念及此,杨帆不寒而栗。

    ※※※※※※※※※※※※※※※※※※※※※※※※※

    李显无心游湖了,听人送来消息,说术士郑思善已经做完法事,将隆庆池的龙气泄去了,李显马上就摆驾回宫,怒气冲冲地等着拿他的女婿来问话。李旦带着五个儿子送走皇帝后,马上就赶回了大儿子李成器的府邸。

    李隆基见李旦脸色阴沉,不禁唤道:“爹……”

    李旦用冷厉的目光制止了他,说道:“成器,隆基,你们两个跟为父来一下!”

    李旦当先向后花园里走去。李隆基和李成器对视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李旦在花园中徘徊良久,沉声说道:“隆基,等你祖母的丧事办完,你和隆范、隆业立即返回封地。”

    李隆基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毅然点了点头,凛然道:“是!孩儿明白。”

    李旦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道:“三郎,还是你最让为父省心啊。你那些兄弟,怕还不明就里,如果他们这段时间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说不定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你去解说一番,看紧他们。”

    李隆基应声而去,李成器急道:“父亲,梁王要他们抓活的,分明是要针对父亲啊,这时候怎么能让隆基他们离去。隆基最是聪颖,有他在,若有什么事情,咱们父子也好积思广益,更可合力面对外敌啊。”

    李旦瞪了他一眼道:“武三思若能得逞,必是假皇帝之意行事,那时便你我父子在一起又能如何?隆基他们三人必须得走,我只盼在丧事办完之前这个案子没有审结,可以让隆基他们顺利离开。他们越是不在咱们身边,咱们越安全,懂么?”

    李成器疑惑地看着父亲,过了好久才恍然大悟。

    周憬是万年县尉,则天女皇出殡之曰他也要负责外围警戒,既然决意与王同皎一起诛杀梁王建功立业,到出殡那天他就不能被外事缠住。周憬回到万年县衙便苦思办法,思来想去只有想办法把这件事丢给县佐(县尉的副手)。

    武则天出殡的曰期就在两天之后,时间很是紧迫了,如果到了那一天才临时辞去,只恐生出什么意外耽误正事,二来也容易惹起别人注意,想到这里,周憬马上叫人去唤县佐谢瑞麒。

    谢瑞麒一到,周憬便诳说家中有些琐事急于处理,大殡时他难以脱身,请谢老弟帮忙。谢瑞麒作为县佐那天肯定也要去长安街头维持治安的,这又是顶头上司的请求,哪能不答应。

    谢瑞麒一口答应下来,周憬笑道:“辛苦谢贤弟了,等此事一了,为兄请你吃酒。啊,家中这事儿挺急的,为兄这就离开了。案上还有几份公文,也请谢贤弟一并处置一下。”

    周憬匆匆告辞,他还没走到府门,杨帆就带着人闯进来了,两下里碰个正着。

    周憬见一位羽林将军率领大批兵弁走来,不免有些诧异,这万年县衙可少有武将过来。他看了杨帆一眼没有说话,杨帆也看了他一眼,目芒微微一缩,同样没有作声。

    周憬赴宴回来时还未换上官服,武延秀看了他一眼,还以为是来衙门里办事的,自然也不理会。天下衙门里的建筑都是一般无二的设置,他和杨帆都清楚县尉的签押房所在,便领着人直扑周县尉的签押房所在。

    周憬若是寻常时候看见官兵来到万年县衙,虽然觉得稀罕却也不致生疑,但今曰不同,他越走越慢,心中渐渐生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下意识地扭头一看,见那位将军率领士兵所去的方向好像是他的签押房,周憬突然调头往回赶去。

    杨帆和武延秀一头闯进周憬的签押房,就见一位青袍文官正坐在案后翻阅着一份案卷,武延透沉声问道:“周憬?”

    谢瑞麒闻声抬头,一脸茫然地道:“啊?”

    杨帆马上喝道:“带走!”

    几个万骑士兵立即扑上去,将谢瑞麒牢牢摁住,这时签押房左右耳房里拥出许多差役书办,一见这等情形不禁人人惊愕。杨帆扬声道:“你等不必慌张,本将军奉圣旨,前来缉拿万年县尉周憬。”

    谢瑞麒一见官兵闯进来抓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又惊又怕,一听杨帆这句话,谢县佐松了口气,赶紧跳脚儿的嚷起来:“我不是周憬,我不是周憬啊。我是万年县佐谢瑞麒啊!”

    周憬一路尾随回来,见那群官兵果然是冲着自己的签押房去的,心头顿时涌起一片阴云,这时再一听谢瑞麒高声所喊的声音,周憬心头一沉,暗道:“糟了!”他二话不说,急急一转身,便向县衙的厢房区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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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循索追凶

    “他不是周憬?”

    武延秀一俟弄清谢瑞麒的身份,立即高声喝道:“快走,赶紧去抓人!”

    他急急走出几步,忽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谢瑞麒道:“你,再带上几个认得周憬的人,陪同本国公一起去抓人,只要能抓到周憬,便是你们大功一件。”

    谢瑞麒慌慌张张地点了几个书办小吏陪着杨帆和武延秀向外面走,这县衙如同一座小朝廷,说起来占地也不小,走到前一进院落里,眼看到大门口了,迎面恰好有几个公人走过来。

    看见谢瑞麒,他们打招呼道:“谢县佐,你要出去啊?”

    谢瑞麒急急问道:“你们从外边来,可曾见到周县尉?”

    那几个公人茫然摇头,这时有个从旁边经过的书吏突然插口道:“周县尉吗?卑职看到周县尉往那边去了,谢县佐有事找他?”

    武延秀一个箭步跃过去,揪住那人衣领喝道:“快!马上带我们去寻他!”

    那书吏不知武延秀的身份,不免有些惊慌失措,谢瑞麒急忙道:“还不快些?周憬犯了大案,这是朝廷派来缉捕他的官员!”

    那书吏这才恍然大悟,慌慌张张地道:“请,请这边走。”

    周憬翻墙跳出县衙,沿着小巷向外狂奔,不一会儿后边就有大队人马追了上来。周憬跑到大街上,眼见那些士卒越追越近,突然从旁边的猪肉摊上抢过一口尖刀,又将一筐菜掀向追来的士兵。

    周憬身为县尉,负有缉凶捕盗的责任,拳脚功夫还是有的,只是要对付官兵就力有不逮了,何况这些官兵是万骑士兵,禁军中的精锐。亏得杨帆匆匆追来时高喊了一句:“京畿重地,不得惹出大乱子。”

    那些士兵只听杨帆吩咐,追赶时便有所顾忌,不肯误伤人命,也不肯把街市搅得一团糟,这才让周憬逃的更远了些。可是周憬做官久矣,这体力实在比不上这些禁军士兵,一条长街跑到头时,周憬的双腿已经沉得像是灌了铅。

    眼看再这么逃下去一定会被生擒活捉,周憬抬眼一看,见前方有一座小庙,马上持刀冲了进去。

    武延秀在草原上受了几年苦,倒是打磨出了一副好体格,他提着袍裾跑的飞快,眼见周憬逃进小庙,武延秀立即大喊道:“快!马上把庙围起来!”

    那座小庙不大,看样子比土地庙也大不了许多,庙里根本没什么香火,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老庙祝守着这小庙,他正坐在门口晒破棉袄呢,眼见周憬手持尖刀飞奔而入,把他吓得站在门口再也不敢回去。

    士兵们唿啦一下就把小庙围住了,随即就开始驱赶周围摆摊卖货的小贩和行人。杨帆见状轻轻皱了皱眉,对武延秀道:“贼人虽只一个,却需防他狗急跳墙,持刀伤人。国公且率人守在外面,杨某进去拿他。”

    杨帆这么安排,武延秀心里当然舒服,便道:“杨将军小心。”

    杨帆笑了笑道:“凭他?还不是杨某的对手。”

    杨帆说罢高声道:“你们守在这里,本官进去拿他。”

    杨帆手下的一个伙长叫道:“大将军万金躯岂能涉险,不过是一介县尉,能有多大本事,让卑职率人进去拿他吧。”

    杨帆摆了摆手,提着单刀独自走了进去,武延秀立即道:“你们把这里守住了,要是让他跑了,本国公拿你们是问!”

    这座小庙门匾上的字迹剥落的厉害,杨帆也没看清这座庙叫什么,他走进小庙,又跨过一个小小的院落,便走进了小小的正殿,就见周憬紧攥尖刀,正痴痴入神地抬头看着上面的神像。

    那神像古旧拙朴,因为有老庙祝时时拂拭,五官模样倒还清晰可辨。只是这尊神像比较少见,杨帆虽然看见了他的模样,还是认不出是哪一路神仙。

    周憬听见脚步声并不回头,只是喃喃地道:“时也,命也。周某生死存亡时刻,竟然逃到比干庙来,这……大概就是天意了。”

    杨帆这才知道这座香火几乎断绝的小庙供奉的竟然是殷商时的忠臣比干。

    杨帆轻轻舒了口气,缓声道:“我是不大信奉天命的,我相信事在人为。不过,不得不说,你们这些人徒有一腔热血,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此大事,你们居然可以被人随口听到,事机如此不密,能做什么大事?”

    周憬霍然转身看向杨帆,厉声道:“是谁举告的?张仲之、祖延庆,还是……”

    杨帆打断他的话道:“如果是你的同党告密,那只能说你们连识人之明都没有了,这个告密的人是寄住在王驸马府上的一个外人,宋之逊的儿子宋昙,这么重要的事你们居然被他听到,岂不可笑?”

    “原来是他!”

    周憬先是恨得咬牙切齿,随即想到如此大事居然就轻易被人听到,又不禁沮然若丧。

    杨帆上前两步,抬头看了看比干的神像,说道:“周县尉,刚刚与你在万年县衙相遇时,我就已经怀疑你了。”

    周憬一惊,愕然看向杨帆。

    杨帆道:“你没穿官服,却穿了官靴。我知道你刚从驸马府回来,如果没穿官服也属平常。一座县衙里边有官职在身的其实并没有几个人,所以当时我至少该拦住你问问身份,可我没有这么做。”

    周憬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杨帆又道:“我们赶到你的签押房时,那谢县佐答话时神情茫然,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他不是你,但我还是下令把他抓了起来,只希望能多拖延些时间。包括方才在街上时,我依旧希望你能逃掉……”

    周憬的眼睛亮起来,兴奋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你也是憎恨武氏专权祸乱朝纲的人?你我同道中人,你能放我走?”

    杨帆惋惜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曾想为你创造机会,我也为你创造了三次机会,可惜你还是没有逃掉。与我同来的人里面有武氏家族的人,我现在已经不可能放你逃走了。”

    周憬听了,脸上血色尽褪,复又变成一片惨白。

    杨帆道:“天子想要我把你活捉回去,你明白是为什么吗?”

    周憬茫然道:“为什么?”

    杨帆忍不住心中叹气,这样几个人,除了一腔热血什么都没有,还真不是能改朝换代的料儿。他低声说道:“因为,皇帝……或者说是梁王,想通过你们把相王和太平公主牵涉进来,你明白吗?”

    周憬这才恍然大悟。杨帆同情地看着他道:“有些人为了志向能够不惜生命,但他未必能够禁得住酷刑的折磨,最终连一世英名也葬送掉。所以,我不能让你被他们活捉去的。”

    周憬慢慢点了点头,惨然一笑,道:“我明白。”

    杨帆慢慢横刀当胸,盯着他问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送你一程?”

    周憬朗声一笑,道:“不劳足下动手,周某不是懦夫!”

    他手腕一翻,就把尖刀抵住了自己的胸膛,仰首看向比干威严的塑像,沉声说道:“足下既是我道中人,我等未竞之事,就拜托给足下了!”

    周憬说罢,双手握住刀柄,狠狠向自己的心口刺下,杨帆见他一动,已经不忍地挪开了目光,过了片刻不闻声息,杨帆回头一看,就见周憬稳稳地站在比干神像前,二目怒突,气绝身亡。

    ※※※※※※※※※※※※※※※※※※※※※※※※※※※※※

    王同皎、张仲之、祖延庆都被李显派出的人生擒活捉了,李显将王同皎带到宫中痛骂了一番,任凭王同皎如何解说,他也不相信王同皎仅仅是要刺杀梁王,并没有要刺杀岳母、逼岳父逊位的打算。

    李显这样想其实也不算离谱,如果想保证政变成功,确实不可能只除掉梁王了事,要想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那么在诛杀武三思后,必须要杀掉韦后,如此才能确保武氏、韦氏集团的彻底垮台。

    事情到此就结束了?

    不然!

    皇帝的妻子、皇帝最宠信的大臣都被你杀了,然后你痛哭流涕地诉说衷肠,皇帝就不计前嫌了,就幡然悔悟了,就不担心有哪一天不听你的话时你会连他一块杀掉了,就肯按照你的主张做皇帝了?

    忒也天真。

    当初神龙政变诛杀二张时,如果张柬之和桓彦范打算在诛杀二张后继续让武则天主持朝政,那么不管是相王、太平、梁王或者是军中诸多将领,根本不会有一个人响应他们的行动,那不是拿自己全家的姓命开玩笑么?

    所以,李显也不相信王同皎的目的会那么简单。尽管实际上王同皎等人的目的就是那么简单。在政治上他们确实幼稚的很,他们连杀韦后的想法都不曾有,他们很单纯地以为杀了武三思,就能政治清明、天下太平了。

    可是这番真心话现在有谁肯信呢?李显不但不相信他们这番话,而且总觉得就凭他们几个人,除了一个王同皎就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物,居然敢策划刺杀皇后和梁王,威逼天子逊位,这不可能!

    尽管周憬已经“畏罪自杀”了,可王同皎、张仲之、祖延庆三人还活着,李显认为通过他们或许可以追查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人。于是,他把这三个活'***'给御史大夫李承嘉、监察御史姚绍之主审,宰相杨再思、李峤、韦巨源陪审。

    刀锋烁烁,直指相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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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出师不利

    大明宫含元殿,殿外石阶下,一个素衣少妇与一个只有三岁左右的男童跪在宫门前,清丽少妇脸上挂着两行清泪,那顽童似乎根本不明白今天为什么要到这儿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已经好奇地东张西望了。

    高力士蹑着脚尖儿从宫里出来,见那少妇依旧流泪不止,哭得梨花带雨,不禁摇了摇头,左右几个小黄门正左右为难,一见他来,连忙围上去,如见救星。

    高力士分开他们,轻轻走到少妇身边,小声劝慰道:“公主,皇后娘娘说了,驸马事涉谋反,国法当前,虽然是至亲也不能循私,此事朝廷自有公断,还请公主回府听信儿吧。”

    望阙哭宫的小妇人是王同皎的妻子定安公主,听说丈夫试图刺杀皇后和梁王被抓进大牢,定安公主如同五雷轰顶。

    她不明白,她的丈夫贵为云麾将军、右千牛将军、琅邪郡公、驸马都尉、银青光禄大夫,光禄卿。这些官职带来的俸禄且不提,丈夫还加食邑五百户,她作为公主有一千三百户,两夫妻荣华富贵一生无忧,丈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好好的曰子不过,偏偏要去造反。

    可她恨归恨,那毕竟是自己的男人,是孩子亲生的爹呀,尽管她不是韦后亲生,平时一向畏惧这位精明严厉的母亲,还是硬着头皮跑来哭宫了。

    定安公主抬起泪眼,央求道:“高公公,还请公公再为定安传话,求父皇开恩,同皎一时糊涂,父皇就是罢了他的官职,把他软禁在府里都行,千万……千万不要降下重罚呀。”说到这里,泪水又是簌簌而下。

    高力士唉声叹气地道:“公主,你……你可难为死奴婢了。圣人……圣人当时就在皇后娘娘身边,娘娘说的话圣人也是听着的。奴婢……奴婢为公主往宫里传话已经是犯了规矩,实在不敢再三冒犯……”

    定安公主一听就明白了,韦后当然不在乎王同皎的生死,恐怕连她这个女儿,韦后都无所谓的,本指望父亲能够开恩,可父亲一向惧内,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宫外哭求还是硬起心肠不见,这可如何是好?

    高力士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现如今案子还未审结,究竟怎么判还不得而知,想来……圣人念及骨肉亲情,也不会对驸马太过严苛,可公主要是一直跪在这儿哭闹不休,一旦惹得圣人和娘娘厌弃,恐怕反而不好了。过犹不及啊,公主还是回去吧。”

    定安公主听了这话,只好拉起儿子,三步一回头地哭泣着向宫外走去。高力士望着她母子俩的背影同情地叹了口气,悄然向左银台门的方向走去。

    宫里面,李显坐卧不安,他虽刻薄寡恩,但是对自己的骨肉还是有感情的,想到女儿带着年仅三岁的小孙子叩门哭拜,心里便有些不忍。他偷偷看了韦后一眼,有些心虚地试探道:“娘子,你打算……如何处置同皎啊?”

    韦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同皎,那是朝廷的叛逆,是谋反篡位的叛贼。你可不要心软,要是没有人告举,你运气好的话也是个阶下囚,运气不好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那时谁来为你心软?”

    李显本来就怕老婆,随着韦氏娘家的力量崛起,同武家的联系也主要通过韦氏进行,韦氏的话语权越来越重,他也越来越怕了,听了韦后这句话,李显再也没有勇气为王同皎求情。

    可是想想女儿青春少艾,孙子又那么少,他知道娘子是铁了心要杀王同皎的,忍不住嗫嚅地道:“王同皎……固然死不足惜,可是定安还这么年轻,为夫想起来,这心里头不好受啊……”

    韦后白了他一眼,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皇帝的女儿还愁嫁吗?这事儿你就别艹心了,我的堂弟韦濯去年不是刚刚死了妻子么,他还没续弦呢,我看就让定安嫁给韦濯好了?还是亲上加亲呢。”

    李显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唉!也只好如此了。嗯?你说什么?”

    李显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道:“你的堂弟?定安可是你我的女儿呀,你……你的堂弟,论辈份不就是她的堂舅吗?””

    韦后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辈份有什么大不了的?成了,这事你不要管,回头我让杨再思去给他们撮合一下。”

    高力士来到御膳房,找到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太监。采买是宫里的肥缺,这个小内侍就是高力士安排进来的,因此对高力士言听计从,是高力士的心腹。

    高力士到了小内侍那里,只待了一柱香的功夫,便拎着一包肉脯悠闲地离开了。瞧他那样子像是嘴馋了到这里弄些好吃的。可他离开没有多久,那小内侍也离开了御膳房,悄然离开了宫城。

    小内侍到东市上逛了一圈儿,随便采买了些东西就回了宫,整件事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自从杨帆对高力士产生了怀疑,就已告诉婉儿,婉儿便安排了人盯着高力士的一举一动。

    宫里面有大大小小的网,皇帝的、皇后的、女官的、太监的,还有宫外权臣的,这所有的网中没有哪一张能及得上婉儿的关系网、耳目网之庞大,所以高力士在宫中的一举一动,都在婉儿的监视之中。

    那负责采买的小内侍出宫后,离开了婉儿的监控网,却又落入了显宗的监视,最后反馈到杨帆那里的消息就只有一句话:那个小内侍常去采买的一座肉菜铺子,是临淄王府指定采购有铺子。

    事情至此,杨帆终于明白,在宫里有得力眼线的其实并不只有他一人。

    婉儿不能容忍对杨帆的背叛,她气愤地道:“郎君对高力士有救命之恩,没想到他反为李三郎所用,一切对郎君不利的因素,都应扼杀于萌芽之中。郎君,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杨帆瞟了她一眼,笑道:“你打算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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