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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18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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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们轻易也不会引入官方的力量,请神容易送神难,好不容易把这块地方置于王法之外,他们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撕下虚伪的假面无法无天,真要引入官方的力量,要用多少好处才能填饱那些人的欲壑让他们再甘心离开这里?

    顺字门突然有了一个超一流技击高手的事实,还不足以让他们破坏灞上镇的规矩引入官方势力,如此一来,他们就得重新评价衡量顺字门的实力,不然的话,他们得先找出一个能以一敌百的高手才能无视顺字门陡升的实力。

    徐林匆匆离开了,他要把这件事马上告诉帮主。

    当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顺字门好汉们抬着他们昏迷不醒的门主,却像是打了大胜仗的英雄一般走过那条从码头到镇上最繁华的街道时,粮仓前面的空场上依旧倒着无数的蛟龙会**。

    他们没有晕迷,可清醒着才是最痛苦的,他们很多人并没有严重到可以致残的地步,除了那个穿了铁靴试图对乔帮主暗下黑手的倒霉蛋,那个人的脚不需要医士检查,他们就可以确定这个倒霉蛋的小腿已经被踢的粉碎。

    可是他们站不起来,那个可怕的小村姑用的力道恰到好处,他们的骨头也许没断,但是至少是裂了,没有人搀扶他们只能爬回去。还有一些人被击中了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一时三刻之内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等到顺字门的人走开以后,他们那些吓破了胆的伙伴才悄悄赶回来,架着、扶着、抬着、背着他们仓惶离开,等他们也走上那条繁华街道时,道路两旁的客栈、餐馆、酒店、商铺的人们才知道为什么顺字门的人被打得那么惨却趾高气昂的像是打了大胜仗。

    二十个人打两百个人,能把对方打成这样,真**是条汉子!灞上镇是个靠拳头讲话的地方,这里的人只敬畏一种人,那就是拳头比他大的人。

    一时间,看着顺字门的这些好汉,每一个人的眼光都有了些异样,他们从未想到,这些很和气的、在灞上镇只能靠着祖宗余荫和那些若有若无的香火之情,勉强**在一个个强大帮派间的顺字门居然如此了得。

    可是,二十个打两百个,虽然把对方打成这样已是惊世骇俗,但他们自己的伤势之重大家也都看得见,接下来怎么办?蛟龙会可还有两千号人呢,除非顺字门两百多条汉子个个都有这样一身以一当十的好本事。

    这时候,人们只以为把这些蛟龙会打手揍得惨不忍睹的好汉是顺字门的这二十条大汉,根本没有想到方才那个走在昏迷的乔老帮主身边,哭天抹泪可怜兮兮的俏丽小村姑才是罪魁祸首。

    但是到了晚间的时候,不只是他们,整个灞上镇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了,打得蛟龙会落花流水的只是一个小村姑,那个小村姑是乔帮主不知道哪一竿子才挨得上,却很幸运的挨上了的远房外甥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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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乔帮主皱着眉,冲着哭哭啼啼的老伴和一群被揍成了猪头的**们吩咐一声,又道:“老二老三,还有婷儿,你们留下。”

    乔帮主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女婿都是顺字门的人,老二年轻时要害处受过伤,所以终生没有娶妻,老三有个儿子,从小聪颖,喜欢读书,所以乔帮主没让他留在帮里,而是想方设法让他读书去了。

    顺字门之所以败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就是因为当初偃旗息鼓躲避风头的时候,昔日经营的大隋官场上的后台已经倒了,在新兴的李唐朝廷中却又没有一个强劲的势力替他们抵挡来自税监关吏各地码头的敲诈勒索。

    等到风平浪静,他们需要这么一个人物来重新振作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大多数权贵官员不屑一顾的小帮派,好不容易搭上一条线也会被其他帮派暗中破坏掉,这一点乔帮主很清楚。

    那时的顺字门虽然从势力上来说是败落了,可是他们的名号还在,那些已经自立门户的帮派担心顺字门再度强大起来。哪怕顺字门能拥有和他们相同的势力,凭着乔家往日的威望和名声,他们也完全有能力重新整合各大漕帮。

    所以,在各方势力有志一同的打压之下,乔家始终没有在官方拥有一个强力后台,而今乔家自己出了一个读书人,他们自然要全力支持,一旦这孩子得了功名,那就是顺字门未来最大的希望。

    所以这次冲突,乔帮主不允许任何人告诉他那个在城里读书的侄子,那是整个乔家的希望,不可以在这场毫无胜利希望的斗争中牺牲掉。房间里静下来,只剩下古竹婷和乔家三兄弟。

    三兄弟都是满身的伤,乔木躺在榻上,两个兄弟坐在胡凳上,身上都是敷了药包扎好的一条条绷带。乔木看着古竹婷,脸色冷下来;眸中满满的敌意,道:“古姑娘今日为我顺字门解围,我顺字门上下衷心感激。不过,我想知道,古姑娘你想要什么?”

    乔木当然清楚他有几个外甥女儿,更清楚他们家压根就没有这么一个可怕到极点的外甥女儿,但是刚才他不能否认,他需要给帮众们一点信心,哪怕只是暂时的,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明知道他已力竭,早晚一定会沉到水底,可是现在只要还有力气挣扎,他就想浮在水面上多喘一口气。

    古竹婷救了他,暂时替他们摆脱了一场大难,但是他不相信灞上镇会突然出现一个无缘无故拔刀相助的人,就算这个人是一个早就从市井间消失的游侠,他也不应该是一个女人,更不要说她还自称是自己的外甥女儿了。

    因此,在表达他的感激之情以前,他需要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和目的,如果这个人也是抱着吞并顺字门的打算,他的谢意就会成为一个笑话。乔林和乔森虽知此女武功惊人,此时也下意识地往她左右一站,做出夹击之势。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的时候,古竹婷柔柔怯怯的模样便倏然不见了,她抱着双臂,冷冷地睨了一眼乔林乔森摆出的夹击之势,嗤然道:“我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区区一个顺字门,你们当成宝贝,可在本姑娘眼里,它屁也不是。”

    p:阿飞的新书发表了,他是个老作者,文笔情节都不错,当年的《三国游侠传》也是三国类的经典,很期待新书,兄弟姐妹们有喜欢三国武侠类的可以去追下。书名:斗战三国,书号:3032615(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四章 三爷传人

    温婉柔弱的小村姑摇身一变成了浪荡江湖的女光棍,神情语气都有一种江湖人特有的彪悍,那种俐落洒脱、冷酷无情,绝无一点做作,乔木一看就知道,这个神情多变的女人的确是个**湖。

    古竹婷明媚的双眸带着一抹淡淡的轻蔑,向三人冷冷一扫,漫声说道:“人在江湖,就得有人在江湖的觉悟,技不如人就得任人宰割,这是江湖铁律。本姑娘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男信女,你们也甭指望我是活菩萨!”

    古竹婷根本无视乔林和乔森作势欲扑的姿势,晃着肩膀慢悠悠地向前踱去,一抬腿,那只极秀气的小蛮靴便踩到了榻前条凳上,古竹婷蛮腰轻折,俯首望着躺在榻上的乔木,道:“本姑娘十三岁手上就沾了人命,不问是非,不管对错,只要我的主人说要他死,那他就得死!这些年来,死在我手上的江湖好汉朝廷权贵不知凡几,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吓我呀?”

    乔木咬着牙道:“乔某知道姑娘艺业惊人,与你放对断无幸理,何况姑娘你又救了乔某性命,只是……姑娘究竟为何而来,为何要冒充乔某人的外甥女儿,还请姑娘明白示下,若是误解了姑娘好意,乔某愿意致谦!”

    古竹婷慢慢直起腰来,微笑起来:“你这人本事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少,不错!本姑娘的确是有所为而来,你们运气好,我家主人看上了你们,要不然,就算你们顺字门老老少少今儿全都死在场院上,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乔木心中一紧,急忙又问:“你家主人?他是谁,他想要什么?”

    乔林和乔森听了也是心中凛然,这么可怕的女人,身后居然还有一个主人,这个主人只派了一个人就打得蛟龙会落花流水,她的主人又该多么可怕?

    一时间,三兄弟心中都升起一种绝望无力的感觉,如果说面对蛟龙会的吞并他们还有一拼的勇气,面对这个只派出一个娇怯怯的小女人,就把他们心中不可战胜的强敌蛟龙会打得落花流水的人,他们又拿什么去抵抗?

    古竹婷“嗤”地一笑,讥诮地道:“乔帮主,顺字门这块招牌,你还真是看的比命都重啊。你不用紧张,我的主人可不是想吞了你的顺字门,而是想帮你顺字门在灞上码头重新立起字号。”

    古竹婷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很幸运,本来……我家主人完全可以扶持一个大一些的帮派,那会省下不少力气。不过……我家主人意外发现,顺字门曾经是三爷属下,作为三爷的传人,我家主人却不好不顾这份香火情了。”

    乔家三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三爷究竟是何许人。虬髯客的时代对他们来说已经太遥远了,虬髯客逍遥海外的时候,他们三兄弟还没出生呢。但是,作为水上霸主的顺字门曾经做过谁的旧属?只有一个虬髯客!

    所以,这个被自己人尊称为三爷,外人则多称他为虬髯客的奇人还是很快就被他们想了起来,三兄弟几乎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齐声道:“张三爷?虬髯客!”

    古竹婷浅浅一笑:“没错,就是这位三爷。除了他,还有谁配称三爷?”

    乔氏三兄弟呆住了,虬髯客在他们的记忆里早就成了一个传说。他们幼年的时候曾经趴在祖父膝上,听他讲过那个奇人的故事。很多年以后,他们已白发苍苍为人祖父,这时却忽然跑来一个人,告诉他们说,他是那位传说中的奇人的后人。

    然而……如果不是那位在烽烟处处反王并起的年代一统绿林道,登上总瓢把子宝座的那位江湖奇人,又有谁的后人能有这样无法想像的武功?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就相信了古竹婷的话。

    乔木用极大的理智才控制住自己的震惊,可他颤抖的声音还是**了他心中的惊骇:“你……你家主人是张三爷的后人?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古竹婷淡淡地道:“顺字门败落的已经太久了,这江湖也乱的太久了,我家主人要整合灞上,打起顺字门的旗号,一统江湖!”

    房间里顿时静下来,惊愕许久,乔帮主的神色才渐渐恢复了冷静,他沉声道:“你们……想造反?”

    不怪他这么想,当初张仲坚收服顺字门,就是为了谋夺天下,结果大事未成,只好远走海外,乔家如果不是因为和张仲坚走的太近,也不至于分拆顺字门,最终败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要做大事就要有失败的准备,乔家人没有因为不曾封王封侯反而日趋败落去怨恨虬髯客,甚至依旧对他充满敬仰,但这并不表示他们这些从未见过虬髯客的人,会因为虬髯客的一个名号便死心踏地的忠于他的后人,继续造反大业。

    古竹婷道:“三爷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我家主人并不是想领着你们造反,而是想做你们的‘漕口’,帮你们把‘顺字门’做大,直到顺字门重新崛起,吞并各大漕帮,恢复昔日荣光!”

    让顺字门恢复昔日荣光?

    在乔家三兄弟心里,这是他们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情,此刻却从古竹婷口中平平淡淡地说了出来,就像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时间竟令他们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尤其让他们惊讶的是,那位张三爷的传人居然要做他们的漕口。

    漕口是什么?如今的顺字门是没有漕口的,所以才越混越惨。那些有实力的中大型帮派才有漕口,帮派中分为漕拳和漕口两部分。漕拳是漕帮的主要组成部分,那些**船弄舟、在风浪中打拼的江湖汉子都是漕拳。

    而漕口就是漕帮中的文人。这些文人不是吟诗作赋附庸风雅的文人,而是在官场中做官或者有人脉的文人,官字两张口,漕口就是从官府里争得一口的意思,只有背后有权贵官绅为他们撑腰的帮派,才能抵挡层层盘剥,混的风生水起。

    如果真能找到一个漕口,在官场中有个靠山,那当然是乔木求之不得的事,但顺字门被人觊觎久矣,他还是不敢相信天下掉下块大馅饼。乔木警惕地道:“你说的是真的?不是想趁机吞并我顺字门?”

    古竹婷眨眨眼道:“旗号依旧叫顺字门,门主依旧是你乔木,这样子也能吞并你们么?”

    乔林和乔森对视一眼,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乔木的心跳也加快了,他强自克制着自己,想了想道:“今日姑娘帮我们解了围,可也得罪了蛟龙会,说不定一会儿他们就会有更多的人赶来报复,你们……应付得来?”

    古竹婷微微一笑,道:“不然,我们为什么来?灞上恶霸成群,大帮是大恶霸,小帮是小恶霸,在这恶霸窝子里,你以为本姑娘是打算以德服人吗?我既然来了,就有比他们更强大的武力!”

    乔木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姑娘,在灞上,强大的武力能够解决一定的问题,但是决定不了根本的问题。蛟龙会在长安府,有官方势力做后台。我们可不是啸聚山林的土匪强盗,要在官家眼皮子底下吃饭的,只要一个巡检、三五个捕快,任你再强大的武力都没了用处。”

    古竹婷轻轻摇摇头,怜悯地道:“难怪顺字门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乔帮主的脑筋真的不太够用。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家主人是要做你们的漕口,在官方上没点势力,能做得了漕口?”

    乔木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紧张地道:“你家主人是做官的?比得上蛟龙会的后台?”

    古竹婷问道:“你知道蛟龙会的后台是谁么?”

    乔木一怔,摇头道:“不知道,这种事一向都是漕帮的最高机密,旁人哪里晓得。”

    古竹婷笑了笑,伸出一根葱白青玉似的纤纤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道:“我知道,蛟龙会在官方的后台是长安府司录参军楚天行。我来的时候,已经知会了观仁坊独孤家,他们会派人去敲打敲打那位楚参军的。”

    乔帮主听了,一张嘴顿时张得像是一头河马,失声叫道:“观仁坊独孤世家!你……你家主人竟然是独孤世家的人?”

    乔林和乔森也像拉风箱似的喘起了粗气,独孤世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看上“顺字门”的竟然是独孤世家。如果说虬髯客只是一个传说中的传说,那独孤世家就是现实中的传说。像那样高高在上仰望难及的大世家,会低下头来俯瞰灞上镇的这些小蝼蚁?

    他们方才还在担心会被人吞没,真是可笑。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富豪,忽然发了善心,想往他们只有几文钱的破碗里丢块金子,他们居然抱紧了破碗,担心反被人抢走了那几文钱。如果有独孤世家做后台……

    巨大的幸福感,让这三个**湖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他们已经感动的眼泪汪汪了,古竹婷却又一锤子把他们砸晕了:“独孤世家?我可没说我是独孤世家的人,准确地说,独孤世家是我家主人的人!”

    乔木浑身哆嗦着问道:“你家主人是谁?他……他在哪里,乔某想马上拜望他!”

    古竹婷嫣然道:“我家主人么,这一两天就到了。”

    说到这里,古竹婷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欢喜,好象心花儿都要开了,她的身子也忍不住快要哆嗦起来:“阿郎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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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四十五章 布子于边

    涧谷之中,深险如函。仄长的古道仅容一车通行,一行络绎如蛇的人马就缓缓行走在幽仄的谷涧之中。两边沿山是绵延数百里的桃林,深秋时节,树叶都掉光了,一阵风来,枯枝便在风中瑟瑟发抖。

    鞍鞯齐备、甲明盔亮的千骑将校,骑着魁梧高大的骏马,队伍的中间部分有几辆车子,载着不耐长途骑马而行的几位文官。

    同千骑一起赴关中的是刑部陈东、孙宇轩,还有御史台的胡元礼、时雨和文傲。至于户部左侍郎裘零之、仓部郎中郑中博,还有工部的侯宗瑜、陈彦如都跟着金吾卫的武懿宗先行一步了。

    武懿宗把户部和工部的官员都拉拢到了自己身边,这两个衙门一个将要负责长安故都的修缮维建,从而掌握大量的资金和民工,另一个衙门将负责长安民众的普查和统计,将直接掌握那里的户口情况和税赋情况。

    把涉及人口、税赋、拨款、建筑的权力全都抓在手里,武懿宗明显是想抓重点,他要在这一路上把这两个衙门软硬兼施地掌握在手中。户部裘零之是他的亲家,必然跟他合作的,他需要下力气拉拢的只有工部。

    刑部和御史台虽然既不管钱也不管人,但是他们负责整人。延州贪腐案的余波荡漾,而皇帝即将还都长安,对长安治安必然也要下大力气整治,在这其中刑部和大理寺将起到重大作用。

    因为这个原因,只要武懿宗再把刑部和大理寺掌握在手中,那么他就可以独揽旧都整治的全部大权,把杨帆完全排除在外。但是刑部和大理寺与杨帆一向走动密切,这一次两个衙门的人就明确拒绝了他的邀请,而与杨帆走在了一起。

    或许抽调这些人时武则天就已想到了这个结果,她刻意抽调这些人,也恰是为了制造这样一种局面:平衡。

    在武则天的心中,还是最信任也最愿意重用武家人,况且削减了武懿宗的兵权,这也算是一个变相的补偿。

    武懿宗会不遗余力地拉拢工部官员,户部侍郎裘零之是他亲家,必然也全力配合,户部与工部今后需要密切合作的地方很多,双管齐下,工部必然站在武懿宗一边。

    然而她又担心这些人为所欲为,坏了家国大计,她需要有人严格监控、约束武懿宗的权利,于是她又特意从刑部和御史台调来了与杨帆亲近的几名官员,这些人辞驾时只怕也是得过她面授机宜的。

    时御史独自乘座一辆车子,病恹恹的走在后面,这一路上就没露过几次面,意气很是消沉。本来他与胡元礼是争夺佥都御史一职最热门的人选,可惜丹州一行他中了美人计,被那位钿钿姑娘戏弄于股掌之上,最终错失良机。

    随着张昌宗和杨帆在延州动手,胡元礼坐镇鄜州也破获了贪粮大案,而他却因为把柄落于人手,始终不得伸展,最后因延州一案顺藤摸瓜,那个丹州刺史李骏峰终于没能逃脱法网,他却没有半点功劳。

    如果不是李骏峰不想给自己再增加一条陷害言官的罪名,他现在只怕早已身败名裂罢官归田了。时御史只能黯然看着胡元礼借此春风坐上佥都御史的宝座。而他却成了胡元礼的一名“得力下属”,与他一同前来长安。

    更叫他难过的是,如果他真的睡过李刺史的如夫人,这口冤枉气也算出了大半。可是直到李骏峰落入法网,他才知道那位钿钿夫人其实只是李骏峰找来的一位青楼名妓。如此不堪境遇,时御史自然心情郁结。

    前方一辆大车上却热闹的很,刑部郎中陈东与佥都御史胡元礼正对坐奕棋,杨帆与孙宇轩分坐左右观战。观战二人没有一点观棋不语的意思,时不时对下棋二人点评一番,四人谈笑宴宴,气氛十分融洽。

    车轮辘辘,吱吱嘎嘎地行走在长安古道上,高大的车轮不时卷起几片败叶,又扬于瑟瑟秋风之中。

    车子忽然停了一下,帘儿一掀,文傲端着一盘黄澄澄的橘子走进来,点头哈腰地道:“胡佥宪、杨将军、陈选郎、孙选郎,吃点橘子吧,方才路口买的,清热生津、理气和胃呀。”

    这文推官当初在御史台一班酷吏横行的时候,只是那班酷吏御史手下的一只鹰犬,那班酷吏御史被一扫而空后,文推官幸免于难,这班新御史并非酷吏,文推官自然也不敢为恶了,不过那喜欢阿谀奉迎的性子却是依旧不改。

    对几位上官,文傲一概使用敬称,杨帆的品级比胡元礼高,但胡元礼是他本衙上司,所以几人都在车中时,他一贯是先毕恭毕敬地见过了本衙长官,再依高低次序向其他衙门官员见礼。

    杨帆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盘子,向文傲道:“有劳文推官了。”

    文傲得他一谢,登时好似骨头都轻了几两,赶紧道:“应该的,应该的。”

    文推官垂手站在一边,往棋盘上瞄了两眼,眉开眼笑地道:“哎呀,胡佥宪棋力当真了得,陈选郎这一局怕是无力回天了。”

    陈东黑着脸哼了一声,神色极其不愉,文傲嘿嘿地干笑两声,拍马屁的目的已达,便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文推官一走,杨帆便幸灾乐祸地笑道:“你陈某人棋臭,冲人家文推官甩什么脸子?怎么样,你刚一开局时我就说你不要急着直取腹心,你却不听,这下后力不继了吧?”

    陈东向窗外瞟了一眼,没好气地道:“这都过了函谷关了,马上就到长安,人家河内王可是一出洛阳城就已经开始拉拢人手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指指点点?”

    杨帆笑吟吟地道:“这有什么好急的?长安一行,恰如你与胡兄下这一盘棋,谁执先谁执后没甚么了不起。围棋围棋,围空之棋,决负之关键,在于‘围地’、‘围吃’,眼下还是布局阶段,只要有一个高明的开局,又何必在意让他得了先手呢!”

    杨帆一边说一边剥开橘子,将一瓣橘子添进嘴里,酸甜甘美的汁液立即溢进喉咙。

    陈东乜了他一眼道:“貌似你胸有成竹啊。”

    杨帆笑道:“如果此番来的是魏王,我不敢说胸有成竹,便是来的是梁王,我也不敢说一定就有十足把握,可是既然来的是这位骑猪将军,难道我会比猪还蠢?”

    杨帆向棋盘一指,道:“过实过坚,吹毛求疵,一味巩固阵地,唯恐对手侵入,最终必然贻误战机。布局处,不一定是你最终想要的地盘,只要那是你选定的战场就行。关键是要抢占要点,取得优势,哪怕那只是一个边角,只要得手,也可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了!”

    胡元礼捋着胡须,颇有深意地望了杨帆一眼,问道:“只不知杨将军这一子,准备下在哪个角上呢?”

    杨帆在棋盘的一角屈指一叩,胡元礼的目光刚刚一凝,以为杨帆要说出玄机了,却见杨帆老神在在地摇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呀……”

    ※※※※※※※※※※※※※※※※※※※※※※※※※※※

    一间华丽的卧室,那家具、灯饰、湖绸的被面,无不显宗着这户人家的富有。虽然还没到冬天,富丽奢华的卧室里已然生起了火盆,暖气氤氲。

    一个娇躯婀娜的美人儿坐在梳妆台前,秀丽的长发披在光润洁白的玉背上,背后细细一根绳儿,系了一条安吉丝的诃子掩住饱满的酥胸,细细的小蛮腰上是一条玉色的亵裤,隐隐透出里边诱人的肉色来。

    她的容颜从明亮的铜镜中反照回来,那是一张娇艳欲滴的容颜,鲜嫩润丽的如同一朵刚刚绽放的花儿,君如颜一进房间,就看到了她那妖娆可人的模样儿,小腹下面登时一热。

    君如颜三十出头,国子监监生出身,是蛟龙会的三位副会主之一,主要负责帐务和同官方打交道,权柄很重。这女人是他才纳了半个月的续弦,出身虽是小户人家,姿容却极美丽,性情也温柔,他是爱极了的。

    刚刚君如颜去帮主那儿碰了个头,商量如何应对顺字门的那个绝顶高手,他准备明儿一早就去城里向楚参军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权贵人家牵涉其中,只要没有官方的人插手,那个女人就算再能打又怎么样。不要说蛟龙会有三千弟兄,她再能打也对付不了三千人,只要用些打闷棍下迷药的手段,就能让那女人着了道儿。

    “郎君回来了?”

    他的妻子从镜中看到走过来的人影,刚刚巧笑嫣然地回过头,就被君如颜一把搂住,抱起她轻盈的娇躯丢在床上。

    “郎君一回来,就只想着做那羞人的事儿。”

    那妇人媚眼流波,似羞还怯地说着,君如颜已经哈哈笑着纵身向前扑去。

    这一扑,温香暖玉没有抱满怀,他的身子却整个儿悬在了半空。一只突兀出现的大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腰带。君如颜七尺高的汉子,又这么向前一扑,那人随手一抓居然就把他整个人平抓在空中,这份臂力着实惊人。

    就听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带着几分嘲讽挖苦的笑意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君会主的好兴致,君会主有空先跟在下谈谈么?”

    君如颜惊恐地扭过头,就见一个极强壮的大汉稳稳地立在地上,平伸的手臂还抓在他的腰带上,一双棱棱大眼炯炯有神。古家三兄弟在这一晚同时出手,在长安城外一角,为杨帆布下了这盘棋的第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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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四十六章 侵略如火

    李黑慢腾腾地地踱回自己的大宅,进了装饰粗犷如同聚义大厅的客堂,坐下来思量着今日发生在顺字门的事儿,正思忖着,儿媳苗清儿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见李黑便大叫道:“公公,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李黑虽是江湖人,但是家里规矩一向极严,一见儿媳只穿着一身适宜内宅私室的燕居常服,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尚未挽起,便大为不悦,蹙起眉头训斥道:“你怎么这副样子,太不成体统了!”

    他还没说完,儿媳便号啕大哭:“公公,金玉不见了,金玉不见了啊!”

    李黑一听吓得顿时浑身一颤,脸都白了,急忙问道:“不见了,怎么就不见了,你说清楚。”

    李黑就一个儿子,前年秋天过三门峡时落水而死,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宝贝孙子李金玉,这可是他李家唯一的血脉。李黑如今已经六十出头,虽然妻妾满堂,再想生个儿子却难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百年之后为他披麻带孝,全指着这个宝贝疙瘩呢。

    这个宝贝孙子可是李黑的心头肉,他现在是蛟龙会第二副会主,其实他本来是第一副会主,就是为了这个宝贝孙子,才交权养老的。

    他本来是管漕拳的,每年年初赴扬州,再从扬州回长安,整整九个月在外边,会里几千号兄弟都归他调度,地位仅次于文会主,实权足以与文会主分庭抗礼,就是为了能时常见到宝贝孙子,他才卸了差使主动让权。

    如今一听孙子不见了,李黑一股血腾地一下冲到头顶,头发梢都竖了起来,他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得儿媳跌跌撞撞扑到一边,李黑两腮的颊肉都突突地颤抖着,凶狠地喝道:“金玉怎么会不见的,说,你快说!”

    儿媳妇一见老公公连眼珠子都红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都不敢哭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答道:“金玉本来困了,可他一直不肯睡,吵着要等公公回来,儿媳哄了他半晌才睡着。儿媳把他放到炕上,叫奶娘看着,只是去沐浴一番,等儿媳再回到卧室时,就看见奶娘昏倒在地上,金玉他……他不见了!呜呜……”

    李黑疼得心如刀割,他是跑了一辈子江湖的人,一听儿媳这么说,心中便有了分寸,他知道,这事儿绝不会是人贩子的干的,人贩子少有跑到人家直接偷孩子的,再说李家是什么地方,不说是龙潭虎穴吧,也不是什么人都敢闯的,能跑到李家打昏奶娘,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了一个孩子离开,岂能是偷鸡摸狗之辈?

    李黑知道,对方的目的一定不是孩子,而是冲他而来的。只是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要钱,便散尽家财也无妨,只要保住他的大孙子。怕就怕对方是为仇而来,那他的宝贝孙子可就凶多吉少了,在水上混了一辈子,李黑这双手也是沾过几十条人命的。

    李黑只急得心口发热,好像一口血都要喷出来,这时一个宅中护卫蹬蹬蹬地跑进来,大声禀报道:“黑爷,小郎君……小郎君……”

    李黑如猛虎一般扑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颤声道:“金玉怎么了?”

    那人手指外边,气喘喘地道:“有……有个人抱着小郎君回来了。”

    李黑霍然扭头望去,就见一条极魁梧的汉子,在宅中十几个打手的包围下,迈着稳稳当当的步子走过来,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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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蛟龙会第一副会主严世维沉着脸回到家中,顺手解下长袍交给迎上来的侍婢,一边走向内室,一边解着腰间革带,心事重重。

    他本来是第二副会主,一向陪着会主坐镇长安,地位上排第二,实权的话,比排位在他之下的三会主君如颜其实都要逊上一筹。

    结果,李黑因为儿子死了,交出了他的权力,于是他一跃成为蛟龙会第一副会主。

    漕帮之中,最重者只有漕拳和漕口,这是帮主的左膀右臂。君如颜掌漕口,李黑掌漕拳,他这个第二副会主的地位就尴尬的很。能够接掌漕拳,他欣喜若狂,可是李黑从他爹那辈儿就掌漕拳,父子两代经营数十年,心腹众多,根基深厚,如今李黑虽然交出了大权,可是对这些江湖好汉依旧有着极大的控制力,他严世维这个漕拳舵把子当的名不符实。

    经过一年多的苦心经营,他才掌握了一定的实力,拉拢到两三百人成了自己的心腹,就是今日想要依仗武力吞并顺字门的那些人。文会主有意吞并顺字门时,他拍着胸脯包揽下来,他本以为对付一个顺字门轻而易举,谁知却丢尽了蛟龙会的面子。

    今晚议事,他本来主张立即还以颜色,召集蛟龙会的人马踏平顺字门,可是依旧掌握着蛟龙会大部分武力的李黑却极力反对,这分明就是有意想看他的笑话。

    要驯服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汉子,凭的是手段、靠的是威望,李黑削他脸面,就是不想真的放权。他奶奶的,他孙子还在吃奶呢,这个老不死的究竟想干什么,难道还想撑到他孙子长大成人,再把漕拳舵把子的位子夺回去?

    严世维沉着脸色绕过内室,一抬头,忽地怔住。

    灯光下,一个国字脸、浓眉如墨的大汉正坐在桌前灯下,严世维每晚睡前都会喝一碗乳酪,此刻,丫环端来放好的那碗乳酪正端在那个大汉手中,有滋有味儿地品着。

    那人抬起头,一双锐利有如鹰隼的眼睛盯着严世维,微笑道:“严会主才回来么?我可候你多时了!”

    严世维惊骇的目光从那人身上又落到横亘于桌上的那口长剑,惊呼一声,急急便退,大叫道:“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随着严世维的一声大喝,府上打手纷纷闻警而至,手持棍棒刀剑向卧室里扑去。卧房内噼啪轰隆、乒乓作响,桌椅破碎的声音,什物抛砸的声音、拳掌相交的声音、兵刃碰撞的声音,叱咤喝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喀喇”一声,木画屏上也被桌子破碎的一角砸破了一个大窟窿。

    仅仅片刻,暴风骤雨般的声音便停止了,卧房里一片寂静。严世维站在堂上,四个持刀护卫将他团团护在中间,耳听着卧房内寂然一片,几人不禁面面相觑。

    “去!看看里边怎么样了?”

    严世维心惊胆战地推了推身前两个护卫,两个护卫攥着刀,硬着头皮绕过屏风,环目四顾,只见卧房内一片狼籍,闯进去的七八名打手有的趴在榻上,有的软绵绵挂在帐顶,有的头下脚上地倒挂在梳妆台上,有的压在满地木屑上,还有一个倚着屏风坐在地上,一个个全都晕迷不醒,而那闯进卧房的大汉却不见了。

    “副会主,那……那人不见了!”

    两个护卫如见鬼魅,又惊又怕地盯着室内,生怕那人妖邪一般突然从一片虚无中跃出来。

    “不见了?怎么可能!”

    严世维这间卧室,唯一通道就在堂屋这边,里边既没有小门也没有窗户,偌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就不见了?

    严世维急急冲过去一看,室内能打碎的都打碎了,帷帐也落在地上,确实没有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四名侍卫和严世维怔怔地看着房中,严世维突然打个冷战,失声道:“莫非……莫非是什么妖魅邪物?”

    旁边一人探头探脑地往狼籍不堪的卧室里看,对严世维道:“这里边有妖魅邪物么?那副会主该请个道士来做场法事。”

    “放屁!你……啊!”

    严世维怒不可遏,正要扭头喝骂,忽然发现说话的那人根本不是他的侍卫,那个侍卫不知何时已软倒在地,不省人事。站在那个位置好奇地向卧室中打量的,赫然就是方才从卧房内消失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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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亮的时候,蛟龙会君副会主的家门被人急不可耐地敲响,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之后,君如颜急匆匆地走出家门,带着数十号明火执仗的打手赶往文会主家。

    半路上,正遇到从另一条巷子里出来的李黑,李黑也带着几十号人,两个人碰面并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冷竣地点点头,便合作一路向文会主家赶去。不一会儿,严世维也出现在镇上,带着几十号打手,一个个阴沉着脸色,脚步匆匆而去,方向也是文会主家。

    早起的人发现了异样,马上联想到了昨天蛟龙会吃的那个大亏,难道……蛟龙会把他们向顺字门发难报复的时间定在了今天凌晨?

    好奇和兴奋像一只叫春的猫儿,挠得他们心神不宁,他们纷纷知会左邻右舍,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但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他们也没见到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奔顺字门,却得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蛟龙会会主文长兴……死了!

    最先发现文会主之死的是文家八姨娘和九姨娘,文会主的八夫人和九夫人是一对孪生姐妹,原本是跑江湖卖解的,后被文会主看中收为婆娘,文会主最喜欢让这对孪生姐妹侍寝。

    昨夜是这两姐妹侍候枕席的,今儿天蒙蒙亮的时候九姨娘要起夜,这才发现睡在她们中间的文会主已然死去。文会主无伤无痕,寿终正寝,享年,四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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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七章 各怀异心

    蛟龙会总舵就是文长兴的家,灵堂已经搭好,只是因为消息才刚刚传开,除了提前得到消息的三位副会主以及各路管事,还没有吊唁的客人。

    管事们聚在灵堂外议论纷纷,对于文会主的暴死颇多疑虑,三位副会主和少会主文斌则在客厅中议事。文斌身穿麻衣,头裹白绫,两只眼睛哭得都红肿了,三位副会主却异常地沉默。

    文斌嘶哑着声音道:“我爹身体那么强壮,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死了?此事一定有古怪,昨儿顺字门里来了一位高手,凭她的武功,想置我爹于死地易如反掌,此事一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三位副会主依旧沉默着。

    李黑默默地想着心事,他到现在也忘不了昨夜孙儿失踪时惊怖惶恐的心情以及失而复得的惊喜欲狂,他还记得当他把心肝宝贝的小孙子抢回怀中,喝令手下将来人拿下时,来人那干净俐落的身手。

    “我能带走你的孙子,又当面交还给你,我就可以再次把他带走。李会主,如果你希望你的孙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能给你养老送终,最好识时务些!”这是那个身手惊人的大汉举手投足间便打倒了所有人后对他说过的话。

    “你想要老夫做什么?背叛蛟龙会?”

    “呵呵,我想做的事,其实和你个人的利益没有一点冲突。李会主在想什么,我清楚。你想给你的宝贝孙子留一份家业,让他衣食无忧,不管我做什么,你的这点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而且,我会给你更多!”

    “……,把受伤的人抬下去,嘴巴都闭紧些,不许透露半点风声,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把你全家丢进渭水喂王八!这位壮士,请书房叙话!”

    想着昨夜与那人的一番交谈,李黑默默地吐出一口浊气。

    严世维也在默默地想着心事。

    “严会主,蛟龙会是文家的,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你的,这一点,你没有异议吧?”

    “那又如何?”

    “贵帮的漕拳掌舵,现在明着是你,其实还是李黑,这也没错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一边是死,一边是掌握更大的权力和财富,你选哪边?”

    严世维从回忆中醒来,轻轻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李黑和君如颜,两个人都沉着脸一言不发,除了帮主这两个人就是蛟龙会最大的话事人,可今天两人都出奇地保持着沉默,这和两人一贯的作派大不相同,莫非……

    严世维心中一动:“莫非……他们两个昨夜也见过什么人?”

    在昨夜正欲扑向美娇娘,却被人凌空抓住,轻而易举就能置其于死地之后,君如颜根本不相信文会主是暴毙,可文会主如果是被人杀的,偏还看不出一点动过手脚的痕迹,那动手的人也未免太可怕了。

    昨天为顺字门解围的人是个姑娘,昨夜闯进他卧室的人却是一个壮汉,这些人究竟什么来路,究竟有多少人?疑惑之中,那个人对他说的话也在他心头不断徘徊。

    “君会主,你是蛟龙会的漕口,是读书人,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跟你没关系。你在官府那边有门路,这就是你最大的本钱,只有握着这份本钱,没有蛟龙会,也有白龙会、黑龙会重薪礼聘,你没必要跟着搅风搅雨。

    我们江湖人做事简单的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如此而已。君会主在官面上有人脉,降得住这些靠水吃饭的江湖人,可降不住我们这些身份不明飞檐走壁的江湖人,这一点,想必你也明白。”

    “你的意思是?”

    “你跟严世维、李黑不一样,他们是世世代代靠水吃饭,而你是有功名的人,如果你有幸做了官,外放他乡,这个漕口掌舵你就做不成,又或者你失去了官方的人脉,这个漕口掌舵你一样的交出来。你在蛟龙会挂这个副会主,只为求财。只要你肯与我们合作,我们也是需要你的,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我们这些江湖人可做不来,还要靠你君孝廉!”

    “你想要我做什么?”

    “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你做,明天,你甚至还可以依照你们事先的商定进一趟城,听听那位楚参军的说法,你该怎么做,等你拿定了主意咱们再谈,可好?”

    文斌激愤地说了半晌,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的声音回荡,他终于感觉到了那种令人不安的宁静,他有些惶惑地看着这三位副会主:“黑爷、君叔、严叔,你们怎么说?”

    严世维现在是漕拳掌舵,三大副帮主中排名第一,结果却被文斌最后一个叫到,心里登时便是一阵不舒服,他开口说道:“贤侄不要激动,会主之死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如果我们贸然对顺字门动手,那就理亏了。”

    “理亏?”文斌听的张口结舌:“在这灞上,拳头大就是道理,蛟龙会除了面对比他们更强大的帮派时,什么时候跟别人讲过道理?现在漕拳掌舵严世维居然说到了理亏!”

    更令他惊讶的是,一向与严世维不合的李黑居然也开口附和他的说法:“没错!严掌舵说的很有道理,少会主不必操之过急,如果此事确为顺字门所为,咱们总要讨还公道的,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先要摸清对方的底细。”

    文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心中一阵阵地恐慌,转而又问君如颜:“君叔,你怎么说?”

    君如颜的嘴角微微一抽,平静地说道:“贤侄还是先到外面张罗丧事,答对各方吊客吧,当务之急,是先把帮主的丧事料理好。我一会就去城里见楚参军,探一探这顺字门的深浅。”

    文斌一股怒火油然升起,他紧攥双拳正要反对,李黑和严世维已双双站起:“君副会主所言有理,就这么办吧。”说完,不待文斌回答,三人已不约而同地转身向外走去。

    文斌怔然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客厅四周廊壁上挂了大副的白绫,被风吹得荡漾不已,整座大厅里只剩下文斌一人,看他那苍白的脸色,好像他才是该被操办丧事的那个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三个老家伙想干什么?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攸然涌上心头,但是马上就被他排除了。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们觊觎他的帮主之位。

    漕帮的特殊体制确保了它的稳定,很难被人篡位。

    一则,漕帮并非一家独大,还有其他各家漕帮在,你对外人怎么横都可以,但是在内部,你敢不顾上下尊卑、欺师灭祖,那是要受到所有帮派摒弃的,除非你有凌驾于所有帮派之上的势力,不用看他们脸色。可是自从隋朝末年顺字门拆分,就没有一家漕帮能独霸江湖。

    再者,漕帮内部一文一武,漕拳和漕口谁也离不了谁,又相互制约着,帮主之位只有一个,漕拳和漕口又是仅次于帮主的地位,把对方捧上位而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谁会做?所以漕拳和漕口永远不可能合作,

    再者,文家不只在帮内有极大势力,在帮外还有助力,天鹰帮帮主的女儿刚跟他订了亲,天鹰帮的势力并不比蛟龙会小,有这么一个强力的老丈人相助,帮里谁能翻得了天?想到这里,文斌便沉住了气,慢慢地走出去。

    君如颜今天回城,要从长安司录参军楚天行处探探顺字门的底儿,同时还得报丧。蛟龙会的重大变故当然得报与楚参军知道,至于吊唁是不用指望的,楚参军不会去。

    他们这些漕帮弟子与黑道绿林道不同,在黑道和绿林道眼里皇帝就是个屁,他们干的买卖本来就是与朝廷为敌,但漕帮不同,他们的饭碗攥在官府手里,他们可以在相对封闭的漕帮圈子里为所欲为,但是在官家人眼中,他们也是予取予求的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经过启夏门的时候,君如颜勒住了坐骑,抛开漕帮这道身份不谈,他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出入城门没有哪个门丁守卒敢刁难他,但是此刻正在大队兵马进城,他只能停下来候着。

    络绎不绝的兵士看样子是长途跋涉而来,从战马兵器、军服式样来看,又不像是普通的驻军。君如颜正看着,队伍中便出现了许多身着衙门公服的差官,再之后还有几辆车子,车上插着官幡,御史台佥都御史、刑部郎中……

    胡元礼坐在车上,捻须笑道:“呵呵,长安府没一个人来接咱们,杨将军,这个下马威,可弄得咱们灰头土脸啊。”

    杨帆笑吟吟地道:“河内王既然抢先一步到了长安,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了。他们不给咱接风洗尘,咱们就自己动手,呵呵,今儿晚上,平康坊,我请客,怎么样?”

    胡元礼双目一亮:“平康坊?好啊!老夫久闻平康坊大名,听说比之洛阳温柔坊丝毫不差,那里尤多妖娆妩媚的金丝猫儿。”

    正在打瞌睡的陈东一下子精神起来,清咳一声道:“金丝猫儿?杨将军一番好意,陈某推辞不得,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哈哈哈,你这闷骚货……”

    几人谈笑风生地驱车进城,君如颜立马站在道旁,全然不知灞上这场风波就因车中这个年轻人而起。这场风波是注定要席卷整个长安城的,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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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八章 对台戏

    平康坊就在长安朝廷六部及多个衙门所在地的斜对面,有了地利之便,才方便官员们出入,狎伎弄倌、**饮宴。唐朝时候不禁官员****,而且以之为时尚,官员是游逛青楼的主力军,也就难怪平康坊成为长安城烟花柳巷的集中地了。

    能在平康坊挂牌侍酒的中原女子,不只俏眉雅目、体态**,而且胸怀锦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有那西域女子不以文采见长,却也是精擅歌舞步步生莲,只会做皮肉生意的在这里可没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只是,此刻长安的官员士绅、世家耋老济济一堂,却既无琼女姮娥字字珠玑吟诗作赋,也没有西域胡姬一曲妙舞动人心魄,在众人面前缓缓踱步,拿腔作调的是个身材不高精瘦如猴的半百男子,正是河内王武懿宗。

    武懿宗知道今天杨帆一行人赶到长安,所以提前把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了来,河内王下贴相邀,谁能不给这个面子,所以长安府尹柳徇天以及陪都全部高级官员、有封爵的皇亲贵戚,还有当地的名流世绅、世家耋老全数出席。

    “圣人明年可能会回长安来住一段日子,是以本王先行一步,宫室破旧得修缮一番,道路残缺要平整拓宽,各处河道要疏浚畅通,漕运方面尤其不能出岔子,满朝文武大员随行,又有精兵数万,可不能闹出没有粮米供应的事来!”

    武懿宗是有意给杨帆和与杨帆走在一起的刑部、御史台官员难堪,拖住这些人不去接迎,但是这种不和,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自然不能明说,所以要给自己找了个名头,于是这饮宴就变成了训话。

    “户部、工部都派了人来,将配合本王整治旧都。长安地方官员、驻军将领、以及各位皇亲国戚、权贵士绅、豪门耋老,还望能够大力配合本王,如果在此过程中,有谁做事不力,或者试图拖本王的后腿,本王可把丑话说在头里,到时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哈哈哈,满堂佳丽,叫人眼花缭乱呐,胡嬷嬷,你们莳花馆果然名不虚传,我看当得起平康坊里第一家了,来来来,快请姑娘们为我们舞上一曲胡旋,胡旋总要胡姬舞来才算原汁原味儿!”

    武懿宗一句狠话刚刚摞下,对面忽然传来一阵说笑声,扭头一看,武懿宗不禁瞪大了眼睛。

    一道矮墙相隔,就是毗邻的莳花馆,同样是二楼,同样是最大的一处房间,轩窗尽开,里面的人从这里看乃是侧坐,朝向并不是这边,窗口还拉着条近乎透明的帷,里面端坐数人,一眼就能看清面目,中间一人赫然就是杨帆。

    杨帆让许良、马桥等人先率三军去长安宫城的玄武门处驻扎,以前在玄武门外就有禁军营房,此时自然归他们所有了,只是因为自从皇帝迁都洛阳,此处营房久无人住,年久失修,还需要工部着人修缮,眼下只好凑和着。

    御史台和刑部的官员也在胡元礼、陈东的安排下,在该衙所属的长安官衙入住了,杨帆则拉着陈东、孙宇轩、胡元礼、时雨、文傲等人到了平康坊,或许是巧合,他们所选择的地方正与武懿宗宴客所在毗邻。

    虽然一墙相隔,分属两家青楼,但是曲乐之声可以相闻、歌舞之态可以互见,犹如在打擂台一般。

    武懿宗万万没有想到杨帆等人灰溜溜地赶到长安,没有一个长安大员前往接迎,他们没有愤懑不平,居然在此自得其乐,而且巧之又巧地出现在他的隔壁。在座的独孤宇飞快地扫了一眼在座的客人,见众人脸上都露出怪异神态,嘴角便轻轻勾了起来,

    莳花馆里,老鸨见这客人这般大方,欢天喜地的答应着下去安排,很快,小厮们便鱼贯而入,水陆八珍,馔果俱列,满是丰盛菜肴,紧接着,八位金发蓝眼、冰肌雪肤的高鼻胡姬便散开来,准备翩然起舞。

    这些胡女个个身着桐布轻衫、头戴七彩珠帽,肩披葡萄纹长带,露着**的细细小蛮腰,一时满堂妖娆,充满异域风情。她们以胡语先向杨帆等人致词,莺声燕语,也不知说的什么,只是声音极其委婉动听。

    紧接着,两厢早已就坐的乐师弹奏起来,八名胡姬便随着欢快有力的乐曲跳起了舞蹈。扬眉动目踏花毡,红汗交流珠帽偏。醉却东倾又西倒,双靴柔弱满灯前。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

    胡旋乐曲跳跃欢腾,刚劲有力,本来更适合男儿舞蹈,但是女子跳起来于刚劲之中别有一种飒爽英姿,再伴以她们扬眉动目、顾眄流盼的妩媚风情,胡帽尖尖配着尖尖的下巴,更是别有一番妖娆滋味直勾人心。

    杨帆自始至终不曾向墙外这边望上一眼,好象根本不知道武懿宗就在一墙之外对面青楼。就是胡元礼、陈东等人都只管抚须观舞,谈笑风生,也是个个不曾向这边看上一眼。

    队既然已经站了,那就不必再有回头的念想。他们能到今天这个地位,那也是在官场中打熬半生的人,还能不懂得这个道理?此时首鼠两端,也是没有退路的,反而连风骨气节都丢了。

    再者,刻意拖住长安官员,不使他们去迎接千骑、御史台和刑部官,虽然扫了别人颜面,可他堂堂王爷如此举动,这心胸也未免窄了,这几位心中何尝没有火气。

    武懿宗怔怔看了半晌,才狠狠回头,脚下步子加重,语气中也有了种克制不住的火气:“本王会与户部裘侍郎、工部侯侍郎共同负责长安宫室、街巷、道路、漕运的整治,各位……”

    “哈哈哈,好啊!跳得好、唱的好、说的也好!美人辛苦了,某赏你一杯!”

    一阵朗声大笑打断了武懿宗的话,武懿宗冷冷回头,就见杨帆举杯,正向一位胡姬招手大笑。

    这胡姬舞则舞矣,几时唱过又几时说过?两席若全不相干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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