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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18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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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朗声大笑打断了武懿宗的话,武懿宗冷冷回头,就见杨帆举杯,正向一位胡姬招手大笑。

    这胡姬舞则舞矣,几时唱过又几时说过?两席若全不相干的话,杨帆这么说也罢了,现在两席主人分明在别苗头,杨帆这么一说,倒像是在讥讽武懿宗,武懿宗可不正在奋力踏足、举臂挥遒,高声训话么?

    武懿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可杨帆这么说他也只能听着,杨帆可没留话柄给他,如果怒气冲冲上前搭话,又有什么罪名治他?而且上次温柔坊里一番遭遇,武懿宗可是深知这杨帆横起来是不要命的,确实不怕他。

    到那时不但奈何不了杨帆,反而更趁了他的心意:“你们既然都在这里,既然见了面,可不正该替我接风?”到那时,他堂堂河内王也成了接风洗尘的一名陪客,无端抬了杨帆的身价。

    胡旋已罢,乐曲改奏轻柔丝乐,堂前换了两个美丽的胡姬轻歌曼舞,二女鲜丽妖娆,脸上笑颜润漾,舞态自若,步履轻盈,犹如风中曼摆的杨柳枝。其他六名美貌的胡姬撤下换了衣衫,散入座席,分别坐在杨帆、陈东等人面前,捧起巨觞;温柔劝酒。

    杨帆和孙宇轩、时雨三人还好,举止比较矜持些,陈东和胡元礼那两个老不修乍遇此“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哪里还把持得住,已经让那胡姬美人把那宛宛丰**坐在他们膝上,也不怕压坏了他们的老胳膊老腿儿。

    他们的手更是探进了人家姑娘****的胸膛,酒照喝,不过得要美人儿以“皮杯儿”度酒,菜照吃,不过得叫美人儿持箸来喂,那种香艳劲儿,与一墙之隔的这边一个个正襟危坐连酒菜都未动过几筷,只管听武懿宗耀武扬威训话的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就是文傲文推官,一开始虽还有些拘束,可是一见其他几人的丑行恶态,也就豁出去了,他是一个小小推官,河内王认得他是老几?眼下不站队,先就要完蛋,想到这里,文推官把心一横,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那刚刚舞蹈已毕,粉颈嫣颊香汗腻腻的美人儿巧笑嫣然地探过雀舌,把一口美酒度入他的口中,文推官就势一把搂住这**胡姬姑娘的柔腴腰肢,另一只手探进她的胸口,抓住**硕大一团粉腻,在胡姬的一声**中,狠狠吮住了她的舌尖……

    如此穷形恶相,只气得武懿宗一佛出世,二佛**。若是继续说,杨帆那边正在欣赏歌舞,配着他奚落的言语,倒像自己就是在众宾客面前歌舞献媚的一名舞姬,如果坐下,唤来胡姬歌舞,那又有效仿对方的感觉,一样落了下风,武懿宗一时进退两难。

    ※※※※※※※※※※※※※※※※※※※※※※※※※

    灞上各方势力在知道蛟龙会会主文长兴暴毙的消息之后,各帮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赶来吊唁,就连平素与蛟龙会不睦的帮派也闻风而来,再如何不和睦,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人死为大,总该来吊唁一番的。

    当然,那些比蛟龙会势力更大的帮派还有那些平素与蛟龙会不睦的帮派,完全可以派一个人来代表,之所以这么隆重,其实谁都明白,不是死去的文帮主面子大,而是因为他们想来一探究竟,想知道文帮主究竟怎么死的,眼见为实嘛。

    “天鹰帮主来了!”

    吊唁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自发地闪开一条道路,一个身着黑色长袍,三绺长髯、重眉阔口的中年人带着一群人缓缓走来,后边随行的人都是天鹰帮中的重要人物,漕口掌舵徐林也在其中。

    此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这女子身材**,玉罗衫子玉罗裙,行走间下裳里还隐隐露出一条裹着双腿的白绸细裈,**的绸袖窄而贴身,双手束有铜皮护腕,竟是一副武人打扮。

    这一身武人短打的姑娘,**紧致、**浑圆,长腿翘**,虽只五六分的姿色,但身材之美倒可评得八分。只是她细唇高颧,微显刻薄,一双凤尾杏眼也习惯性地微微吊着,怎么看都有一种跋扈之气,此人正是天鹰帮帮主魏永唐之女魏小筱。

    “岳丈、小筱,你们来了!”

    文斌一见来人,如见亲人,喜出望外地迎上前去。魏永唐点点头,轻轻一拍文斌的肩膀,目光扫向一旁腰系孝带的李黑和严世维,沉声道:“文会主的死因,可查清楚了?”

    这口吻,好象文长兴一死,他就能当得了蛟龙会的家,李黑暗自不悦,淡然答道:“身上无伤,体内无毒,找不出任何死因!”

    魏小筱抢白道:“还找什么死因,昨日才跟顺字门结了仇,今天文叔叔就出事了,这分明是顺字门的人做的手脚。”

    魏小筱嘴角噙着冷厉的笑容,一双眉毛吊得更高了:“你们现在就该去灭了顺字门,把那个**女人挑了脚筋卖进窑子,乔家三兄弟全都绑上石头沉河。蛟龙会两千多号弟兄,居然就这么看着,也不怕灞上各路英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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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九章 风云渐起

    小筱姑娘所说的在灞上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行为,这样的事情灞上大大小小的帮派几乎全干过。

    杀人的不一定穷凶极恶,被杀的也不一定是良善无辜,只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道上规矩而已,就像一些村庄族长把犯了族规的人浸猪笼。你比别人狠,别人才会怕你,这就是灞上的生存哲学。

    眼前这位魏小筱姑娘十三岁就这么干过了,跟同样十三岁时就杀人的古竹婷不同,古姑娘是十三岁就潜进一方都督府,摘走了手握重兵的一方封疆大吏的项上人头,而这位小筱姑娘是十三岁的时候,被一个双腿残疾的讨饭花子摸脏过她的裙摆,小筱姑娘就叫人把那乞丐沉了渭河。

    对她这种颐指气使的跋扈嘴脸,前来吊唁的各大帮派都有些不以为然,而势力还在天鹰帮之上的几大帮派人物,睨着他们更是眼神不善,蛟龙会的两位副帮主还有几位管事大爷更是神色不悦。

    魏永唐眉头一皱,扭头对女儿道:“住口,这么多前辈在,轮得到你开口?”

    魏永唐转向李黑,平静地问道:“不知黑爷做何打算,天鹰帮与蛟龙会愿同进同退,守望相助!”

    严世维现在才是蛟龙会的漕拳掌舵大爷,但是魏永唐也知道蛟龙会真正的实力掌握在李黑手中,这一问,问的就是真正的话事人。严世维屡屡被人无视,心中好不郁闷,昨夜闯进他府中那人说过的话,在心中更是徘徊不去了。

    李黑非常平静地向魏永唐拱手一礼,道:“魏帮主仗义相助,蛟龙会上下同感大德,此事我蛟龙会众兄弟自有计较,如果今后有需要天鹰帮众兄弟慨施援手的时候,李黑会向魏帮主开口的。”

    老丈人一到,文斌的胆子就大了许多,马上叫道:“什么早有计较,黑爷这话我不爱听!我早就说了,应该马上灭了顺字门,是你们畏首畏尾不肯动手,如今有我岳丈撑腰,咱们还怕什么,顺字门就那一个贱女人能打,咱们灞上这么多英雄好汉,难道就此向她雌伏?”

    “跟长辈这是怎么说话?”

    魏永唐摆足了长辈架子,又训斥了文斌一句。他原本与蛟龙会定亲,是本着强强联合的打算,如今文长兴死了,他这结亲的念头反而更加炽热了。

    他这女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文斌外强中干,除了在女人面前会些花言巧语,全无一点本事。

    只要女儿与他成了亲,这蛟龙会名义上虽还挂着蛟龙会的招牌,实际上就等于是他天鹰帮的了,到那时两家合一,他就可以一举跃入第一流的大帮派,与日月盟、五行会、三河会、圈子门、太平帮平起平坐,分庭抗礼。

    魏永唐训斥了女婿几句,对李黑笑道:“黑爷所言也有道理,那就先操办文会主的后事吧,反正他顺字门也跑不了,咱们想什么时候讨回公道,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只不过……”

    魏永唐扫了众人一眼,含威不露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帮不可一日无主啊,文会主过世了,是不是应该马上请文少会主在文会主灵前上位呢,如此也好告祭文会主在天之灵,叫他放心呐。”

    李黑沉默片刻,与严世维对视了一眼,缓缓道:“理当如此。”

    魏永唐嘴角刚刚绽起一丝笑意,李黑又道:“不过,本会君副会主进城去了,如此大事,还该等他回来再共作商议,眼下,还是先操办了会主的后事再说吧。”

    笑意顿时凝固在了魏永唐的唇边,要扶文少会主上位,自然得会中重要人物在场才算是一种认可,旁人可以不在,三位副帮主是必须在场的。但李黑说的是等君如颜回来再作商议,而不是等他回来就为文斌举办登位仪式。

    商议?还要商议什么?

    落座两旁的各大帮派首脑马上也听出了李黑话中的蹊跷,不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有那心眼活泛的人马上萌生了一个想法:“莫非文长兴的暴毙与顺字门没有关系,而是蛟龙会内部起了内讧?”

    这件事可有趣了,如果蛟龙会真的内讧,弄得四分五裂,这块肥肉可比顺字门还要诱人,但凡有些把握吞掉分裂后的蛟龙会或者可以从中分一杯羹的帮派首脑,不觉都动起了脑筋。

    ※※※※※※※※※※※※※※※※※※※※※※※※※※

    君如颜到了长安府衙,一声通报进去,马上就有衙役引着他向司录参军楚天行的签押房赶去。君如颜有功名在身,而且时常出入府衙,上上下下都是打点过的,逢年过节还有红包奉上,所以在这儿出入不禁,没有人会对他有所刁难。

    长安府司录参军可是位高权重的一个人物,在唐代的监察体系中,中央监察体系包括御史台、谏官和封驳官。而地方监察体系就是由巡察使和录事参军构成。录事参军总掌众曹文簿,举弹善恶,性质有些像政法委和纪委的综合体。

    负责长安一地司法官纪的楚天行微胖的身材;花白的头发,淡眉,细眼,秃鬓,佛唇,看起来是一位极忠厚的长者,不像是一府司录参军,倒像是国子监里一位好脾气的经学教习。

    只有熟悉他为人的同僚,才知道这位看着总是一副老好人模样的人,实际上是一个何等心狠手辣的人物。大唐官场习惯给人起绰号,楚天行的绰号叫秃鹫,他没有鹰钩鼻子,也没有锐利的鹰眼,外表形像跟秃鹫毫不沾边,这个绰号说的就是他的为人和性格。

    他就像是一只蹲伏在悬崖上的秃鹫,一动不动仿佛就是岩石的一部分。只有当它的猎物全无防备或者奄奄一息即将倒下的时候,它才会突然张开羽翼,猛扑过去,用它的利爪死死扣住猎物,再用利喙啄开猎物的皮,啄肉吸血。

    君如颜随着衙役一边往里走,一边琢磨着如何对楚天行诉说经过。虽说两件事是合二为一的,但是该先探问顺字门乔帮主那位外甥女儿的底细还是先说起文会主莫名其妙的死讯,如何说的有条理些,这就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呵呵,孝廉公来了啊,坐坐坐,不要客气!”

    楚天行正伏首在一堆公案之中,一见君如颜来了,马上笑吟吟地站起来,笑得一团和气,好象天官赐福。虽然楚参军一副很好说话的笑模样,但是熟谙他性格的君如颜可不敢随便,连忙站定,长长一揖。

    引路的衙差退下去了,人影在门口刚一消失,楚天行的脸色就变了,变得非常冷竣。君如颜欠着屁股刚刚落座,一见楚天行这副模样,赶紧又站起来,心中忐忑不安:“楚司录,君某今天来……”

    楚天行急急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匆匆向门口走去,君如颜诧异地闭上嘴巴,看着楚天行怪异的举动。楚天行闪到门口,向外边看了看,又掩好房门,飞快地走回来,向君如颜一摆手,低声道:“来,内室说话!”

    “是,是!”

    君如颜一见楚天行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惶恐起来,赶紧跟着楚天走进内室。这内室是楚天行公事疲乏临时歇息的地方,临墙有一组矮柜,房中有一具软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楚天行在内室站定身子,对君如颜低声道:“你不必多言,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长安城将会有一场大变故,极大的变故!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要做,做什么都可能是错!”

    君如颜讷讷地道:“楚司录,那蛟龙会……”

    楚天行抬手制止了他,道:“你我与蛟龙会那帮亡命之徒不同,咱们只是给他们提供些便利,收受些好处。没了蛟龙会,只要咱们愿意,别的漕帮照样把咱们奉为上宾,蛟龙会也是太猖狂了些,难免这一场劫难。

    君孝廉,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乱往上闯。我警告你,这趟水有多深,可是连我都摸不到底儿,你别跟着掺和,等风平浪静的时候,还怕少了咱们的好处么?如今么,自家扫取门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吧!”

    君如颜惊道:“楚司录已经知道文会主的死讯了?”

    楚天行一呆,失色道:“你说甚么,你说文长兴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就死了?”

    君如颜也是一呆,楚天行还不知道文长兴死了?那他这么如临大敌的做什么??

    君如颜不敢怠慢,连忙把文长兴的死讯对楚天行详细说了一遍,顺带着把昨天蛟龙会出动两百好手试图一举吞并顺字门,结果却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村姑打得落花流水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楚天行轻拍额头,在房中转来转去,喃喃自语道:“已经出手了?好果决的手段,果然要出大事了!”

    君如颜眼巴巴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楚司录,究竟出了什么事?眼下……”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昨夜有人闯进他家的消息也合盘托出供楚天行参详,楚天行已霍然转身,对他道:“文长兴死就死了吧,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呢,接着还会有你我都难以预料的大事发生!你要马上置身事外,否则只怕是我都要受你牵累,身陷万劫不复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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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章 机心

    君如颜听的毛骨竦然,胆战心惊地道:“楚司录,灞上不过是一群靠水吃饭的苦哈哈,就那点儿好处,至于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儿?究竟是什么大人物看中了灞上,连您都要忌惮三分?”

    楚天行冷笑一声道:“忌惮?忌惮个屁!我也配忌惮,我要是真倒了霉,绝对不会是因为有人想对付我,而是因为我躲的慢,被扫进风尾,做了池鱼!我告诉你,我现在恨不得逃得远远儿的,要不是……”

    楚天行好象惟恐隔墙有耳似的,下意识地向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要不是我身在司录参军位上,有些事绕不过我,所以人家跟我提前打了声招呼,我连与闻其事的资格都没有。”

    君如颜深知楚天行的性格为人,此人绝不是喳喳呼呼大惊小怪的人,如果他能说的这么严重,那么事实真相一定比他透露出来的还要严重,君如颜也不禁惊肉跳起来。可他想不通,灞上那点利益,对他们而言是极丰厚了,可是对更高层次的权贵,应该没有什么吸引力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天行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困惑,苦笑道:“你别问我,不是我不想说,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大人物盯上了灞上,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他想要用什么样的手段。”

    楚天行叹了口气道:“一只小蚂蚁,在它眼里,一根草就是一棵大树,一块岩石就是一座难以攀爬的高峰,一条小溪就是无法愈越的大海。它的眼界之内,怎么可能看得到一棵真正的大树是什么模样,一座真正的大山会有多高?”

    君如颜听得目瞪口呆,在他眼中,长安司录参军已经踞伏在高高的悬崖峭壁之上,俯瞰万物生灵的一只秃鹫了,可他却把自己形容成一只行走在石隙中的小蚂蚁,一股莫名的寒意顿时袭上了他的心头。

    君如颜颤声道:“楚司录,那……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楚天行狠狠地道:“如果不是因为咱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蜢蚱,这番话我是不会对你透露分毫的。你听过了就算,要把它烂在肚子里,一句都不可对人吐露。否则,不等别人把你辗成齑粉,我就先要了你的小命!”

    君如颜激灵灵打个冷颤,连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那我……”

    楚天行一字一句地道:“离开蛟龙会,从现在开始,避门不出,不见外客!唯有如此,才能避祸!”

    君如颜听得心头凛凛,可是想到每个月从蛟龙会拿的丰厚收入,又颇为不舍,是以为难地道:“那……那咱们什么时候才可以……”

    楚天行声色俱厉地道:“混帐东西,舍命不舍财吗?如果到了风平浪静的时候,我会不告诉你?如果在这场风波中,我连自己都保不住,你还指望什么?快滚,马上回家,就算灞上天塌地陷,你也不闻不问!”

    在长安府位高权重的楚司录,现在最担心的居然是在这场不知所谓风波中能不能幸免于难,在君如颜心中确实无法想像这会是一场什么样的大风波,但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楚司录在这场风波中都只是一只小蚂蚁,那他就连个屁都不是。

    君如颜连声答应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心里只徘徊着一个念头:“避门不出,不见外客!唯有如此,才能避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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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莳花馆里,红裙扬动,广袖轻舒,乐曲也变成了靡靡之音。

    在座客人酒过三巡之后,都变得放浪形骸起来,对面楼上武懿宗的训话,在这一片笙歌漫舞之中成了一个绝大的笑话,武懿宗已经铁青着脸色匆匆结束了酒宴,此刻对面楼上一片空空,陈东等人更是无拘无束了。

    坐在时雨身旁的是一位高盘云髻的金发胡姬,宝石蓝的双眸,椎形美玉的鼻梁,尤其是半敞的衣衫内堆雪般高高耸起的两团肉峰尤其乍眼。不过,时御史坐在那儿,对旁边这样明丽照人的美人儿却恍若不见,意气十分消沉。

    杨帆笑着向他举杯道:“时兄,请酒。””

    时雨正若有所思,闻言连忙举杯,强挤出一副笑容,敷衍地向杨帆还敬了一下。

    杨帆笑道:“怎么,时兄对身边这位美人儿不甚满意么?”

    时雨忙摇手道:“不不不,二郎莫要多想,时某只是一路舟车,身子有些乏了。”

    杨帆哈哈笑道:“时兄正当壮年,你看胡元、陈兄,这两个老不修兴致勃勃的,他们还没说乏,你怎么就乏了?”

    这时候,陈东正埋首在一个胡姬能闷死人的丰满胸脯上,逐吻着两粒红葡萄,吻得那胡姬吃吃娇笑不休,而胡元礼已经醉了八成,两眼发直,摇摇晃晃地坐在那儿,像个不倒瓮,两颊上全是红红的唇印。

    时雨苦笑两声,微微摇头。

    这时,文推官把手从一位妖娆胡姬臀后裙内抽回来,笑眯眯地道:“二郎有所不知,时兄所喜者是端庄温婉的女子,这些胡姬虽然妖娆,却未必合乎他的口味呢。”

    时雨眉头一蹙,杨帆已然笑道:“这有何难,莳花馆里又并非都是胡姬,美人儿,快去,帮我们这位时兄选一个端庄温柔,习得诗词歌赋的才女来!”

    杨帆身旁有一个身着薄如蝉翼的纱罗衫襦女子,原是在场上作胡旋之舞的一个胡姬,舞蹈已毕换过衣裳才来他身边服侍。这胡姬生了一张瓜子脸,金发碧眼、容颜俏丽,瞧来只有十六七岁模样,笑容十分甜美。

    只是从身材上看,中原十七八岁的女子可没有一个能与她相比,一条缤纷艳丽、紧身无带的诃子裹束着她丰满的酥胸,雪肌晶莹,乳沟深陷,若换了中原女子,非得三十出头的熟女,否则休想有这般惊心动魄的火辣。

    这小胡姬是懂得汉话的,杨帆说罢在她翘臀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小胡姬便嘻嘻一笑,盈盈起身而去,片刻功夫,小胡姬便领了一位身着纱罗对襟窄袖衫襦,曳地长裙,肩披五彩织绣帔帛的女子姗姗而来。

    这女子姿容果然不算十分出色,但一身书卷之气,不似风尘中女子,倒似一位大家闺秀,二十多岁的年纪在平康坊的有名青楼中已经算是老了。小胡姬攀着那女子的手臂向时雨背影一指,便笑嘻嘻地回到杨帆身边,往他旁边一坐,揽过他的一条胳膊,放在自己颤巍巍的酥胸上。

    时雨眉头微蹙,犹自推辞:“不不不,二郎好意时某心领啦,时某今日实在没有兴致……啊!你给我站住!”

    时雨正说着,突然冒出一声大吼,吓得正趴在两座玉峰间像只小狗儿似的嗅嗅舔舔的陈东吓了一跳,霍然抬起头来,胡元礼和孙宇轩也摇摇晃晃的把发直的眼神向他看去。

    时雨从席上一跃而起,飞快地扑上去,一把抓住那掩面欲走的文雅女子,拉开她掩面的双手,登时一张脸都扭曲起来,咬牙切齿地吼道:“是你!是你!原来是你!果然是你!”

    那女人慌张起来,急急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客官你……你认错人了?”

    时雨脸色狰狞地道:“认错人?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钿钿姑娘,你骗得我好苦,你骗得我好苦啊!”

    杨帆用有趣的眼神笑望着他们,小鸟依人般黏在他身上的小胡姬笑嘻嘻地道:“这位客官好象认得我们颠颠姐呢。”

    杨帆微笑道:“她叫颠颠?彩钿的钿还是颠簸的颠?”

    小胡姬吃吃笑道:“是呀是呀,就是颠簸的颠,颠颠姐的榻上功夫很了得呢。不过……”

    她用一双勾魂摄魄的蓝眼睛瞟着杨帆,凑到他耳边,细声细气儿地道:“人家侍候男人的本事也不比她差喔,俏郎君一会儿就知道啦。”

    这时候,时御史紧抓着一脸惊慌矢口否认她就是在丹州玩仙人跳坑了他的那位姑娘,咬牙切齿,面色狰狞,愤怒的像是要一把将她撕得粉碎。只是,他是读书人出身,从小规矩就严,从没打过女人,所以,他虽恨得发狂,却只是瞪着颠颠姑娘胀得脸皮子通红,却不知该如何整治她,才能出得了心头这口恶气。

    杨帆起身走过去,一揽时雨的肩膀,笑吟吟地道:“时兄好象在这里遇到了故人呀,来来来,这边说话!”

    杨帆揽着他往花厅一角走去,又回头示意那位“乍见故人”惊慌失措的颠颠姑娘候在那儿不要动。到了花厅一角,杨帆压低声音,缓和劝解道:“时兄,往事已矣,说起来,颠颠姑娘也是受人差遣身不由己,她与你无亲无故的,不坑你坑谁呢?

    如果杨某所料不差,自丹州回来,时兄你对此女怕是念念不忘吧?哈哈,爱也好,恨也好,总归是一场缘份。今儿杨某给你们做个冰人,为这位颠颠姑娘赎身,送与你作妾。她从此算是跳出风尘不再受人摆布了,你呢,叫她侍候你一生一世作为补偿,可好?”

    时雨听了,一股寒意从后脊梁一直窜到头发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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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五十一章 抽身

    时雨呆若木鸡,杨帆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长安之行,对时兄而言是一个好机会啊,若是此时立上一场大功,还怕来日不能青云直上?据我所知,左佥都御史汪长风年老多疾,怕是很快就要荣休了,时兄,好好想想。”

    杨帆说完转身走去,时雨站在那儿呆呆的半晌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初他兴致勃勃地赶到丹州,本来想破获大案,竞争右佥都御史之位,谁想被假扮商人妇的钿钿姑娘色诱,以致落了把柄在丹州刺史李骏峰手中,对丹州一案再也不敢查问。等到延州案发牵连到丹州,李骏峰还是落入了法网,可是时御史的丑事并未爆发。

    在时雨想来,定是李骏峰没有把设计陷害他的罪行招出来,毕竟只凭丹州挪用库粮的罪行,他只是发配岭南,如果再多招出一桩罪过来,说不定就要杀头了。时雨还以为这桩丑事从此石沉大海,再也无人知道,却不想今日竟被杨帆一口道破。

    时御史忽然想起,当初延州众贪官被抓,朝廷顺藤摸瓜,抓了许多地方要员,这丹州刺史李骏峰就是杨帆带人去抓的,莫非李刺史其实是招了供的,只是这个消息被杨帆瞒了下来?想到这里,时御史面红耳赤。

    可再往深层想想,时御史又不禁胆战心惊。杨帆为何要替他把这桩丑闻瞒下来?今日又为何把这件事透露给他知道?当初中了“仙人跳”时,他还以为这位钿钿姑娘真是李刺史的侍妾,及至李刺史案发,他才知道那只是李刺史重金聘去的一位烟花女子。

    可这烟花女子来自何处,他是不知道的,也不敢打听,如今这个女子却出现在莳花馆,这是巧合,还是杨帆的有意安排,如果是有意安排,那么杨帆软硬兼施,是想……

    一时间,时雨心思百转,脑海中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忽而便又想到那句叫他怦然心动的话:左佥都御史汪长风即将病休……

    杨帆走到一边,又对颠颠姑娘说了几句话,颠颠姑娘一听杨帆要为她赎身,不禁又惊又喜,随即又满心惶恐。

    沦落风尘,大都是身不由己,谁不想有个稳妥的依靠。而风尘女子最佳的结局,就是能被官宦看中纳为妾室,她已经二十四岁,在欢场中年岁已嫌大了,姿色又非绝美,能够成为一个当朝御史的妾室,那是再好不过的出路。

    可……可这位御史是被她坑过的呀,虽说她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拿钱做事儿,根本由不得她选择,但是这位时御史会理解她的苦衷么?如果他怀恨在心,到时候蹂躏折靡虐待欺压;还不都由得他?

    能有这般好出路,颠颠姑娘实在不舍得,可是想起与时御史结下的仇怨,她又实在害怕极了。如果……如果是做俊俏郎君的侍妾那该多好,万般无奈处,颠颠姑娘对杨帆不禁生起了一种难言的幽怨。

    杨帆看出她的担心,又附耳对她低语了几句,先说了几句时御史的性情为人以宽其心,接下来的几句话可是听得颠颠姑娘俏脸通红了,她含羞答答地点了点头,偷偷瞧一眼呆立原地的时御史,鼓起勇气向他走去。

    杨帆笑道:“时御史身子乏了,颠颠姑娘,你可要好好侍奉他呀,待明日一早,你便收拾行装,随了时御史走吧,时御史此来长安并未携带家眷,以后这起食饮居,可都要你来照顾了。”

    颠颠姑娘头也不敢抬,含羞低声应了。

    杨帆又对陈东、胡元礼等人道:“天色晚了,大家就在此歇宿一晚吧。”

    众人酒已饮得够了,情火渐渐勾起,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更加放荡不羁的举止可不便表现了,杨帆这句话大得人心,众人纷纷响应,各自搂了美人摇摇晃晃而去。

    那小胡姬凑到杨帆面前,水汪汪的一双蓝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就像一条眼巴巴地等着主人丢骨头的小狗狗,就差摇尾巴啦。杨帆却把她向晃到面前的陈东怀里一推,笑道:“你也去,好生侍候我们这位陈老兄!”

    比起年过半百、身材发福的陈郎中,小胡姬显然更中意这位年轻体壮相貌英俊的二郎郎,小胡姬闻言好不幽怨。陈东却是大喜过望,一把搂过小胡姬的香肩,冲着杨帆翘起大拇哥儿,大着舌头道:“二郎……够……够朋友,陈某……真没……没交错人呐!”

    曲终人散,花厅中一片狼籍,几个人包括文推官在内都搂着一位或两位可意的姑娘离开了,只剩下杨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一身便服的任威悄悄凑到他的身边,杨帆抬头道:“咱们先去北城,看看千骑营驻扎的情况,之后就去灞上!”

    自有人留下为今日酒宴会帐,并且办理为颠颠姑娘赎身事宜,杨帆则带了几个亲信侍卫离开莳花馆,快马飞奔北城。

    颠颠姑娘的闺房一如其人,温馨淡雅,锦幄铺就,兽香袅袅。颠颠姑娘怯生生地望着以后要侍奉一生的时御史,有些不知所措。

    时御史在宴上喝了不少酒,脸庞一片通红,看着面前这个叫他又恨又爱难以忘怀的女人,时御史咬牙切齿地吼道:“脱!”

    颠颠姑娘吓了一跳,麻溜儿地一扯衣带,迅速地把自己脱成了一只光溜溜的小白羊儿,两只手正不知该捂上还是捂下失措慌张的当口儿,时御史看得欲火如焚,一把抱住她便扑到了榻上,把那满腔憋屈都化作了行动。

    颠颠当初扮商人妇时,还要故作矜持端庄,不敢放开手脚与他亲热,这时候诚心取悦郎君,自然使尽浑身解数,服侍的时御史飘飘欲仙。牙床频颤,娇吟声声,看样子两人是要在“同归于尽”中一泄泯恩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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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东西两都各有一座宫城,宫城的北门都叫玄武门。不过洛阳只有一座玄武门,长安却有两座,长安这两座玄武门,一座是宫城的北城门,一座是大明宫的北城门。

    贞观年前,皇室沿着宫城的西内苑又向北面继续拓展,建造了规模宏大的大明宫,其规模之大较之宫城不遑稍让,仅仅一个大明宫就相当于清故宫的四点五倍,可以想见其宽广,这座大明宫的北城门就叫玄武门。

    宫城的玄武门和大明宫的玄武门,都可以直通内苑皇廷,所以这两道玄武门都是皇宫大内最紧要的门户,都要由千骑营来戍守。

    现如今整个皇室都在洛阳,宫中不需要严密的警卫,千骑营的戍卫任务比较轻松,杨帆交代许良等人趁机先带人熟悉宫中各处道路和宫室,另外就是要选好营址。

    原来的禁军营址就位于宫城北面最关键的部分,卡死了整座宫城的北面交通要道,不过当时只有一个百骑,只戍守宫城的玄武门,其他防务是交给北衙禁军其他部队的,按照杨帆的意思,如今千骑营有足够的人手,整个宫城北面必须绝对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

    所以,军营的范围要扩张,要以北城外的护城河为界线,把整个北面全部置于千骑营范围之内,这样任何一支禁军试图从北面进入宫城的话,都需要通过千骑营的防地。因此得抢先一步,划定营房范围,派兵驻守。

    料想武懿宗也不敢在如此敏感的地方跟他们有所争执。杨帆策马在北城外巡视了一圈,对许良、马桥等人已然划定的范围进行了确认,对几个心腹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悄然离开了。

    知道杨帆不在营中的只有司马许良和几位郎将,而他们虽然知道杨帆离开了军营,却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就连杨帆的生死兄弟马桥都不知道,这里已经变成了千骑营的防地,旁人自然无从打探杨帆究竟是否在这里面。

    杨帆回来时就是一身便装,此时悄然离开连衣服都不用换,他悄然去了灞上。这玄武门在宫城的北面,宫城在整个长安城的北面,而灞上却在长安城的东南,杨帆要去灞上,需要横穿整个长安城,路途着实地远了些。

    此时,灞上镇正因为君如颜引起了又一场骚动。

    君如颜今日赴长安城原因,虽然蛟龙会没说,但是人人都知道他是漕帮的漕口舵把子,蛟龙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要回城向幕后支持蛟龙会的官方权贵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说不定还要顺便了解一下顺字门的底细。

    可是,君如颜这一去就没回来,只回来两个心腹侍卫,带回一个消息:“君副会主中风了!”

    依照这两个心腹侍卫的说法,君副会主从城里回来时,将要出城门的时候突然中风倒地人事不省,于是紧急送到城中老宅延请医生诊治去了。蛟龙会的各位副会主、大管事以及前来吊唁的客人还没消化这个消息,两个侍卫便接了君家大娘子回城。

    君如颜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他的娘子回城伺候本来再正常不过,但是随后大家就发现,君如颜的人把君家在灞上的房子都搬空了,所有值钱的物件儿一样都没留,统统搬回了城里。

    如果君如颜就此瘫痪在床,那他的确失去了当漕口掌舵的可能,君家早晚是要搬出灞上镇的,可是用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君如颜已经中风,是谁授意君家娘子把灞上镇的产业立即搬空的?

    本就人心惶惶的蛟龙会,陷入了更大的动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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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二章 定计

    李黑和严世维闻讯后马上快马赶去城中,半道遇上了君家娘子的车队,他们连个招呼都没打,越过车队先行赶到君家,君如颜果然瘫痪在床,口歪眼斜,嘴角流涎,他们一句话都没问出来,因为君如颜除了唔唔呀呀,已经一句话都不能说了。

    这君如颜也算一个狠人,既然楚司录说“避门不出,不见外客,唯有如此,才能避祸!”他干脆执行的更彻底些,成了一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废人,就算有人主动来见他,也休想从他嘴里挖出一句话来。

    可惜的是,君如颜只是大致知道一点中风后的表现,他并没有亲眼见过中风病人,而李黑和严世维经多见广却是知道的,君如颜虽然努力地做作,但他并不是一个好演员,李黑和严世维还是从他的眼神和努力扭曲起来显得极不自然的表情看出了一点端倪。

    他们都是老于世故的人,并没有就此点破君如颜在装疯卖傻,明摆着君如颜是不会承认的,又何必多此一举。不一会儿,君家娘子苗清儿也匆匆赶了回来,一见丈夫中风瘫痪,立即软倒在榻前,只哭的昏天黑地。

    她才嫁了君如颜不过个把月就出了这种事情,如果君如颜不能康复,以后就要守一辈子活寡,她如何不伤心?

    严世维和李黑看看哭得几欲晕厥的君家娘子,心中暗自凛然,他们当然看得出君家娘子并非作戏,也就是说君如颜佯装中风,到现在为止连他的枕边人都是蒙在鼓里的,对他的妻子都不敢透露实情,究竟是出了何等的大事?

    两个人好言安慰一番,起身告辞,离开君府出了长巷,李黑伫马街头久久不语,奇怪的是严世维就坐在他旁边的马上,居然也一动不动。过了许久,严世维才轻轻叹了口气,道:“黑爷,灞上几十年的太平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李黑淡淡一笑,道:“灞上曾经太平过么?”

    严世维道:“有风有浪,才叫江湖。太不太平,要看这风浪有多大,以前的风浪掀得翻别人的小船,掀不翻咱们的大船,对咱们来说,那就叫太平。如今……只怕要有一场掀得翻蛟龙会这条船的大风浪。”

    李黑深深地盯了严世维一眼,道:“一天之内,会主无缘无故成了死人,漕口舵把子中风成了活死人,如今只剩下你这位漕拳舵把子,你打算怎么办?”

    严世维苦笑道:“黑爷,你说这话就是寒碜我了,以前咱们两个怎么争,争的都是谁来掌舵,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这场风浪可是要掀翻这条船的,跑不了我也躲不了你,还望黑爷能与我同舟共济啊。”

    自打李黑交出漕拳掌舵之位,两个人就开始了无休止的明争暗斗,可是现在偏偏得同舟共济应对眼下的局面,严世维心知肚明,现在蛟龙会里最有势力的人就剩下这位半隐退的黑爷了,他不能不放下姿态寻求合作。

    李黑沉默半晌,徐徐说道:“昨儿晚上,我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严世维身子一震,失声叫道:“甚么?”

    李黑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看样子,严副会主那儿也有客人造访?”

    严世维从震惊中缓缓平复下来,决定与李黑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说道:“不错!昨儿夜里,我府上也有人登门造访,来人……”

    严世维把那人说的话对李黑说了一遍,盯着李黑道:“黑爷那位客人,又怎么说?”

    李黑道:“那人的说法与你那位客人的说法大同小异。”

    严世维目不转瞬地盯着他,道:“那……黑爷怎么说?”

    李黑道:“看来他们不只一个人,不过,就算有几个人十几个人,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汉,也不可能掌控灞上,没有人只靠拳头就让灞上数万漕夫俯首贴耳,不能给大家挣口饭吃,大家和你拼了命也不会听你的。”

    严世维道:“我原也这么想,他们用拳头,是无法让我低头的。可现在不同了,君如颜装疯卖傻的那副蠢样儿你也看到了,能吓得他宁可放弃漕口掌舵的位子,放弃每年丰厚的收入,躲回家里装中风,想打灞上主意的这个人来头一定小不了,君如颜畏之如虎,咱们难道比这位孝廉公更有地位?”

    李黑道:“严副会主明白这个道理最好,那么,咱们两个是不是该认真考虑一下那位不速之客的提议了?”

    严世维道:“黑爷打算怎么做呢?严某年轻识浅,唯黑爷马首是瞻便是。”

    李黑见他这时还在耍滑头,不禁晒然一嘿,道:“如果一艘船要沉了,大家想活命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爬上另一条船,一条更大的船,你说呢?”

    严世维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道:“你确定……那是一条大船?”

    李黑淡淡地道:“本来是不大信的,但是看了君如颜这副模样,你不信?”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起向长街上望去。

    夕阳西下,暗红色的光把棋盘般规整的长安古城沐浴其下,他们立在长街之上,就像这巨大棋盘上两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儿,进或退对下棋的人来说无足轻重,但是对这两个棋子儿来说,却是关乎生死前程。

    夕阳,把人和马的影子混成一个很奇怪的形状,拖的很长很长。

    李黑默默地伫立着,又想起了昨夜造访的那位客人对他说过的话,这番话他当时是不大相信的,现在却不得不重新拿出来,细细地品味咀嚼着:“黑爷,今天这番话我说给你听,就不怕你泄露出去,不过你记住,如果从你嘴里泄露出一个字,你这辈子就别想再听见你孙子叫你一声阿爷!”

    “你说!”

    “我们的目的,是整合现在的漕帮,重建当初隋末时候漕帮一统的局面。”

    “哈哈!这简直是痴心枉想,根本不可能的事!你以为凭你一身好武功就能折服我蛟龙会?不要说我们,还有比我们更强大的日月盟、五行会、三河会、圈子门、太平帮,这些第一流的帮派,财大势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黑白两道,他们都有人脉,你要动武,就算他们没有能与你们抗衡的高手,也能花重金请来足以跟你们较量的江湖奇人。更何况,如果他们请动背后的官方势力,除非你们扯旗造反,否则一个巡检一队捕快,就能撵得你们屁滚尿流!”

    “呵呵,我们有没有这个能力,你不用担心。你应该清楚,如果灞上各大漕帮能合而为一,除了对那些世袭罔替独掌大权的帮主会主门主们不利,对其他所在人都是有利的,整合之后,你们可以集中所有的驾船好手,把重要的、急需的、过于沉重陆运不便的货物经由船运,其他物资在水道难行处经由陆运。

    如此一来,大家的日子都会比现在好过的多,少了帮派之间的竞争和排挤,大家拧成一股绳儿,就算没有漕口,沿途官府也不敢太过勒索刁难,不然漕粮运输受了影响,影响的就是整个长安了。

    这件事对你个人更有莫大好处,一旦漕帮合而为一,我们会按照当初顺字门的规矩,设立八大长老三十六管事,你该清楚,漕帮合一后一个管事比现在的一个掌舵还要威风,最重要的是,到时你就不用担心因为孙子年幼,你的家业会被别人夺去。

    现在各大漕帮,除了帮主之位稳如泰山,下面各大掌舵只要没有得力的子孙继承,就必然会在一番血腥的争斗之后被别人夺走权势,而一旦合而为一,你的孙子就算年幼,也能稳稳地抓住你留给他的饭碗,不会被别人夺去。

    因为,他年幼的时候,他的事可以由其他管事代劳,不会影响漕帮事务。反过来,谁想打你孙子的主意,八大长老三十六管事都会替你撑腰,因为谁也不敢保证他们那一房将来不会出现孤儿寡母的一天,今天帮你就是帮他的明天。”

    想到这里,李黑忽然扬起头来,一抖马缰,对严世维道:“我李黑老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别的我都不想,就想给我孙子留份家业,让他吃的饱、穿的暖!谁给我饭吃,我就跟谁干,你怎么说?”

    严世维眼珠转了转,咬牙道:“那……咱们今晚就依约去见见他们?”

    李黑点点头,扬马一鞭,策骑飞驰而去。严世维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李黑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长街尽头,严世维才狠狠一鞭子抽下去,领着他的人扬尘而去。

    顺字门这一天来,收到的惊喜或者说是惊吓实在是太多了,昨夜他们还提心吊胆地担心蛟龙会的报复,今天一早就得到了蛟龙会会主文长兴的死讯。文家大办丧事的时候,乔木又提心吊胆地等着蛟龙会的人明火执仗地闯进来把他们一家人全都杀掉。

    这种事以前并非不曾发生过,十二年前,就曾有一个小帮派的首领仗着一身过人的武艺和桀骜不驯的性格不买蛟龙会的帐,当时刚刚接任帮主之位的文长兴以他立威,带人杀进他的家,一夜之后这位好汉全家就消失在滚滚的渭河水底。

    今天,这一幕要在乔家重演么?

    然而傍晚的时候,转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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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三章 游说

    傍晚的时候,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蛟龙会副会主君如颜中风了!直到此时,蛟龙会依然没有对顺字门采取任何行动。

    乔木是一个**湖了,或许他的能力差一些,但他的眼光却不差,如此种种,足以说明这位姑娘背后确实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乔木想开了,于是他很光棍地站到了古竹婷一边。

    他本来就没得选择,别的小门派可以不在乎被人吞并,只要有口饭吃,但他不行,他承载着祖先的辉煌,他无力恢复祖上的荣光,这已成为他最大的心病,如果让祖业从他手中断送,他是死都不肯的。

    哪怕顺字门只剩下一条船,起码这个名号还在。这或许是一个很愚蠢的想法,但是在乔木敬祖畏宗的信念中,这种执着却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信念,所以,他不能放弃,哪怕顺字门这面旗子已经破烂不堪。

    不放弃,在蛟龙会的全力打压下,他就只能用生命来给列祖列宗一个交待,而最终顺字门依旧难逃覆亡的危险。但是现在古姑娘站了出来,凭她的武功或许不能护得他永远周全,但她显然不是一个人。

    如果这位姑娘所说的主人真的拥有那么大的力量,如果她的主人真的连独孤世家那种灞上漕夫连仰望都没有资格的世家都能驱策,那么顺字门何只可以转危为安,便如她所说重现辉煌又如何不可能?

    所以,在听到君如颜中风的消息之后,乔木回到了房间,捧着那面缝缝补补、满是风尘的顺字旗,默默思量许久,再出房门的时候,便召集两个亲兄弟和帮中几个管事,果断下达了命令:顺字门从现在起,由他的“外甥女儿”古竹婷任漕拳舵把子。

    顺字门一共也就二十多个能打的,这些人都见过古竹婷的功夫,对她自然心服口服,所以这个任命毫无阻力。只是这些人现在都有伤在身,如果眼下就发生什么事,恐怕只能劳动古姑娘一人出手了,帮里倒是有二百多号壮汉,可是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让他们出手只能让他们原本拮据的生活再增添一笔医药费而已。

    随即,乔木又让卓一清带伤出门,按照古竹婷的吩咐,去拜会同样受各大帮派欺压的其它几家小帮派,请他们的帮主来顺字门商议事情。

    暮色苍茫时,李黑和严世维从长安城回来了,两个人先去了一趟文府,给文长兴的灵位上了一柱香,同正在守灵的文少会主交待几句,便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家,既没交待何时拥文少会主登位,也没提报复顺字门。

    几个接到乔木拜贴的小帮派首领并没有马上赶往顺字门,而是在密切关注着蛟龙会的反应,势力不如人、能力不如人,不代表智慧心机也差的很远,蛟龙会这种反常的表现,使他们果断地走出家门,纷纷向乔家赶去。

    灞上明显要有变故了,顺字门虽然还没有掀开他们的底牌,但是从蛟龙会的反应来看,顺字门一定有所倚仗,他们先去顺字门探探口风总是好的,比起蛟龙会来,他们对同样饱受欺压的顺字门更亲近一些。

    “乔兄,你的身体怎么样啦?”

    几位小帮会的首领到了乔家,假模假样地探问着乔木的伤势,眼神却不断地睃向一旁的古竹婷。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是这个女人令蛟龙会吃了大亏,蛟龙会会主暴卒、漕口掌舵中风、漕拳掌舵和另一位副会主夹起尾巴不敢吭声,全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可是亲眼看到她时,还是令人不敢相信,就这么娇怯怯的一个女人?她的腰甚至没有我的**粗。

    乔木向古竹婷一一引荐完毕,对这些首领们道:“这是乔某的外甥女儿,她姓古。从现在起就是我顺字门的漕拳舵把子,乔某受了伤要将养一阵,顺字门一应事务现在全部由她负责。今日请各位来,是有件事情要跟各位商量,竹婷啊,你跟各位叔伯说吧。”

    古竹婷点点头,向众人利落地一抱拳,朗声道:“各位前辈,论资历论年纪,顺字门中都轮不到我这个小辈讲话,既然舅舅把这份担子交到我的肩上,门下众兄弟又信任我,那小女子也只能当仁不让了!小女子年轻识浅,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包涵。”

    铁舵帮韩远堂道:“江湖中能者为先,古姑娘就不要客气了。我们这些人筋骨都生了锈,可一双老眼不花,这两天发生在灞上的事儿,我们心里有数。呵呵,真要比起来,我们是浅水沟里的老泥鳅,姑娘你可是大江大河里的龙女,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好!”

    古竹婷爽快地道:“诸位平日里与我顺字门一样,都是饱受那些大帮大派欺压的,都是在人家手指缝里求活路的。小女子如今忝为顺字门漕拳掌舵,就得为顺字门考虑,我琢靡着,要是咱们大家伙儿抱成团,人家是不是还能把咱们当软柿子捏呢?

    在座诸位前辈,每家都有五六条船,百十个弟兄,如果咱们合在一起,那就有三四十条船,**百号弟兄,到那时旁的不说,起码像蛟龙会这样的帮派,是不敢再随随便便拿捏咱们了。”

    韩远堂眉头一蹙,打断古竹婷的话道:“古姑娘想必不曾干过漕运这一行吧?有些事情,并不是姑娘你说的那么简单。”

    古竹婷笑了笑,道:“请前辈指教。”

    韩远堂道:“如果只是合在一起就行,姑娘以为我们会等到现在么?乔老哥这顺字门是老字号了,想当年是道上最响的一块招牌,乔老哥不肯做断送祖业的事,可对我们来说却没有这种顾虑。

    我们苦熬半生,拼凑出这么几条破船,只为混口饭吃,如果能有棵大树乘凉,我们还求之不得呢,可是……我们船少人多,那些大帮大派还看不进眼去呢。自己混饭吃,更难,我们的船说大不小,说小不小,**们的水上功夫也是勉勉强强,有些活儿咱接不了,有些能接也不敢接,因为挡了那些大帮派的财路,人家不会放过咱们,不用给你动武,就是沿途给你找些麻烦,你这单生意就做不下去。

    从收税粮到起运,从扬州到长安,有油水的地方,早被那些大帮大派瓜分干净了,我们势单力薄,又没有漕口照应,只能跟在人家那些大帮大派后面,捡些人家懒得去做或者利水不大的零散生意。

    那些大帮大派有门路、有手段、有后台,人家才想着生意做的越大越好,这些东西我们可是一样都不占,就我们这几条破船,百十个兄弟,勉强还能填饱肚子,一旦合起来,我们哪有生意可做?”

    古竹婷清亮的目光向众人身上一扫,问道:“诸位前辈都是这种顾虑么?”

    众人纷纷点点,七嘴八舌,吁叹不已。

    古竹婷微笑道:“如果我说,这些对我来说全都不是问题,那么各位叔伯可愿加入么?”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韩远堂疑惑地道:“姑娘真有这等本事?”

    不怪他不相信,顺字门如果能解决这些问题,何必拉他们这些人入伙;他们船少人多,行船的本领又差,那反而拖累了人家。

    古竹婷刚要说话,卓一清忽然走进来,快步赶到古竹婷身边,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古竹婷浅浅一笑,颊上便露出一对**的酒涡儿:“各位叔伯,请跟卓大哥走一趟,我请你们看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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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灞上镇依旧热闹非凡,这里本来就是一个相对封闭独立的环境,当地人除了漕运又多以经商为业,所以长安城里宵禁前长街上渐趋萧条冷落的气象在这里是根本看不到的。

    逛街的依旧迈着悠闲的步子,做小生意的依旧经营的红红火火。酒馆瓦舍里人声鼎沸,赌坊里面吆五喝六,赌徒们都吼得面红耳赤,低档**院红灯高挂燕语莺声,夜晚的灞上镇反比白天还要热闹。

    漕上镇光漕夫水手就有四万多人,这还不算那些成了家的人的家眷,再加上镇上原有的庄户人家,还有一些专门到镇上做漕夫生意的买卖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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