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大皇商

正文 大皇商第16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好,只要小天不嫌弃我,爷爷就一直教你。”

    等到杨中元睡醒了起床准备上工的时候,就看到爷孙两个其乐融融地坐在铺子里一起念书。

    其实应该是周泉旭念,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讲给徐小天听,一老一小看起来倒是十分愉快。

    杨中元用热水擦了把脸,走过去坐在旁边:“爹,你老最近水平见长啊,连千字文这样的都能看得懂了?”

    周泉旭扫了儿子一眼,但笑不语。

    杨中元缩了缩脑袋,自己躲到一旁准备中午的食材去了。

    不一会儿,杨中元一家子就听到程维哲敲铺门:“小元,给我开开门。”

    “哎呀,你等会儿,忘了。”杨中元忙擦了擦手,走过去给程维哲打开铺门。

    “怎么没多睡会儿?还不到时间呢。”

    程维哲弯腰进来,先同周泉旭问了安,又摸了摸徐小天的头,这才说:“睡什么睡,铺子里的伙计不走心,把今天下午要用的茶叫雪淹了,只能临时去库房里翻找了别的,总归不能叫客人来了什么都喝不上。”

    杨中元听他这么说,一个劲的皱眉。

    程维哲铺子里的人他都认识,最熟的就是白案师傅跟掌柜,其他的则多少都说过话,他们都是干了好几年的茶馆伙计,怎么还能把茶叶叫雪弄潮了,简直有点匪夷所思。

    况且,就算小伙计们不顶事,不还有二毛呢吗?

    虽然二毛年纪不大,却对程维哲忠心耿耿,人也早熟精明,盯着铺子里那些小伙计,简直易如反掌。如果他在,是定然不会叫事情发生的。

    他这般想着,却没说什么,只问:“二毛不在吗?”

    “二毛被我遣回家取东西去了。”程维哲低声凑到杨中元耳边说了一句,一边挤眉弄眼。

    “哦!”杨中元心中顿时明了,二毛是回家替他往外倒腾东西呢。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程维哲自然不方便再回去程家,程家也不再欢迎他。可里子面子却要做足,二毛回去替他拿些冬衣披风、笔墨纸砚什么的,程家是不方便拦的。

    白笑竹自那场病之后就一直不见好,程维书虽说被从自己的院中放了出来,可程耀却一直不让他出门。白佑夙回了自己家,因为怕白笑竹找他麻烦,所以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再来。剩下程耀一个人为了家中生意奔波,却一日不如一日。

    商人的诚信最是重要,这一家子踩高捧低看不上普普通通老百姓,他们能对自己家的亲侄子这个德行,对待自家的客人又能好多少?

    因此这样一日日下来,不仅跟他们合作的商家少了两三成,就连他们自己铺面的生意都降了下来,到了年根前这段时候,竟比往年少了一半的收入,家里屯的米成仓成仓卖不出去,最后程耀咬牙狠下心来降了价,这才勉强维持了一段时间。

    至于程赫,则已经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许久了,只有二毛偶尔回去帮程维哲收拾东西,会发现他一个人靠在竹园正屋的窗户旁,冷冷看着二毛不言不语。

    一开始二毛害怕他会找茬,不让他带东西出来,但是后来发现他只是盯着自己冷笑,于是也懒得理他,努力把杨中元给他自己描述过的东西都卷衣服里带出来。

    不得不说,虽然程维哲在程家过得不好,但最起码的面子程家还是要做的,因此他的衣服很多,捎带这么多趟都够使。

    这倒是高兴了杨中元,因为他个头比程维哲矮上一些,所以穿他刚弱冠时候的衣服刚刚好。程维哲衣服多,有的甚至都没上过身,他毫不在意,高高兴兴拿走了准备洗干净了穿。

    见到这样的杨中元,程维哲更是心疼得紧,恨不得把他紧紧抱进怀里,以后怎么宠都不过分。

    “说起来,二毛这次再回来,东西是不是都搬得差不多了?”杨中元一边抻面一边道。

    程维哲回过神来,凑过去贴了贴他的脸颊:“恩,差不多了,都放小天屋子里藏着,保险。”

    杨中元有些诧异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但很快便淡定下来:“那就好,我担心你父亲……”

    涉及到程赫,杨中元话只能点到为止,不过程维哲却浑然不在意:“恩,他这次倒是反常,被我二叔那么教训,居然就老老实实受着了,就算二毛回去取东西,他也一声不吭,就是看起来瘦得吓人。”

    杨中元对程赫这个人根本不了解,他对于这个人的认知全部来源于程维哲和坊间传闻,其他再多的他也无从知晓了。

    但就算是程维哲零星说出来的那些事情,都叫他对这个人满心憎恶。

    读书读那么多,真是连心都被狗吃了。就连街上目不识丁的乞丐,都知道照顾邻里,更何况他还是个秀才。

    杨中元皱了皱眉,有些话始终没说出口。

    他不说,程维哲却懂。

    程赫如今沉默安静,说不定心里想着什么更疯狂的事情,他们一定要早早心里防备,才不至于叫他突然坑了去。

    程维哲低垂的脸上满是冰霜,希望今年这个年,能平平安安度过。

    ☆、081惊变

    中午的时候;杨中元的铺子里人多了起来,眼看外面似要开始放晴;所以百姓们便纷纷出门,上工的上工;吃饭的吃饭。

    中午的时候帮工的叔叔跟周泉旭爷孙俩都在;所以程维哲便放心回去茶铺子忙活去了。

    毕竟突然换了茶;总要跟茶客们解释一番;无论人家喝不喝,态度总要摆在那里。

    这一点上程维哲跟杨中元一样,努力把自己的东西做好,东西好了,态度跟得上,这样才能把生意做开,做大。

    就在杨中元铺子里食客刚要坐满的时候,突然从外面横冲过来两个年轻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另一个则要矮得多,却满脸都是阴郁,长得颇有些刻薄。

    杨中元觉得不妙,刚想说什么,就见那个高个子直接拉着一个刚排到位置的人,说要跟人家换换。

    “客人,我家铺子都是排队等号的,您要不要先……”杨中元撑着笑脸上前劝说,却不料那矮个子突然打断了杨中元的话。

    只看他凑近被赶的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看,声音嘶哑刺耳:“你说,要不要跟我们换?”

    那人被他们吓到,拼命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号牌直直塞到矮个子手里,十分抱歉地看了杨中元一眼,便头也不回走了。

    高个子见人走了,好几个正在等号的食客也走了,这才得意冲杨中元道:“哎呦,小老板,你说我们能换不能换?号牌都已经在我手里了。”

    杨中元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咬牙点点头:“您二位,请里面坐。”

    高个子见杨中元面色暗了下来,竟似十分高兴,他拉着那个矮个子气势滂泼地坐到最靠大门的地方,惹得跟他们坐一桌的食客都往边上缩了缩,拼命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小老板,来两碗汤面,快点上。”那高个子大声喊了起来。

    他本就嗓门高,这么一喊简直让人双耳鸣响,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杨中元背过身去叹了口气,这时一个食客佯装加汤,凑过来对杨中元低声耳语几句。

    “小老板,那人叫虎头,是丹洛的街霸,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你小心些,别跟他对着干。”食客说完,匆匆喝了两口热汤,放下碗筷飞快走了。

    剩下的食客们大多数都知道他是谁,心中俱是忐忑不安,只得狼吞虎咽吃着汤面,想要赶紧走人了事。

    不是他们不仗义,实在是虎头威名远播,又有功夫在身,还跟了个特别精明的军师,好多事情明明知道是他做的,却总被那军师化解开来,顶多被关进大牢几天,就又能出来继续作威作福。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无所顾忌,平日里没事就东家西家收些“虎头税”,有人请了,便拿钱替人办事。不过他们的开价不低,能请得起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家,后续如果真出了事,也总能替他们把尾巴擦干净。

    因此虎头跟军师称霸丹洛十来年,竟从成了衙门大牢的常客,只不过他最多进去吃几天免费牢饭,然后就得意洋洋又在大街上祸害百姓。

    丹洛的府尹倒是个清官,只是虎头实在胆大,他做过的“生意”又许多都跟世家大宅有些关系,所以胆子有些小的府尹即便早就有心治罪与他,却也没那个胆量,只能每日在家唉声叹气。

    这些事情,回来以后就一直闷头赚钱的杨中元自是不知,他只知道这两个人扰了其他食客清净,又在铺子里吵吵嚷嚷,惹得外面想要进来的食客只看一眼便吓得走掉了,心里越发火大。

    他给了周泉旭一个安抚的眼神,又让徐小天躲在锅灶后面不要出来,然后麻利地抻出两碗鸡汤银丝面,飞快给他们端了上去:“二位客官,请用。”

    杨中元有这点好,他心理再着急生气,可面上却能强忍着不表现出来,那矮个子接过食盘,冷冷瞥了他一眼,低声笑道:“哎呀小老板,有出息,有大出息啊。”

    听听这话,一看便知道他俩今日是来找茬的。

    杨中元想着爹爹和小天都在铺子里,他们没过多久也快走了,因此只得心里直鼓励自己,叫自己努力忍下去。

    “客观说笑了,祝您用膳愉快。”

    “噗”,那矮个子军师嗤笑一声,埋头就开始吃面。

    杨中元只觉得大冬天里背后都湿了,趁着他们吃面的功夫,他忙叫周泉旭带回后面屋子待好,等这俩人走了再出来。

    周泉旭眉头一皱,低声怒道:“不用,你爹我又不是老得动弹不得了,到时候要打要杀,我样样都行。”

    虽说现在铺子里形势十分紧张,可杨中元却忍不住有点想笑,他见周泉旭这样强硬,便也没坚持让他回去屋里,回身却低头凑到徐小天耳边,低声给他布置任务:“小天,你待会儿得了我的手势,就偷偷跑去隔壁把你哲叔叫来,你自己就留在那边乖乖等着,好不好?”

    徐小天低着头,认真看着他,虽然没有讲话,可脸上分明写着“不好”。

    杨中元冲他笑笑,面容温和,语气却很严肃:“去吧小天,听话,你好好的,我们才放心。”

    每每当他严厉起来的时候,徐小天就算心里不愿意,也会照做。这一次他想到是留在这里跟家人们在一起,可杨中元既然让他躲开出去,便也只好咬牙点了头。

    杨中元松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假装出去收拾碗筷,挡住了虎头跟军师的大部分视线。

    徐小天趁着这个时机,悄悄从灶台后面窜出来,然后撒丫子往隔壁跑去。

    他们这一番动作看似隐蔽,可徐小天再小也是个大活人,之眨眼间的功夫,却还是让那军师看得清清楚楚。

    杨中元抬头看去,竟从那人眼中看到嗜血与兴奋。

    怎么会?为什么?

    杨中元的心猛地使劲跳了一下,他觉得有什么似乎不太对劲,但是一时之间,他却什么都思考不上来。

    他假装擦着桌子,脑中飞快思索起来。

    如果这两个人要闹事,那应该刚进来的时候趁人多闹不是更好?现在食客们走得七七八八,他们两个却安安稳稳吃着面,一句话都没讲。

    并且,那个矮个子为何看到徐小天跑出去,会面露兴奋?

    有什么仿佛在空中飘着,杨中元抓了几次都抓不住,突然有些急了。

    不知道阿哲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杨中元皱着眉头想。

    突然,程维哲的名字凭空出现在他脑海之中,杨中元只觉得眼前一亮,顿时明白了七七八八。

    他们的目的,是程维哲。

    想到这里,杨中元不由更是心焦,他刚想不顾一切跑到隔壁去阻止程维哲过来,却不料回头就见程维哲满脸焦急跑过来,眨眼间便到了自己面前。

    杨中元张张嘴,正想叫他跑走,可虎头却已经站起来,坏笑道:“哎呦程大少爷,别来无恙啊。”

    程维哲一直都在丹洛,又怎么会不认识这两个祸害,见了他们两个脸色骤变,他大踏步走进铺子里,伸手直接从案板上拿起菜刀狠狠往门柱上一砸:“有我在,你们谁都别想动小元一个指头。”

    虎头跟军师对视一眼,这一次,却是军师也站起身来,慢慢悠悠道:“真是好一幅情郎模样,你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厌恶你这个样子吗?”

    他说完,突然朝铺子里仅剩的食客吼道:“还不快滚?”

    那几个食客先前并未觉得他们真会闹起来,因此被军师这样吼一句,顿时愣了神,直到虎头一脚踢飞了一张长板凳,这才脸色刷白地匆忙跑走。

    铺子里顿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他们五个人对持起来。

    说起来,三对二也算是杨中元这边有优势,可他们一没有武功在身,二也真没想到虎头会出手这样迅速,一上来便动手直接砸起了铺子。

    霎时间,这件小小的面铺子便乱成一团,原本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桌椅四处纷飞断裂,只剩下残肢躺在冰冷的地面。

    杨中元和程维哲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周泉旭甚至想抡起一条板凳,冲上去跟他们拼命。

    对他来说,这铺子不仅仅维持了一家人的生计,更是儿子的心血,他不能让它毁在任何人手里。

    可他还没动作,却被程维哲叫住了:“泉叔,你回去!”

    “维哲!”在巨大的桌椅摔打的声音里,周泉旭的声音显得特别凄厉。

    程维哲死死握着菜刀,他把杨中元紧紧压在身后,头也不回对周泉旭说:“泉叔,回去,他们是故意来闹事,铺子是小,你是最要紧的!!”

    况且,他们的目标是我。程维哲吞下最后一句话,他全身都很紧绷,眼看着那两个人把铺子砸成一片废墟,却一动不动。

    在乱成一团的环境里,他甚至在想,会雇虎头来的,跑不出程家那四个人。

    杨中元眼睛红成一片,但他显然比周泉旭想得更多,他知道这两个人的目的很可能是程维哲,因此,他手里偷偷摸到一把切西瓜的长刀,一边扭头给周泉旭打眼色。

    周泉旭咬牙,终于带着那条板凳迅速跑回后院,把自己牢牢关进偏屋里面。

    军师扔掉手里最后半条板凳,看也未看周泉旭一眼,同虎头一起,径直朝程维哲跟杨中元走来。

    程维哲目光发狠,他死死攥着才道,突然道:“你们的目标是我,放他离开,我不反抗。”

    虎头冷笑一声,他向前踏了半步,突然斜飞起腿,一脚踢飞程维哲手中的菜刀。

    下一刻,虎头直接把程维哲从灶台后面拽了出来,右手勾拳,狠狠砸在他肚子上。

    “阿哲!”伴随着杨中元凄厉的叫喊声,程维哲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身。

    ☆、082受伤

    杨中元见程维哲被猛的打成这样;疯了一样跑上前去直接扬手挥刀;可虎头还没动手;倒是军师突然上前,一双干枯细瘦的手便有力地攥住了杨中元握着刀的手腕。

    他是叫军师;可也没人说他不会武功。

    杨中元被他拿捏住,心里越发着急;眼看程维哲倒在地上被虎头狠狠踢了几脚,他的心就像碎裂一般,疼得要命。

    他右手使劲挣脱军师;左手挥舞过去;直冲军师苍白的面容。

    杨中元虽然干了十几年粗活;身上有一把子力气;可他到底抵不过正经学过武的军师,只看他的左手刚勾拳过去,便被军师一脚踢在小腿脚踝处,顿时疼得站都站不住了,整个人往一边倒去。

    然而就在这时,军师抓着他的手发力,一个回身便把他压在案板上,一双手更是被他狠狠弯在身后,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放开我,放开我,咳咳咳,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因为疼,杨中元的声音都变了调,却还是声嘶力竭喊着。

    伴随着虎头邪笑的声音,军师哑着嗓子说:“小老板,你猜呢?”

    杨中元使劲扭动肩膀,想要挣脱军师的牵制:“程家给你们多少钱?我也能给,放了阿哲。”

    从他被军师压住他就意识到,虎头和军师两个人是故意过来砸他的面铺的,并且砸完之后,还要狠狠教训一顿程维哲。这也是为这么在他们两个根本打不过的情况下,只有程维哲一个人挨打,他却只受了皮肉伤。

    会针对程维哲的,肯定是程家那些人。

    对方有武艺在身,并且目无王法,杨中元唯一能做的,只能通过金钱使对方放弃继续作恶下去,保住程维哲。

    铺子砸了就砸了,人才才是最重要的。

    杨中元被军师压着,根本看不见虎头到底是如何殴打程维哲的,他只能听到虎头兴奋的大笑声,还有身体被狠狠打击的啪啪声,却没有听到程维哲发出半点声音。

    他肯定是怕他听了着急,所以无论身体多痛,都不愿意叫出声来。

    杨中元眼睛都红了,他拼命反抗着军师的压制,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叫声:“放开我,别打他。”

    军师一双手用力压着他,但杨中元劲也不小,几次显些要被他挣脱开来,军师眉头一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一脚揣在杨中元刚受过伤的小腿上,咬牙道:“老实点。”

    杨中元被他踹这一下,小腿顿时疼得直抽筋,大冬天里,他冷汗都冒了出来,右脚脚踝钻心剜骨,如果不是被压在案板上,他肯定已经站不住了。

    可身体上的疼痛,终归比不得心里的焦急。

    杨中元觉得嘴里发苦,他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可他却也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放过程维哲。

    就算不敢弄出人命,也总归想要让他狠狠挨这一遭,除了程家人,杨中元也不作他想了。丹洛这里,没人这样看程维哲不顺眼,也只有程家不想让他们顺顺当当开铺子挣钱。

    杨中元腿上很疼,心里焦急,他努力歪头想要看程维哲一眼,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阿哲……”

    杨中元的这一声呼唤,这样彷徨,也这样无奈。

    就在军师和虎头都觉得任务完成大半的时候,程维哲却突然动了。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只看他猛地弓腰收腹,整个人往边上滚去。

    “你马的!”虎头一脚没有踢到他,一下子没有保持住平衡,庞大的身躯往边上歪了歪,竟没有马上把程维哲拖回来。

    好机会!程维哲奋力扑到被扔到地上的西瓜刀,握起来看也不看,直直朝军师砍了过去。

    霎时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程维哲的双眼,他佝偻着腰身挡在杨中元身前,用衣袖默默擦去唇边的血迹:“我说了,谁也,不能动他。”

    “二弟!!”虎头眼看军师被程维哲砍中肩膀,一双虎目几乎要瞪出眼眶,他手忙脚乱扶住军师,焦急地用衣服盖住他的肩膀。

    “姓程的,二弟要是有个好歹,老子跟你没完。”虎头死死抱着军师,阴狠地看着程维哲与杨中元,那模样,显然是对他们恨之入骨。

    可程维哲和杨中元谁都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了,程维哲受伤颇重,能撑下最后这一口气反击,实属难得。杨中元颤抖着双手扶着他坐在地上:“阿哲,你会没事的,你会的!”

    程维哲冲他笑笑,这一次真的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刚才虎头一直捡着他身上肉少的地方踢,现在五脏六腑都跟火烧一般疼,腿上和胳膊上也有点使不上力气,但他看杨中元一脸要哭的表情,却还是努力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

    “没……没事……”程维哲勉强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中元低下头,十分轻柔地在程维哲唇角亲了亲:“阿哲,你先歇会儿,先歇会儿。”

    他从程维哲手里抢过那把西瓜刀,慢慢站起身来径直向虎头走去,他背对着程维哲,眼睛里是从未展露过的阴狠。

    如果不是伤到说话都难了,程维哲又怎么会连安慰他都只能说两个字?

    此刻的杨中元,心里满满都是愤怒和阴霾。

    他一步一步,向虎头走过去。这个时候的他,满心想的都是杀了这两个,他已经忘了虎头满身武艺,也早就不记得此刻身在何处。

    他只知道,伤了程维哲的人,都该死。

    虎头原本对他丝毫不在意,他忙着帮军师包扎,就连杨中元握着刀走到他面前,他也压根就没有站起身来。

    对他来说,稍微有点底子的程维哲都任他踢打了,这个根本没学过武的瘦弱年轻人,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然而下一刻,杨中元挥袖扬手,用西瓜刀最锋利的刀刃,直接往虎头脸上划去。

    毫不迟疑,果断狠绝。

    虎头根本没想到他完全不顾后果,只得抱着军师往后猛地滚了一圈,然后就转身高高飞起,右手勾爪,直直朝杨中元头面攻来。

    杨中元目光凌厉,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虎头,基本上连反抗能力都没有,却还是想要挥刀砍向他。

    他想让这个人浑身是伤,血溅三尺,痛苦异常。

    他已经无所畏惧了,无论自己受什么伤,也都不在乎。

    程维哲起不来身,他朦胧的视线里,只看到虎头飞身而起,张牙舞爪般攻向杨中元,而杨中元却根本不躲,甚至挥刀向前奔去。

    “小元……”程维哲想要喊他回来,可话出口时,却只成了呢喃。

    就在刀锋跟虎爪即将相碰之际,突然一道青蓝身影飞身而入,这人手中握有一柄长棍,左右一甩,便瞬时分开了杨中元跟虎头。

    杨中元被他这样一阻扰,面露不悦,他定定站在原地,握着刀的手却异常用力。

    另一边,虎头看到来人,突然往后退了两步,手上的攻击招式也都收了回去,虽说还是满脸嚣张跋扈,但动作上却一点都不放肆。

    杨中元扭头看向来人,马上便明白了他的身份。

    丹洛提刑司捕头,来得可真是及时。

    来人一身青蓝劲装,头束乌沙,年约三十有余。

    他看了看铺子里的情况,转身就指着虎头命令手下:“当街闹事,致人重伤,目无王法,抓起来!”

    听了他这话,虎头竟丝毫不反抗,只说:“刘捕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刘捕头皱眉看他,满眼都是厌恶:“虎头,这一次,你们两个都跑不掉了,人证物证俱在,看谁来护着你们。”

    他说完,回头冲杨中元抱拳:“小兄弟,你好,我姓刘,是提刑司的捕头,虎头和军师二人作乱丹洛多年,今次他们这样来你们铺子闹事,又伤了人,刘某恳请二位,一定要告他到底,好让他们能绳之以法。”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杨中元回头看看程维哲,刚想答应下来,却不料虎头突然嗤笑一声:“天真,刘捕头,十年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刘铺头紧紧握住佩刀,他皱眉看着被拷上镣铐的虎头和军师,只说:“带走,先看管起来!”

    虎头挣脱开两个捕快的压制,大摇大摆走了出去,他身后,军师因为受了伤,靠捕快扶着才能慢慢踱步,可就在经过杨中元面前的时候,却十分阴森看了他一眼。

    杨中元不甘示弱,也冷冷看着他。

    等他们二人都被带走,杨中元仿佛突然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棱角与冰冷,他快步跑到程维哲身边,弯腰撑住他一只胳膊,想要把他扶起来。

    “阿哲,等看了大夫,你就没事了。”杨中元目光温柔,说话的语调更是温和,跟刚才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刘捕头有些诧异,但很快便了悟过来。他上前走一步,抱拳对杨忠元二人道:“二位小兄弟,衙门里的仵作稍后就到,待他们验伤之后,便可以请大夫医治了,如何?”

    杨中元听了有些不高兴,他觉得程维哲的伤已经拖不得了,再不治,他心里得难受死。

    可程维哲却按了按他的手,冲刘捕头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我们,告。”

    他目光划过刘捕头的脸,然后定定看向铺子外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场冬雪,又悄然而至。

    ☆、083验伤

    周泉旭冲出来的时候;看到是铺子里满地破碎的桌椅板凳和程维哲一脸伤一手血。

    老人家顿时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阿哲,阿哲没事吧,小元你看着点,爹这就去请大夫。”

    杨中元从来没见他跑这么快过,只看他飞快过来看了程维哲一眼;说话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铺子外面。

    刚才事情发生的那么乱那么快,杨中元现在无比庆幸;当时让周泉旭回了屋子里。

    他年纪大了,对孩子护短得很,要是看到程维哲挨打,还不得不要命冲上去;到时候;弄不好真得出什么事。

    刘捕头帮着杨中元把程维哲扶到偏屋里躺下,大概看了一下他的样子:“你放心,我办案二十年,多少有些经验,这位小哥应该没有伤及肺腑,皮外伤受的多一些,好好将养一些时日就会好了。”

    杨中元见程维哲眉头松了些,一双手才终于不再抖得厉害:“有劳刘捕头,帮我照顾一下他,我去烧些热水。

    索性刚才虎头和军师砸铺子的时候碍于灶台热,没有往这边动手,因此灶台里的炭火还燃着,并没有熄灭。

    杨中元用水壶烧了一大壶热水,兑进盆子里端进屋来:“我可以给他擦擦脸吗?”

    “擦吧,无碍的。”

    杨中元点点头,拧干毛巾,认真帮程维哲擦起了脸。

    他脸上的伤并不太多,虎头没怎么往他脸上招呼,只有一开始被打了一拳,让他嘴角微微泛青。

    可即便这样,杨中元轻轻帮他擦拭的时候,程维哲还是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阿哲……”杨中元见他这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程维哲从小在程家,就算程赫对他再不上心,也自诩读书人的身份,不会对家人动手。林少峰也并不觉得儿子应当走自己镖师的老路,因此对他学武一事并不执着,简单教了他些防身武艺,只求强身健体。

    除了小时候同他一起跟其他玩伴打架,程维哲真的从未挨过打。

    如今看他嘴角淤青,一身原本飘逸潇洒的长衫也皱皱巴巴,满满都是脏脏的脚印,即便已经昏睡过去,却还紧锁着眉头,一双手下意识捂住腰腹。

    杨中元记得,虎头一开始最使劲的那一脚,正是踢在程维哲的肚子上。

    想到这里,杨中元满心都是愤怒,前几次无论那些人做什么,他跟程维哲都想着只要能干净利落离开就行,都忍了下来。如今他们是真的不打算让他们两个好过,那他们也自然不用客气。

    “刘捕头,我跟他都是小老百姓,一直清清白白做人,也都绝对本着诚恳的态度做生意,我们实在想不到,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招惹这样的祸事。那两个人我也不认识。”杨中元握着程维哲的手,诚恳道。

    刘捕头见他脸都白了,而程维哲一直昏迷不醒,他想到外面那间被砸得乱七八糟的铺子,心里也跟着有些堵得慌:“唉,那两个人是丹洛无恶不作的恶霸,他们会来故意伤人,恐怕是被人收买,你且放心,只要你们坚持告到底,那官府就一定会秉公办理,看小兄弟这个伤势,最起码能判他们十几年,不到日子绝对不会放出来。”

    杨中元听了,便知以前肯定被他们欺负的许多人都不敢告到底,导致每次官府都只能关上几十天就放出来,这对于虎头跟军师来说,根本不叫事。

    “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刘捕头,哦,还没自我介绍,我姓杨,名中元。他姓程,叫程维哲,我们两个都在这条街开铺子。”

    “程?他是不是……?”刘捕头听了程维哲的名字,突然依稀想起这阵子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其实不是他碎嘴好奇,主要是他干了这份差事,就要对丹洛大大小小的事情了如指掌,就连那些百姓们经常说的东加长西家短,他也多少都有耳闻。

    “您是说程家?对,阿哲就是他们家的长子。”杨中元愣了愣,很快还是痛快给了答复。

    刘捕头听了,神色便有些凝重了:“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复杂得多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然后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杨中元,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事情不好办了。

    杨中元其实心里清楚他想的是什么,但还是疑惑问:“怎么会复杂了?他们打伤了人,砸了铺子,我们告他们,天经地义。”

    趁着仵作跟大夫都没来,刘捕头也对传闻里十分努力的两个青年很有好感,于是便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也直说,程家的事我也是听说过的,虎头跟军师也不是平白无故找人麻烦,小程是程家人,这事情到底因何而起……便不好说了。”

    说到这里,刘捕头不由叹了口气,他原本满心欢喜这次终于可以把那两个恶霸绳之以法,却不料到头来还是如此。

    他说的这些原本就是杨中元想到的,因此他听了心里倒不觉得憋屈,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铺子外面有些动静。

    仵作来得倒是很快,验伤也很快。

    正如刘捕头所言,程维哲内脏没有受到重创,但是四肢的外伤却很严重,想必虎头得了命令,不能叫他死,也不能叫他痛快活。

    原本杨中元听到他内里无碍还略微有些放心,但看到他身上那些淤青红肿,尤其是腹部那一块,仵作轻微碰到,程维哲都要发出痛苦的申吟。

    杨中元紧紧捏着拳头,问仵作:“你看他腹部这一块淤青,真的没事吗?”

    仵作摇摇头:“还好,他的腹部没什么赘肉,所以被猛烈撞击会显得特别严重,不过行凶者可能只是想让他站不起身,并没有多用力,他刚才有吐血吗?”

    杨中元忙点头,虽然程维哲吐血的时候背对着他,但他还是看到了。

    仵作松了口气:“那就好,淤血已经吐出去,内里应该没什么事了,倒是他手臂和腿上的伤,得好好养好些时候了,虎头下手有点狠,恐怕会很疼。”

    想到程维哲会难受好一阵子,杨中元心里就像拧麻花一般,难受的很。

    刘捕头见仵作验完了伤,这才拉着他问:“如何?”

    仵作叹了口气,扭头看另一个青年满脸心疼地给伤者小心翼翼擦着手,毫不犹豫便说:“可定为重伤。”

    见他给了肯定答案,刘捕头这才略微松了眉头:“先定下,其余事情,以后再说。”

    这边仵作验完伤,那边周泉旭也把李大夫请了过来。

    等一切安顿好,已经是日暮时分。杨中元先送走了刘捕头跟仵作,又简单整理了一下铺子,给程维哲熬了一锅米粥,这才去了隔壁茶馆,打算接徐小天回来。

    掌柜其实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只是被程维哲吩咐好好照顾徐小天,也不能派人过去帮忙,这才坐立不安一个下午,终于等来了杨中元。

    “小杨老板,哎呦你怎么走路这个样子,没事吧?”

    杨中元的脚踝被军师踢得有点狠,走起路来就疼,虽然敷了药,但估计也得十天半个月才好,因此他坡着脚走进茶馆里,被许多人都看到了。

    面馆被砸成那样,后来又来了许多衙役,现在见杨中元灰头土脸,路都走不好地过来,茶馆里的客人们便耐不住好奇心,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杨中元挑了张椅子坐下,慢慢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讲到最后几乎都要垂泪,满脸都是痛苦:“也不知道阿哲的伤能不能好了,就连昏迷都皱着眉头,身上的伤只要一碰到,他就会疼得叫出声,我们实在不知道是得罪谁了。”

    程维哲平时是个多阳光开朗的人,在坐的老茶客们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以前见他伤寒发烧都能挺着坐在铺子里上工,可见不是个怕疼的人。

    这得伤得多严重……

    茶客们这样感叹着,却还是忍不住八卦起来,他们都是雪塔老街坊了,军师和虎头什么德行,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于是他们想到程维哲的身份,便不由自主把矛头指向了程家。

    “小杨老板,我看……是不是小程老板家里头……有什么事?”

    杨中元听到他们这样问,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含糊道:“今日感谢各位关心,我代阿哲谢谢大家,今日的茶钱便都免了,他这重病在身,未来几日我们就都不开张了。劳烦各位帮忙通传一声,杨某感激不尽。”

    今日茶客们不仅看到这样一场事故,又被免了茶钱,杨中元态度诚恳,他们也便纷纷表达了对程维哲的关心之情,这才接二连三地离开。

    等到食客们都走光了,杨中元叫小二领来徐小天,先是安慰了他一番,这才对掌柜道:“掌柜的,下午到底是哪一个弄坏了茶叶?”

    他平时一贯和和气气,如今坐在桌边这样冷着脸说话,竟让人觉得心生忐忑。掌柜也是跟着程维哲干了好几年的老人了,看管铺子做生意也很有一番手段。他自觉认识杨中元几个月了,看人也还算准,但如今再看杨中元浑身气度,心中便有些嘀咕。

    原来这一位,也不是好相与的主。

    “是小石头,下午他犯了错,老板罚他打扫后厨,现在应该还在。”掌柜知道他同程维哲的关系,也懂得如今程维哲不在,他说的话也是要听的。

    “去叫来。”杨中元说罢,起身进了雅间。

    因为食客都走了,所以其他的小二们都在收拾茶具擦拭桌椅,听见杨中元的话里满满都是寒意,手里的活计不由自主就更仔细认真了些,大气都不敢喘。

    不多时,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人被带到雅间里。

    杨中元正细声细语同徐小天说着,听见动静抬头冷冷瞧了那少年一眼,低下头去的时候又如刚才一般温和。

    徐小天下午真的吓到了,这会儿见到杨中元没事才略微松了口气,但他没有看到程维哲跟周泉旭,心里依旧还是七上八下。

    等到徐小天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杨中元这才抬头打量小石头。

    小石头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杨中元对他的态度非常奇怪,叫他心里有些害怕,他鼓起勇气问:“杨老板,到底怎么了?”

    杨中元眯起眼睛,淡淡道:“怎么了?我倒要问问你,怎么会把茶叶弄坏?”

    ☆、084石头

    杨中元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他总是态度温和;无论是对客人,还是对铺子里的小伙计们,几乎很少给人脸色看。

    但此刻他看着小石头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冰冷;他眯着眼睛;嘴角仰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令人看了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如果一个人心里没鬼;那杨中元无论怎么恐吓都没用。但如果心里有鬼;那只要看上一眼,也会彷徨不安,觉得已经被人看穿了一般。

    小石头听了杨中远这话;又见他阴森森盯着自己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他几不可察地别过眼去,大声回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老板也没说我什么,他给的惩罚我已经认真干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声音很大,仿若落入静水的石子,片刻惊起层层波浪。

    杨中元安抚般地拍了拍徐小天的肩膀,端着茶杯的手丝毫不抖,他几乎连眼皮都没有抬,却说:“你在茶馆里做了三年,只有第一年因为年纪小被掌柜说过几次,也不过就是摔破盘碗之类的。这三年,满打满算一千个日夜,你从来没有弄坏过半两茶叶。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把今天一下午要用的丹绿和荣华全弄潮了,你们老板只罚你打扫后厨。我说的,对不对?”

    他不清楚小石头的过往,但掌柜的清楚,在等小石头来的半盏茶功夫,掌柜已经把小石头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他为人精明,三言两语把杨中元需要知道直接说了出来,没有任何犹豫。

    一直到现在,杨中元也不得不感叹程维哲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如果掌柜不是一家老小都在丹洛,他真想把人一起带走。

    他跟程维哲不缺银子,不缺手艺,缺的只有人脉与人才!

    杨中元把徐小天抱他腿上坐着,端了茶杯逗他喝水。一个下午,小孩子担惊受怕的,连水都没喝,现在一看嘴唇都有些干裂。

    他们这边父慈子孝,可小石头的内心却掀起巨大波澜。

    杨中元用余光瞟他,见他满脸都是挣扎和犹豫,便知事情有了眉目:“到底是为何行事,你只要说了,我保证不辞退你。”

    “什么?”小石头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满都是震惊。

    杨中元淡淡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我说到做到,你们老板,也要听我的。”

    有了他这一句话保障,小石头心里的那些纠结与思绪都被消得一干二净,他“噗通”一声跪倒地上,直接就给杨中元磕了三个头。

    那声音嘭嘭地响,徐小天紧张地抓住杨中元的衣襟,小嘴紧紧抿着,却没讲话。

    他不是很明白元叔为什么带他来看这个,却理所应当认为元叔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你起来吧,不用做这些虚的,我只想知道真相。”

    小石头挣扎着起来,他低着头不敢看杨中元,声音颤抖地说:“我哥哥赌钱欠了好些银子,我父亲说还不上就要把我卖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他说完,偷偷抬眼看了看杨中元,见他还是面无表情喝着茶,终于鼓起勇气道:“这时候有人来找我,说只要我帮着办一件事,就给我三十两银子。我不想被卖了,于是鬼迷心窍答应下来。”

    小石头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哽咽着哭了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听到父亲要为了哥哥卖了他,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恨?也怎么会不害怕呢?可他的行为,却并不被人同情。

    “你哥哥的赌债只有三十两,你为何不跟你们老板借?以你一直以来的表现,我不认为他会不借给你,你在这里工作了三年,难道还不了解他吗?”

    “你知不知道,在你打扫后厨的这段时间,你们老板被人打成什么样子?”

    杨中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因为他愤怒。

    人生在世,哪个敢说自己一辈子一帆风顺?人说皇帝九五之尊,可如今的圣上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还不是靠他自己得到了现在的一切。他在宫中多年,看多了皇家那些悲欢离合的故事,就算那些天潢贵胄,也不是日日都开开心心,更何况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可遇到难事的时候,他其实是可以跟人商量的,程维哲一贯是个温和的老板,他对小二和伙计们态度从来都很随意,给工钱厚道,也不随意克扣,甚至就连茶馆的饭菜也比许多小二自己家里吃得好,小石头在这里干了三年,跟铺子里的人都很熟悉。但凡当时他肯向大家问一句,而不是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那情况都会不一样了。

    小石头听了,自然也是心里一震。他想过坦白而出的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杨中元会这样跟他讲上一句,而他的行为,导致老板受伤。

    是啊,当时他为什么不问问呢?哪怕问上一句,换到的是拒绝的答案,也比自己这样直接选择,更能令人接受。

    “对不起,我对不起老板。”小石头痛哭出声。

    杨中元轻轻拍着徐小天的后背,却对着小石头说:“这些话,你等到你老板好了同他讲吧。我现在只要知道两件事,一是谁找你说的这个事,二是他当时的原话是什么。”

    小石头边哭边说:“来找我的人,是程家二少爷的小厮,就因为是他来找我,我才以为只是他们家自己的事情,索性答应了下来。他的原话是说,只要我这个正午时分不让老板在你家的面铺子出现就行了。”

    听到是程维书的小厮来说的,杨中元心中顿时有了谱,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何那些人要给程维哲好看,却不叫他去。那还怎么给他好看?

    小石头看他低头沉思,自己也不敢多说话,只站在一旁擦眼泪。

    杨中元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又有些担心还在家中的程维哲,于是把徐小天放到地上,站起身来走到小石头面前。

    他弯下腰,一双眼眸紧紧盯着小石头的眼睛:“一,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你已经说了真话。二,程家给你的钱你拿着,大可不必担心。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家里,我奉劝一句趁早脱身为好,言尽于此。”

    说完,他拉着徐小天一前一后消失在雅间门口,只剩下小石头抱住头坐到地上,默默流起眼泪。

    有些事情,一旦选择,便真的没有退路了。

    茶铺子到家的路很短,又仿佛很长,徐小天乖乖被杨中元牵着,慢慢往家走去。

    杨中元的手很暖,人也总是很体贴,徐小天想不出来,如果当时父亲过世是没有元叔,他该怎么办。

    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如果,他现在跟元叔哲叔还有爷爷一家四口过得很好,徐小天渐渐放下心防,把他们当成自己最亲的家人。

    “元叔,哲叔受伤了吗?他没事吧?”徐小天问。

    杨中元低头冲他笑笑,目光很温和:“恩,他受伤了,虽然会疼,但是他会好的。”

    徐小天一张小脸上顿时没那么紧绷了,又问:“爷爷呢?你的腿呢?”

    这个孩子啊,倒是观察入微:“爷爷没有事,我就腿有些疼,过段日子就好了。”

    得了这句答案,徐小天终于放下心来,他拉着杨中元往家跑去,却被铺子里面的一片狼藉所震惊:“元叔……”

    杨中元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小天,我们以后会有比这个还大的铺子,要跟我去看看你哲叔吗?”

    “哲叔醒了吗?我还是等他醒了再去看吧。父亲说生病要好好睡觉。”杨中元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他思绪起伏万千,铺子被毁了的难过,程维哲被打了他更是觉得心都要裂开,不幸中的万幸,徐小天和周泉旭都没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天真而稚嫩的话语,透着浓浓的关心与忐忑,让杨中元纠结了一天的心终于放松下来,眼中也渐渐不再那么犀利:“没事的小天,说不定你哲叔也想看你呢。”

    得到了他的鼓励,徐小天先是跑去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看了看周泉旭,然后才轻手轻脚被杨中元领进了偏屋。

    因为程维哲一直在睡,所以屋里也没点灯,此刻月光从窗棱中透进来,点亮了程维哲眼中的璀璨星辉。

    “阿哲,你醒了?”杨中元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叫道。

    程维哲想要咧嘴冲他笑笑,却不小心牵动了嘴角,于是温柔的笑容也变成了苦涩。

    “我……”程维哲知说了一个字,就被嗓子里的低哑所阻止。

    “我去给你倒些水。”杨中元推了推徐小天,让他过去跟程维哲说说话,自己则转身出了房间。

    周泉旭正在给程维哲熬药,见儿子突然从屋子里出来,接着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爹,他醒了,阿哲醒了。”杨中元说着,几乎有些哽咽。

    “恩,他醒了,你要高兴啊。”周泉旭轻拍他的后背,眼睛也有些湿润,“你先让他喝些水,等精神些就把米粥吃了,然后才能吃药。”

    杨中元只过了一会儿便冷静下来,他背过身去,一面倒水,一面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知道他内里并无大碍的时候虽然放心,但人真的醒了过来,才能彻底安心。

    程维哲,在我将来的人生里,真的不能没有你。

    ☆、085共枕

    在忙碌一天之后;这一天终于归于平静。杨中元让周泉旭先带着徐小天去正屋睡下,独自一人帮程维哲上药。

    吃过粥喝过药之后;程维哲终于显得精神了一些:“小元,你的腿没事吧。”

    杨中元紧紧抿着嘴,他摇了摇头,没有讲话。

    程维哲嗓子还是有些哑,但并不影响说话;他见杨中元这个样子;轻笑一声,想要去拉他的手:“怎么了?你看我不是没事吗;生气啦?”

    这次杨中元依旧没理他;他躲过程维哲伸过去的手,轻轻往他腿上上药。

    虽然油灯并不明亮,却还是能清晰看到程维哲小腿上大片青青紫紫,都是瘀伤。

    程维哲身上很痛,可见杨中元这样,心里却是甜的。

    无论受多么重的伤,也无论程家人对他如何,只要有杨中元一个,他便也心满意足了。

    在杨中元眼中,自己受了伤是件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无论是他们两个之中的谁,都不能被原谅。

    杨中元生气程维哲没有很努力去躲闪,也更不能释怀当时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挨打,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

    就算他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这样青天白日被人按在地上踢打,也够叫人难受的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悄悄的,谁都没说话。

    直到杨中元给程维哲又上了一遍药,这才起身帮他把裤腿放下来,然后扯过被子要给他盖上。

    程维哲看准时机,一把揽过他的腰,让他侧着坐在自己身畔。

    杨中元还在气头上,他拼命扭动,想要挣脱程维哲有力的手臂,却不料耳边响起程维哲的抽气声。

    “嘶,小元别动,痛。”程维哲叫道。

    听他喊了痛,杨中元立马不敢动了,只能僵硬地挺直着脊背,低着头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膝盖。

    程维哲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他微微抬起头,偏过头去凑在他耳边道:“小元,你知道我的,我不会让自己有事。嗯,乖,跟我说句话吧。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很生气,”杨中元慢慢抬起头,扭头定定看向他,“你明明,可以不用受伤的。”

    他眼睛有些红,显然是真的难过了,程维哲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低声笑了笑。

    虽然身上很痛,但他的笑声里,却满满都是解脱与放松。

    “小元,我不受这一遭苦,便永远也无法从程家脱身而出。如今这一场闹剧,我受了这样一身伤,程家再也不能抓住我半分把柄,说起来,这事情彻头彻尾都是他们的不对,他们再难得到任何话头。”

    程维哲缓缓说着,末了又道:“我了解那家人,他们不敢做出当街杀人的事情来,所以我也不可能会受重伤。刚开始那一下,是因为他出手太快,后来我都有好好躲,伤看起来严重点,其实也还好。”

    杨中元还是盯着他看。

    “好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鲁莽,行吗?”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程维哲站在铺子靠外的位置,他完全有可能跑开,虎头和军师的目标本来就是他,如果他跑了,基本上也不会伤害杨中元。

    他们本来就是拿钱办事,伤程维哲以后还有程家人出面摆平,杨中元的铺子也砸了,如果人再受伤,那就不是钱的事情了。

    就算虎头不聪明,军师却对衙门里这些门门道道清楚得很;杨中元不了解,可程维哲却知道这两人平素作风。

    他们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被真正抓到过。

    这一次也一样,虎头叫他那一声程大少爷,让程维哲迅速对事情做出了判断,他心里有了底,自然知道他们不会真的对他们怎么样,顶多就是被打一顿,却正和程维哲的心意。

    可因为当时实在仓促,他根本来不及对杨中元安慰半句话,导致杨中元真的担惊受怕这一遭。

    想到这里,程维哲满心都是悔恨和歉意。

    他不顾手臂上的伤,紧紧把杨中元抱进怀中:“对不起小元,这一次机会太千载难逢,我当时只想着程家那些事情,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小元,对不起。”

    其实程维哲想到的那些事情,杨中元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可是旁观者清,疼在心爱的人身上,自然比伤在己身难受百倍。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着急?”好半天,杨中元才低声这样说道,“我看不到你怎么样了,却能听到你被他踢打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好像往我心里刺。”

    杨中元从来不是个很软弱的人,相反,程维哲总觉得他身上自有一番骨气。他脊背总是挺直着,仿佛任何事情都压弯不了。

    可现在,这个坚强有担当的年轻人,却为了他而害怕。

    因为喜欢他,因为爱他,所以害怕失去他。

    程维哲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仿佛两个人天生就应当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小元,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好,这是你说的,”杨中元扭头看向程维哲,在昏暗的灯影下,一双眼眸仿佛映着星辰,“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这样的事情了。”

    见他终于不再纠结今天的事情,程维哲松了口气,后仰靠在被上:“你刚才去问了小石头?”

    杨中元起身,倒了两杯茶:“是,你知道是他?”

    “我原本没在意,以为他是不小心,可后来出了事,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对了……”杨中元想起小石头的话,便把事情给程维哲仔细讲了。

    程维哲听完冷笑:“我就知道是他,这么没脑子的事情,白笑竹不屑干,我二叔也干不出来。”

    “那他们为何不让你在午时过来?”杨中元喝了口温水,问。

    程维哲仰头,仔细在心里思量许久,终于道:“你说那两个人大概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大概是第一波客人走了没多久的时候,应是午时片刻。”

    “恩,那就差不离了。那时候你铺子里客人多,如果被他们闹起来,大家自然吓得到处跑。就算铺子没砸完,之后也不敢有人再过来吃饭。至于为何不叫我午时过去……那个时候,刚好有巡逻兵在雪塔巷口路过,一旦我们这里闹起来,那巡逻兵肯定会迅速赶过去,他们想打我都打不成了。”

    听他把挨打说得这么简单,杨中元伸手在他腰眼上狠狠戳了一下,程维哲笑着躲开:“就事论事,就事论事。”

    “我不能理解你弟弟,要是不想被官兵抓,那找下午人少的时候过去闹,说不得什么事情都没有。可他们偏偏选了那样一个时间,正巧是巷子里人最多的时候,闹起来乱成一片,还不想叫你太早出现,既要把铺子砸得彻底,又要有时间揍你一顿,还真是……”

    “还真是事事都要占便宜,对不对?”

    谈到这里,杨中元终于笑了,他说:“虽然你们家二少爷也好歹算是读书人出身,但我总觉得他被你二叔和二叔父宠得过头了些,看他那样子,也是想不到这么复杂的事情的。”

    程维哲点点头:“确实如此,这事肯定不是我二叔他们会干的,剩下的便只有他了。他想不出来,他的伴侣不一定想不出来啊。”

    “哦……那个白四少?”杨中元想了好半天,才终于想到程维书的伴侣是谁。

    “恩,他比维书精明多了,可以说是一肚子坏水。”程维哲说着,打了个哈欠。

    杨中元见他困了,忙把茶杯都端走,扶着他躺到床上:“先睡吧,有事明个再说。反正也不用开铺子了,我们好歹能多睡一会儿。”

    程维哲?</p>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