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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17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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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思来想去,这是那些阀主们最有可能的打算,那么他们默许沈沐悄然返回中原进行活动,并且对自己隐瞒这一消息的目的就只能有一个:

    他们要给沈沐苏缓元气的机会,自己现在有官方身份,而且看起来前程越来越远大,同朝廷几大势力关系也极密切,在阀主们眼中,将来最不好制约的人不是沈沐而是他,所以他们需要强大起来的隐宗来制约自己。

    当初隐宗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步步强大起来,恐怕他们暗中也没少推波助澜,提供帮助吧?只不过,当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制约骄狂刚愎、实力强大的‘姜公子’,而现在则换成了他杨帆。

    想到这里,杨帆不禁苦笑起来:“在他们眼中,我这无根无底的杨姓小子已经和有范阳卢氏做后盾的姜公子一样有份量了么?”

    阀主们是这么想的,可沈沐是不是这么想?如果他想反过来控制显宗,一旦成功,以他已经完全掌控隐宗的基础,可以很顺利地掌控整个继嗣堂,那时即便七宗五姓都反对这种一家独大的局面,也不能和他轻易翻脸了,何况七宗五姓中至少陇西李氏就是沈沐的大后台。

    七宗五姓这是在玩火啊!

    杨帆长长地吁了口气,暗道:“那好吧!你想斗,咱们就先斗上一场,是战是和,也得打过一场再说。论年纪,我只能是你的老弟,可是论其它的,我是不会让你骑到我的头上去的!”

    !(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一章 小女求嫁(我求票)

    “阿牛!”

    杨帆拿定主意,便向屏风外面扬声唤道。小僮阿牛正在屏风外面坐在马扎上看护炉火,听见杨帆召唤,连忙跑进来,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杨帆。

    这个小僮来自乡下,一字不识,做书僮实在有些不够格,不过好在老实听话,杨帆平时又不读书,所以也不在乎这一点。杨帆道:“你去,请古姑娘来一趟!”

    “哦!”小书僮答应一声,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杨帆决心反击,一来他担心沈沐会得寸进尺打他的主意。沈沐悄然返回一年有余,居心叵测,他不能不防。再一个,他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尤其不喜欢任人摆布。

    性格这种东西,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个人的行动,甚至比理智的作用更大。当初太平公主很强势地想要把他变成自己的小情人,杨帆之所以反感反对,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现在亦如是。

    阿牛风风火火地跑出书房,还没迈出院门儿,迎面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一看,是个头发花白,身材魁梧,只有一条手臂的老者,老人用独臂扶了他一把,笑道:“你这小子,怎生这么莽撞?”

    牛家小子不认得这老人,但老人身后随即转出一人,向他笑问道:“阿牛,你这是要去哪里?”

    阿牛一见那人,登时一喜,按照乡下习惯,开口唤道:“大姑,阿郎让我去找你。”

    来人正是古竹婷,古竹婷道:“我父亲和二叔正要去见阿郎,你去通禀一声吧。”

    “哦!”阿牛掉转头来又往回跑,杨帆听说古老丈兄弟二人来了,略一沉吟,答道:“我知道了,你去,先请古姑娘进来,那两位老人家么,请他们先回去吧,就说我随后会去拜见他们!”

    “哦!”

    阿牛再度转身,又向外跑去。此时古竹婷父女三人已经到了廊下,阿牛在廊下立定身子,大声道:“古大姑,阿郎说了,他只见你一个,叫两位老伯先回去等着,阿郎见过了你之后就去拜见他们。”

    古老丈很是意外,跟他兄弟对视一眼,便对女儿道:“阿郎既这般吩咐,那你先去吧,我和你叔回去等着。”

    古竹婷点点头,迈步进了房门。

    杨帆料想古老丈兄弟二人此来是为了关于脱离奴籍和今后生活安排方面的事情,他现在正想加强对继嗣堂的掌控,与沈沐展开一场心照不宣的较量。这时正是用人之际,而古家的人对世家情形很了解,对他大有帮助,所以倒不想任由古氏家人自由选择了。

    如果这时先见了他们,听他们说明来意,比如古老丈要去卖枣糕、古二叔要去挑担卖菜,杨帆已有言在先,也不好阻拦,那就失去了一群极得力的帮手,不如先和古姑娘谈谈,试试她的意思。如果古家人不愿意继续过这种刀头舔血的生活,他也可以开出条件,起码先让他们帮自己过了这一关再说。

    “哦,古姑娘来了,坐!坐下谈!”一见古竹婷走进来,杨帆就笑吟吟地站起来。虽说有意借助古家,不过他此前已经答应由古家人自行选择今后的生活方式,如今却又想要他们帮自己做事,总有点挟恩自重的感觉。

    古竹婷受宠若惊地谢过阿郎,在一旁座位上轻轻坐了,咬一咬下唇,看着自己露出裙摆的脚尖道:“阿郎,对于今后的安排,奴与父亲、叔父已经商议过了,今日来本想要禀与阿郎的,不知阿郎单独召见奴家,是为何故?”

    杨帆心中一紧,说道:“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不过,此事不急在一时,你且说说,令尊与你叔父是如何决定的。”

    古竹婷道:“奴的父亲与叔父仔细商议过,不知阿郎还用不用人,我们一家愿为阿郎效力。”

    杨帆心中一喜,强捺欢容,平静地问道:“为我效力,你是指?呵呵,我家在南市有二十多家店铺,安排几个人还是安排得下的。”

    古竹婷摇摇头,又瞟了杨帆一眼,道:“阿郎对我古家恩重如山,家父与叔父一直想要报答,可我古家人除了这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可为阿郎所用,实在无可报答。所以……

    想那继嗣堂中,虽然有的是人手可供阿郎调遣,可他们身后毕竟还牵扯到七大世家,不能如臂使指,否则当日迎庐陵王还京时,阿郎也不必亲身涉险,却不敢动用其中一人了。

    我古家人愿为阿郎效命,是为了报恩。同时,不敢隐瞒阿郎,我古家人纵然不习武的,原本也只在崔家庄园帮佣做事,分理一摊,真要叫他们离开,在这洛阳独自生活,这营生也不好找……”

    古竹婷苦笑笑,道:“叔父是个园丁,又是残疾,没有人家肯收留的,而家父更不用说了,他只会杀人,旁的本事全没学过,偌大年纪了,种地、做工、经商一概不懂,昨日里想了一整天,也想不出不干这个,他还能做什么。不过……”

    杨帆没想到古家人的打算竟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真是喜出望外,这时一听古竹婷迟疑着说“不过……”,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古竹婷道:“不过,这个约定只可限于我父女这一代,再下一辈,尚是儿童,现在让他们从习百业,将来有个正经营生,还是来得及的,我古家人愿意一直为阿郎所用,可是希望古氏后人能够做些别的营生。这刀头舔血的生涯,实在是……”

    古竹婷说到这里,已是眩然欲泪。

    杨帆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可以!实不相瞒,我经营继嗣堂时日尚短,有些心腹之事,的确不愿意交给他们去做,眼下正有一桩大事,需要借助你家。今日请你单独相见,便为此故,不想你们也有这种打算,既如此,我们就去见见令尊吧。”

    古竹婷忙站起道:“怎敢劳动阿郎,奴去唤父亲来。”

    杨帆摇头道:“不可!你们记住,你们已不是任何人的家奴,我既要礼聘你父,理应前去拜见!”

    古竹婷感激莫名,热泪盈眶,双膝一软,又欲再拜。

    杨帆赶紧扶住,道:“我早已说过,怎么又要拜!”

    古竹婷道:“大恩大德,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杨帆无奈,只能摇头一叹。奴性这种东西,一旦深入骨髓,也不是说身份换了,心态就能够马上改变的。

    ※※※※※※※※※※※※※※※※※※※※※※※※※※

    古老丈与兄弟往回走,二人默默地行了一阵,古老二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大兄,我觉着你说的有道理!”

    古老大正想着心事,顺口问道:“什么事我说的对?”

    古老二道:“就是小婷可能跟阿郎有点啥……”

    “唔……”古老大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古老二道:“看这模样,咱们小婷不是烧火棍子一头热,阿郎对她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古老大猜疑道:“不可能吧?小婷这出身,哪有那样的好福气。”

    古老二道:“所以说阿郎才要给咱一家人脱奴籍嘛。你想,主人家要给家奴脱籍,这事并不难。可是,要从别人家讨几个家奴来为他们脱籍,这人情可就大了。那人家是清河崔氏,这人情欠的就更大了,如果不是图点什么,阿郎会去欠崔家人情?崔家的人情是这么好欠的?”

    古老大半信半疑起来,既觉兴奋又怕是空欢喜一场,便忐忑地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也许真是因为小婷给他立下大功,阿郎又是有功必赏的人,这才送了咱们这么一份大恩情。”

    古老二白了他一眼道:“哥,你也别太瞧不起自己了。咱们家是谈不上啥出身,可要脱了奴籍,以后也是良民了。咱们家确实没啥地位,可咱们家小婷那模样儿给阿郎做个侍妾,铺床叠被、侍候饮食,也不算就高攀了人家吧?”

    古老大道:“小婷那孩子模样倒是够俊,可惜年岁大了点儿,以阿郎如今的身份地位、家境财富,想弄几个十三四岁的俊俏女子做侍妾,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尤其阿郎年纪这么轻,生得又英俊……”

    古老二不耐烦道:“那你说,为啥阿郎说让咱们先回去,一会儿主动来拜访你?咱们现在还是阿郎的家奴呢,用得着如此?礼数这么周全,肯定有点说道。我琢磨妾室的父亲虽然不算正儿八经的老丈人,可阿郎是知礼数的人,所以不肯怠慢了咱们。”

    “嗯……”

    古老丈开始认同他的想法了,摸摸大胡子,竟然有些窃喜。

    古老二充分发挥他的想象力,继续分析道:“你说阿郎刚一回府,连后宅都没去,跑到书房来见小婷是啥意思?紧接着再去拜访你是啥意思?我估摸,怕是阿郎要和你说开了,想纳小婷为妾。”

    古老丈一听就慌了,道:“那……那他要是跟我说,我该怎么办?”

    古老二道:“这个老丈人,做得!”

    古老丈忙不迭道:“做得做得,当然做得。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儿啊,要是咱们家真能高攀得上……,我是说,姑爷要是来拜访我,我该咋办?”

    古老二道:“你先回去换身新衣裳等姑爷登门,咱们见机行事就成了。别轻易就答应,要有点深沉,免得辱没了咱们家小婷,话还要说得委婉些,别惹恼了阿郎,坏了咱们家姑娘的好事。”

    古老丈慌张失措地道:“说话……,我不会啊兄弟,我这一辈子就只会杀人,不会说话。要不……要不你替我说吧。”

    “这叫什么话,你是小婷她爹!你又没死,好端端地杵在这儿,我算哪棵葱?咱先回去,好好核计核计到时该如何答阿郎的话。”

    两兄弟一个独臂一个瘸腿,堪称天残地缺,兴冲冲地就回了临时安排他们的客房;等着新姑爷登门拜老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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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二章 三年不鸣

    杨帆与古竹婷磋商已毕,便一起赶向古家人所居的客舍。swisen.com这处客舍独成一个跨院,可以住上四五位客人及其随从,古家这些人一到,这里俨然就成了家中之家,整个院落里住的都是古家人。

    杨帆一进院子,正在院中玩耍的几个小孩子便叫道:“阿郎来啦!”说着便飞奔向房中报信去了。正在院中晾晒衣服被单的一个中年妇人看到杨帆进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向他福了一礼。

    杨帆对这妇人还有些印象,似乎是古竹婷的一位嫂嫂,便向她客气地点点头,正房里已经换了一身新衣很是局促不安的古老丈一听杨帆到了,下意识地就要迎出门去,古二叔忙提醒道:“马上你就要做了阿郎的自家长辈,不可迎出门去,便在门下候着吧!”

    古老丈忙又站住,就在门侧候着,杨帆迈步进了客厅,一见古老丈正站在那里,忙向他拱了拱手,含笑道:“劳丈人久候了!”

    这“丈人”,在古时候一语多意,既可称呼岳父,也可称呼年老长者,还可以称呼自家亲戚长辈,至于用来称呼自家家长或者妻子的丈夫也是可以的,虽说不算普遍。古老丈先入为主,自然以为他是第一重意思。

    如果古老丈是嫁女,文定未下,婚书未签,对方这么称呼就不妥了,可是纳妾没有这么多规矩,也不需要三媒六证,现在就称他丈人自然也没什么了。

    古老丈娘子也娶过,儿媳也纳过,但那时结亲的双方都是崔氏家奴,所以他不知道面对杨帆该有什么样的礼数。稍一迟疑,他也拱手还礼,说道:“阿郎有什么事,传老汉过去就是了,怎敢劳动尊驾。”

    杨帆对古老丈和古二叔道:“两位老人家客气了,到了这里,就不要把自己当外人,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随意些才好,来来来,咱们坐下说!”

    杨帆心中,古氏一家马上就要脱离奴籍,而自家的二夫人阿奴又是一向对古竹婷称为古师的,确实不必再当成外人。何况自己还要招揽古氏一家人为己所用,礼贤下士那是应该的,可在古老丈心中,却是坐实了最初的判断。

    杨帆当先走过去,在主位上坐了,对古老丈开门见山地道:“方才古姑娘已经对我说明了两位老人家的心意,眼下,杨某正有一件大事要做,或者真有需要借助到古家的帮助,所以我也就不矫情了。这件事,咱们就这样定下来吧。”

    “哦!哦!好,一切都听阿郎安排!”

    古老丈舔舔嘴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足智多谋”的自家兄弟。

    杨帆见他欲言又止,会意地笑道:“明日一早我便与丈人一起去衙门先把脱籍的事情办了。另外,我打算就在这条巷子里买一幢宅院,供丈人一家人居住,丈人先把家人安顿下来,不会武功的家人可以由拙荆安排些力所能及的营生。”

    古老丈听他还要帮自己买宅院,心道:“我这女婿果然家资雄厚,对女儿看来也着实地疼爱。记得崔四郎君上个月纳妾,才给了女家二十吊钱,一幢宅院的价钱可不便宜,尤其是在洛阳这样的地方。”

    不管娶妻还是纳妾,都是要给彩礼的,只不过娶妻叫下聘礼,纳妾那叫买妾之资,不管是价值的大小还是所包含的意义都是大有区别的。一个“买”字,这个妾便成了人家的一份家产。

    如果主人宠爱,想抬妾为妻,那是有罪的,要判刑。小妾如果以下犯上,被主妇执行家法活活打死,告到官府也不算犯罪。如果主人过世,大妇凶悍,转手再把这妾卖给别人,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人家处置自家财产而已。

    所以,宫闱里面的妃子们还可以争一争,毕竟拱翻了皇后你就是皇后,母仪天下,上面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你,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妾,除非主人特别的强势而妻子又特别的懦弱,否则作妾的搬弄是非、勾心斗角,争宠揽权,根本就是后人的yy,真想那么干纯属脑残。

    古老丈之所以愿意让女儿跟了杨帆,一则是对杨帆抱着极度感恩的心态,二则杨帆的身份地位再配合他这样难得的年青和相貌,错过这个村儿,女儿是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店了。

    三则这个女儿自幼立誓不肯嫁人,早错过了正常婚姻的年龄,如今便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只有机会做人家的填房,像他们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如果还有适龄男子不曾婚配,那对方的条件可想而知。

    至于主人家对小妾的处断之权,小妾以下犯上的情形固然少见,可是主妇苛待妾室的也是极为少见,太极端的行为即便合乎法律,也是要考虑社会舆论的,越是大户人家越在乎这个,倒不用特别担心。

    古老丈便想:“阿郎肯出这么一大笔钱,足见对小婷的看重,想必以后是不会冷落了她的……”

    杨帆见他似有所思,不禁暗自奇怪,心道:“照理说我这条件已经很优厚了啊,古老丈不甚满意么?不会吧,我还未透露招揽之意时,他就愿意为我所用了,又怎会……,啊!是了,老丈定是为子孙后代而担忧。”

    想到这里,杨帆又道:“丈人家里的晚辈,如果愿意学门手艺的,回头尽管说与我的夫人,由她安排先做学徒。老丈一家但凡为我做事的,我的月例钱都会很丰厚,便是拿出余钱为孩子请个西席也是够的,不知老丈可还满意么?”

    坐在旁边的古二叔忙道:“阿郎对我一家恩重如山,本当为阿郎效死。如今阿郎又对我一家人如此妥善安置,我们很满意、很满意!只是,小婷……”

    杨帆道:“今后有老丈一家人扶帮杨某,就不需要古姑娘鞍前马后了,毕竟是个女子,能不抛头露面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不过,我希望给你们置下宅子以后,古姑娘还是住在我的府上,就不要搬过去了。”

    杨帆在书房时就跟古姑娘征询过,杨家现在有继嗣堂派来的护卫,但是毕竟用着不是那么贴心,而古竹婷的忠心勿庸质疑,虽说他的两位夫人都会武功,可现在有了孩子,身边还是有个自己人照料好一些,所以想拜托古姑娘在杨府多住些时日。

    可是这话听在早就“误入岐途”的古氏二老耳中意思就不同了。照理说,只有娶妻才会在正式迎娶前让妻子住在娘家,彼此不相见面,等到正式成亲再接过来,而纳妾从角门往府里一领就行了,连正门都不能走的,自然不需郑重其事。

    在他二老心中想来,杨帆如今是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能坏了规矩,免得遭人弹劾。记得以前在崔府时听人说过,有位当朝大员就是因为早朝前买了张胡饼站在路边吃,就被御史弹劾为有失朝廷体面,从而断送了前程。

    古老丈虽然小小地有点失落,可世情如此,也只好说道:“那是那是,理应如此,一切就按阿郎的主意办,老汉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杨帆点点头,欣然道:“那就这么办吧,明日一早,我与老丈一起去县衙。先告辞了!”

    古老丈、古二叔和古竹婷把杨帆送到院外,刚刚回转厅中,门帘儿一掀,一直站在那儿听消息的古老太太就从里屋走了出来,一把抱住女儿,喜极而涕道:“我的乖囡,谁叫你命不好,偏生投胎到我家,你的终身一直是为娘的一块心病啊!这下好了,这下好了,那杨大将军官高位显,偏又年少英俊,女儿终身有靠,娘就算马上死了也可以闭眼了!”

    古老丈难掩心中欢喜,却故意板起脸来,瞪了婆娘一样,训斥道:“好好一桩大喜事,你哭什么!”

    古竹婷瞧瞧爹娘,一脸茫然地道:“阿爹,阿娘,你们……在说什么?”

    ※※※※※※※※※※※※※※※※※※※※※※※※※

    杨帆谈定了古家这边的事,复又回到书房,叫小僮阿牛去把任威唤来。

    片刻功夫,任威就来到书房,杨帆让阿牛去书房外守定门户,对任威下令道:“马上传我的命令,命‘继嗣堂’迁入洛阳!”

    任威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失声道:“什么?”

    坦率地说,杨帆接掌‘继嗣堂’只有最高层的一些人和一些身居各大世家核心的子弟们知道,可谓平静之极。杨帆任宗主以来,对‘继嗣堂’中送来的种种请示汇报大多只是看,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更多的时候,只是依着各位管事的建议照批而已。

    杨帆的这种做法,与原来姜公子的独断专行大相径庭,‘继嗣堂’中人都快把这位宗主当成一个象征性的领袖,快要忽略了他的实际存在了。可是,就是这么一位宗主,突然不与任何人商量,甚至不与七大世家通气儿,便做出了“迁都”的决定,任威岂能不惊。

    杨帆把玩着手中一方玉狮子镇纸,淡淡地道:“我说,把‘继嗣堂’从长安迁转洛阳,立即办理!”说完,杨帆抬起眼皮扫了任威一眼,目光锐利如刀,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若有实质。

    任威心中一凛,赶紧拱一拱手,沉声答道:“遵命!”

    任威转身匆匆离去,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句话:“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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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三章 继嗣堂“迁都”

    “迁都”的命令,震动了整个“继嗣堂”,如同七道粗粗的蛛网紧紧联系在“继嗣堂”身上的五姓七宗也被这道命令惊动了。

    陇西,兰州。

    兰州城南,一座巨大而庄严的宅第,雕梁画栋,碧瓦青檐,从高墙外,只看见绿荫掩映中层层叠叠的屋脊宛如波浪一般连绵起伏,不计其数。而在这高墙深院的门楣上,赫然两个大字:“李府!”

    这里是陇西李氏家族的中枢之地。

    锃亮的朱漆大门前,勒石为柱,两根巨大的石柱上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题记着李氏家族列朝列代涌现出来的杰出人物以及他们立下的功业。这两根石柱,左边的阀,右边的阅,中间的朱漆大门就是门户。

    所谓门阀,其名头即由此来。

    在这里,李氏家族的地位无异于王侯,大宅周围人迹罕至,无论军民没有敢轻易徘徊左右的,就像洛阳城中的宫城一般。可此时,正有一匹快马绝尘而来,到了府第角门,片刻不停,扬长而入。

    在这座周长如一座小城般的巨大府第前,便是一道角门也比寻常人家的大门巨大一倍。片刻之后,杨帆下令从长安迁“继嗣堂”入洛阳的消息便送到了李老太公的案前。

    “杨帆自接掌‘继嗣堂’以来,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对‘继嗣堂’的一应事务,多委堂中几位管事,大有垂拱而治的意思,如今却突然独断专行起来,仿佛卢宾宓附体,这其中必有缘由啊!”

    李老太公抚着胡须,若有所思地道。

    正在他身边读书的嫡房长孙李冥鲲道:“太公以为,一向对‘继嗣堂’中事不甚关心,而且但有决定多听从堂中诸管事谏议的杨帆,这一次突然下了这么一个决定,而且事先没有泄露半点口风,意图何在?”

    李老太公摇了摇头,喃喃地道:“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啊。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必有目的,可目的究竟何在呢?”

    李冥鲲微微一笑,道:“孙儿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哦?”

    李老太公欣然看了孙儿一眼,鼓励道:“你说说看。”

    李冥鲲道:“孙儿以为,杨帆此举,是为了沈沐!”

    李老太公先是一怔,随即微微变色道:“你是说……他已经知道沈沐回来了?”

    李冥鲲道:“很显然。否则的话,一向对‘继嗣堂’中事不甚关心,也一向不屑揽权的杨帆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李太公慢慢站了起来,负起双手,在房中缓缓踱起下来。

    李冥鲲继续道:“沈沐是太公您一手栽培出来的,与咱李家关系最为密切,一向彼此呼应,同气连声。杨帆如今要把‘继嗣堂’搬去洛阳,不管是从他一贯的表现还是抛开沈沐的任何理由都说不通,唯有是为了防备沈沐这才合理。”

    李太公轻轻眯起眼睛,听他仔细分析着。

    李冥鲲见祖父听得入神,大受鼓励,又道:“他要把‘继嗣堂’迁去洛阳所能产生的效果都是对沈沐不利的。杨帆这么做一是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因为他知道沈沐已经潜回长安且已长达一年之久,那么沈沐必然早已在长安布局,他没有把握战胜沈沐。更何况,他有官身,想离开洛阳都不成,对长安更有鞭长莫及之感。”

    李太公缓缓点头,道:“有理,继续!”

    李冥鲲道:“第二,他清楚,沈沐的最大靠山就是太公您。而‘继嗣堂’在长安,距咱们陇西李氏的地盘最近,太公可以就近声援沈沐,把‘继嗣堂’从长安迁出,挪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可以减少咱们对它施加的影响。”

    李太公睨了他一眼,道:“还有第三么?”

    李冥鲲道:“有!显宗隐宗一明一暗,虽然有争斗,可是他们根本就是我们七宗五姓的左右手,有些东西是分也分不开的,而这些必然的联系都在‘继嗣堂’。‘继嗣堂’一旦迁到洛阳,就在杨帆的眼皮子底下了,他就可以占据主动!”

    李太公的眼角跳了跳,缓缓扬起头来看向远方,喃喃自语道:“沈沐……会怎么做呢?”

    李冥鲲放下手中的书卷,慢慢走到祖父身边,同样眺首远望:“至少,这件事他阻止不了,也没有理由阻止!因为‘继嗣堂’虽然实际上已经分裂为显隐二宗,可名义上它依旧在显宗掌握之中,杨帆大义在手,出师有名,他如何阻止?”

    ※※※※※※※※※※※※※※※※※※※※※※※※※※

    杨帆欲迁“继嗣堂”入洛阳的消息也传到了清河崔老太公耳中。

    崔氏于春秋战国时期就是公卿世家,原为齐国重臣,后又辗转鲁国。秦汉时期再度兴起于清河一带,后来又分为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两支,经过战乱时期的南迁,又衍生出郑州崔、鄢陵崔、齐州崔等崔氏十房,俱为世家,被公认为“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

    崔老太公此刻笑得就像一只偷了鸡的老狐狸,虽然在他的儿孙辈看来,老祖宗笑得很是慈祥,可惜他说出的话,恰好印证了他此刻的笑容是多么的奸诈:“杨帆这孩子,果然没有叫我失望。这下沈沐那小子要头疼了,李老头儿在兰州也要挠头了,呵呵……”

    如今主持崔氏清河房日常事务的是他的长子崔岳旰,如今也有五旬左右了。

    崔岳旰不解地道:“父亲既然有意栽培杨帆,为何迟至今日才让他知道这个消息?”

    崔老太公道:“我们世家的力量再庞大,也只能用导水入渠、潜滋暗长的方式来影响朝廷,终究比不得朝廷一力降十会的雷霆手段。你不要小看了杨帆,他崛起虽晚,可他在朝中的潜势力却是沈沐远远不及的。如果早早就让他知道这件事,借助朝堂上的势力,已然大伤元气的沈沐,未必是他的对手。再者……”

    崔老太公淡淡地道:“他若不欠我这个人情,我还不能这么快就下定决心帮他,直到他求我为古氏脱籍。我本打算让林儿和他多多来往,然后通过林儿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的,却忘了古二当时就在园中剪枝,在为父看来,此时让他知道,还是早了些。”

    崔岳旰皱了皱眉,似乎对老父的话不甚理解,仔细琢磨半晌,才似有所得似的舒展了眉头。

    崔老太公睨了儿子一眼,道:“你明白了?你要栽培一个人,不见得要让他一家独大,否则他未必依赖于你。‘继嗣堂’是我七宗五姓对外的一个门户,又何尝不是我七宗五姓之间势力角逐的一个战场?凡事都要运筹长远。”

    崔岳旰轻吁道:“儿子明白了,儿只担心……沈沐和杨帆之间,会重演长安故事。”

    崔老太公道:“这一点倒不用担心。卢宾宓本身就是卢家长房长孙,所以他才能动用那么大的力量挑起一场大战。沈沐并不具备这个条件,陇西李氏虽然支持他,也不会贸然动用李家的力量助他开战。

    杨帆也是一样,他在“继嗣堂”中的力量较沈沐还要薄弱些,借助他在朝堂上的势力才有可能和沈沐相持不下,这就是我们最希望的局面了。七家同组‘继嗣堂’,这首领用谁家子弟都不好,就该如现在一般。”

    崔岳旰恍然道:“父亲是说,显隐二宗既然已经出现,却又不能让他们重新融合,那就如同于庙堂之上培植两党,一家独大的话,皇权也会受到威胁、两党制衡的话,才能为我所用?”

    崔老太公颔首道:“不错,显隐二宗长安一战中大伤元气,连各大世家都受了牵连。如今就是对上一次情形失控做出的修正。‘继嗣堂’的首领不可以是任何一家直属的核心子弟,要由七大家联手对他们加强监控,平衡他们之间的力量。”

    崔老太公道:“让他们如同朝堂上的两党,他们之间有各自的利益,也有共同的利益。涉及到各自的利益会明争暗斗,涉及到共同利益又会一致对外,‘皇权’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了,在他们之上,还有我们制定规则、协调沟通、控制全局。”

    崔岳旰担心地道:“父亲方才也说,杨帆在朝堂中拥有很大的潜势力,而庙堂势力可是不按我们的规则行事的,会不会……再度出现失控的局面?”

    崔老太公沉吟片刻,道:“应该不会!杨帆借助庙堂上的势力,也仅能勉强与沈沐打个平手吧,何况庙堂势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借的,一个不慎,便把自己栽到了里面。杨帆是个聪明人,不会过度利用一种他无法掌控的力量,以致引火烧身!”

    崔老太公打个哈欠,对儿子道:“为父午睡一刻,你叫人捎信给林儿,如果杨帆力有不济的时候,要适时向他表达一下我们的善意!”

    “是!”崔岳旰躬身目送老父走进了卧房。

    至于范阳卢氏,听闻这个消息的反应就简单粗暴的多了,卢太公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只是一声冷笑:“斗得好!哪一个都不是好东西。盯着他们,适当的时候,再给他们添把柴、加把火!”

    两个人都是他孙儿的大敌,可惜身在宗主之位,卢太公不敢冒着得罪其他六大家的风险对他们做什么,可要是他们倒了呢?不管是谁倒了,谁都将成为他的腹中食!

    卢太公的眼睛里露出狼一般凶厉欲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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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四章 猛虎盘龙(三更求月票)

    杨帆要迁“继嗣堂”入洛阳的消息不只惊动了七宗五姓,自然也惊动了他的盟友,其中尤以独孤世家和上官世家为甚。

    杨帆接掌“继嗣堂”一年多来,虽然始终是一副垂拱而治的模样,没有对“继嗣堂”内部做太多调整和势力渗透,可他却利用掌握“继嗣堂”的便利,给垂垂朽矣的关陇集团注入了活力,于显宗之外发展起了一支力量。

    尽管他没有对这支力量进行太多的操纵,但是这支力量既然依托于他而生,自然要受到他的控制和影响。

    “继嗣堂”自成立之始就在长安,如今突然要迁走,这不仅仅是迁离一个地方那么简单。对继嗣堂这样一个运作经济、影响政治的庞大团体来说,其意义不亚于一国迁都,伴随着的总是更深层的政治意图。

    独孤世家的根在长安,对“继嗣堂”迁离长安最为不安,上官世家虽然也是关陇集团的一份子,但是因为其家族一直从政,如今又依付于上官婉儿,所以重心早就转移到洛阳了,对于杨帆的决定却是欢喜不禁。

    两大世家不约而同地登门求见,想要摸清杨帆的意图所在。杨帆对两大世家派来的使者并未做丝毫隐瞒,他同时接见了两大家族来使,三人刚一落座,杨帆就开诚布公地对他们道:“沈沐从新罗回来了!”

    两大世家的来人自然知道沈沐是什么人,也知道沈沐被“发配”新罗的事,但是作为关陇集团的一份子,他们并不知道沈沐早已返回中原,所以杨帆的下一句话,马上令他们变了颜色:“早在一年前,沈沐就已秘密返回中原!”

    两位使者作为独孤家族和上官家族的核心人物,心计智慧自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杨帆这句话一出口,他们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沈沐这么做目的自然在于显宗,而显宗之主是杨帆,他们两家的兴衰荣辱都系于杨帆一身,怎么能不紧张。

    “我在洛阳,对长安鞭长莫及。再者,他秘密返回长安一年,若有所谋,必然早有准备,我这一去,天时地利人和,尽皆不在我手。反之,迁‘继嗣堂’于洛阳,地利人和我都占了,或可弥补天时之失!”

    杨帆说完自己的目的,对独孤世家的来人道:“你回复独孤家主,叫他尽可放心,我无意放弃长安,‘继嗣堂’迁转洛阳之后,长安那边更加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杨帆又对上官家族的人道:“洛阳这边,你们要发挥大作用!他在长安布阵,呵呵,我偏不去,我要逼他来洛阳见我!”

    上官家族的人欣然站起,对杨帆道:“我上官家族与杨将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愿供驱策,同进同退!”

    杨帆虽然给上官家族提供了许多便利,上官婉儿也利用她的影响帮扶过不少家人,可杨帆和婉儿都是信奉“低调久安”的人,所以两人对上官家族不管是涉足政界还是农工商界又都有意识地进行压制,不想他们步子迈得太快。

    这令上官家族的人很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眼下这种局面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契机,机遇带来的兴奋感令他一时忽略了如果杨帆失败可能对他们带来的重大损失,两个人很快就带着这个重要消息匆匆离去了。

    ※※※※※※※※※※※※※※※※※※※※※※※※※※

    “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曲池轻轻,一舟轻泛,荡开如油如绸的水面,轻轻滑向前方,船上一人,漫声吟诵。

    水岸曲折,烟柳明媚,亭阁楼台掩映其间,远处又有大慈恩寺、大雁塔等诸多风景交相辉映。正值夏季,荷花盛开,花影绰约,莫能分解。

    沈沐宽袍大袖,赤着双足,发披两肩,手持一杯,仿佛一位狂放不羁的汉晋逸士,可惜杯中所盛并非美酒,而是清茶。

    “行啦!你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装什么文人才子!”

    七七姑娘挺着大肚子,在公孙兰芷的陪同下从船舱里出来,毫不留情地抢白了他一句。

    沈沐干笑道:“有才的可不一定有功名。你说是吧,兰芷。”

    公孙兰芷一手扶着七七,一手按向小蛮腰,腰间有长剑一柄:“少废话!我可老大不小了,爹娘天天都问我什么时候嫁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沈沐脸色一变:“今年……”

    公孙兰芷大喜:“真的?”

    沈沐道:“今年怕是不成了,要不来年……”

    公孙兰芷乜着他道:“你确定?”

    沈沐心虚道:“来年的事,现在实在做不得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他一面说,一面跟黄花鱼似的贴着船边往后舱溜:“我一定尽快筹备,一定、一定!”

    “你这混蛋!”

    公孙兰芷怒不可遏中,沈沐已抱头窜到了船尾。

    杨雪娆坐在船尾,头戴竹笠,手持钓杆,正在凭水垂钓。沈沐悄无声息而来,杨雪娆忽见水中倒影才知道他来了,杨雪娆回眸睨了他一眼道:“你这一年来都藏头露尾的,如今人家已经知道了你的行踪,可以大大方方现身了,你怎么还是鬼鬼祟祟的?”

    沈沐在她旁边坐下,苦笑一声道:“大概是藏习惯了。”

    杨雪娆皱了皱好看的眉毛,道:“这样子真的好么?我总觉得你这样不够光明磊落,难怪他使手段对付你。”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沈沐皱了皱眉,原本嘻皮笑脸的模样严肃起来:“我能怎么办?直接去找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果他同意还好,如果他不同意呢?那时我已失却先机,还拿什么跟他斗?我能把自己和所有兄弟的前程完全寄托在对他的信任上?

    我吃过多少苦,又是从多么卑微的存在,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人上人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哪一步我不是在尔虞我诈中杀出来的?其中也不乏信任我、栽培我,拿我当子侄、当兄弟的,结果当我比他们地位更高、权力更大的时候,这一切都变味儿了。

    曾经栽培过我的人,有些反过来嫉恨满腔,想尽办法要把我踩下来;曾经拿我当兄弟的人,如今反过来背叛我,在我背后狠狠捅上一刀。杨帆也许不是这样的人,可我不能依据自己的判断来决定,判断会出错,但实力不会。”

    “可是……”

    “没有可是!因为我代表的不是我自己,时至今日,你以为是我想妥协就能妥协的么?曾经我们的目标是与显宗平起平坐。卢宾宓死后,隐宗很多兄弟开始冀望于凌驾显宗之上,今后显隐二宗的地位如何,谁上谁下,亦或平起平坐?这,不是商量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那……你能赢么?”

    不管怎么说,沈沐才是她的男人,她关心的始终是沈沐的成败。

    沈沐盯着粼粼水面上的鱼漂,鱼漂正在一起一浮,已经有鱼上钩了,但杨雪娆关心则乱,只顾关切地盯着他,并未发现。

    沈沐缓缓地道:“七宗五姓虽然庞大,可是他们能够作用于天下、作用于朝廷的,是利用庞大的经济力量推动朝廷做出有利于他们的选择,这个过程见效极其缓慢,快则一年两年,慢则十年百年。

    所以,世家需要朝中有人,他们要利用一切手段,把自己的子弟送进朝廷做官,或者不惜财力栽培一些有前途的仕人,当他们做了官之后就会投桃报李。有他们在朝中呼应,有利于世家的政令决策才可以在短短几个月或者几年内得以通过。

    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想打击世家而又不能采用兵戎相见的手段,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世家子弟和与世家有密切关系的人做官。隋炀帝创科举之制目的就在于此,本朝高祖、太宗、高宗,直至当今皇帝延续此制,目的也在于此。

    太宗皇帝重修《氏族谱》,当今皇帝提拔重用庶族士人,目的还是为此,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也是最快捷的办法。我想,杨帆本就在朝,且与诸多势力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他最可能采用的手段也是如此。有所长而不用,一定是个大呆瓜!”

    鱼漂不再晃动,鱼已脱钩而去,始终不曾有所察觉的杨雪娆紧张地对沈沐道:“隐宗崛起时间太短,而培养官场中人动辄是以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来记算的,这方面你的底蕴远不及显宗。

    再加上以前有姜公子压制着,好不容易打败了他,你又被偏心的阀主们发配到新罗去,回来这一年你又忙着恢复元气、填补与姜公子恶战时留下的诸多漏洞,在朝廷中的势力始终没有较大的发展,如果他从这方面着手,恐怕你要吃亏!”

    沈沐抻了个懒腰,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笑容,无所谓地道:“那能怎么办?我提前准备了一年,已经占了大便宜,总不能叫这位小老弟绑起手脚跟我斗吧?你放心,我已布下一子,希望能够发挥作用。”

    杨雪娆好奇地问道:“你布了什么子?”

    沈沐哈哈一笑道:“这些事你就不要问了。你还是关心一下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吧,你看七七,还没跟我拜堂呢,肚子先大起来了。”

    一说这个,杨雪娆登时满腹幽怨:“人家不生,还不是你不争气?你以为我为啥独自一人跑到后面来钓鱼?哼!我懒得看她显摆的样子。”

    沈沐叫屈道:“这怎么能怪我不争气呢?你那块肥田我没少溉灌吧,你不生我有什么办法?也真奇了怪了,人家都说屁股大好生养,你白生了一个大屁股……”

    话犹未了,“噗通”一声,曲江水面上很快便传出很凄厉的惨叫声:“救人呐!我不会水!咕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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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五章 暗战

    这一日晚上,张氏兄弟别出心裁,在飞香殿外曲池流水之上,令人以彩绢剪为绿叶红花,竹丝为骨,做成朵朵硕大的莲花,一切准备停当,张氏兄弟便与奉宸殿一班美少年邀请武则天到池畔赏花。

    曲池流水,灯盏处处,星光灯光,浑然一色,复又倒映于水中,荡漾不断。

    虽值夏季,傍晚时分却还清爽,此情此景仿佛天上人间,令武则天大为喜悦。

    随即,奉宸殿一众美少年便消失了踪影,片刻功夫,乐曲声起,悠扬优雅的乐曲声中,那巨大莲花朵朵绽放,而莲花之中各有一名彩衣少年伴乐起舞,中间最大最为美丽的那朵莲花中出现的正是有“莲花六郎”之称的张昌宗。

    武则天为他们的别出心裁而鼓掌大乐,欣赏罢了歌舞,武则天破例多吃了几杯酒,乘着酒兴,以醉眼睨着一身彩衣、清丽妩媚的张氏兄弟道:“朕有些乏了,其余人等散去吧,五郎六郎扶朕回寝宫。”

    张昌宗兄弟二人欣然上前,扶着武则天回转寝宫,奉宸卫其他美少年自知争庞难胜二张,安心各归居处。武则天笑吟吟地道:“每日里也就是你们二人才会穷尽心思哄朕欢喜。真是难为了你们,居然想出这样的点子。”

    张易之乖巧地道:“臣等于国家大事上不能替陛下分忧,侍候好陛下让陛下每日开开心心的,也算尽到了一份心意。”

    武则天微笑着睨了他一眼,道:“朕就知道,今日这把戏又是出自你的点子,六郎老实,可不似你有这么多的心眼儿。五郎如此煞费苦心,定是有求于朕吧,呵呵,你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朕啊!”

    张易之赶紧放开武则天,退后两步,翻身拜倒,心悦诚服地道:“陛下睿智,洞烛幽微,臣那点心思,果真瞒不过陛下慧眼。臣确有一事相求于陛下,既非求官、也非求赏,只是还请陛下摒退左右,因为事涉极大隐私,臣实在羞于当众出口。”

    武则天讶然之下好奇心大起,忙挥挥手,令宫娥太监、内卫诸人一并退开,问道:“什么事搞得这般神秘?”

    张易之这才一五一十对武则天说了一遍,武则天听了顿时眉头一皱。她是一国之主,不是媒婆儿。再说张易之的母亲已是半老徐娘,而李迥秀是朝廷大臣,有妻有妾,这事如何撮合?强拆夫妻、强嫁人母,怕不有损她的声誉。

    这与她女儿的婚姻可不同,那是出于调和武李两家矛盾、争取天下人心的政治目的,如今只是为成全张易之的一份孝心,便强迫一位大臣休妻另娶,这像什么话。

    武则天不悦地暗想:“这位阿藏夫人也真是的,你若喜欢了那李迥秀,与他暗通款曲、私相往来也就是了,何必非要明媒正娶呢?”

    张易之见她蹙眉不语,忙叩首道:“易之也知此事无理,可……眼见阿母忧怀不解,做儿子的实在不忍,放眼天下能成全此事的,也只有陛下您的金口玉言了。前番大阅,承蒙陛下加官,臣愿辞去加官,只求陛下成全。”

    张昌宗忙也跪下帮腔,道:“陛下,五郎事母至孝,还求陛下开恩。”

    武则天沉吟良久,轻叹一声道:“罢了!明日无朝,朕会传旨,宣李迥秀携其母入宫,朕先和他们聊聊。嗯……,五郎,你明日回去一趟,把你母亲也接来,先叫他们认识一下,朕见机行事罢了。”

    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见她终于应允,喜出望外,连连叩谢不止。

    ※※※※※※※※※※※※※※※※※※※※※※※※※※※※※

    武三思所建的毗邻定鼎大街的那幢宅院,正好处于热租区,豪商巨富、封疆大吏回京,都喜欢租住这幢宅子,宅子不仅气派,而且因为是梁王家的宅子,可以直接面向大街开门,出入方便。

    当初天爱奴以敦煌巨商的身份诳骗柳君В獾囊彩钦獯闭樱'若非看到她租住的是这样一幢豪宅,又有奴仆如云,也未必就那么容易上当。如今这幢宅子刚被前一位客人用罢退回,马上就又被人租下来了,租下这幢大宅的是几个蜀商。

    唐朝时候,若说经济发展还是北方发达,长江以南地区还没有变成鱼米之乡,人口稀少、耕织农桑之事一概落后,政治、经济、文化、科技都远远落后于北方。而北方是农业重产地,说到商业,却是关中和巴蜀最为兴旺。

    蜀商早在秦汉时期就已壮大起来,他们开辟千里栈道、茶马古道、蜀布之路、南方丝绸之路,美名传于四海。诸如巴地寡妇阿清曾出巨资助秦始皇修长城、后又为秦始皇陵提供大量水银,秦始皇还特意为她筑造“怀清台”以纪念之。又如卓王孙治铁临邛、富甲天下。

    如今商业仍以巴蜀为最,洛阳和关中是占了**的便宜,胡商较多。而晋商、徽商等各大商帮的出现与兴旺那是宋明以后的事了,这时候南方也就一个扬州一个泉州,算得上商业较为发达。

    这些蜀商共有十余人,分别经营盐巴、布帛、药材、粮米等物。其中有两位首领,一位叫宋霸子,一位叫龙九套。两人此刻正同榻而眠,榻上铺着光润如玉的上等凉席,二人轻摇蒲扇,听着窗外叽叽蟀鸣窃窃私语。

    宋霸子用浓重的蜀音道:“那张同休怎么说?”

    龙九套“嗤”了一声道:“先送了他一份厚礼,又许了他莫大的好处,他还能怎么说,自然是见钱眼开,答允尽快安排咱们同二张见面了。”

    宋霸子轻轻“嗯”了一声,道:“眼光放长远些,不要怜惜些许钱财。钱花出去才能赚更多的钱,没有人愿意跟钱过不去的,五百贯不行就一千贯,一千贯不行就五千贯,总能把人砸到服贴。”

    龙九套道:“这个不消开解,我可不是在乎花出去的钱财。我是觉得,沈沐有些小题大做了,区区一个杨帆,靠着好运气一步步上位罢了,用得着这么慎而重之么。这等样人,略施小计,不就叫他灰飞烟灭了?”

    宋霸子“嘿嘿”地笑了两声,道:“好运气?一次两次你可以说是好运气,谁能一直靠好运气。薛怀义弟子上千,亲近的弟子也有数十人,怎么别人没出头呢?他智退突厥十万大军,换了你去,能行么?

    那吐蕃军神论钦陵一生中大败薛仁贵、李敬玄、刘审礼、王孝杰、娄师德诸多名将,只在黑齿常之手中吃了一个小亏,要不是两国都打得筋疲力尽,就此言和,再打下去的话谁胜谁败殊未可料呢,就这么一个权倾吐蕃战无不胜的名将,却栽在了杨帆的算计之下。

    御史台一班酷吏纵横朝野,多少将相王侯栽在他们手中,是谁煽动南疆诸番,外施压力、内策群臣,把他们一一绳之以法的?契丹在北方叛乱,意欲联盟突厥,换个人去,能如他一般举重若轻地化解敌人的联盟,力挽狂澜,促成契丹的速败?

    老九啊,如果你把他做下的这些大事,统统归结为他的运气,看轻了他的本领,你一定会在他手中吃大亏。别的不说,就说促使他登上显宗宗主之位的那桩得意之举,如果是你权知天官侍郎,你能想出他那样以退为进的法子?”

    龙九套沉默半晌,道:“若他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与他为敌,似乎不是一个好主意!”

    宋霸子叹了口气道:“沈沐也难做啊,人心不知足,得陇复望蜀,不较量一番,分个高下,隐宗里很多首领不服气,他们会认为沈沐这是拱手放弃我们隐宗唾手可得的权力和地位,那沈沐的位子也要坐不稳了。”

    龙九套道:“嗯!不说别人,我也是不服气的!就算此人很是了得,我也不觉得他有本事对付得了咱们。那就跟他较量一番吧,他想赢取他该有的地位和权力,就拿出他的本事来!”

    宋霸子道:“所以我们才要笼络二张。武氏家族现在以武三思为尊,而武三思和杨帆之间究竟有多深的关系我们并不清楚,贸然接触难免打草惊蛇,何况当今朝廷,皇帝面前最得宠的就是二张,只要把他们拉拢过来,就可以抵御杨帆在官场上的优势。”

    龙九套一拍大腿,道:“好!我明日再去宴请张同休,务必尽快跟二张搭上线!”

    这个夏天很热,显隐二宗之间的战斗也是如火如荼。

    如同两军交战,表面上来看来双方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现在只是在调兵遣将、筹备粮草、探察敌情、拟定行动计划的阶段,而最终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正式交战之前的这些准备。

    “继嗣堂”在杨帆强硬的命令下终于迁入了洛阳。以他们庞大的势力很容易就安置下来,以各种身份不显山不露水地隐入洛阳百万人众之中。

    七宗五姓只要没有下定决心抛弃杨帆,就不会插手干预这件事。而显宗的人尽管久居长安的人对于迁入洛阳有所不满,但不满归不满,宗主决心已定,他们也清楚这场战斗的成败将决定着他们今后的权利和地位,还是全力以赴地按照杨帆的命令开始了准备。

    隐宗原本只是显宗的一份子,是长安一战,彻底奠定了隐宗与显宗平起平坐的江湖地位。如今洛阳这一战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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