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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13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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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六章 良宵美景

    杨帆的婚礼如期举行了。m4xs.com

    这一次没有皇帝赐婚,少了些官面上的排场,却也令所有参加婚礼的人少了些拘束;没有武三思、薛怀义和太平公主斗富,大家的目光倒是更多地放在了一对新人身上。整个婚礼办得更轻松、更喜庆、也更温馨。

    杨家今非昔比,如今的杨家财力丰厚,一应事情都准备得很充份,杨家不需要上一次似的,把马桥和楚狂歌都都抓来布置宅子,只从各家店铺里抽调些伙计来,就办得有条不紊了。

    杨帆是成过一次亲的人,心理压力远不及上次,所以整个过程便也不再像上次一样,始终僵着一脸笑容,像个木偶似的任人摆布,这一次杨帆答对宾客,应酬朋友,谈笑风生,非常从容。

    杨家的贺客还是以修文坊的老邻居居多,不过除了杨帆在刑部和军中的诸多好友,还有许多平素只是点头之交的官员也都来了,这些人却是冲着郭敬之来的。

    郭纹之身为一州刺史,地方大员,在朝廷中也是很有一些朋友的。

    喜宴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杨帆骑上系了红绸花的白马,在陈东和孙宇轩以及马桥、楚狂歌等一众文武朋友的陪同下,前往郭敬之租住的府邸去接新娘子。

    等到新娘从郭府接回来,喜宴到了高※潮部分,阿奴先向她的大姐小蛮敬了杯酒,在众人的笑声与起哄声中,又红着俏脸,陪伴杨帆向客人们逐桌敬酒,整个杨府一片欢声笑语,人声鼎沸。

    杨帆早就让人给福善坊和纳文坊的看门坊丁塞了红包,又替那些不是官身的贺客申请好了允许夜行的证件,所以就连修文坊的那些穷邻居也不用担心回家晚了,会受到盘问或者坊门紧闭,自可开怀痛饮。

    月朗星稀,华灯初上,贺客们终于渐渐散去,一天的喧嚣终于沉寂下来。小蛮先已哄着孩子睡了,杨帆送走客人,回到洞房,先回一步的阿奴己经乖乖地坐在榻边,室中红烛高燃,映着她那白嫩的脸颊,隐隐泛起一抹晕润的光泽。

    看到杨帆进来,阿奴只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便羞答答地低下头,俏脸飞起两抹羞红,手指有些局促地扭结在一起,远不及她在客人们面前时那般落落大方。

    杨帆关好房门,看着美丽的仿佛狐仙精灵般的娇妻坐在烛光下,一身俏美青衣,宛如一只清脆的果子,忍不住心中一荡,走过去与她并膝坐在榻边,把她轻轻拥在怀里,在她雪腻芬芳的脖颈上亲吻了一下。

    阿奴虽然羞意未减,却也忍不住一缩脖子;“咯咯”娇笑起来:“痒呢…”

    阿奴下意识地一躲,却因为拉开距离,看到了杨帆那双爱意浓浓的眼睛,阿奴被他一看,仿佛被摄去了魂魄一般,整个人都定在那里,痴痴望他永久,嘴角才渐渐绽起一抹甜蜜的笑容:“郎君……,”

    今日冇这声呼唤,与往日的意义大不相同,一句话唤出口,阿奴眼中隐隐泛起了泪花,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哭。

    杨帆听的情动,忍不住拥住了她,拥着她一起躺倒在榻上,吻住她花瓣般甜蜜的唇。阿奴这才清醒过来,羞得闭住眼睛,双手握住杨帆正摸索着她腰间合欢结的大手,昵声埋怨道:“郎君,蜡烛还没熄呢……”

    杨帆很有经验地回答:“洞房红烛,是要彻夜长燃的,不能熄。”

    阿奴的脖子都泛起了玫瑰红,闭着眼睛,睫毛频颤:“那……,那你放下帷帐吧。”

    杨帆忍住笑道:“帷帐也是不用放的。”

    阿奴娇嗔:“你糊弄人家,哪有……,哪有这样的规矩?”

    杨帆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绣被中※央铺得极平整的一方白叠布,嘴角慢慢泛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嗯!糊弄不了我的阿奴,你……,挺懂规矩的呀!”

    “嗯?”

    阿奴张开眼睛,困惑地顺着杨帆的目光看去,一眼瞧见他促狭笑望的东西,整个脸蛋都变成了一块大红布:“你这个坏蛋!”

    阿奴恨恨地咬住了他的肩头,很轻很轻……,

    帷帐终究没有放下,似乎如此,那美丽的胴体在烛光下才能欣赏的更加清晰。但是当阿奴半推半就地任由杨帆褪去她繁琐的新娘服饰,羞涩地背向床里,蜷起娇躯的时候,杨帆却下意识地放下了帷帐。

    入眼,是一片雪腻光滑,鸳鸯戏水的诃子在背后只系了两条浅浅的红色带子,愈发衬得那粉背润泽如玉,纤纤一握的小蛮腰下是一条粉红色的亵裤,包裹着一个圆润肉感的球体,中间一痕内凹,能把人的目光都磁石般吸去。

    刀削似的香肩、粉腻腻的玉背、纤细细的腰肢、圆弹弹的屁股,还有那娇羞微蜷、性※感叠起的粉弯玉股,在晕晕柔柔的灯火下,玲珑浮凸,眩人二目。

    杨帆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了帷幔,这可以让男人极乐销魂的胴体是专属于他的,尽管这闺房己是极私密的所在,但他还是本能地想要营造一个更加私密的空间。

    于是,他放下了帷幔。

    于是,他在这更加私密狭小的空间里,把他最为私密的所在,深深地进入了专属于他一个人的私密花房,紧窒温暖,异样销魂!

    一声娇吟,似风雨声响起,浙浙沥沥……

    ※※※※※※※※※※※※※※※※※※※※※※※※※※

    华山北麓。

    一轮明月满地清辉,梨枝疏落,落英绽粉。

    独孤宁珂透过疏落的花影,眺望着空中那轮明月。

    自少女时起,她便因身子虚弱很少踏出家门,幼年时出城踏青的事,早已成了她脑海深处的一个梦。这些年来,她得以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偶尔去曲江游览一番,也成了她最奢侈的举动。

    如今站在这月光下,嗅着山野间的气息,听着草丛里的虫鸣,所有这一切于她而言,都是一种完全陌生而新奇的感受。这一次大兄慷慨地允许她出门,而且是主动让她出门,其实以她的慧黠聪明,早就明白了大兄的心意。

    不过她并不敢奢望什么,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她就已经明白希望越多,失望越多。她那赢弱的身子,仿佛深谷中的一株幽兰,固然是经不起风雨的侵袭,可即便是阳光雨露,对她而言也是过犹不及。

    她仰着纤细的颈子,凝望着空中的明月,痴痴地想:“或许,我是真的喜欢了他吧。

    可惜疙这病恹恹的身子,连为人妻子的资格都没有。也许,我的生命就像这枝头的花,匆匆的开、匆匆的落”…”

    一阵微风过处,枝头飘落几瓣梨书,宁珂伸出纤纤的手掌,接住了那飘落的花瓣,轻轻嗅上一口一股清新扑鼻。

    梨花初落,冰清玉洁。

    船娘像一个宠溺孩子的母亲,只是微笑地看着她,但是随着月亮越升越高早就过了宁珂该休息的时间,她只能举步上前。

    “我知道该睡觉了,我这就回去!”

    还没等她说什么,宁珂便向她嫣然一笑,船娘不忍再催,站住脚步。

    宁珂把梨花拢在手里,依依地看了一眼天边的明月,缓缓向山居走去。

    山居门口,站着一个青衣汉子,看见宁珂回来,向她施了一礼。

    船娘不悦地蹙起了眉头:“小※姐要歇息了,你有冇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必!”

    宁珂唤住了那名惶然欲退的青衣人,略一沉吟,说道:“你送来的消息,我已经看过了,他做的对,眼下只应巩固,不宜再有什么举动,以免弄巧成拙!”

    那人连忙应道:“是!”

    宁珂又道:“巩固外围,最终为的是决战于中枢,而中枢之运筹,在于利用武氏、张氏之矛盾,他的这个想法也极正确。你告诉大兄,这些事以后不用再传于我知道,也不用他干预,守住一个本份,足矣!”

    “是!”

    青衣人又施一礼,悄然退下。船娘拉开房门,一缕灯光从室中透出,倾泻到宁珂的身上。

    宁珂望着那人,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之中,才转过头来,对船娘道:“大兄这些年来依赖我惯了。可我一个弱女子,竭思殚虑,也不过支撑着不叫咱家倒得太快而已,维持已属不易,何求发展以后,我总算可以把这个担子卸下来了。”

    船娘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觉得他可以保我独孤世家无恙?”

    宁珂轻轻摇头:“一个家族,就像一个国家,兴与衰,外因内因,不一而足,不管成与败,都不可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我说我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下,是因为……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如果他能匡复李唐,那我独孤世家自然就能站住脚,如果他能保住宗主之位不失,那么有他的提携和帮助,我独孤世家自然也能受益。如此种种,可保我孤独世家百年不倒。至于百年之后……,“

    宁珂轻叹道:“百年之后的事,要百年之后的人来操心。想用一座铁桶江山或是无尽的财富替子孙安排好一切的人,都不过是痴人一梦,秦始皇的天下江山如今安在?范蠡富可敌国的财富传下几文?我才不要做那个痴人呢。”

    宁珂说完,神色微振,兴致勃勃地道:“如今卸下了身上重担,我想游遍天下。可惜‘万象神宫,付之一炬,此去洛阳只能看看天枢,我还想游一游大运河,看一看扬州城,走一走剑门蜀道,瞧一瞧广州的万商云集……,”

    “好好好,都依你,我的好姑娘,你先好好歇下,回头咱们就去游遍天下!”

    看着宁珂熠熠放光的一双眼睛,船娘暗生酸楚。服侍着宁珂睡下,替她熄了灯火,船娘走出房间,掩好房门,悄然默立片刻,侧耳听听房※中平稳细细的呼吸,轻轻拭了拭眼角。

    天空,有颗流星,划过一道璀灿!

    第七百零七章 春天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得满室光明。

    案上的红烛还剩下一小截,烛泪在桌上堆积成一片剔透的红。

    阿奴柔柔地蜷成一团,慵懒地张开睡眼,似乎想押一个懒腰,可她刚一张眼,便迎上杨帆带笑的眼睛。她马上忆起昨夜那番颠狂,俏脸一红,迅速拉起被单,把自己的脸蛋埋在了下面。

    杨帆笑了,隔着被单,轻轻拍了拍她结实浑※圆的臀部,阿奴的娇躯颤了一下,却没有说话。杨帆把她藏着脸蛋的被单向下扯了一下,露出那张爬满红晕的俏脸,在她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阿奴的羞涩和矜持被杨帆一吻燃成了激情,她张开一双柔软的玉臂,紧紧抱住杨帆的身子,把发烫的脸蛋埋到了他的胸前。

    杨心如今不是那个初尝情爱滋味的毛头小子了,开始懂得克制自己,开始懂得怜惜自己的女人。阿奴菡茜初开,杨帆不敢过于尽兴,昨夜只与她欢好了一回,所以今晨起来阿奴只有初尝云雨之后的快乐,没有一丝疲惫痛苦。

    杨帆被她一抱,想起昨夜她在自己身下,那颤抖的娇躯扭动得不成曲线,全身软若无骨,唯独双腿异常有力,紧紧地裹挟着他的健硕和伟岸,蜜一样融化、云一般绵软、蛇一般扭动,登时心中一荡,又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这小妮子,还真是一个天生的尤物,尤其是那床第之间的风情,眼下她还青涩的根本不懂配合与表现,便已是这般美妙,真不知等她熟透了的时候,会是怎样的销魂。

    杨帆忍着心中的蠢动,轻拍她的小屁股:“好啦,不要羞啦,快起来吧,要是迟睡不起要被小蛮笑话你了!”

    “哎呀!”阿奴急急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什么时辰啦?”

    一瞧大亮的天光,阿奴更急了:“天都这么亮了你怎么不叫我呢,这下子没脸见人了。”

    阿奴急急坐起来,满床乱翻自己的衣服,陡见杨帆枕着双手笑眯眯地看她,这才发觉自己春光外泄,登时又是一声娇呼:“不要看!”扯过一个枕头便压在了杨帆的脸上。

    杨帆动也不动,促狭的声音从枕下闷闷地传出来:“女人呐,真是难以琢磨,昨夜一双腿挟着人家不放,如今被人家看一看就羞得不成样子……,哎哟!”

    阿奴姑娘大施淫威,一脚把这昨夜骑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臭家伙从榻上踢了下去。

    杨帆的蜜月,以一种别致的方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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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奴的新婚比小蛮当初可要幸福的多。小蛮那时仍心系阿兄,可阿兄当面却不相识新婚之夜她是一个人度过的,每天和杨帆同桌用餐都是一种折磨。

    而阿奴昨夜过门,今晨已是正儿八经的新娘子。

    杨帆被来俊臣一句话停了差使,来俊臣早把这碴忘了,可冇别人却不敢对他做过的决定进行其他处理,因此杨帆就一直赋闲在家,这一来就等于休了长假,可以天天陪伴娇妻。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杨帆每日里陪着娇妻和一双儿女踏春赏花,荡舟钓鱼,过得好不快意。

    经过一个寒冬这个春天里,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些躁动。

    经过刘思礼、纂连耀一案中张姓道人的出现和河内老尼、什方道人、胡人摩勒的拙劣表演,直到薛怀义这个假和尚的火焚万象神宫,武则天对僧道尼、神仙佛,从心底里生起了一种厌烦。

    在这个春天里,她下了一道圣旨,宣布把“慈氏越古”从她的皇帝尊号里删去,慈氏是“弥勒,”越古是“最古老”,因为佛教中的弥勒和菩萨都不只一个,慈氏越古才代表最高的那个弥勒。而现在,她已经不再需要弥勒,她给自己重新加了一个尊号:“天册金轮圣神皇帝”。

    天册,上天指定!

    随后,天册金轮圣神皇帝成立了控鹤监,册封张昌宗和张易之为供奉。

    教坊司的供奉都是善歌、善舞以娱天子,这控鹤监的两大供奉,靠的却是男色和榻上功夫。

    来俊臣搜罗齐了证据,终于授意卫遂忠弹劾了李昭德。

    李昭德虽然被杨帆提前派人提醒过了,可他毫无应对的办法。落翅的凤凰不如鸡,如今的李昭德早就众叛亲离,来俊臣当年纯属诬告,众多宰相都拿他毫无办法,绰号老狐狸的狄仁杰都束手无策,何况如今来俊臣确实掌握着真凭实据。

    武则天本来没想就此事追究李昭德的责任,在她看来,李昭德落得这般下场,已经算是惩罚过了,用不着再加一条罪责。可是,来俊臣偏偏掌握了治其大罪的依据,这依据说起来正是李昭德作法自毙。

    当年商鞍受秦惠文王猜忌,乔装改扮,要逃回封地,结果逃到城门处时天色己晚,按照他制定的法律,黄昏后非公事不可出城。按他的规定,宵禁后不得流浪街头,想要投宿容栈,又因为他曾经规定,客栈不得接待身※份不明的人,终被官兵抓住,最终施以车裂之刑。

    武周朝的刑部侍郎张楚金也曾犯过这样的毛病。他曾制定一条新法:纵然持有免死金牌(赦令),若犯谋逆大罪,也只可免其本人死罪,家中十五岁以上男丁依旧要处斩,幼儿女眷要充没官奴,

    结果,他恰恰就是一个拥有“免死金牌”的人,恰恰被周兴以谋反罪抓捕,结果害得满门男丁抄斩,女眷入官,自己发配边疆,好好一个人家,就此灰飞烟灭。而李昭德,如今也步了这两位“先贤”的后尘。

    他做宰相时,曾经请武则天下过一道圣旨:公开犯罪判服劳役,偷偷犯罪判决流放,朝廷有大赦还不自首超过一百天的,严惩不贷,判处绞刑!

    武则天喜欢改年号,频繁的时候一年要改两三次,改一次年号就要大赦一次天下,因此李昭德曾有过多次得到赦免的机会。

    李昭德收受孙万荣的贿赂,这是犯罪,中间又经过多次大赦的机会而不自首,因此,当判绞刑。

    李昭德在位的时候哪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他当时身为政事台首席执笔,春风得意,无缘无故的岂会自首曾经收过贿赂,如今恰被来俊臣抓住这一点,武则天也没办法,只好先把他关了起来。

    这时候,武则天依旧没有要杀李昭德的意思,但是随后一系列的政局变化,终于促动了武则天的杀机。

    此次契丹造反,是事出有因的。契丹去年遭了饥荒,各部百姓生活无着,穷困不堪,每天都有人饿死。在这种情况下,营州都督赵文绷不但不予救济,反而贪得无厌,借着粮荒,对契丹百姓更加敲榨。

    孙万荣忍无可忍,联合妹婿李尽忠,两大部落同时造反,攻陷营州,斩杀赵文绷,义旗一举,饱受朝廷官员欺压凌辱的契丹各部纷纷响应,仅十余日便汇聚了数万兵马,随后又进攻崇州,俘虏了龙山军讨击副使许钦寂,声势益壮。

    消息传回京里,武则天勃然大怒。

    原本武则天以为契丹谋反,不过七某个小部落生些是非,弹指间就能剿灭,结果边军一连失陷两州,贼势越来越众,以致朝廷不得不调兵遣将、筹措钱粮,以便平叛。这时再看李冇昭德当日为孙万荣请封的事,就不再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了。

    李昭德在牢中听说营州和崇州相继失陷的消息之后,扶着牢房栅栏仰天一声长叹:“朝廷此番出兵平叛,若能取胜,老夫可活,若是大败,老夫休矣!”

    朝廷乱势纷纭的时候,杨帆每日游山玩水,看似玩的不亦乐乎,但是暗中他也在巧妙运筹。

    一方面调动继嗣堂的力量,并利用自己在南疆各州的人脉和声望,替刚刚到任的官员们营造良好的治政氛围,巩固他们的地位和影响,一方面拉起套在来俊臣头上的那条绞索,悄悄绞紧。

    武则天更改尊号为“天册金轮大圣皇帝,”又建立了控鹤监,公开把张昌宗、张易之两个面首养在宫里,名为大供奉,实为她的皇后,并通过二张,选拔了更多年轻俊俏的少年入宫,俨然要打造一个“大大的后宫”了。

    可是,武则天现在已经七十多岁高龄了,哪怕她纳一万名男妃,也不可能再生育一个子女,而现在的皇太※子李旦殿下,人人都知道是个摆设,女皇是不可能再让他继承江山的,那么立嗣就成了朝廷中人更加关注的一件事情。

    朝廷中人虽然关注此事,不过眼下却没有人敢再向皇帝建言立储,以前那几拨宰相都干过这种事,结果都没好下场,现在他们不清楚武则天的想法,武则天又没有下旨垂询,谁敢多嘴?

    然而,没人进言,杨帆却可以营造出一种有人进言的气氛。

    宫里有上官婉儿,皇室中有太平公主,杨帆掌握着的“继嗣堂”在朝中也有一些官员可以左右,通过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一阵渲染,很容易就营造出了一种氛围:“正有人向皇帝秘密建言,请求立储!”

    对于这个风声,来俊臣表示严重关注。

    以前来俊臣在这方面迟钝的很,他那时只是一门心思地为武则天效力,皇储是谁他从不关心。可是发配同州的这几年,他渐渐开窍了,开始明白过来:皇储就是未来的皇帝,他能否富贵,取决于现在的皇帝,他能否一直富贵,取决于未来的皇帝!

    于是,来俊臣就像一只好奇的鸭子,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主动把脖子伸进了杨帆悬在那儿的绞索!

    第七百零八章 越收越紧

    斜月当空,细柳迎风。

    尚善坊,直接开在坊墙外的一座华丽府邸突然中门大开,两行高丽婢子挑着灯笼姗姗而出,昆仑奴牵了马来,单膝跪地,等着主人踏膝上马。

    梁王武三思喝得脸色发赧,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由两个妖娆美人儿扶着,向客人们一一拱手道别。

    能劳动梁王亲身出迎的自然不是等闲人物,华灯之下,一双玉人,正是俏若莲花的张昌宗和张易之。

    今日赴梁王之宴的除了已被百姓暗中笑称为大周“皇后”和“贵妃”的张昌宗、张易之,还有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三兄弟,另外就是崔家几兄弟及张说、高戬等几位青年俊彦。

    至于崔涤,最终还是失了太平公主的欢心,没有受到她的举荐,但是崔湜灵机一动,及时把崔液和崔莅两兄弟召到了京城。

    如今,崔湜、崔液、崔莅再加上早就留连京城的堂兄崔涖,得到了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联名举荐,宫里边又花了钱,贿通了张氏兄弟吹枕头风,终于说动武则天亲自召见。一番奏对下来,武则天对他们的才学、品貌非常满意,于是崔家四兄弟全都做了官。

    如今崔湜一步登天,已经成为吏部考功员外郎。而崔液、崔莅还有崔涖三兄弟也都被任命为翰林学士,虽然没有多少实权,身份却极清贵。

    崔家四兄弟少年得意,一举成名,民间有关他们和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愈发甚嚣尘上,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崔家四兄弟确有才学在身,否则光是御前奏对那一关,他们就应付不来。

    武三思亲自送了张昌宗、张易之兄弟离开王府,张昌宗两兄弟同众好友告别,便径回皇宫去了,女皇如今对他们可是迷恋的很,不容远离过久的。

    其余众人趁着酒兴信马游缰,外围有奴仆下人打着灯笼火把,沿着洛水长堤一路漫步行去,好不逍遥。

    今天这场酒宴,是崔湜一手促成的,如今宾主尽欢,太平公主授意崔湜进行的计划第一步得以顺利实施,心中不免得意,趁着酒兴,漫声吟道:“曲渚飏轻舟,前溪钓晚流。雁翻蒲叶起,鱼拨荇花游。金子悬湘柚,珠房折海榴。幽寻惜未已,清月半西楼……”

    他这首诗不但信口拈来,而且辞藻华美,同邀赴宴的张说听了,不禁抚须一叹,对高戬叹服道:“这般文采地位,张某或还追得上他,可是像他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张某可是拍马难及了。”

    高戬微笑道:“崔家豪门大族、累世公卿,方有如此底蕴,你我兄弟有所不如,也是理所应当!”

    张说指着他笑道:“高兄这般胸襟,张某也是有所不及。”

    崔湜策马在前,隐约听见二人说话,不禁自失地一笑:外人只瞧见了风光,却不知他们四兄弟今日的身份地位,可不仅仅是靠着家世才学得来的。

    崔家四兄弟同时入仕,风光一时无俩,这可不只是靠着学问,有学问而不得其门的人多着呢。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联名举荐,是他们得以入仕的重要原因,可是要太平公主答应举荐,并且还替他们说服上官待制点头,是需要代价的。

    向世人营造一种张氏兄弟主动结交武三思的气氛,就是这个代价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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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家四兄弟风流倜傥,出身名门,正是张氏兄弟最喜欢结交的人,而张氏兄弟现在正在招兵买马,扩大势力,最看重的也是这些出身高贵、腹有才华、年纪相当的名门子弟,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在崔湜四兄弟的有意迎合下,他们很快就成了张同休、张昌斯等三兄弟的座上宾。

    这一日,崔湜四兄弟邀张同休三兄弟于洛水河边饮酒鞠蹴,促膝闲聊,张氏三兄弟欣然赴宴。

    酒席宴上,崔液貌似偶然地说起李昭德入狱的事情,崔莅马上接口道:“皇帝越过三法司,把此案交给了来俊臣,看样子,用不了多久,来俊臣就能调回三法司,重新掌握监控百官之权了。”

    张昌期一听,不禁担起了心事,说道:“当日在龙门,来俊臣与我三兄弟闹得甚不愉快。早听说来俊臣怀恨在心,正伺机报复,若是让他重掌三法司,只怕于我张家不利。”

    张同休“嗤”地一声冷笑,不屑地道:“来俊臣算个什么东西?怕他作甚,放眼朝野,如今可有谁有资格与我张氏为敌?”

    崔湜劝道:“同休,此事大意不得,来俊臣这些年扳倒的大人物可不只一个两个了,这些人哪一个当初不是大权在握,在朝中举足轻重?被这样毒蛇般的一个人盯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同休依旧不以为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作甚?”

    崔湜微微一笑,沉声道:“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如果同休这般大意,难保哪一天,不会让他逮着机会噬你一口。”

    张同休蹙起眉头道:“不然又能如何?”

    崔湜附耳过去,压低声音道:“对付来俊臣这样的人,应该先下手为强!”

    张同休道:“崔兄,你道我不想整治那个猖狂的小人么?只是女皇对这个爪牙甚为器重,倚之为股肱。我家五郎、六郎虽得女皇宠爱,没有一个充份的理由,也不可能三言两语,便让女皇自废臂膀啊!”

    崔湜冷冷一笑,道:“何不让他利令智昏,自取死路?”

    张同休双眼一亮,急忙问道:“如此说来,莫非崔兄有什么妙计?”

    崔湜附耳对他低语几句,听完崔湜的话,张思休仔细思量半晌,迟疑道:“此计可行么?万一……反让来俊臣得了手……”

    崔湜微笑道:“让他得了手又如何?如果来俊臣得了手,那也是借来俊臣的手,除去咱们的另一大阻力,魏王对于张兄在朝中安插越来越多的手足,压制他的势力,可是早有不满啊!”

    张同休矍然道:“不错!无论此计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有利可图!哈哈哈,妙计,当真是天衣无缝的妙计,我这就进宫,同易之和昌宗商议一下!”

    崔湜拉住他道:“同休,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如今正是春光烂漫的时候,咱们且尽了酒兴再说!”

    张同休心里有事,哪还有心饮酒,又捱片刻,便丢下张昌期和张昌仪陪着崔氏四兄弟,自己兴冲冲地进宫去了。

    此事已是午后,武则天下了朝,先到武成殿处理了几分紧要的奏章,又向上官婉儿过问了一下调运粮草、兵马、器仗,以备平息契丹叛军的进度,便回转丽春台,与张昌宗和张易谈笑一阵,精神不济,便卧榻睡了。

    张昌宗和张易之见武则天小睡,自去园中荡了会秋千,觉得无聊又去钓鱼,鱼钩刚刚甩进池水,便有内侍来报,说是张同休到了,两兄弟很是高兴,连忙把钓杆放到一边,叫人把兄长请来。

    张同休被引到池水边,张昌宗和张易之与他在一张石桌前坐了,宫娥奉上鲜果密饯,退开了去。张昌宗便对张同休道:“我们两个在宫中烦闷之极,每日就盼着众兄弟能来陪我们说说话儿,大兄今日入宫,怎么没把昌仪和昌期带来?”

    张同休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我今日入宫,是有要事与你们商量的。”

    张易之讶然道:“大兄,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张同休摇头道:“家里一切都好,并无事情!”

    随即把崔湜对他所言,又跟张易之和张昌宗说了一遍,在张氏兄弟之中,张同休素以谋略著称,故而威望很高,这时他自然不会把这个主意说成是崔湜提议,而是厚颜当成了自己的主意。

    张易之听了张同休的话,微微蹙起眉头,沉吟道:“来俊臣此人飞扬跋扈,连我张家都不看在眼里,早该收拾了他。只是,用这样手段,似乎有些冒险……”

    张同休晒然道:“易之,你的胆子小了。这件事能有什么风险呢?我已经仔细盘算过了,以女皇对你和昌宗的宠爱,如果此事暴露,大不了责备你们几句,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想那来俊臣当初构陷狄仁杰、任之古等一班宰相,事情败露,把他如何了?来俊臣冒领吉顼之功,如今女皇已经知道了,把他如何了?难道在皇帝眼中,你们还不如来俊臣重要么?

    事情若是暴露,与我张家没有丝毫后患。如果计划得以实施,那么不管成败,咱们都有利可图。计划成功,来俊臣就要垮台,咱们就去了一个死对头;计划失败,来俊臣得了手,那倒霉的就是魏王武承嗣!

    易之,咱们张家现在最大的对头是谁?就是武家!如果能扳倒武承嗣,皇帝必然不放心把兵权全交到武三思手上,那时除了咱张家她还能依靠谁?如此一来,咱们张家就不只朝中有人,还可以掌握兵权,如此方可保我张家富贵万年呐!”

    张昌宗重重地一点头,赞同道:“五郎,我觉得大兄说的对,这个计划无论怎么说对咱们张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可以试试。”

    张易之见张昌宗也同意,不禁有些意动,他思索了一下,又有些担心地道:“你确定放出风去,可以让来俊臣动心?那个卫遂忠,你能收买得了么?”

    张同休笃定地道:“五郎放心,大兄做事,何时不是慎而重之?卫遂忠此人,醉闯来府,辱骂王氏夫人亲族,王夫人受辱不过,愤而自缢,卫遂忠为此惶恐不安,日日留连青楼,连家都不敢回了。他现在正想找一座可保他平安的大靠山呢!”

    张同休傲然一笑,仰起下颌道:“当今世上,若说能在来俊臣手中保他平安的,除了我们张家,还有第二个么?”

    张易之沉思片刻,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好!便依了你,大兄行事,切切谨慎!”

    第七百零九章 借上几口刀

    张昌宗和张易之被他们的堂兄张同休说服以后,每次出宫,都必往梁王府拜访。

    张氏兄弟作为朝廷中刚刚崛起便已显现出强大力量的一般新兴势力,与梁王突然走动这么密切,立即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朝廷中的各方大员都在纷纷打探这一动向的幕后动因,其中尤以魏王武承嗣为甚。

    武承嗣同武三思斗了很多年,双方互有胜负,但总的力量是平衡的,如今张氏兄弟同武三思表现得这般友好,武承嗣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是否建立了某种同盟,但他费尽心机也没打听到张氏兄弟和武三思有什么内幕交易。

    来俊臣对此也甚为关心,但他毕竟没有武承嗣急切,所以并没有刻意地关注此事,但是没有刻意关注的他,却打听到了魏王武承嗣也没有打听到的消息:“皇帝已决心立嗣!”

    来俊臣得到的消息是:皇帝已决心立梁王武三思为太子,只是事关重大,因此秘而不宣,只在暗中进行准备,而张昌宗和张易之因为是女皇帝的枕边人,才得以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

    获悉这一消息后,来俊臣总算明白了:“武三思将是未来的皇帝,张氏兄弟与他如此亲近,显然是在为自己找退路。”

    女皇对此秘而不宣,来俊臣也能够理解,毕竟天下人对李唐的认同度还非常高,如果朝廷骤然宣布由武氏族人继承江山,恐怕会引起政局的动荡。尤其是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一直竞争激烈,如果被武承嗣获知此事,他也会发动他的力量进行反对。

    所以,女皇就像她当初登基一样,需要先把所有的阻力都摆平了,铺陈好一切,才会向天下宣布易换太子的决定,为了确保这个消息的准确,来俊臣还动用了他在宫里的关系。

    当初任御史中丞的时候,来俊臣在宫里收买了几个小内侍做耳目,后来他被贬同州,就和这几个小内侍断了联系。来俊臣回到京城后,马上就和这些人恢复了关系,吉顼进京告他黑状的消息,就是这几个小内侍第一时间传给他的。

    这几个小内侍有的现在还是普通内侍,有的已经做了一个小小的管事太监,能够打听到的消息更多了,来俊臣通过这些宫中的耳目,很快确认了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消息无误,皇帝确实打算易储了,新的皇储人选正是武三思。

    既然消息无误,来俊臣马上备了一份厚礼,前往梁王府拜见,先抱定未来天子的大腿,总是不会错的。结果来俊臣兴冲冲地赶到梁王府,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来俊臣一直跟魏王武承嗣走的比较近,和梁王武三思,关系却不甚融洽。

    当初杨帆入狱,武三思摆王驾仪仗到推事院,来俊臣哼哼哈哈地应付一番,并没怎么给他面子。之后在一些**中,来俊臣和武承嗣也是眉来眼去,遥相呼应。来俊臣被贬同州后,送礼请托的也是武承嗣,自始至终就没和武三思建立什么联系。

    如今,武三思又和张氏兄弟友好,武三思听说过来俊臣和张氏兄弟在龙门产生不合的事情,怎会接纳他,而惹得张氏兄弟不快呢。

    来俊臣碰了个钉子,灰溜溜地把礼物又搬回家里,便寻了一众心腹共议大事。

    来俊臣如今哪有什么心腹,所谓的心腹不过两个人:文是李镜,武是卫遂忠。如今这政事,自然要听听李镜的看法。在来俊臣看来,李镜此人虽只是个录事参军,但是博学多才,又在洛阳府衙天子脚下打拼多年,一双眼睛还是很老辣的。

    蜀中无大将,来俊臣也只好求助于这一对臭皮匠了。

    卫遂忠听了来俊臣说明情况,小心翼翼地道:“梁王不肯接见,一则是因为府尹以前和魏王走得太近,惹他不快。另一则就是因为二张的缘故了。依我看,府尹不妨先送一份厚礼给二张,息了他们的怒气,再登门拜访梁王,一次不成再去一次,总能那个……金石开的。”

    来俊臣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叫他如此低声下气,心中很不情愿,他白了卫遂忠一眼,又复转向李镜。在来俊臣而言,对卫遂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白他一眼,已经算是很轻的责备了,可是卫遂忠心中已经认定了来俊臣不肯饶了他,只是一个白眼,便让他隐隐不安起来。

    李镜抚着胡须,故作高深地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对于张氏兄弟,府尹完全不需理会!”

    来俊臣赶紧问道:“此话怎讲?”

    李镜笑了笑,道:“张氏兄弟现在也要提前巴结梁王,府尹又何必去巴结他们?说句不好听的话,等梁王一旦登基,像府尹这样的人,对新天子才是有大用的人,可张氏兄弟到时候还有什么用?难道新皇帝要留两个男妃在宫里头贻笑天下么?”

    来俊臣连连点头:“有理!有理!可梁王不肯接纳我,这该如何是好?”

    李镜道:“梁王不肯接纳府尹,有他的缘由,也有张氏兄弟的缘由。二张那面,是因为梁王还未登基,还需要张氏兄弟替他在皇帝面前说话,所以梁王不想因为府尹你而开罪了他们;至于他自己的原因,则是因为府尹以前与他走的太远。”

    来俊臣急道:“不错!这个道理我也晓得,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李镜眼珠一转,狡黠地笑道:“府尹若替梁王立下一桩大功,以此为投名状,还怕他不欣然接纳,重用府尹么?”

    来俊臣神色一紧,急忙问道:“如何为梁王立下大功?”

    李镜反问道:“梁王最忌惮的是谁?女皇对于皇储已经有所决定,却秘而不宣,又是因为谁?”

    来俊臣低下头想了想,缓缓地道:“魏王?”

    李镜道:“不错!”

    来俊臣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李镜道:“昔汉武帝时;曾有一位妃子,叫钩戈子。”

    卫遂忠是不学无术之辈,忽听李镜讲起了故事,不由一诧。

    来俊臣也没听说过这个人物,他也不明白李镜为何讲起了故事,但他知道必定与自己要的答案有关,便道:“说下去!”

    李镜道:“汉武帝晚年时,有人密报宫人以巫蛊咒杀天子,皇后卫子夫、太子刘据等人相继因为被人诬陷不能自明而死。汉武帝便有意立钩戈夫人所生的皇子刘弗陵为太子,可他当时已经老迈,担心他死后母壮子幼,钩戈夫人会干涉朝政,于是在立弗陵为太子前,先将钩戈夫人赐死!”

    来俊臣思索片刻,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皇帝既然决心立梁王为太子,为了确保皇位顺承顺利,会提前为他除去一应障碍?”

    李镜忙道:“皇帝如何思虑,卑职不敢妄言,不过,当今太子,不过是一只笼中鸟,房州那位皇子,要杀也只是一道诏书、两行文字的事,梁王唯一的大敌,唯有魏王!”

    来俊臣蹙眉道:“他们都是皇帝的侄子,皇帝会为了确保一个侄子继位,就杀死另一个侄子么?”

    李镜阴险地笑笑,道:“皇帝这两个侄子的父亲,可都是死在皇帝手里。便是这两个侄子,也曾全家被皇帝流配边荒,改姓蝮氏。皇帝重用武氏族人,是因为武氏族人最拥戴她做皇帝,之所以要传位于武氏族人,是因为只有武氏族人才会让她一手创建的大周传承下去,要说亲近,皇帝对这两个侄子的亲近,恐怕都远不及汉武帝之于钩戈夫人!”

    来俊臣微微眯起了眼睛。

    李镜不失时机地又进一言:“若能立下这桩大功,不但梁王必然对府尹心存谢意,便是当今皇帝,恐怕也要因为府尹为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而欢喜不已!”

    来俊臣在房间里慢慢踱起了步子,卫遂忠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跟在来俊臣身边,眼见得来俊臣对付过的人,倒不是没有魏王这等份量的人物,宰相将军,来俊臣杀过,亲王郡王,来俊臣也杀过,可那些王爷毕竟是李氏家族的,而这一次并不相同。

    来俊臣负着双手,很久才迈出一步,在房间里足足转悠了半个时辰,才缓缓站定身子,沉声吩咐道:“这件事,再议吧。你们的嘴都严实点,对任何人,都不可透露只字片语!”

    卫遂忠心头一颤,凭他追随来俊臣多年的经验,他知道,来俊臣已决心要做那个杀钩戈的汉武帝了……

    对什么人都不可以说,通常就意味着对你绝对亲近的人可以说,卫遂忠现在有什么心事都对九娘说,说出来他才睡得踏实。所以当他和九娘亲热以后,相拥着抱在一起时,卫遂忠叹了口气,把来俊臣的这个打算,小声地说给了他的女人听。

    苏九娘一听,马上坐了起来,赤着光洁如玉的身子,浑不自觉,只是对卫遂忠惊喜道:“郎君,你的好机会来了!”

    卫遂忠有气无力地道:“什么机会,我看他是疯了,实在无人可咬,连皇帝身边的人都开始下手了,弄不好不等他杀我,就连累我……”

    一句话没说完,卫遂忠“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眼瞪得溜圆:“九娘,你是说?”

    苏九娘用力点头:“是啊!这不正是你摆脱来俊臣控制的好机会么?”

    卫遂忠先是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但是渐渐的,他的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第七百一十章 反击

    魏王武承嗣的书房※中一片静谧,武承嗣阴沉着脸色,瞪着跪在面前的卫遂忠,冷笑道:“你说来俊臣要罗织罪状,告本王谋反?”

    卫遂忠垂首道:“是!”

    武承嗣身形一探,追问道:“你是来俊臣党羽,为何对本王泄露这个消息?”

    卫遂忠双手伏地,恭声答道:“蝼蚁意图撼树,下官不愿与其同死!”

    武承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坐直身子:“来俊臣得以回京,是孤王保他,孤王对他有大恩,来俊臣为何欲对本王下手?”

    卫遂忠答道:“来俊臣被贬同州时,不只一次求托于殿下,殿下虽然应承,却始终不曾予以援助……”

    武承嗣脸上一热,他收了钱没办事,自己自然清楚。

    卫遂忠道:“来俊臣对此早已怀恨在心,发誓报复!后来,他虽得以还京,但是重获陛下宠信,靠的乃是破获纂连耀、刘思礼谋反一案之功劳,殿下并未帮忙,所以……,来俊臣此人只记仇,不记恩,刻薄寡恩,素来如此!”

    武承嗣想了想,看向侍立于一旁的凤阁舍人张嘉福。多年以来,这张嘉福已成了他手下第一谋士,素来信重:“嘉福,你觉得可能吗?来俊臣欲告本王、太平公主、太※子旦、庐陵王显谋反,除非他疯了!”

    张嘉福小心地道:“殿下,来俊臣做事,一向就比较疯的!不过,对他没有好处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张嘉福转向卫遂忠,沉声问道:“来俊臣为何不惜与满朝为敌,告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他都告了,为何独独不告梁王?内中还有什么隐情,说!”

    卫遂忠身子一颤,结结巴巴地道:“殿下明鉴!那来俊臣,不知从哪里听说,皇帝已暗定皇储为梁王殿下,是以揣摩上意,想要……想要把对梁王不利的所有人一网打尽,以此邀宠于梁王殿下!”

    武承嗣听了大吃一惊,变色道:“皇帝已决定武三思为皇储,此言当真?”

    卫遂忠苦笑道:“如此重要的大事,下官怎么可能知道呢?下官只知道,因为张昌宗、张易之兄弟与梁王走动越来越密切,是以来俊臣有此判断,至于他做此判断的真正依据是什么,下官实实不知!”

    武承嗣不安起来,顿时如坐针毡。

    张嘉福见状,对卫遂忠摆摆手道:“你且回去,来俊臣若还有什么事差遣于你,只管一如既往小心应承着,随时来向王爷禀报。你既决心投效王爷,王爷一定会保你平安,便是保你仕途前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卫遂忠连忙应是,再度叩谢,悄然退下。

    卫遂忠一走,武承嗣便对张嘉福急道:“嘉福,你看皇帝已定下皇储一事,是真是假?”

    张嘉福道:“二张与梁王,近来确实走动密切,不过要说皇帝已经决定立梁王为皇储,却没有什么可信的迹象。或者……,在皇帝心中,已经开始倾向于梁王,是以二张先行交好,来俊臣不可能尽知其中详情,才会做此判断!”

    武承嗣一阵气涌,急剧地咳嗽了几声,这才喘息道:“不可能,不可能!若是如此,来俊臣买好于武三思,一旦事成,前途无量,卫遂忠是他党羽,为何出卖于他?”

    张嘉福道:“皇帝就算有心立武三思为皇储,也未必就肯狠下心来将这么多亲人一举铲除,来俊臣这是一招险棋,他还从来没有一举告发过这么多天子近臣,卫遂忠心存疑虑也属正常。再说,卫遂忠现在对来俊臣,未必就没有戒心!”

    魏王高高在上,来家那点狗屁倒灶的事是不清楚的,张嘉福便把卫遂忠醉闯来府,辱及王氏夫人,使其自尽的事情说了一遍。武承嗣听了,对卫遂忠投效自己的动机倒是不再怀疑,却也更加相信皇帝已经决定立武三思为太※子,惊慌地道:“如此说来,皇帝欲立武三思为太※子非常可信,本王该如何是好?”

    张嘉福道:“殿下莫慌,此事未必已经决定;不过……咱们倒是可以试一试!”

    武承嗣道:“如何相试?”

    张嘉福道:“来俊臣意图对大王不利,无论如何,是要铲除他的。大王不妨借此事,联络所有将被来俊臣举告的皇亲国戚,合力弹劾来俊臣,告倒了来俊臣,便去了一个威胁。由此事,也可观察陛下心意!”

    武承嗣若有所悟,道:“你是说……”

    张嘉福道:“若皇帝力保来俊臣,便说明皇储已定的消息是真的,大王便该早作绸缪。若是皇帝肯杀来俊臣,便说明皇帝没有立梁王为太※子的打算,就算有,也是皇帝有此意向,决心未定,大王联络各方势力,群起反对,皇帝对此决定也要重新思量!”

    武承嗣深以为然地道:“所言有理!事不宜迟,本王马上去见太平,共商此事!”

    武承嗣一面心惊于有疯狗之称的来俊臣惦记,又焦急于皇帝是否已决心立武三思为太※子,立即摆驾去见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闻讯也是“大惊失色。”马上与他合议,决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消灭来俊臣,同时籍此强烈反弹,向皇帝施加压力,迫使她打消可能的立武三思为太※子的打算。

    武承嗣为了自身的安全,更为了皇储的归属,头一次和李唐残余携手合作了,在他这个带头大哥的掩护下,短期虽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从长远来说,但凡李唐一派,不管是太平公主门下,忠于太※子的大臣、还是倾向于庐陵王的官员,都将有一个更宽松的发展环境。

    李唐的势力进一步复苏了,就像春天郊野里蓬勃的野草。

    ※※※※※※※※※※※※※※※※※※※※※※※※※※※※

    “高公公,这边请!”

    高力士点点头,随着那个殷勤的小内侍继续向前走去。

    如今的东宫,就是一座比冷宫还冷宫的所在,太※子李旦和他的儿女们都困在这个大院里,虽然没有人堵上宫门,可那里有一道无形的宫门。除了盛大庆典,皇帝需要她的儿子和孙子们出来充充场面,其他时候,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守地这座荒凉的宫殿里。

    看守这座冷宫的宫娥太监,没有任何油水可言,久而久之,对这位太※子和皇孙们愈加的懈怠不恭,高力士一路走去,只见青砖缝里都长出一根根野草,却根本没人清理。

    高力士入宫虽晚,却是高延福高公公的义子,再加上杨帆曾向上官婉儿介绍过他,请婉儿在宫里对他予以关照,宫里的太监都是最势利的角色,他们知道这位小内侍是高公公的义子,上官待制也对他青睐有加,自然竭力奉迎。

    “太※子,高公公巡视东宫来了!”

    那东宫太监丝毫不把太※子和皇孙们看在眼里,也不通报一声,就大剌剌地闯了进去,神情倨傲。

    太※子李旦正和几个儿子在用午膳,午膳很简单,菜肴都是干菜、咸菜,一家人在宫里关久了,神情举止都有些木讷,对那太监的无礼毫无反应。

    “岂有此理!”

    太※子和皇孙们没有说话,高力士倒怒了。

    “太※子爷和各位皇孙当面,你个奴婢敢这么无礼!”

    高力士一声怒叱,骇得那东宫太监连忙仆倒在地:“是是是,高公公息怒,高公公教训的是!”

    高力士往李旦及众位郡王桌上一看,更是怒发冲冠,太※子和皇孙们的饮食如此简陋,明显是被这些内侍们给克扣了供应。

    武则天防儿如防贼,不想他沾染权利,却也不至于在供应规格上大肆削减,就算是在冬天,太※子也应该有青菜供应的,何况如今已是春天。

    如今宫里就算有点地位的太监和女官都吃上了韭菜、蒜苗等养春气的菜肴,而堂堂太※子和诸多的郡王皇孙,居然还在啃咸菜。

    高力士自己就是由富而穷,家道中落,所以最恨势利小人,一见他们如此苛对太※子,自然怒不可遏。

    那东宫内侍不知道这位高公公为何大发雷霆,只管一个劲儿地认罪,高力士把他怒骂一顿,喝斥出去,这才整一整衣衫,上前大礼参拜:“奴婢高力士,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郡王!”

    李隆基如今已是十三岁的少年,在东宫软禁了这么久,他的锐气却丝毫没有被磨砺掉,高力士怒斥东宫内侍的时候,气得脸都红了,李隆基冷眼旁观,见他绝非佯腔作势,对这个小太监不禁暗生好感。

    李旦见高力士跪倒参见,有些惶然地站了起来,讷讷地道:“这位公公,可是……可是母皇有旨意给旦么?”

    高力士见这殿中根本没人侍候用膳,那引道的内侍被他斥退之后,大殿里就只剩下太※子和几个皇孙,便没有要求太※子摒退左右,而是从袖中摸出一道密信,膝行上前,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李旦。

    李旦和这几个儿子困在东宫相依为命,早就没了皇家那许多严瑾的规矩,而且李旦平时有事,也根本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真正可以放心的心腹就只剩下这几个儿子,是以李隆基几个人都拥到了李旦身边,一起看这密信。

    李旦这位皇子出生时,武则天已经极为强势,在这位强势的母亲身边长大,李旦和李显兄弟二人远不如他们的两位兄长,二人都是一样的性格懦弱。被软禁东宫的日子里,李旦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

    如今展开这封密信,一看是胞妹太平写的,内容不出所料,又是有人意图加害与他,骇得李旦没等看完,便双膝一软坐了下去,倒是李成器、李隆基等皇孙,一个个气得小※脸通红。

    李成器强忍怒气,自父亲手中一把抢过密信,与兄弟几个继续看了下去……

    第七百一十一章 群情汹汹

    李旦明知来俊臣对他弹劾在即,明知道太平公主和武承嗣等人已决心联手反击,还是不敢写下只言片语,授意仍旧忠于他的臣子们配合行动,他担心一旦事情败露,这会成为对他不利的证据。

    最后还是李成器和李隆基等皇子的一再坚持下,又特意说明可以在信末注明“阅后即焚。”李旦这才战战兢兢地答应在回信上签字,并且盖上了太※子的印鉴。

    李隆基将怀揣密信的高力士送到殿外,伸手解下自己的流云百福玉佩,塞到高力士手中,说道:“公公冒险传讯,救我父子于危难之中,大恩大德,小王无以为报。这方玉佩,是小王的一点心意,请公公收下!”

    李隆基被软禁在东宫,日常根本没有什么月俸,这块玉佩还是他当年被驱离王府,关进东宫时身上佩戴的东西,是他仅有的几件财物之一,如此李隆基衣襟破旧褴褛,甚至还不如高力士。

    高力士哪里肯收他的东西,连忙推辞不已。

    李隆基诚恳地道:“这点东西,哪值得公公冒死传讯呢;这点东西,又哪能买得小王一条性命?小王把它赠予公公,只是把它当成一件信物,来日我父子若能重得自※由,绝不会忘了今日高公公的援手之恩,如果公公看得起小王这句承诺,还请把它收下!”

    高力士犹豫片刻,将那方玉佩小心地收入怀中,向这个与他年岁相当,气质沉稳的小王爷长长一揖,恭声还礼道:“如此,奴婢谢王爷赏!”

    李隆基点点头,看着高力士转身向外行去,眼中有一抹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年纪虽小,但是种种磨难,使他远比同龄少年要成熟的多,他已经开始注意抓住一切机会拉拢可用的人了。

    ……

    伊水河边,粼粼水面上的鱼漂陡然一沉,杨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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