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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13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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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伊水河边,粼粼水面上的鱼漂陡然一沉,杨帆手腕急急一提,一条银光闪闪的肥鱼便活蹦乱跳地跃出了水面。杨帆麻利地把鱼提到面前,摘了鱼钩放进鱼篓,又上了一条鱼虫,将丝线一甩,投进河水,平静地道:“既然万事俱备,那就动手吧!”

    任威立在他的身后,恭声道:“是!以宗主所见,该由何人先行发难?”

    杨帆手提钓竿,淡然答道:“武承嗣心思狡诈,轻易是不会咬钩的,还是叫太※子的人先动手吧!”

    “是!”

    杨帆回头道:“太※子那边的人已经被皇帝杀得差不多了,剩下来的人都十分隐蔽,连我们也很难确知还有哪些人是忠于太※子的,趁着这次机会,正好盯住那些冒出头来的,再顺藤摸瓜,看看平素都有哪些人与他们交往密切,一起盯起来。这些人,今日是友,来日未必不可能是咱们的对头!”

    “遵命!”

    任威长长一揖,转身离去!

    翌日早朝,武则天刚就派兵往辽东平叛的事情向兵部侍郎姚崇过问了一下调派的进度,便有侍朝小太监上前禀报:“陛下,监察御史纪履忠求见!”

    监察御史的官职不高,没有资格上朝伴驾,不过他们是御史,若是要弹劾什么人,却可以随时上朝见驾,因此满朝文武一听有御史求见,立即就明白这是要弹劾大臣,文武班中不免有些骚动。

    武则天略有些诧异,吩咐道:“宣他进见!”

    纪履忠年愈六旬,已经是一位老臣了,虽说京中六七品的官员多如牛马,这朝中大臣能认得的寥寥无几,但是纪履忠这一辈子都在御史台,而御史台是监察百官的,所以在这个衙门久一点的官员,朝中权贵就没有不认识的。

    纪履忠官声清廉,甚得朝野敬重,以往被他弹劾的,还没有一桩捕风捉影、查无实证的事情,而且此人向来不阿附权贵,一心只为朝廷办事,连武则天对这个耿忠老臣也甚是敬重。

    片刻功夫,旨意传下,纪履忠大步走上殿来,众文武一见纪履忠手捧朝服、官帽,身穿一身葛布袍服,尽皆有些发愣。

    武则天眯起一双老花眼,看清了纪履忠的模样,心中也有些奇怪:“老纪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告老还乡不成?”

    纪履忠目不旁视,走上大殿,向武则天弯腰一礼,武则天忍不住笑问道:“纪卿,你不着朝服,如此上殿,所为何来?”

    纪履忠道:“老臣今日上殿,要弹劾京兆尹来俊臣!老臣知道来俊臣素得陛下信任,在朝廷中权柄极重,今日若告不倒来俊臣,老臣来日必遭他毒手。是以,免冠除袍,白衣弹劾,若是告不倒他,老臣情愿马上辞职还乡,老死林泉,从此再不参予朝政!”

    武则天一听拂然不悦,斥道:“纪卿言辞太过无状!御史监察百官、风闻奏事,掌持国家刑宪典章,以肃正朝廷,这是皇朝给予的权利,无论所言是否有确凿实据,谁能加罪于你,来俊臣又何曾如此跋扈过。你尽管放胆直言吧,凡事都有朕给你作主!”

    纪履忠声若洪钟地道:“臣谢陛下!陛下,臣弹劾来俊臣,乃万国俊、黄景容等酷吏屠戮流人、逼反边荒的幕后主使!臣再劾他以凶残为奉法,往从按察,害虐人心,曝骨流血,为数甚多,冤滥之声,盈于海内。

    臣三劾来俊臣,被贬同州期间,威压同僚,强索其妻,占为己有,聒不知耻,民怨沸腾!臣四劾来俊臣,在同州判官任上,收受富绅贿赂,竟以官库之粮判于原告,论罪当斩。臣之所劾,桩桩件件,或有人证、或有物证,绝非诬告,还请陛下明察!”

    纪履忠一番话掷地有声,满堂顿时为之哗然。

    竟然有人敢弹劾来俊臣,这无疑戳中了满朝文武的兴※奋点,只是……告来俊臣?

    没有人看好纪履忠,有些对他颇有好感的官员,看着他时,已经满脸悲悯,似乎已经看到了这老纪悲惨的未来。

    武则天素知纪履忠老诚持重,轻易不会弹劾官员,一旦弹劾官员,必定握有实据。

    御史台一班人在南疆大兴冤狱,为得是重新让朝廷重视他们的作用,这一点武则天早就心知肚明;而来俊臣嗜好人妇,她在后宫也听五郎和六郎笑谈过,如此想来,恐怕纪履忠所弹劾的罪状是样样属实了。

    武则天手下如今得用的爪牙已经不多了,着实不想再拿这只听话的看门狗开刀,一时间不免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接下此案。若是不接,纪履忠连告老还乡的架势都摆出来了,如此明显的袒护,岂不有乖人主纳谏之德,让百官笑自己不公么。如果接下来,纪履忠若是当场拿出真凭实据,那来俊臣治是不治?

    来俊臣一听有人弹劾,只得按照规矩,免冠除帽,站到文班前列,垂首听参,心底里咬牙切齿,暗暗盘算着如何还以颜色。

    武承嗣见女皇神情犹豫,心中暗凛,登时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原打算先让别人出头,观望一番风色再决定自己的进退,如今急于探察姑母对立嗣的态度,可顾不得那些了,马上向凤阁舍人张嘉福递了个眼色。

    张嘉福一见主子授意,便出班奏道:“陛下,朝野间早有议论,说来俊臣以酷刑峻法妄言人罪,以致满朝文武畏不敢言。今纪御史既弹劾来俊臣,还望陛下应天顺人,严查此案,有罪还是无罪,查过之后,才能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臣附议!”

    张嘉福话音刚落,马上就有天官府赵乾、考功员外郎崔湜等多名官员出班附和,武则天无奈,只得吩咐道:“来俊臣闭门听参!关于纪履忠弹劾来俊臣一案,着令秋官衙门进行查勘审判。纪卿可将一干人证物证转交秋官衙门,告老还乡一事,休再提起!”

    ……

    “原来纪履忠是太※子的人,这老头儿藏得倒深,若非如此,咱们还发现不了呢!”

    回城的路上,杨帆一边逗弄着两个孩子,一边对任威道:“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各方面都会全力以赴。趁此机会,我们要弄明白都有哪些人属于哪一方面,全部记录在案,从此严加监控!”

    任威答应一声,把杨帆的吩咐迅速传达了出去……

    自刑部接手调查来俊臣以来,太※子李旦的人,魏王武承嗣的人、太平公主的人,乃至张昌宗、张易之一党,纷纷搀和进来,口诛笔伐,弹劾不断。

    有关来俊臣的罪行本就罄竹难书,如今想要整他,罪名自然信手拈来。

    来俊臣依例,本来只是闭门听参,但是随着他的罪行不断增加,武则天也保不住他了,只得吩咐把他抓进刑部大牢,这一来,弹劾来俊臣的人更是每日激增。

    只过了两日,卫遂忠又在武三思的授意下,出面作证,说来俊臣曾经酒后狂言,以石勒自诩。

    石勒是后赵皇帝,最初只是一个奴※隶,后来从奴※隶做了将军,再后来又从将军成为了皇帝。来俊臣一开始是个泼皮,如今做了大官,自诩石勒,那不就是想要谋反做皇帝么?

    可怜来俊臣哪知道石勒是谁,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更不要说石勒的生平了。只是如此一来,来俊臣的罪名是层层加码,终于奔着死去了。

    但是,武则天依旧没有处死来俊臣的想法,这得益于来俊臣得罪的人太多,就因为他得罪人多,所以武则天相信许多弹劾都是出于私仇。而正因为来俊臣得罪的人多,她相信来俊臣只能依靠自己。

    至于谋反,武则天只能付之一笑,谁谋反都有可能,像来俊臣这样的人谋反,天下间有谁会追随他?

    谋反的罪名一向是借武则天的手铲除政敌的最有力手段,几乎屡试不爽,可如今就连这个罪名都奈何不了来俊臣,而且告发人还是来俊臣曾经的心腹,饶是如此,武则天都不信,这个来俊臣还真成了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了。

    面对皇帝如此淡泊的反应,武承嗣更加害怕了:“这么多罪名,皇帝都不想杀来俊臣,莫非皇帝真想借他的手,铲除本王、铲除所有阻碍梁王登基的对手不成?嘉福,孤王如今该如何是好?”

    杨帆的书房里,杨帆也在就此事对他的心腹发问:“任威“观天部,那边对此事有何主意么?”

    任威道:;“观天部,的人仔细研究了多年来被女皇除掉的人,他们发现只有四种人是女皇帝最想杀的人。第一种,是和女皇有积怨的人,而这种人,在女皇登基以前,就已经杀光了;第二种,是不听话的人,来俊臣显然不是;第三种,是对皇位有威胁的人……”

    杨帆接口道:“来俊臣显然不可能对皇位有什么威胁,武承嗣授意卫遂忠给来俊臣安上这么一个罪名,根本就是弄巧成拙。”

    任威道:“是!第四种,就是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继续留着,反而会影响女皇权威的人!”

    杨帆略一沉吟,道:“显然,只有这个办法才能除掉来俊臣了。那些平素身※份隐蔽,实则分属于二张、武氏和太平公主的官员们都已经摸清了?”

    “是!”

    杨帆微笑道:“那好!那么现在就着手,让来俊臣成为过街老鼠吧!”

    第七百一十二章 舍得一身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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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一碧万顷,微风带着醉人的春意,轻轻拂过红花绿柳,拂过青山绿水,拂过殿宇楼阁,拂过市井巷陌。朝野间对于来俊臣的抨击和弹劾一浪强似一浪,就像一场场春雨后,开始显出几分凶意的洛河水。

    对来俊臣的弹劾,所有的参与者不管是处心积虑,还是脑子一热,只要已经参与了的人,就无法回头。来俊臣这一遭若是不死,他们就得提前给自己准备好棺材了,这个时候,有进无退!

    而朝野间早就对来俊臣又怕又恨的人,也在不断在推波助澜,他们或者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直接向皇帝痛陈他们对来俊臣的仇恨,却可以把他们的态度渲泻在酒桌上、青楼里、市井间,而这最终也会传到皇帝耳朵里。

    丽春台,百花盛开,整日都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张昌宗和张易之替武则天又找来了许多年轻俊俏的少年,充斥了她的后宫。不过,武则天对于这些俊俏少年大多只是尝尝鲜,她最宠爱的始终是这两个张姓少年。

    张昌宗和张易之陪着武则天漫步在花丛中,蝶飞莺语中,张易之也用柔和的仿佛黄莺一般的声音对武则天轻声细语着:“这个来俊臣,已经招惹得天怒人怨了。陛下念着他昔日立下的功劳,对他很是爱惜,可他种种倒行逆施的作为,却玷污了陛下的英名!”

    武则天心生不悦,蹙眉道:“朕有些乏了,回吧!”

    武成殿上,武则天召集一班宰相,商议派遣哪些将领出征讨※伐契丹,新晋宰相王及善硬生生把话题扳到了来俊臣身上,肃然进谏:“来俊臣凶狡贪暴,国之元恶!此人不去必定动摇朝廷!”

    武则天拂袖而去,她要杀一不人或是保一个人必须由她自己来决定,她不想给宰相们一种优柔寡断的感觉。

    刑部由陈东负责对来俊臣的审理,外有每日不断的告举,内有卫遂忠这个一直追随在来俊臣身边的亲信揭发关于来俊臣制造的冤假错案,以及他假公济私的作为,陈东发掘的越来越多。

    这些案情进展报到御前武则天大为震怒。

    尤其是前吏部侍郎,如今的工部尚书钱朝军曾受来俊臣所嘱,先后将其党羽百余人任命为天下各州府县的巡检、县尉、判官等职,这么多的来俊臣党羽执掌了地方司法部门,从而为他陷害官员、炮制罪证、罗织罪名提供了便利。

    当初来俊臣之所以在武则天面前状告他人,告一状准一状,正是因为他这些看似详尽而真※实的证据。武则天怒不可遏,立召钱尚书入宫,当面诘问。

    这钱朝军自知难免干脆把心一横,爽快地答道:“臣有负陛下,该死!然臣乱了国法,罪只及于臣一人。来俊臣得势时,一手遮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臣若得罪了他冇必有灭族之祸。臣,宁愿灭一身,不愿灭一族!”

    武则天听罢,默然不语久久方怅然立起,缓缓步回后宫竟然没有再追究钱朝军的责任。消息传出,不管是张党、魏王党、太※子党还是公主党,尽皆振奋,他们知道,在铺天盖地的讨※伐之下,女皇终于有了舍弃来俊臣的想法。

    梁王府,一派笙歌曼舞。

    左补阙张说即兴赋诗:“梁王池馆好,晓日凤楼通。竹盯罗千卫,兰筵降两宫。清歌芳树下,妙舞落花中。臣觉筵中听,还如大国风。”搏得满堂喝彩,武三思也是听得得意洋洋,心中大悦。

    武三思赐了张说一筋美酒,笑着夸奖几句,便对近前的光禄丞宋之逊低声道:“魏王近日不知为何,对来俊臣不遗余力地进行打击。魏王是孤夺取皇储最大的劲敌,他之友即我敌,他之敌即我友,孤想对来俊臣伸一伸援手,你看如何?”

    宋之逊立即正色道:“万万不可!此事不仅仅是魏王之事,大王一旦伸手,那就是与全天下为敌了。依臣之见,要么旁观不语,若要伸手,也只能落井下石,切不可逆天下大势而动!”

    武三思抚须沉吟有顷,缓缓点头。

    整个形势,对来俊臣大为不利,被拘捕于刑部大牢的来俊臣所受的看管并不非常严密,或者是狱卒惮于他的狠辣,生怕这一遭他不死,等他出狱,自己便要大吃苦头,因此对他绝无苛待之举。

    每日,来府家人为来俊臣送饭,都可以直入狱中,亲自送达来俊臣之手。这种情况下,来俊臣想向外通些声息易如反掌,可是来俊臣苦思冥想,放眼朝野,竟是找不出一个人来可以托付。

    路,早已被他走绝了!

    ※※※※※※※※※※※※※※※※※※※※※※

    唯恐来俊臣不死的人不只是张党、魏王党、太※子党、公主党和并无首领组织,但是见有机可趁而趁机下手的庐陵王一党,还有一个太常博士吉顼。

    吉顼当初把听说的纂连耀、刘思礼谋反的消息密报了来俊臣,来俊臣独揽其功,反而试图把吉顼也当成叛党铲除,吉顼因此对来俊臣恨之入骨。

    当朝野掀起一片对来俊臣的讨※伐浪潮时,吉顼一直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但是并未插上一手,并非是他惧怕来俊臣,怕归怕,可是自从他以告发纂连耀、刘思礼造反第一人的身※份见到皇帝,他和来俊臣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之所以不出头,只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在这件事情中起的作用不大。

    但是女皇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制裁来俊臣,吉顼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知道这是对付来俊臣的最好机会,如果错过这一次,他再也休想扳倒来俊臣,就算有女皇的庇护,他不会为来俊臣所害,也再也没有机会出人头地,只能继续做个无所事事的闲臣。

    于是,在这一日早朝的时候,吉顼决定冒一回险。

    他是太常博士,掌引导乘舆,撰定五礼仪注,监视仪物,议定王公犬臣谥法等事,每逢皇帝早朝,御辇从后宫出来,都要由太常博士引导入殿,这一日正该由他当值。

    万象神宫被焚,现在正在重新建造中,皇帝上朝暂时改在宣政殿,一大早,吉顼就在宣政殿前等候,当皇帝的御辇远远行来时,本该在前引导的吉顼突然冲进仪仗,直趋御前,一把抓住了武则天的步辇扶杆。

    羽林侍卫大惊,立即趋前抓捕,武则天蹙额挥退侍卫,对吉顼厉声道:“吉卿为何拦阻御驾,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吉顼正色高声道:“臣冲散仪仗,阻拦御驾,臣有罪,愿受陛下惩异,以正国法纲常!来俊臣罪恶滔天,民怨沸腾,一应罪证,比比皆是,朝野早已一片讨※伐之声,臣敢问陛下,为何迟迟不降罪于他?”

    满朝文武都在殿前候着进殿,眼见如此一幕,不禁目瞪口呆,很多人都暗暗折服于吉顼的胆略。

    武则天有些难堪,不悦地答道:“来俊臣曾有功于国,故而朕犹豫不下!”

    吉顼大声道:“来俊臣有功于国,陛下也给予了他相应的赏赐。来俊臣原本长安一介布衣,何以能位至御史中丞、担任京兆尹呢,不正是陛下因其功而给予的赏赐吗。今来俊臣聚结不法之徒,诬构良善冇,赃贿如山,冤魂塞路,已成国之贼也,还请陛下赏罚分明,以正国法!”

    吉顼说罢,后退三步,撩袍跪倒,以大礼参拜。站在文武班首的武承嗣等人眼见机不可失,立即随之拜倒,异口同声地道:“请陛下赏罚分明,以正国法!”

    这些人一跪,呼啦啦跪倒了一多半的大臣,剩下一班人鹤立鸡群在站在那儿,左右看看,忙不迭也跟着一起跪倒。

    武则天稳稳地坐在御辇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静了许久,武则天才缓缓开口道:“爱卿所谏甚是,此事拖得也够久了,秋官衙门与大理寺,尽快合议其罪吧!”

    武承嗣喜出望外,带头高呼道:“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吉顼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觉,早已汗透重衣!

    杨府里,停职未停俸的杨汤监闲极无聊,城里城外的风光景致也都瞧遍了,这一天刚跟两位娇妻商量着去老君山走走,在那儿建一处别苑,每年夏日好去避暑,古竹婷就回来了。

    自姜公子死后,古竹婷就不用继续隐姓瞒名了,因为她和杨帆共同掌握着一个秘密,杨帆丝毫不担心她会出卖自己,如今古竹婷俨然是杨帆的第一心腹,专司他与继嗣堂之间的联络。

    杨帆带她回到书房,听她汇报了一下“继嗣堂”那边的动静,点头笑道:“嗯!他们做得不错,尤其是‘观天部,这一次对来俊臣的设计,不只对付了来俊臣,探明了各方面隐藏着的一些力量,挑起了二武之间更深的猜忌,还扩大了咱们生存的空间!”

    古竹婷笑道:“属下回来的时候“观天部,的各位长老还特意让我捎话回来,说能为宗主效力,他们深感荣幸呢!”

    姜公子在时“观天部,就是一个摆设,刚愎自用的姜公子对‘观天部,那帮老朽设计出来的东西从来都不屑一顾,如今杨帆对他们如此器重,每每都采纳他们的建议,这些老家伙颇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这时,门外忽有人道:“阿郎,任威求见!”

    杨帆一摆手,古竹婷马上闪身避到了屏风后面,杨帆道:“进来!”

    任威急冲冲地走进来,说道:“宗主,今日朝会,皇帝下了旨意,着令刑部与大理寺合议来俊臣之罪!”

    “好!”

    杨帆击掌大笑,笑声未了,忽见任威脸色古怪,毫无欢愉,不禁问道:“还有事?”

    任威赶紧道:“宗主英明!”

    杨帆翻了个白眼儿,道:“有事就说!”

    任威长长吸了口气,飞快地道:“朝廷即将征讨契丹,天子点将二十八名,宗主您也……名列其中!”

    第七百一十三章 远游而已

    旗幡招展,行伍络绎,黑色的军服、黑色的军旗,如阿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滚滚向北,杀向契丹。

    士兵们身着战袄、头戴皮盔,至少二分之一的士兵配备着牛皮铠甲,整个队伍混编有枪矛手、刀盾手、弓※弩手,各种长短军械的配备相当可观,攻防战力不容小觑。

    山坡上,小蛮和阿奴站在前面,奶妈子抱着小公子和小小※姐站在后面,手搭凉篷,眺望着远方行进的大军,根本不知道她们的丈夫身在何处。

    任威站在旁边,一张脸已经揪成了包子样儿。

    若是依着他的意思,宗主自完成南疆选官的任务时起,就该趁势辞官,堂堂“继嗣堂”宗主,就该运筹于帷幄之中,暗导天下大势。

    如卜可好,皇帝一声令下,他们的宗主也不得不上了前线,由于身在军伍;“继嗣堂”仓促之间根本没有办法插手,想在他身边混入几个侍卫也不成。

    任威只能自我安慰:“万马千军中,真要起了大战,便是混入百十个侍卫,也起不了作用。再者说,小小契丹而已,朝廷十六万大军,必定马到功成,宗主身为将宫,不致亲临矢石,应该不致有什么危险……”

    阿奴眺望着络绎不绝的军队,咬一咬薄薄的下唇,忽然对小蛮道:“小蛮,我想随大军而去,说不定有机会就近照顾郎君。”

    “这怎么行!”

    小蛮惊讶地看向阿奴:“阿奴,你不曾在军旅中待过,不知军纪的森严,你不在军籍,是根本混不进去的。以郎君现在的军职,又没资格自配私兵。大军十余万人呢,到了辽东一旦打起仗来,你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阿奴乍心忡忡地道:“这我知道,只是,一路跟着他,我更放心一些。我擅长易容潜行之术,如果有机会,也未必不能到他身边,多一个自己人总能多一分照应。你要照顾孩子,分※身不得,让我去吧。

    小蛮想了想,用力摇了摇头。

    她和阿奴经历不同,如今的身※份也不同,让她很难答应阿奴的要求。

    她曾长期在军伍中生活,虽说只是内卫,不曾打过仗,可是军伍中的规矩、纪律她是清楚的,在她看来,阿奴的想法荒唐之极。而且,杨帆走时把整个家都交给了她,如果她答应阿奴随杨帆而去,万一阿奴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向杨帆交待。

    阿奴显然不是一时兴起,一见她不肯答应,忙向古竹婷使了个眼色,古竹婷便凑上来,帮着阿奴说服起来。看这样子,要随军而行是阿奴早和古竹婷早就商议好了的。两个人在山坡上,就对小蛮展开了水磨功夫…,

    武则天及时处治了来俊臣,得以让满朝文武把精力放回到平辽东之叛上面,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大军终于得以出发。点将的时候,武则天忽然想到了女儿太平的要求,于是一道旨意,把他也调回了军伍。

    杨帆此时正率领着他的队伍随同大队人马前进,杨帆被任命为一团校尉,他这支人马是从各地折冲府抽调出来的精兵组成的,说是精兵,也不过是锉子里拔大个而已。

    “府兵制”已经渐趋崩坏,朝廷如今已经渐渐开始施行募兵制。左鹰扬卫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新任司农少卿麻仁节等所率人马就是禁军和募军,是精锐部队,作为先锋。

    而杨帆所在的这一支部队以府兵组成的卫军居多,作为预备队,是后路军,由行军大总管燕匪石和左威卫大将军李多诈统领。

    杨帆这一路人马虽是从各地府军抽调上来的士卒汇编而成,但是整个部属架构也是齐全的,别驾、长史、六曹尉、参军,一应俱有。一路下来,杨帆和几名部属都已相互熟悉了,这时正一边赶路,一边信口谈笑。

    别驾史睿道:“小小契丹,竟劳动这许多名将、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朝廷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杀鸡也用牛刀!”

    长史云孤帆劝道:“史别驾不可大意,听说那契丹兵卒骁勇善战,营州府被他们一攻即克,阵斩营州都督赵文绷,旋即又攻下崇州,活捉唐龙山军讨击副使许钦寂,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录事参军唐涛不以为然地道:“云长史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契丹人攻无不克,那是因为边军无能。我朝边军,除了陇右军善战,其他各方边军根本不堪一击。他们平时维持一下边地治安、抓抓走私的边民还成,打仗?他们差得远啦!”

    别驾史睿和六曹尉马上附和起来。

    唐朝的边军系统采取的是世袭军户制,这和明朝的卫所兵差不多,第一代都是能征善战的军士,定居该地,建立军户,朝廷免除他们的税赋徭役,但是作为代价,他们每户必须世代出丁,进补上代边军的缺额。

    这样的军队,几代之后就退化了,像西域地区年年打仗,边军的战斗力还非常可观,而辽东地区自建国以来很少发生犬的战事,很多边军十兵自打接过父辈传下来的兵器,就压根没打过仗。

    再加上世袭的边军将领吃空饷,兵员不足,有些人家父辈疼惜儿孙,迟迟不肯交班,以至兵员老化,各种问题不断,所以根本谈不上多大的战斗力。因此,现在朝廷的各个军队系统中,是府军瞧不起边军,募军瞧不起府军,禁军瞧不起募军。

    杨帆听了部下们的议论,说道:“契丹人甲胄不全、兵器残破,固然不假。可是他们身居苦寒之地,以游牧和狩猎为生,所以天生就精于骑射,悍勇好斗。如今聚而成军,战力不可小觑。须知骄兵必败,小心为上!”

    杨帆是一团主将,身居校尉,众将官不好反驳他的意见,于是纷纷称是。

    别驾史睿笑道:“末将听说,杨校尉昔年在陇右的时候,曾经于明威戍率五千边军在十万突厥兵马的追击下安全撤出飞狐口,折损不过三分之一,又协助娄大将军智退突厥兵马。校尉如此精通军事,我等有幸在杨校尉御下,此去辽东,必可建功立业!”

    杨以自家事自己知,哪敢以精通兵法的百战之将自居,连忙摆手,谦逊地道:“那都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突厥有十万大军不假,不过当时突破飞狐口关隘冲进关来的尚不足两万,我们撤退途中,又占了地利,这才从容撤回明威戍。”

    “如今上面有各位久经战阵的大将军统领全军、调兵遣将,咱们一营之兵,份内之事只是在大将军的统领之下,明号令、严军纪,奋勇杀敌便是。说到建功立业,以我朝廷兵威之盛,你我袍泽同心协力,却也不难!”

    众将都很乐观,齐齐应声。

    这时,长史云孤帆忽然把手一指,欣然道:“快看!燕大总管来了!”

    杨帆筹人回头望去,就见帅旗飘飘,上书斗大一个、“燕”字,仿佛突兀的洪流当中,骤然涌进一股新水,于行进的军队当中,劈开浪涛滚滚而来。行进中的府军官兵纷纷闪向驿路两旁给他们让开了道路。

    杨帆见状,忙也拨马闪到路旁,与庄下众将一起策马肃立,恭送燕大总管的人马过去。

    这才是一支真正的精兵,军旗猎猎如火,足有八百名铁甲骑士,骑在雄健无比的高头大马上,甲胄鲜明,鞍鞘整齐,佩刀挂盾,高执红缨长漆枪,银亮的钢枪尖刃,寒光闪烁,十分威武雄壮。

    史睿、云孤帆等人都很羡慕地看着这支燕大总管的亲军,他们统一身着铁铠,外罩半臂战袍,肩上挎着战弓,腰佩短刀,牛皮箭壶,鞍侧挂着一面黑色生漆的牛皮骑盾,绘着猛兽的图案,一杆红缨长枪血槽宛然,闪着狰狞的幽光。

    反观杨帆这一路府兵,那就完全不可比了。

    他们牵的马有高有矮、有肥有瘦。马背上挂着自备的粮袋、灶具、毡衣、睡袋。刀剑和弓箭、甲胄制式混乱,并不统一,有的人根本没穿皮甲,有的人虽然身着半身甲,但皮甲很久没有上油保养了,漆光已经磨去,皮甲已经辙裂,肩头还开了线。

    威风凛凛的前导亲军过去;“钢铁侠”就金光闪闪地出砚了。

    全套的簇新的明光铠,由头到脚把燕大总管包裹起来,使他在阳光下就像一具闪闪发光的金甲神人。铜色的鳞片状的护腮和护颈把他的脸也挡了起来,只能看到一只鹰钩鼻子和一双锐利威严的眼睛。

    直到他从杨帆面前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杨帆都没看到他的长相,只记住了那只鹰钩鼻子。

    许多府军新兵啧啧赞叹,艳羡不已,有些打过仗的老兵牵着他的老马,却在不屑地吐唾沫:“呸!一看就是些没打过仗的新兵蛋子,神气什么。离辽东还他娘的远着呢,一个个身披重甲,看着威风,用不了多久就得人困马乏!”

    杨帆的耳朵够尖,听见这些老兵不屑一顾的唾骂,脸上不由一热,因为他刚才也在心里赞叹呢。刚刚他还同那些啧啧赞叹的士兵一样,震撼于这支队伍的威武雄壮,此时听那老兵一言,才觉得燕大总管似乎也不怎么懂得军伍中事。

    不过,杨帆策马路边,看看络绎不绝的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浩浩荡荡,无边无沿,不禁又信心大增。

    也许那位燕大总管同自己一样不谙兵法,不过这支队伍还有左鹰扬卫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左威卫大将军李多诈,这可都是能征善战、久经沙场的老将,以此雄军,大军到日,叛乱怕不旦夕可平。

    第七百一十四章 反军

    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水,静静地淌向远方。河边,有人刷洗着马匹,有人赤裸着身子在齐腰深的河中间洗澡,时而会撩起河水,戏弄同伴,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河边是一棵棵垂柳,袅娜的枝条把一片片新绿湖水般荡漾开去,林中可以看到许多马匹,还有牛羊,许多人也在林中进进出出。

    忽尔,远处有一骑飞驰而来,踏得白细沙的地面溅起一路轻尘。河边有人手搭凉蓬向飞骑来处看去,很快就放松了警惕,继续做自己的事。

    来人只有一骑,而且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服装,显然不是大周朝廷的兵马。

    那人骑着马,很快来到绿柳丛旁,利落地跃下战马,从马背上扯下那条破旧的羊皮褥子扔在地上,那马背上没有马鞍,扯下那条羊皮褥子之后,就光溜溜的只剩马背了。那人拍拍马颈,由着它自行去寻觅鲜嫩的野草,自己快步向柳树林中走去。

    “无上可汗,大元帅,朝廷发兵了!”

    那个刚网跑进柳树林的大汉找到了他们的统领,在柳树林中※央,铺着几条羊皮毡子,正有几个大汉盘膝坐在羊皮毡子上说着什么,一听他的声音,纷纷站了起来。

    一个胫颊瘦长的老人,颌下的胡须已经花白,头上盘着一条花白的大辫子,此时已快到夏天,他还斜披着一件羊皮袄,羊皮袄已经很破旧了,羊毛半秃,看起来就像一条癞痢狗的狗皮。这人就是松漠都督府都督、契丹大贺氏部落联盟的首领李尽忠,如今他已揭竿造反,自封无上可汗。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同他年纪相仿,也是六旬上下的老人,这人比李尽忠的身材魁梧一些,一张方正的脸庞头发胡须皆已花白,浓重的眉毛却仍呈乌黑色杂乱的眉毛显出几分凶厉之气,这人就是被李尽忠任命为大元帅的孙万荣。旁边那几位大汉,都是依附于他们的契丹各部的首领。

    李尽忠解下腰畔的水囊,向那斥候扔过去沉稳地道:“不急,先喝口水!”

    那斥候接过李尽忠扔来的水囊,咕咚咚地灌了一气儿一抹嘴巴,说道:“可汗,唐人发兵十六万,以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司农少卿麻仁节为第一路军,率禁军和募兵共计十万大军先行。

    另以燕匪石为行军大总管,左威卫大将军李多诈为副帅,率领府军精锐及辎重兵为第二路军,两军之间相隔约两日路程。

    我还打听到,他们的女皇帝打算派梁王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使纳言姚踌为副使,率第三路军策应。只不过第三路军还没有出发,现在还不知道第三路军准备派出多少人马。”

    众首领听说朝廷要派出三路大将,先期赶到的就有十六万之众,不禁有些惊慌,许多人露出怯意来。李尽忠将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椰谕地道:“朝廷还真是看得起咱们!咱们满打满算不过七万人缺衣少甲,器仗不全,朝廷居然派出了这么多的兵马!”

    他霍然转身,看看各部首领大声道:“唐人不拿咱们契丹人当人看,对待咱们都不如对待他们自己家里的牲口。去年冬天咱们遭了灾荒,他赵文绷是怎么做的?不但不予一粒粮米赈济,反而趁机逼咱们卖儿舅女。

    咱们那些花儿一般俊俏的好女子,被他们奸淫欺凌,当牛作马!咱们的牛羊,被他们廉价换去,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咱们今春甚至没有足够的牛羊来放牧,怎么办?到了今秋,咱们还得继续被他们敲榨,直到榨干咱们的骨髓!”

    李尽忠一席话,说得那些部落首领们想起所受的种种欺压,一个个满腔气愤,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脸孔都胀红起来。

    李尽忠挥着手道:“咱们契丹归附了大唐,可唐人从不曾把咱们当自己人,甚至不拿咱们当人看!除了欺压凌辱,还是欺压凌辱,就算是各部首领,在他们的边将面前,也只有牵马坠镫、为奴作婢的份儿,咱们忍了,一次又一次地忍了,忍得咱们要亡族灭种没有活路了!咱们还怎么忍?”

    孙万荣接口道:“可汗说的是!咱们再忍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拼下去,或许还有一条活路!最不济,也要让朝廷知道,就算拿咱们当牲口,也得给口吃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咱们不做那逆来顺受的马羊,要做就做草原上的苍狼!”

    李尽忠大声道:“朝廷派来大军了,你们怕?对!我也怕,可是怕有用么?咱们不反,还不是死路一条!起兵的时候,咱们心里头就清楚朝廷有多强大,派来十六万大军没啥稀罕,便是百万大军,朝廷也拿得出手!咱们就这一条性命,就像是拿着鸡子儿跟石头碰,可咱们至少拼过了,咱们的女人孩子、咱们的子孙、后代,不会戳咱们的脊梁骨!”

    愤怒的首领和周围的族人怒吼起来:“可汗说的是!拼是死,不拼也是死!咱们契丹汉子,宁可站着死,绝不窝窝囊囊的做奴※隶!”

    李尽忠满意地点点头,放松了表情,朗声一笑道:“说到死,咱们自是要抱着一死的信念,可真要打起来,咱们也未必就一定会败!营州咱们不是打下来了么,崇州咱们不是也打下来了么?

    前几天打檀州(今北京附近),被清边道副总管张九节凭着城高墙厚把咱们击退了,可也只是击退而己,他敢派出一兵一卒追赶么?他们派来了十六万大军,这是十六万头虎狼还是十六万只羊要打过了才知道,谁想做孬种的,我李尽忠不拦着,你现在就可以走!”

    众首领激愤地道:“可汗!你尽管下令吧,咱们契丹人没有怕死的孬种!”

    孙万荣唤过那斥候道:“来,你跟各位首领说说唐军的详细情形,咱们商量个对策出来!”

    唐军的行动很好打听。而契丹人则不然,他们是一个个游牧部落,本来就游走不定分分合合的,对外的封闭性也好。再加上边地汉人普遍把他们看得低人一等和他们一向少有来往,因此对他们了解有限。

    斥候把他了解到的唐军情形详徊说了一遍,又道:“可汗,大元帅唐人的女皇帝还下令,把可汗的名字改叫李尽灭,把孙大元帅的名字改叫孙万斩呢!”

    孙万荣轻蔑地一笑对众首领道:“我少年时为质子,曾长住长安与洛阳,对这个婆娘了解的很,这婆娘有三大爱好,杀人、改年号,替别人改名姓。王皇后被她害死后,王氏族人全都改姓蟒氏,萧淑妃死后,萧氏家族全都改姓枭氏。

    越王李贞反过她李姓一族求被她改姓旭氏了。这婆娘毒死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儿,又嫁祸给她的四个堂兄,杀了四个堂兄后,把他们的子孙都改姓蛆氏!嘿!你们瞧瞧,这和那些与人结了仇,便在家里咬牙切齿地诅咒别人的妇人有什么区别?这是唐人的皇帝还是一个巫婆?哈哈冷……”

    众首颌哄堂大笑起来,李尽忠笑着道:“好啦好啦,由她说去!我李尽忠灭不灭可不是她那婆娘诅咒几声就行的。孙万荣是不是孙万斩,那也要看他们能不能打胜仗,咱们现在就好好商量商量,这一仗怎么打。”

    契丹首领骆务整建议道:“唐军势众我们不如避其锋芒,退入草原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他们有十六万大军,辎重是个)大问题,只要拖他们几个月,再伺机断他们的粮道,他们将不战自溃。”

    李尽忠摇摇头,道:“经过去冬的灾荒,又被那些天杀的边将一通勒索,我们的牛羊已经不足以保证族人的生存。抢来的粮草不够我们吃到冬天的,如果唐军赶到,分驻各处城池要隘,不肯随着我们在草原上兜圈子,只消熬到冬天,我们没有吃的,又攻不下他们的城寨,那时不用唐军杀,咱们就要冻饿而死了。”

    另一位契丹首领何阿小沉思片刻,用柳枝在地上画着地形道:“即然这样,那我们不如集结兵力,在黄獐谷阻拦他们。黄獐谷地形狭窄,摆布不开大军,只要我们能守住谷口,他们就过不来。”

    骆万整反驳道:“那有什么用,唐人有十六万大军,如果我们死守黄獐口,他们就算过不来,咱们也要被拖死在那儿,檀州、涿郡等地还有唐人兵马,如果他们获悉援兵已到,集结兵马自背后攻击,咱们就要腹背受敌,困死在黄獐谷里,想逃都逃不了。”

    何阿小想想也是,不由泄了气,丢下用柳枝道:“避也不成,阻也不成,那该怎么办?”

    孙万荣抚着胡须,蹙眉沉思半晌,忽然道:“阿小这个主意,我看其实未必不可用,只不过,要变通一下!”

    李尽忠素知孙万荣多谋,急忙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孙万荣道:“唐人素来狂傲,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此谓骄兵。我这个主意就是要利用他们对我们的不屑一顾,若是运用得好,说不定我们能把这一路唐军全部吃掉,可若失败的话,做诱饵的人马将有去无回!所以,我需要一路敢死之士!”

    孙万荣的目光从众首领身上一一扫过,冷肃地道:“谁肯当此重任?”

    第七百一十五章 福将马桥

    大周第一路军十万兵马浩浩荡荡不绝于途。路旁,一个临时扎起的军帐中,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司农少卿麻仁节等一众将领正对着案上一张地图商讨着军情。

    曹仁师道:“刚刚收到的情报,契丹叛军攻打桓州失利后,向东流窜袭击平州,平州守军不多,不敢出城决战,故而死守城池。契丹人攻城器械不全,攻打平州受阻,现在又在向卢龙方向移动!”

    司农少卿麻仁节不懂军事,主要是掌管后勤和军功,闻言问道:“我军现在哪里?”

    张玄遇在地图上一指,道:“我军刚刚赶到马城,再往前去,经黄獐谷,便可直达卢龙,解卢龙和平州之危!”

    麻仁节看了看地图,沉吟道:“原来如此,卢龙向东,是汪※洋大海,契丹叛军是不会向那边逃的,须防他们再度西窜才是!”

    曹仁师微微一笑,道:“麻少卿说的七,所以本帅打算派八百里快马,急调檀州、鲜州、归顺州和蓟州各出一路兵马,向石城方向靠拢,与我军一起,对契丹叛军形成合击之势,务求将其全歼于卢龙境内。”

    张玄遇道:“契丹一旦失利,东向不可,西向有我大军阻截,至于我们这一方,他们若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那么,他们就会向北逃,逃入奚族地盘。”

    曹仁师想了想道:“我以为,可以再派一路信使联络奚王,命其出兵,沿卢龙塞一带凭坚而守,绝不可放契丹一兵一卒进入奚族领地!奚族是我朝属国,虽然常有阳奉阴违之事,在朝廷雄狮之前,又岂敢公开包庇这些乱臣贼子。”

    麻仁节击掌笑道:“如此就万无一失了契丹主力可于此一役之中全歼之!”

    众将领皆微笑不语,以朝廷十万精锐之师攻打号称十万实则不过六七万人的契丹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黄獐谷是朝廷兵马赴援卢龙的捷径,如果不经此谷那么朝廷大军就要从群山之中绕行,至少要耽搁十余日功夫,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契丹人闻风逃逸了,因此主意一定,曹仁师马上派了一路骑兵,抢在大队人马前面急赴黄獐谷,占据这块战略要地。

    谁知黄獐谷口早就驻扎了一支契丹人马,当朝廷的先锋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到黄獐谷时,远远就见山头飘扬着一面破破烂烂的苍狼大旗,先锋兵马不由大吃一惊,立即原地扎下营来派人急向中军禀报。

    曹仁师听说契丹人在黄獐谷已经驻有兵马,一面命大军加快行军速度,一面传令,命先锋先尝试性地攻打黄獐谷,探察一下契丹人的实力。先锋郎将武成昭得到将令,马上命旅帅马桥率所部作试探性进攻。

    马桥是第一次远征作战,一路上兴※奋不已,待将令下达却又没来由地忐忑起来。虽然整个军中对契丹人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似乎大军一到,弹指间就能让契丹人灰飞烟灭,可他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

    马桥谨慎万分先对黄獐谷做了一番侦察,发现这山谷中间一条谷道虽不算十分狭隘,但是全在弓※弩射程之内,因此除了把两侧敌军拔除,大军难以通过。而这山谷一侧山峰陡峭、壁立如镜,易守难攻,另一侧山坡并不陡峭,但是契丹守军也相应增加了许多。

    这条山坡不算陡峭,骑兵本可以一冲而上,只可惜那不算陡峭的山坡上全是松动的碎石,就算步行也不容易,更不要说骑马冲锋了,他的骑兵到此全无用武之地,必须得弃马步战才行。

    马桥是头一次带兵打仗,所以十分谨慎,他按照从军中学来的兵法,先详细勘察了一番地形,了解清楚要攻占的目标之后,便开始调配兵力。

    马桥本部兵马都是骑兵,他令全部骑兵下马,将马匹交给少数士兵看管,然后将士兵分成三队,第一队是刀盾手,第二队是弓※弩手,第三队是长枪※手兼弓※弩手。

    第一队刀盾手作为主攻兵力,第二队弓※弩手协同刀盾手作战,作为反压制契丹人弓箭手的远程打击力量,第三队则为长枪※手兼弓※弩手,作为预备队。

    如果进攻顺利,则第三队投入战斗,迅速巩固已占领的阵地。如果进攻部队没有进展,那也达到了侦察守军实力的目的。如果先攻占了敌人阵地,再被敌人反冲锋压制下来,那么第三队就负责掩护袍泽撤退,避免在撤退中遭受重大伤亡。

    至于另一侧陡峭山壁,马桥决定先弃而不顾。隔着中间一条谷道,对面山崖上射来的弓箭已经大部分失去杀伤力,不如先取一侧,站稳脚跟后再攻取另一侧山头。马桥的安排中规中矩,一切安排已定,马上命人擂起战鼓,向山上发起了进攻。

    这座山坡不够陡峭,山上的契丹人无法利用滚木擂石来抵挡唐军,只能靠弓箭阻敌。马桥的兵是骑兵,但是大唐的兵不管什么兵种,人手一具战弓,弓※弩方面并不欠缺,而作为禁军精骑,他们又配备了骑盾、横刀、长枪甚至投枪,集多兵种于一身,完全能胜任马桥安排的作战任务。

    战鼓声中,马桥一声令下,刀盾手们便以骑盾护住要害,手提横刀,踏着那些松动粗棱、严重阻碍行动速度的碎石一步步向山坡上逼近,弓※弩手紧随其后,以刀盾手为屏障,准备远程压制。

    作为预备队的长矛手兼弓※弩手也随之行进,至半山而止,准备依据战场形势来决定是进攻还是掩护战友撤退。

    双方一进入对方的弓※弩射击范围,一枝枝利矢便彼忽来去,开始对射。马桥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亲率刀盾手冲在最前面,他们弯着腰,用骑盾护住身体要害,在后方弓※弩手的掩护下向山头逼近。

    山上的箭矢并不密集,完全被朝廷兵马的箭矢压制住了,契丹人的箭准头虽然不错劲道也严重不足,马桥的盾面上被射中几枝利箭只把盾牌一晃,有的箭矢就掉了下来,马桥不禁大奇:“不是说契丹人以游牧、狩猎为主,最擅长的就是弓※弩么这么软绵绵的力道,就算射在身上,怕也很难致命吧!”

    马桥原本担心契丹人的弓※弩厉害此时见契丹人的箭术不过如此,勇气倍增,马上下令加快进攻速度,等他们快冲到山坡上时,山坡上原本稀落的箭矢干脆停了,马桥立即加快速度,第一个冲进契丹人的防线,挥起横刀,冲杀起来。

    等他冲进敌群这才发现山上的守军不过数百人,使用的兵器杂乱破旧,绣蚀斑斑的长刀、粪叉、木棍,形形色色,不一而足。敌军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动起手来软爬爬的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马桥的刀法在军中也算一等一的高手了,眼见敌军战力不强,他干脆弃了骑盾,以双手舞刀,一路冲杀过去,身疾如虎,刀快如风,并不与敌纠缠,只是尽量制造混乱,为他的人马冲上山坡制造条件。

    很快,全部刀盾手都冲上了山坡,继而弓※弩手也拔出佩刀加入了战团,守在半山腰的预备队一见如此情况,马上按照原先的安排向山坡上冲去,可是还没等他们加入战团,山上那些叫花子似的契丹兵就崩溃了:“不要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有一个开头喊投降的,整个山坡上的抵抗马上就化为乌※有,除了少数人还想逃逸到密林中,结果被周军的箭矢射中外,其余的契丹人都跪在地上,双手高举武器,向周军投诚。

    武成昭是武氏家族的一个远房亲戚,仗着家族的关系在军中做了一名旅帅,接到上锋试探性进攻的命令后,他也是心中打鼓,所以才命马桥进攻,而他按兵不动,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不曾想马桥以一旅之师,顺顺当当地冲上了山坡。

    当周军挥舞着战旗,在山坡上向山下示意的时候,武成昭目瞪口呆,继而便是懊恼不已,早知契丹人如此不济事,这战功该抢到自己手里才是。

    眼下这么多人看着,这桩功劳是不可能明抢了,只能盼着马桥那厮能懂点事儿,在战报上重点提一提他这位前锋主将。

    山坡上,马桥笑的合不拢嘴。

    他这是第一次指挥打仗,而且是第一次冲锋陷阵,参与作战。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时,他虽面上冷静,心里不知有多紧张,一颗心忤忤直跳,好象擂鼓一般,既有初次参战的紧张惶恐,又有独自指挥一路人马的不自信。但是当他冲上山锋,砍死第二个人的时候,这一切的不安、一切的惶恐,就己被他抛到九宵云外了。

    战士,必须要经受战场的洗礼才能成熟起来,这一战打下来,马桥已迅速具备了一位将领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而手刃七人的战绩,也使他再也不会出现砍死第一个敌人时,鲜血喷了他一脸,马上惊慌跳起忘了回避,险些挨了另一个敌人一刀的事情。

    “现在我该干什么?对对对,想起来了……”

    咧着嘴傻笑半晌的马桥终于想起了军中老将教给他的一些常识:现在应该马上检杏敌人的装备,了解敌人的情况,向俘虏讯问敌军的情形,以备主帅作为下一步行动的参考。

    武成昭又等了半天,确信山上没有伏兵,这才挥军上山,占领这个制高点。当武成昭带着很难说是高兴的笑容登上山坡的时候,只来得及参加了马桥的审讯,通过审讯,他们很快搞清楚了敌军的情形:

    契丹叛军共六万七千余人,攻打檀州失利后,一路东逃,杀到平州城下攻城再度受挫,被迫又转向卢龙。因为长途奔袭,无法得到补给,他们的粮草已经耗光,箭矢也即将耗尽,马桥攻山时遭遇的稀稀落落的反击,就是因为契丹人平均每人只剩下不到五枝箭矢。

    契丹人并不知道朝廷巴经派来了大军,否则他们也不会只派这么点人守在黄獐谷,只是他们的主力正在攻打卢龙,而黄獐谷是他们背后唯一的通道,他们担心有朝廷兵马突然自背后杀至,派一路人马在此防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过官兵到时,他们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

    他们之所以搏斗无力、箭矢无力,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没有力气。

    在他们驻扎的山头上,马桥没有找到一粒粮食,而马桥他们兵临山下时,他们正在煮饭,还没来得及吃。马桥听说后亲自去查看了他们还没煮熟的那锅饭,里边计有老鼠两只、野猫一只,另有野菜一锅。

    武成昭对此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根本不需要再去检查,只看这些契丹人一个个面有菜色,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就相信这些人早就断粮了。

    首战第一功让马桥抢了,这令武成昭大为不满,他决心亲自打第二仗,攻取另一侧山头。而两个山头都属于契丹人的第一个前沿阵地,只要打下另一座山头,他就可以把两战混为一战,首功就是他的。

    于是,武成昭一面把审讯得来的情报迅速报回中军,一面准备亲自拿下另一座据说有五十人据守的险要山峰。

    这时候,没眼力件儿的马桥居然向他建议先对山上的契丹人招降:“郎将,契丹人既然饥肠辘辘,箭矢不全,恐怕没有信心守得住那座山头,尤其是咱们已经占领了这里,依末将看,不如派人上山招降,若能不动兵戈而胜岂非更好?”

    武成昭听后,脸色更难看了,可是若能招降当然不需动武,那座山头虽然守敌不多,胜在险要,契丹人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推石头的力气还是有的,光是从那山上扔石头下来,也能砸死不少人,他总不能让人觉得他不在乎将士性命吧。

    武成昭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冷冷下令道:“好!本将军就派你上山劝降,你去告诉他们,凡投诚者,本将军既往不咎。否则,攻上山去,杀个干干净净、鸡犬不留!勿谓本将军言之不预!”

    马桥没想到武成昭竟然派他上山招降,主意是他出的,如今将军既有吩咐,马桥只好硬着头皮拉过一个年岁很大的契丹人,向他说明朝廷招安的良苦用心。

    那契丹人听了连连点头,答应与他一同上山招降,马桥便打着一面白旗,与那契丹人沿着山间陡峭的小路,向对面山头爬去。

    武成昭站在山上,手按长刀,看着渐渐消失在对面山头的马桥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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