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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6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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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狮子狗舔光了地上的美酒,心满意足地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它努力尝试了半天,也没爬过平时很轻松地就能迈过的门槛,狮子狗纳罕地转了几圈,忽然一头撞到门框上……※※※※※※※※※※※※※※※※※※※※※“对面巷口那家店主病死了,娘子不善经营,欲盘出店铺回老家去。我看机会难得,郎君困在宫中不能出来,没法子跟你商量,所以就自作主张,把这家店也买了下来。

    价钱很高,不过那个地段实在是太好了,兵法有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我在南市经营许多,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同样的生意,地段咫尺之遥,红火程度就有天渊之别!”

    “还有,‘博古斋’古董店我叫人重新装修了一下,画柱雕梁,布置典雅,尽是大内那种雍容高贵的风格,还让如眉师傅介绍了两个弟子,每日来店里弹奏筝曲。达官巨贾、贵妇名媛喜欢附庸风雅嘛,这一来看着开销是多了些,可是生意却更好了,每个月只要多做成一单生意,赚的钱就远远超过这些支出了。”

    小蛮开心地说着。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杨帆的存在,她喜欢看着杨帆吃东西,喜欢说事情给他听,这样做的时候,她会有一种安详恬静、幸福满足的感觉。

    杨帆感慨地道:“说起来,家里的事一直就是你在操持,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娘子着实辛苦了,杨帆……敬你一杯!”

    杨帆今天是头一回不用人劝,就自己喝得很痛快,此时他已喝得俊面飞红,小蛮今天也是格外的开心,一杯杯醇浓的葡萄美酒喝下去,她的腮上也泛起了两朵桃花。

    见杨帆向她敬酒,小蛮忙也举起了杯。两人遥遥一碰,满饮了杯中酒,杨帆又斟满一杯,忽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院中走去,小蛮诧异地跟在后面。

    杨帆一步步走到院中,痴痴地望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忽然屈膝跪倒,小蛮讶然道:“郎君,你这是……”

    杨帆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告祭……父母双亲的……在天之灵!”

    小蛮讶然看了他一眼,道:“郎君等等!”

    她急急返回房中取了杯酒出来,走到杨帆身边,一撩裙裾,盈盈跪倒,柔声道:“奴与郎君一起告祭公公、婆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情深似酒

    “阿耶,阿娘,阿姐……”

    杨帆仰望着夜空,轻声呼唤着他的亲人。

    天空中一轮明月,皎洁如玉盘,在那明暗的阴影中,他似乎看到了严父慈母的容颜,看到了阿姐那俏丽的模样。

    杨帆缓缓闭上眼睛,泪水悄然流到了腮边,虽然那已是多年前的旧事,可是一想到父母双亲被烧焦的尸体,想到阿姐被人一刀断头的那惨烈一幕,杨帆依旧心如刀割。

    他哽咽着道:“阿耶、阿娘、阿姐,咱们家的大仇人,已经全部授首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心了!”

    他垂着泪,把一杯酒轻轻淋在地上。

    小蛮听到他的话,不禁暗暗吃惊,她知道杨帆自幼父母双亡,可是她一直以为杨帆父母双亡是因为天灾造成的,然而此刻从杨帆的话来分析,似乎其中大有文章呀。

    眼见杨帆洒酒祭奠,小蛮忙也学他的样子,把杯中酒轻轻洒在自己面前。酒液缓缓淋在地上,小蛮心中灵光一闪,身子不由一震,失声叫道:“郎君,莫非那丘神绩就是……就是郎君的大仇人?”

    杨帆沉默了片刻,轻轻颔首道:“是!我的家人……全都死在丘神绩手中!”

    小蛮看到他眼中闪闪的泪光,乖巧地闭起了嘴巴没有再问,心中只想:“丘神绩杀人如麻,仅在河南道博州一地,被其所害者就不止千余家,却不知郎君家乡何处,如今看来,郎君所说的世居交趾,那也是为了遮掩身份而编出来的谎话了。”

    小蛮暗暗猜测着,却忽略了杨帆方才所说的是“全部授首”,如果她注意到这一点,就该知道杨帆的仇人并不只丘神绩一个了。

    杨帆把酒杯放在地上,低声诉说道:“阿耶,儿幼时顽皮,不喜读书,常常惹你生气,儿如今做了郎将,总算是有些出息了,阿耶开心么?阿娘,儿为你娶了一位温柔贤淑、美丽可爱的娘子,阿娘开心么?

    阿姐,如果不是你,我当年就随你和父母双亲一起去了。如今,你的兄弟已经成家立业,我一定会肩负起光大门楣,重振家声的责任!咱们家,会兴旺的!你们放心好了……”

    小蛮听到这里,悄悄低下头去,有些自责。

    没错,她现在已经嫁给杨帆了,可她真的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了么?娶妻,就要繁衍后代、传递香火,郎君全家被杀,孤苦一人,传宗接代的责任全系于他一身,而自己……小蛮偷偷瞟了杨帆一眼,他闪着泪光的双眼正痴痴地凝视着空中那轮明月,郎君的眉又黑又亮,斜飞入鬓,郎君的鼻梁又高又挺,犹如悬胆,郎君那抿起的双唇轮廓分明,唇线清晰,他真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他是我的丈夫……”在这柔和的月光下看着他,小蛮心中不禁悄悄泛起了一丝涟漪:“或许……我该试着接受他,他是要与我相伴一生的男人呢,他碰我的话,我应该不会又发‘疯’吧?”

    “小蛮!”

    杨帆忽然转向小蛮,小蛮正心生旖念,被他一看,生怕被他看破了自己的心事,脸上顿时一热,连忙低低地应了一声。杨帆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家里为父母双亲设下祭位灵牌么?”

    小蛮轻轻摇了摇头,以前也还罢了,现在杨帆有了自己的府邸,却没有为父母双亲设下灵位,她做了新妇之后,杨帆也从未带她祭奠过亡父亡母,她一直有些奇怪呢。

    杨帆涩声道:“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父母双亲的真名实姓!”

    “什么?”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小蛮的意料,她诧异地张大了眼睛。

    杨帆黯然道:“我查过州府的户籍,他们用的都是化名,当他们被杀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告诉我,我们本该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氏。”

    “我是犯官之后,丘神绩虽然死了,可他当年做下的种种屠家灭门的事情,都是出于今上的意思。这些案子迄今不曾平反,所以我的真正身世依旧无法查明。”

    “我当初到洛阳来,是一心想着要报仇的,那时只想着以一己之力报仇雪恨,并不曾想过能够混迹官场,而今我做了官,我的仇人也已经死光了,我想,我该有能力为自己的家人做的更多!”

    “今上为了登上皇帝之位,当年以谋反罪名铲除了许多官员,她是永远也不可能为这些人平冤昭雪的,除非……李唐宗室重新夺回皇位。所以……我是站在李唐宗室一边的!”

    杨帆紧紧地盯着小蛮,沉声道:“宦海生涯,凶险无比。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有多少朝廷大员前一刻还风光无比,下一刻就锒铛入狱。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这些秘密!

    小蛮,你要做我的女人,就要和我一起承担这些危险,你有权选择去留,如果你愿意走,咱们所有的产业都可以给你,我不要。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去与留,我听你决断!”

    “郎君……”

    小蛮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的声音很低,但是语气坚决的不容质疑:“小蛮是郎君明媒正娶接进门来的结发妻子,进了你的门,就是你的人,青庐盟誓,言犹在耳,小蛮没有忘: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杨帆为之动容,轻轻牵起了她的小手。一轮明月下,青庐对拜时的朗朗誓词,似乎就在他们耳畔响起:“执子之手,与子同归。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昌谷镇上只有一家小客栈,因为这里距洛阳城仅有数十里距离,除非是错过了宿头,很少有人会在这里投宿。就这一家客栈,主要也是靠来往客人打尖歇息时卖酒赚钱。

    天边一轮明月已经挂上了树梢,这个时辰不大可能有客人来了,掌柜的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正要去后宅里歇息,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旋即就见一骑快马赶到了门前。

    掌柜的精神一振,连忙吩咐一个小伙计道:“快着些,去迎一迎客人!”

    马到了客栈前停下,马上一人飞身落下,动作极其矫健。这人穿着一身青色骑装,蓄着两撇漂亮的八字胡,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

    “把马牵去喂一下,要用上好的豆料,马包送进我的宿处。”

    这人吩咐一声,摇着马鞭走进了客栈,朗声道:“掌柜的,给我安排一间上好客房,再给我准备两桌上好的酒席。”

    店主一愣,说道:“这位客官,你是说两桌酒席?”

    青年微微一笑,道:“不错,一桌精致些就好,倒不用太多的菜肴,送到我的房间去。另外一桌要丰盛一些,就摆在这客厅里面,一会儿我还有六位兄弟赶来,你可以连房间也提前为他们准备好!”

    店主一听还有生意上门,不禁眉开眼笑,连忙答应一声,吩咐厨下准备酒菜,又亲自引了青年去客房。不一会儿,客栈外面又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起,果然有六骑快马驰来。

    这六人都是二三十岁的精壮汉子,胯下坐骑也俱非凡品,一看就是耐力非凡的长程健马,马鞍前挂了刀,鞍后携了马包,和那先到的青年一样,都是些赶长途的旅客。

    那掌柜的早已得了青年提醒,一见六人赶到,立即兴冲冲地迎上去,六人中一个方面大耳,气度沉稳的中年人看了看马廊里正在喂着的那匹马,对掌柜的道:“店家,给我们准备几间上房,再给我们准备些饭菜!”

    店家搓着手笑道:“几位客官,六间上房已经给你们拾掇妥当了,饭菜也都准备好了,各位快快请进吧!”

    那中年人用马鞭指着他笑道:“你这掌柜的很会做生意啊,这客套话儿说的忒也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掐会算呢!”

    店家陪笑道:“小老儿哪有那般本事,各位客官不是有位朋友先到了一步么,是他告知小老儿的,这桌酒菜也是他为各位点的,他还交待说,承蒙各位自少华山下一路护送至此,感激不尽,这桌酒菜,是他的一番心意。”

    六个骑士听了,不禁相视苦笑,其中一人喃喃自语道:“原来,我们的行迹早就被她发现了!”

    房间中,那位八字胡青年轻轻撕去脸上的两撇胡子,又调皮地向镜中的自己扮个鬼脸,这才起身走到手盆前,撩起清水轻轻洗去脸上的易容之物,渐渐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俏美面孔来。

    原来,这八字胡青年竟是天爱奴装扮的。她打开马包,取出一套轻便的衣袍换上,回到几案旁坐下。案上已经摆了几样清淡的小菜,还有一壶美酒,天爱奴斟满一杯,举杯在手,甜甜一笑。

    她的心很小很小,所以她从来也不叫人住进去。一旦叫一个人住进去,便会把她的心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自从她敞开心扉,把自己的一番情意倾注在杨帆身上,这个把自己封闭多年的女孩儿就再也不可自拔了。

    爱一个人太深,心会醉的。

    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一想到这里,阿奴未饮,先就欢喜得醉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迷恋你的怀抱

    杨帆今日大仇得报,心愿得偿,自然是快意无比。

    对于逝者的责任,他已经尽到了。今后,他要为自己、为生者而活,未来的日子对他来说将更有意义,他要建功立业,要光大门楣,要不负婉儿的一片痴心,还要找回幼年失散的阿妹,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这一夜,杨帆酩酊大醉。

    长到这么大,这是杨帆第一次解开心防,让自己踏踏实实地大醉一场。

    小蛮吃力地架着杨帆,摇摇晃晃地往卧室里走。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喝醉了的时候身子可以重成这样。

    “今夜叫他睡在榻上,我打地铺就好了!”

    小蛮想着,架着杨帆走到榻边,弯下腰去刚想把他轻轻放在榻上,杨帆就一头栽了下去,小蛮“哎哟”一声,被他一拖,立足不稳,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怀里。

    小蛮又羞又窘,想要挣脱出来,可是她的一条手臂被杨帆死死地压在身下,根本抽不出来。小蛮使劲挣了两下,杨帆似乎硌的不太舒服,忽然一翻身,大腿一抬,便搭到了小蛮腰间,把她牢牢的卡住。

    小蛮吓呆了,整个身子僵卧如弓,一动也不敢动。

    她紧张地看着杨帆,杨帆两颊酡红,呼呼大睡,一阵香甜的鼾声顷刻间就响了起来。小蛮啼笑皆非,努力抽了抽手臂,还是没有抽动,小蛮转了转眼珠,又用力去推杨帆的大腿。

    他的大腿好粗、好有力啊,小蛮费了好大的劲儿,卡在她腰间的大腿才松动了一些,小蛮心中一喜,继续加大力道,眼看就要把杨帆推得仰面去睡,杨帆突然不满地“咕哝”了一声,用力一翻身子。

    “啪!”

    那条大腿重新卡回了她的腰间,膝盖抵在她的后腰眼上,一只大手则狠狠地拍在了她的臀部上。

    前功尽弃!

    这一下两个人契合得更紧密了,小蛮以一种很暖昧的姿势侧卧在杨帆怀里,那唯一得以自由的手臂也被杨帆揽住了,小蛮又羞又气,偏偏挣脱不得。

    “咦?我居然没有揍他!”

    经过一番努力挣扎,始终无法摆脱杨帆的小蛮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忽然惊奇地发现自己方才居然没有“发疯!”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有什么毛病了,武厚行那个病秧子并不是她的第一个受害者。她童年时被带到长安,侍候公孙小姐只有一年半左右的时间,之后就被她的师傅看中,成了太后近身女卫的人选之一。

    在那艰苦的训练岁月里,与她切磋过的可不只有她的师姐妹,还有从宫卫中调过来的武技高手。只要有男人以擒拿角搏等近身肉搏技巧把她制服,与她的身体接触稍微大一些,她立即就会“发疯”。

    她会马上爆发出近乎自身一倍以上的战力,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直到再也动弹不得,以致后来再也没有一个男人愿意与她切磋。尽管她也清楚对方对她并没有恶意,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在新婚洞房之夜,尽管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过无理,可她不能不提出来。不然的话,如果杨帆执意与她同房,很可能……她的洞房之夜,就是她守寡的开始了。

    然而,小蛮此刻却惊讶地发现,尽管杨帆以这样暖昧的姿势压着她,几乎是把她整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下,她却依旧很正常,她既没有一脚把杨帆踢飞,也没有一拳打断他的肋骨。

    “天呐!我……竟然正常了?”

    小蛮惊奇地自问。

    ※※※※※※※※※※※※※※※※※※※※※※清晨,公鸡“喔喔”地打着鸣儿,杨帆闯鸡而醒。

    正值夏日,天亮的早,则天门上的钟鼓还没有敲响,窗棂上已经透入了白蒙蒙的光明。

    杨帆醒过来之后并没有马上睁眼,他的头还是昏沉沉的,宿醉初醒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不过,锦被光滑的感觉从指端传来,却非常舒服,细腻、光滑、柔软、结实,富有弹性……“嗯?弹性!”

    这个感觉映入心里的时候,杨帆“呼”地一下张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乌油油的一头长发,那秀丽的长发有些蓬乱,就在他的颌下,目光再往下看去,衣裙纠缠在她的身上,绷出了曼妙的体态,杨帆的一只大手正抚在她高翘而圆润的臀部上。

    杨帆吓了一跳,他没敢乱动,只是悄悄挪开了胸口,然后他就看到一张俏丽的小脸,被他的胸膛捂得红扑扑的,那双整齐、细密的眼睫毛,正轻轻覆盖着她美丽的眼睛上,小蛮正在他怀中熟睡呢。

    杨帆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鬼鬼祟祟的正想毁灭非礼人家的证据,小蛮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大概是他的动作把小蛮惊醒了。杨帆赶紧躺回枕头,闭上眼睛,佯做熟睡。

    可是他的神志已经清醒了,手依旧盖在小蛮的臀部上,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里的丰满、圆润、结实、绵软与弹性。

    小蛮醒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一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的一条手臂依旧压在杨帆身上,已经压得没有一点知觉了,整个身子就那样侧卧如弓地睡着,整整一晚都没有换过姿势。

    一想到自己就这样在杨帆身下睡了一晚,小蛮有些难为情,同时又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是她自童年时睡在阿兄怀里之后,第一次在别人怀里睡了一夜,她似乎又找到了那种踏实、安稳的感觉。

    悄悄张开眼睛,见杨帆依旧在呼呼大睡,小蛮赶紧向外抽动自己的手臂。

    “这家伙,怎么这么沉啊!”

    小蛮费了半天劲,也没抽出自己的手臂,忍不住轻轻咕哝了一声。杨帆依旧在装睡,还微微地发出鼾声。

    小蛮想从他身下挣脱出来,身体便不免有些动作,两人都是一套夏日穿着的薄软轻衫,杨帆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小蛮的腰肢柔韧有力的扭动,感觉到她那紧绷绷的臀部用力拱起时隐隐跳跃的臀肌所散发出的青春活力。

    这种感觉当然很诱人,杨帆很想体味更多。可是已经深知欢爱滋味的他是禁不起一个美丽少女在身下如此扭动的,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了反应,如果被小蛮察觉……杨帆似乎想到了自己凄惨的下场,他当机立断,马上梦呓似的咕哝了一声,小蛮立刻吓得不敢动了,她紧紧闭起眼睛,缩紧身子,小猫儿似的装睡。

    杨帆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面朝床里,小蛮不失时机地把她的手从杨帆身下抽了出来,两个人配合的真是天衣无缝。

    小蛮蹑手蹑脚地下了地,长长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那条被压了一晚的手臂酸麻得一点气力都使不上。

    杨帆面朝床里,等着小蛮离开,以免两人尴尬,可是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开门的声音,杨帆正暗暗纳罕,不知自己该不该此时“醒来”,忽然觉得榻上一沉,小蛮似乎又悄悄地爬到了榻上。

    “她要干什么?”

    杨帆一边打着鼾,一边好奇地猜测着,他感觉到小蛮的呼吸就拂在他的耳朵上,杨帆把眼睛悄悄张开一条缝,就见小蛮从他身上悄悄伸过手来,抓起放在床榻里边的一套被褥,然后就像贼一样溜开了。

    很快,杨帆就听到地板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明白过来的杨帆不禁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小蛮铺好被褥,看看犹自“熟睡”的杨帆,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和衣躺了下去,轻轻过拉薄衾,盖住自己身子,小蛮忽然有些怀念他的怀抱了。

    “当~~,当~~,当~~”

    则天门上钟鼓齐鸣,杨帆和小蛮“同时醒来”,两个人互相笑笑,道了一声:“早啊……”

    两个人的笑容,似乎都带着一抹得意的味道。

    ※※※※※※※※※※※※※※※※※※※※※※※近来朝廷多事,武则天改变了隔日一朝的规矩,每日都开朝会。如今政局稳定下来,便又恢复了隔日一朝的规矩。

    杨帆的左羽林卫自昨日傍晚起就与右羽林卫换防了,他至少会有半个月的休息期。杨帆是军人,当然不可能每天都待在家里,不过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他想告几天假还是很容易的,他的顶头上司就是野呼利,哪能不予他方便。

    杨帆用过早餐就离开家门去找赵逾了。

    当初他认识赵逾的时候,是因为赵逾的耳目人身份,虽然后来知道这赵逾是沈沐放在洛阳城的一个耳目,但他的公开身份依旧是包打听,杨帆要找人,当然要找他帮忙。

    杨帆原打算在他报仇雪恨之前,不与任何人有过深的牵连,当时没有着手寻找妞妞,就是担心在复仇过程中失手暴露身份,反而牵连阿妹。至于后来与婉儿暗订终身,以及皇帝赐婚小蛮,则非他能预料的了。

    如今他最后一个仇人业已授首,就该着手寻找阿妹了。

    在杨帆看来,要寻找阿妹应该并不太难,这天底下姓公孙的固然不少,可是夫家姓裴、自家姓公孙的却绝不会很多。而且,这个女人被广州都督路元睿视若上宾,那么她必然是极有身份的,这样的人家更不会许多。

    天下权贵,多集中于洛阳和长安,杨帆打算让赵逾动用他的人手先在洛阳查访一番,如果洛阳没有,就请身在长安的沈沐在那边代为寻找,沈沐与长安的高门大阀来往密切,如果有这样一户人家,或者曾经有这样一户人家,他一定可以打听到。

    如果这样依旧找不到的话,那么就只有使用遍贴寻人启示的法子了,虽然那些高门大阀不会去街巷间看这些东西,但是这样的人家大多仆从如云,这些仆从之中总会有人知道的。

    赵逾听说杨帆叫他帮忙找人,自然无不应承,问明杨帆所知道的线索之后,立即便安排了下去。此时,天爱奴已经进了城,往修文坊去寻找杨帆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佛前一小尼

    夫妇二人同游的话,若是不想离开洛阳城,那么除了各处的大小寺庙和洛水河畔的景致,最好的去处就只有北、西、南这三个坊市了。杨帆在南市是有店铺产业的,去南市一游正好公私两便。

    “旁人店里雇伙计,最喜欢雇那些忠厚老实的,总觉得这样的人才可靠,用着才放心。我偏不同,我雇人,专挑那些精明伶俐、能说会道的,就要这样的人才能打理好生意嘛。”

    小蛮伴着杨帆从一家店铺里出来,巧笑嫣然地道:“精明伶俐的伙计用着才会得心应手。精明的人就一定不老实么?那也未必。再者说,掌柜的有干股,就不怕他不用心,只要他用心,还能不看紧了这些人?

    我是每月都要核算赢利的,如果他们真能给咱家赚大钱,就算手脚有些不干净,自己会占些小便宜,我也懒得理会。朝中那些官员们不是经常在皇帝面前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么,做生意也是这个道理。”

    杨帆笑道:“嗯!难怪人家都说你是小财迷,一提到赚钱,你就眉飞色舞的。”

    小蛮向他扮了个俏皮的鬼脸,笑道:“嘿嘿,人家小时候穷怕了么。”

    杨帆看着她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也很欢喜,他和小蛮现在相处得是越来越融洽了,这种情形,同他们两个刚刚成亲那两天的尴尬局面相比,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那样的日子对彼此都是一种折磨。

    “郎君,你看,那一家就是我刚盘下来的铺子,那家原本是做丝绸生意的,咱家已经有一家绸缎铺子了,只是位置没有这里好,我打算把这里装修一下,把咱家的绸缎铺子挪过来,原来的位置则开一家金银行。”

    小蛮说着,与杨帆并肩走进了那座还未装修完毕的店铺。

    不远处,天爱奴无力地倚在“博古斋”门口的红柱上,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她兴冲冲地赶到修文坊,向人问起杨帆的下落,不料她听到的不仅仅是杨帆高升郎将的喜讯,还有皇帝赐婚、杨帆娶亲的消息。

    那一刻,阿奴真如五雷轰顶,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修文坊,阿奴失魂落魄的,偏偏却记住了杨帆新宅的地址。不知不觉间,她就来到了福善坊,来到了杨府门前。

    阿奴看到了杨帆和他的新娘子亲亲热热地离开家门,一起去到南市的情景,她一路尾随着,看着他们出双入对,恩恩爱爱的样子,心彻底碎了。

    同一般遭遇情变的女子不同,天爱奴自幼被亲人抛弃的惨痛经历,使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不想再对任何人付出真心,直到她遇到杨帆,不知不觉被他吸引,直到她在生死存亡时刻,被杨帆用鲜血拯救她的行为所打动。

    她的心冰封了许多年,一旦敞开心扉,忘我地爱上一个人,那份情是最真挚、最狂热、最难以自己的。所以,相应的,当她受到伤害时,那份痛苦也是她最无法承受的。

    夏日炎炎,天气酷热,阿奴倚在红柱上,身上却是一阵阵的寒战,一颗心仿佛浸入了冰窖中,再见不到一丝暖意。她从华山绝顶抱着一死的决心投崖自尽,继而死里逃生,割舍了过往的一切,她生存的唯一信念、对幸福的唯一追求,都来自于她爱上的那个男人。

    如果说她以前只是冰封了自己的情感,不让自己爱上任何一个人,不对任何一个人投入完全的信任,固然没有幸福,同样也没有痛苦。现在,她的心却是任由那风刀霜剑血淋淋地割裂开来,肆虐折磨着,好痛好痛!

    她的身后就是“博古斋”,房屋装修的古色古香,门前还搭了很古朴的门楼,古董店里一天也不见得会有一个客人问津,所以门前非常冷清。店里有一个从如眉大师那里聘请来的弟子正在弹着古筝。

    阿奴精通音律,听得出那是一首《分飞燕》。分飞燕?何似她此刻的心情?那凄婉的乐曲,伴着她的心,声声滴血。

    杨帆和小蛮从那家尚未装修完的店里出来,说说笑笑地向这边走来,天爱奴急忙转过身,快步离去。清泪如珠,强凝在眼,阿奴的心在流血,却不肯让泪再流下来。

    “你说你爱我的,是不是真心话?我要听你说出来!”

    “是,我爱你!杨帆,爱阿奴!”

    “那就行了。死,有什么了不起……”

    言犹在耳,回想起来,却是句句如刀。

    天爱奴逃也似的离开南市,强忍了许久的两行泪水,在她踏出南市坊门的时候,终于打湿了她的衣襟。爱一个人太深,心会醉;被一个人伤的太深,心会碎!阿奴的心已支离破碎!

    ※※※※※※※※※※※※※※※※※※※※※※武承嗣抬起一双迷离的醉眼,冷冷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心腹,沉声问道:“静公公怎么说?”

    那心腹家人道:“静公公说,当日有狄仁杰进宫秘奏,随后天子就封锁了九城,急召李昭德进见,与李昭德一番商谈之后,随即便召见武攸宜和来俊臣,开始捉拿丘神绩与周兴。”

    武承嗣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寒声道:“狄仁杰、李昭德……”他双眼一张,厉声问道:“静公公有没有说,他们究竟向天子密奏了些什么,以致惹得天子震怒?”

    那心腹家人道:“这个静公公却没有说,他对小人说,狄仁杰向天子密奏时,请天子摒退了所有人,就连上官待制都暂时离开了武成殿,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向天子禀报了些什么。”

    武承嗣咬牙冷笑道:“我就知道!坏我大事者,一定是狄仁杰这些人!”

    他低头沉思片刻;摆了摆手,那心腹家人应声退下。武承嗣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以为如此就可以独霸朝堂了?哼!这天下终究是我们武家的天下,我武承嗣就算被罢了宰相之职,要整治你们也易如反掌!”

    ……

    迎仙宫里,身材高大、白白胖胖的静公公蹑手蹑脚地走到韦团儿身边,垂手站定。

    韦团儿正对镜梳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罗衫襦,里边紧身无带的绯色诃子裹束着她丰满的酥胸,乳沟深陷,裂衣欲出,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惹火曲线。

    她从镜中看到静公公出现,只是睨了他一眼,依旧不紧不慢地摘着发上的珠饰,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静公公欠了欠身,细声细气儿地回答道:“不出团儿姐姐所料,魏王果然使人来询问,究系何人向大家告他的黑状呢。”

    “哦?”

    韦团儿妙目流盼,嫣然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静公公陪笑道:“自然是依着团儿姐姐的吩咐,向他交待的了。”

    韦团儿笑盈盈地乜了他一眼,自发髻上摘下一枝步摇,突然一反手,就向静公公那张白白胖胖的大脸刺去,静公公措手不及,“哎哟”痛呼一声,白胖无须的大脸上马上沁出一点殷红的血珠。

    静公公捂着脸,惊慌地看着韦团儿,韦团儿俏脸一寒,斥骂道:“真是个没用的蠢货!什么叫依着我的吩咐?你知道的就是这些情形,难道你还知道些别的不成?”

    静公公慌了,“卟嗵”一下跪在地上,膝行两步,抱住她的腿,连声道:“是是是,奴婢愚蠢,亏得团儿姐姐点拨,奴婢所述只是自己所见所闻,并不曾对魏王有所遮掩的。”

    韦团儿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就好!这张嘴,你可要管住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须知祸由口出!”

    静公公赶紧道:“是是是,姐姐叫奴婢张嘴,奴婢就张嘴,姐姐叫奴婢闭嘴,奴婢就闭嘴!”

    韦团儿“噗哧”一笑,又睨他一眼,便微微带起了一抹春意:“好啦,替人做了事,总要叫人知道才承你的情不是?梁王那儿,你记得去回个话,叫他知道,咱家并非没有帮他的忙。”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嗯!今儿晚上,大家要召沈太医侍寝,不用我去身边侍候……”

    静公公心领神会,连忙用他那肥厚灵活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涎着脸笑道:“奴婢明白!今晚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姐姐,叫团儿姐姐欲仙欲死,快活无边!”

    韦团儿晕着脸道:“滚得远远的吧,谁希罕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天爱奴逃一般离开南市,失魂落魄地一路行去,渐渐走进一片丛林。

    洛阳城北部城区最为繁华,南部城区则最为荒凉,南北城区的地价有数倍差距。在南城有大片的丛林荒地,所以在此定居的大多是喜欢幽静的文人墨客和部分仕途失意贪图房租便宜者,像狄仁杰这样身居高位而选择这一地区置宅定居的则是绝无仅有的了。

    天大地大,已没有她天爱奴容身之处。她还能到哪儿去呢?天爱奴牵着马,茫然地走进丛林,又茫然地站住脚步,痴痴地望着一棵横探出一根枝丫的老树,站了许久,便轻轻摸向自己的腰带。

    “当~~~”

    忽然,一声钟鸣在林中响起,钟声悠扬,虽只一声,却在林中回荡,久久不绝,阿奴不由绝了寻死的念头,循声走去。

    不一会儿,她走出丛林,眼前豁然开朗,伊水河畔,赫然出现一座灰青色的庙宇。庙宇虽然不是很大,前后也有三进,有飞檐斗角从青瓦白墙上露出来。天爱奴走到庙前,抬头望去,就见门楣上三个大字:“净心庵”

    “净心,净心……”天爱奴轻轻念了两声,自嘲地一笑,把那马缰一松,也不管那骏马往何处去,便信步走进了尼庵。

    与白马寺、天宫寺这等庄严肃穆的大型寺庙不同,净心庵里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就连那座不算太高的七层宝塔,都显得线条柔和流畅,透出阴柔之美,这里毕竟是女性修行人的所在。

    唐初时候,因为道教盛行,且李唐宗室以道教为本教,奉“道教教主”老子为李氏王室的宗祖;尊道教为国教,故而道观林立,入道者甚众。因为朝廷对道教大力扶持,“女冠给田二十亩”;入道女子没有冻馁之患;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有大量的贫家女子出家作道士。

    同时,因为女冠不用削发,可以盛服浓妆,甚至可以使唤女婢下人,与社会各界的来往也比较自由,所以色衰的妓女、年老的宫女;甚至一些不愿受到约束的公主、嫔妃、贵族的姬妾等等也愿意出家做女道士,结果女冠的名声越来越差,甚至还有一些名妓以道士身份自抬身价。

    相对而言,真正想要持戒出家的,反而不会选择道门了。这个时代,出家为尼的,大多是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世家,或因自幼受家中崇信佛教的长辈影响,或因爱情不谐、或是丈夫身故后为避免改嫁而守节出家的女人,反而少有普通人家的女子。

    因为尼姑们大多是真心修佛的,再加上她们的家世大多不凡,因此不愁香火供奉,所以她们的修行之所大多没有什么进香的信徒,显得非常冷清,偶尔有信徒来进香,她们也懒得结缘。

    天爱奴走进尼庵,廊下偶然有几个女尼经过,看见了她,居然也不上前理会。天爱奴信步走进正殿,就见殿中供奉着一座白衣观音大士的立像。观音大士慈眉善目,手托净瓶杨柳枝,带着恬静的微笑俯视着她。

    天爱奴走过去,轻轻跪在蒲团上,仰视了观音大士许久,忽然低下头,拔出了腰间短刀。

    “嚓!”

    一缕秀发,飘然落地……

    ……

    不知何时,一位缁衣老尼转进大殿,忽然看见一位身着俗家女子衣服,却剃了光头的女子正跪在菩萨面前,不由露出惊讶神色,她快步上前,绕到这女子正面,仔细看看,确非庵中女尼,不禁疑惑地稽首道:“这位施主,你这是……”

    天爱奴冉冉站起,向她恬然一笑,低眉敛眉,双手合什,轻声道:“弟子阿奴,愿外荣华、去滋味、绝情爱、断俗欲,万缘放下,除一切业障,为我佛弟子,请师傅成全!”

    那老尼大概还是生平头一回看见这样出家的女子,不禁呆住了。

    绰约小天仙,

    生来十六年。

    姑山半峰雪;

    瑶水一枝莲。

    剃尽三千烦恼丝的天爱奴,低眉敛目,宝相庄严,俨然已是侍奉佛前一小尼。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两难

    武成殿上,武则天侧身卧在榻上,兰益清和另一个俏丽的小宫女在榻边轻轻摇着羽扇,为她拂起阵阵清凉。上官婉儿折腰坐在榻边,轻声念着一份奏章。

    近来,武则天的眼力是大不如从前了,而且很容易就感到疲惫,尤其是经过宰相们与武承嗣的一场争斗,元气大伤的似乎不止是朝廷,武则天也一下子苍老的许多。

    很多时候,她感到精力不济,就要这样卧在榻上闭目养神,由婉儿把奏章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婉儿轻声念着奏章,本来还很流利,但是念到后来,声音却慢慢迟疑起来。

    这是右御史台侍御史甘青阳呈给天子的一份奏疏,这位侍御史所上的奏章是针对前不久朝中这场纷争的。他在奏章中说,朝中这场纷争,究起缘由,皆因立储而起。他认为皇帝如果不能就皇储一事做出一个妥善的安排,类似的政争还会发生。

    这位侍御史毫不客气地指出,当今太子无德无行,身为储君,威望不足以服众,而天子已年近古稀,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应当尽快确立一个合适的太子人选,以免朝野不安,百官猜忌。

    武则天一向不服老的,老字对她而言是个忌讳,如果平素有人敢这么说,武则天早就勃然大怒了,这位侍御史年轻气盛,出言无忌,竟敢在奏章中直言天子老迈,来日无多,婉儿读到这里不免惶恐,谁知武则天听到这里,神情一黯,居然没有发怒,只是淡淡地道:“念下去,朕听着呢!”

    “是!”

    婉儿鼓起勇气,继续念起来,武则天静静地听着,等到婉儿念罢,整座大殿顿时静下来,侍奉在左右的宫娥内侍们俱都肃立不语。兰益清和另一个小宫娥依旧摇着扇子,轻轻的风微微拂动武则天额头的发丝,发丝中几根雪白的头发异常刺眼。

    “还有么?”

    武则天的声音有些幽幽的语气,婉儿忙道:“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份奏章。”

    武则天“嗯”了一声,轻轻地道:“留中吧。朕倦了,要歇息一下,你们都退下。”

    “是!”

    婉儿起身,轻轻一摆手,殿中的宫娥太监都退了下去。

    婉儿拿起需要由她整理批复的一摞奏章,悄悄退了出去。殿中只有静静躺卧的武则天和在她身后轻轻打扇的两个小宫娥,武则天额头的白发如霜后的小草,依旧轻轻地随风摇曳着。武则天喟然叹息一声,疲惫地抚住了额头。

    她这一生,杀伐决断,不管身处逆境顺境,不管是早年做为一个命运操于他人之手的才人,还是如今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帝王,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干扰到她的决定,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她久久不能取决的。

    可是现在,她已经成了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偏偏对皇储问题取决不下。

    她有本领成为这个天下亘古以来第一个女皇帝,却没有办法解决自己的身后事。

    她做到了以前所有女人都不曾做到过的事情,但她依旧没有能力颠覆数千年来这男权社会形成的传统。

    天下是她的,当然该传给她的子孙,但她的子孙,继承的是她丈夫的血脉,而她的丈夫,是被她颠覆的那个王朝的皇帝。

    把江山传给与她同姓的武氏族人呢?

    姓武的人里最亲的也不过是她的侄子,她千秋万岁之后,她的侄子、她侄子的子嗣后人们,会把她这个姑母奉为祖先,祭祀血食么?

    传子,还是传侄?

    从感情上,她憎恨一切倾向于立她儿子的大臣,因为这江山是她从她丈夫手中窃取过来的,她很清楚,尽管她的儿子畏她如鼠,可是一旦她立了儿子,她百年之后,她的儿子也一定会把江山归还于李唐。

    所以,一切倾向于立她儿子为太子的大臣,她都本能地觉得是一种对她的背叛,对她并不忠诚,这种人绝不可靠!

    可是立侄呢?她再怎么了不起,也是一个受到时代局限的女性。她深信,人死后是有一个灵魂世界的,而灵魂世界的人,需要这个世界的子嗣来祭祀血食。

    立子,还是立侄?

    武则天很清楚,家国天下,继承人江山的延续,社稷的平稳。所以,不管是以天下为己任者,还是为了一家一姓的荣华富贵者,现在最关注的都是她的继承人。她还没有死,但是所有的人,正在渐渐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集中在她的继承人身上。

    为此,他们之间的战斗只会越来越惨烈。可她对此却无可奈何,因为连她自己都开始感觉到,她真的老了,她曾经打败过她所有的敌人,唯有时间这个敌人,她无法战胜。

    立子,还是立侄?

    武则天按住眉心,头痛无比。

    ※※※※※※※※※※※※※※※※※※※※※

    “待制,左羽林卫杨帆郎将等候你多时了。”

    上官婉儿刚刚回到自己在史馆的住处,一位女官便迎上来禀报道。这位女官叫符清清,也是婉儿的心腹。武则天近来精力大不如前,压在婉儿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每日都有大量的政务需要处理,所以婉儿把几个心腹女官调到了身边,帮她处理政务。

    史馆这边辟出了几间房子,作为这些女官和她处理政务的所在,她原来的住处则由屏风分隔为书房和卧室,专为休息和会见客人的所在。

    “哦!”

    上官婉儿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平静地道:“是我唤他过来的,宫中防务上有些事情需要交待于他。这几份奏章是大家已经批复了的,你拿去,整理之后,转送中书。”

    “是!”

    符清清答应一声,从上官婉儿手中接过一摞奏章,上官婉儿便拿着剩下的奏章,轻移莲步,姗姗地走向自己的住处。

    门开了,上官婉儿闪身进门,眼波向书案处一瞥,不见杨帆身影,不由一怔。随即,一只大手突兀地从她身后伸过来,揽住她的纤腰,把她拖进了自己怀里,同时房门也被紧紧地掩上了。

    “郎君……唔……”

    上官婉儿欣喜地扬眸,刚刚看清杨帆英俊的面庞,就被他吻住了嘴巴,婉儿嘤咛一声,闭了美眸,用双臂柔柔地环住了他的脖子,丁香雀舌温顺地迎住了他的舌头。扑扑啦啦,一摞将相王侯陈述国家大事的奏章撒了一地,哪里还去管它。

    一阵神魂颠倒的亲吻,杨帆看着她濡湿红润的双唇,温柔地笑道:“几天不见,想不想我?”

    “才不想呢!”婉儿嘴硬地否认:“这些天你真是好忙呀,白马寺、梁王府、金钗醉,呼朋唤友,好不热闹,哪有一刻想过人家,还想叫人家想着你念着你么。”

    杨帆失笑道:“哎哟,婉儿对我的行踪打听得清清楚楚么,幸好我只是去见些狐朋友狗友,若是偷腥,怕不早被人捉奸在床了,嘿嘿,如此这般,还说不想我?”

    婉儿俏脸一红,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恨恨地捶了一拳,娇嗔道:“就是没想!”

    杨帆这几天还真的挺忙,除了头一天陪着小蛮去逛了趟南市,看了看自家的店铺,接下来几天,他一直在梁王府、白马寺等处周旋,保持着同梁王武三思、白马寺主薛怀义的亲密关系,同楚狂歌、马桥、野呼利、魏勇等一班军中好友,也多次欢聚。

    今日杨帆还抽空去见了赵逾,赵逾对他交待的事情很上心,这几天把他的人手都撒出去专门帮杨帆查访那样的一户人家。虽然他在洛阳城里始终不曾找到一位夫家姓裴、自家复姓公孙的贵妇人。

    不过,赵逾已经打听到,在长安有一位公孙大娘,夫家姓裴,现任府军折冲都尉,夫妇二人俱精于剑术。从她的身份地位和精于剑术这两点上,都很符合杨帆所描述的形象。如今他已派人急赴长安,加以确认了。

    得了这个消息才进宫来的杨帆,此刻实是十分欢喜的。杨帆笑着揽住婉儿的香肩,柔声道:“我做这许多事,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我的婉儿长相厮守么。”

    一说起这块心病,婉儿不禁蹙起了秀眉,担忧地道:“郎君,婉儿觉得陛下越来越喜怒无常了。今日有份奏章,以着陛下往日脾气,必定会勃然大怒的,可是陛下方才听了竟浑若无事。”

    杨帆道:“陛下不再动辄大怒,岂非好事?”

    婉儿摇了摇头,道:“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婉儿侍奉陛下已经十年,深知陛下脾性,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陛下原来做太后时还好些,自从做了皇帝,行事越来越叫人难以琢磨。我很担心……你说我们真能在一起么?”

    杨帆不以为然地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咱们这位陛下还能活多久?我本来就没把指望放在她的身上!”

    婉儿苦笑道:“陛下还没有死,好象人人都在做着陛下驾崩之后的打算了,也难怪陛下她……,郎君,你说新帝登基后,咱们就一定能在一起么?”

    杨帆道:“所以我现在才在努力地争取更多的人脉、更大的权力,就算我的婉儿是天上的月亮,只要我有足够的力量,也能把你摘下来,你说是不是?”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宫变

    夜色如墨,弦月如钩,天空中点点的星辰,仿佛美人的眼睛,一闪一闪,勾魂摄魄……夏夜里,白天的暑气难得地消散,宫闱中轻轻荡起的夜风,带着一股清凉,让扶刀巡夜的侍卫们精神为之大振。风中隐隐有些湿意,看起来今夜或明晨会有一场好雨。

    白日里煊赫辉煌的宫殿,此刻就像是一头头蛰伏在黑暗中的森森巨兽,然而那恢宏壮观的明堂和天堂,即便是在这夜里,也依旧巍峨地矗立着,带着一种令人一望就会油然生起匍匐膜拜之心的气势。

    宫中的侍卫们身着鲜明的戎服,佩着制式的长刀,在一处处殿宇楼阁间静静地巡弋着,夜色中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攸忽而来,攸忽而去。

    前方就是太子宫了。

    在这座宫城里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当今女帝。从来没有人把这个太子当成一回事,就连这些侍卫们也不例外,尽管太子宫也是他们每日必须巡视的地方,但是在侍卫们眼中,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们经过这里时,甚至还不如经过皇帝日常办公的武成殿时心生敬意,尽管那里夜晚并没有人。带队的是一个队正,叫叶值秋,叶值秋向太子宫前淡淡地扫了一眼,接下来他会像每晚一样,从那宫门前随意地走过去,没入高高宫墙的阴影,再向前边,完成今晚巡逻的第一个轮回。

    但是他一眼望去,忽然就站住了脚步。他惊诧地发现,在这寂静的夜里,正有一个人站在太子宫前,弯着腰趴在门缝上向里边张望着。叶值秋有些吃惊,按刀喝道:“什么人?”

    他一面叫,一面快步向前赶去。站在宫门下的那个人似乎吓了一跳,猛地直起腰来,扭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像一只狸猫似的窜出去,沿着宫城下的阴影,飞快地向远处逃去。

    “追!把他给我抓回来!”

    一见那人逃了,叶值秋马上警觉起来,立即吩咐一声,便有几名手下飞快地追了上去。

    叶值秋急急赶到太子宫前,看了看那扇高大结实的宫门,又伸手推了推,宫门牢牢地关着,一动未动。

    唐宋时候的宫禁远不及明清时候严厉,明清时候,夜晚宫城上锁,就算天塌下来,只要天还没亮也绝不开门,就算是有人跑来告密说某某人造反,也只能从大门上的小门儿把奏章递进去。而唐宋时候,只要皇帝愿意,就算晚上召见大臣,一样可以入宫。

    然而如今的这位大周太子武旦却有所不同,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太子只是母亲为了安抚天下臣民才立下的,武氏一族中有太多的人正垂涎着他的太子之位,所以他平素谨小慎微,白天时没有皇帝诏命绝不踏出太子宫一步,夜晚更是宫门紧闭,绝不可能出现内侍下人出出入入的情况,这也正是叶值秋感到可疑的地方。

    太子宫两侧挂着两盏宫灯,灯光虽然不是非常明亮,还是能够看清地面的。叶值秋赶到宫门前,推了推宫门,宫门稳稳的没动,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发现门缝下方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叶值秋心中一动,赶紧弯腰抓住那东西向外一抽,竟然是一封信柬。叶值秋就着灯光看了看,信柬的表皮上并没有写任何东西。这时,宫门里面有人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道:“谁啊,深更半夜的,敲什么门?”

    叶值秋不动声色地把信柬揣进衣袖,朗声道:“我等巡弋至此,稍作歇息,不慎碰到了门环。冒犯,冒犯了,中贵人宽待则个,可不要惊动了太子,我等吃罪不起呀。”

    太子武旦平时低调的很,在这宫里面他是谁也不敢得罪,主子如此,他身边侍候的内侍下人们自然也提不起底气,一听外面的人是宫中巡夜的侍卫,里边那太监嘟嘟囔囔地说了两句什么,便转身走开了。

    这时,追赶的侍卫们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其中一人道:“队正,那人对宫中地形比咱们还熟悉,钻来钻去的没几下就逃得不见踪影了。我们没抓到他!”

    叶值秋眼珠微微一转,吩咐副手道:“你等继续巡逻,不要声张,我马上去禀报内宫!”

    ※※※※※※※※※※※※※※※※※※※※※※“大家已经睡了,你有什么要紧事,竟然夜闯内宫,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韦团儿由她的相好静公公唇舌服侍了一番,快活够了刚刚歇下,才睡了没多久,就被一个小宫娥给叫醒了。韦团儿心中不悦,随意披了件衣服,就怒气冲冲地迎了出来。

    她夜晚睡下时,已经解了胸围子,这时穿得又嫌单薄了一些,怒气冲冲往外一走,胸前波涛起伏,煞是壮观。

    叶值秋看得两眼一直,一双眼神几乎就此陷进那深深的沟壑里去,吓得他赶紧垂下眼睛,谦卑地道:“团儿姑娘,若是寻常小事,叶某哪敢打扰。实在是因为这件事颇有些蹊跷,牵涉到的人身份也极特殊,叶某当值,责任重大,不敢耽搁啊。”

    韦团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那惹火的酥胸挺得更高了些,不耐烦地道:“到底什么事?”

    叶值秋连忙从袖中摸出那封信柬,说道:“叶某巡夜,至太子宫时,瞧见有人鬼鬼祟祟地向宫中窥望,叶某喝问了一声,便惊得那人落荒而逃了。那人对宫中地形似乎非常熟悉,三两下就逃得不知去向,宫中住的多是贵人,叶某不便大肆搜索,以致失了他的踪迹。不过……”

    叶值秋双手捧起那封信柬向前一递,说道:“叶某在门缝里发现了这样东西,不敢擅自处理,想来想去,还是禀报大家才是。”

    “嗯?”

    韦团儿听说在太子宫前发现异状,脸上的不耐便已隐去,再听他这么一说,马上迫不及待地接过信柬,凑到墙壁旁抽出信纸,借着那明亮的烛光仔细看了一遍,顿时动容道:“这封信,你可看过了?”

    叶值秋道:“叶某不曾看过!”

    韦团儿道:“好!好!你就等在这里,我马上去见大家!”

    韦团儿持着那封信,急匆匆向外就走,这一走胸前又是一阵波掀浪涌,摇得叶队正头晕眼花。

    武则天的寝室里,只在妆台前点了一只烛台,寝宫里一切轩敞华丽的景致都埋没在昏暗之中。韦团儿站在榻前,屏息看着坐在榻上的武则天。灯光下的武则天,比起白天妆饰整齐的时候显得更加苍老了,她此刻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妪。

    但是没有一个暮年老妪能有她这样的气势,烛火映得她的面容半明半暗,将她的身子拉出长长的斜影照在高大宽广的宫墙上,幻化成了一个巨人。她的面容已经苍老,摘去发套的头发已经花白,可是于那烛光的明灭之间,她的眉宇却有一种凛然不可逼视的威风煞气。

    韦团儿是侍候她寝食起居的人,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皇也和普通人一样,有疲惫病弱,有六欲七情,然而此刻见了她那双隐含煞气的眸子,居然也心中忐忑、惶恐不安。

    然而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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