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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6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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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武则天的手却不像她的眼睛一样坚定而充满杀气,她的手正在微微发抖。韦团儿很清楚,女皇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的手脚依旧很稳定,此刻那拈着信纸微微发抖的手,绝不是因为她已年迈,而是因为愤怒,或者……还有恐惧?

    “马上移驾五凤楼!”

    武则天好象突然清醒过来似的,霍然抬头,对韦团儿吩咐道。

    “喏!”

    韦团儿急急闪到屏风外面,吩咐人立即准备步辇。她吩咐已毕,刚刚回到内室,武则天又道:“婉儿呢,速速派人去史馆,召婉儿到五凤楼伴驾!”

    “危急时刻,大家首先想起的还是婉儿!”

    韦团儿心生醋意,却也无可奈何,急忙又要出去传旨,武则天又道:“慢着,传谕:夹城所有侍卫立即到五凤楼护驾!还有,马上派人出宫,召武攸宜、武攸暨至五凤楼见驾!”

    “喏!”

    武则天紧张的语气让韦团儿也不觉紧张起来,急忙抢出去传旨。片刻功夫,太监宫娥一拥而入,武则天并未从容梳妆,她穿着就寝时的一身棉衣小衣,拥着薄衾,便被人扶上步辇,急急离开寝宫,向五凤楼赶去。

    五凤楼建于则天门上,是隋炀帝建的,当时叫应天门。在武则天建造明堂和天堂之前,则天门是洛阳宫城里最宏伟壮观的一座建筑,这座建筑呈“凹”字型,由门楼、朵楼、阙楼组成,下部台基东西达四十丈,南北达二十丈,城门进深达八丈有余,在这样的台基上建起的城墙又高达十二丈。城上再建九间重檐正楼,称为五凤楼。

    整个宫城里面,这个地方最是高大坚固,可谓易守难攻,只消有百十人守在城上,卡死上下的通道,就算有千军万马,在把城上的勇士杀光之前,也不易攻破它,所以武则天第一时间想到的安全所在就是这里。

    步辇被八个肥大有力的太监抬着,飞快地向五凤楼赶去。

    武则天拥着薄衾坐在辇上,随着步辇,一个身子起伏不已,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唇上已是血色全无。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鼓钟将将

    清晨,官员们陆续来到午门前,等着入宫参加朝会。赶到的官员们在宫门前三五成群地谈笑着,并没有人注意到城头的戒备比往常严密,透着一种紧张气氛。

    五凤楼上,武则天穿戴整齐,恢复了帝王威严。她居高临下地从楼上俯瞰着向午门前聚集而来的文武百官,尽管她已花眼昏花,只能看到一片朱紫,无法看清那些人的容貌,却依旧很认真地看着。

    “婉儿,你可看清楚了,狄仁杰来了?”

    “是,大家,狄仁杰来了,正与裴行本、任知古站在一起谈笑。”

    裴行本和任知古,是在韦方质、苏良嗣、岑长倩这几位宰相屈死狱中或病故之后补充进来的宰相,如今也是同平章事。婉儿虽是天子近臣,但是对宰相们一向很尊重,除了在御前公开场合,依照一些特殊的礼仪要求会直呼宰相们的名讳,一向都是尊称他们为某相的,今天站在五凤楼头与武则天窃窃私语却直呼其名,便透着几分不寻常。

    “嗯,裴行本、任知古也来了!”

    武则天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看来消息还没有泄露出去!”

    婉儿安慰道:“那人投信失败,虽能成功隐藏行迹,可宫禁森严,他想逃出宫去却难如登天,这些人定然还不知事情败露了。”

    “嗯,婉儿说的不错!”

    武则天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紧张地问道:“裴宣礼、卢献、魏元忠也到了?”

    一旁的团儿赶紧抢着道:“大家,他们比狄仁杰、任知古等人到的还早些。”

    武则天斥道:“你常在内宫,哪认得清这些朝中大臣。婉儿?”

    团儿讪讪地闭上了嘴巴,婉儿仔细确认了一下,对武则天道:“大家,他们到了!”

    “好!好!”

    武则天闭了闭眼睛,道:“朕有些累了,扶朕坐下!”

    婉儿和团儿一左一右,搀着武则天回到座位上坐下,武则天喘息了一阵,平稳了呼吸,又问道:“武攸宜和武攸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婉儿道:“武攸宜将军率羽林卫大军埋伏在宫城北侧,只等陛下号令。”

    武则天道:“武攸暨呢?”

    她刚刚说到这里,一名身着内卫旅帅将服的武官急急跑上则天门,站在五凤楼门口的内侍小海仔细询问了一番,领着他匆匆走进来。

    “末将盛隆,奉武攸暨将军差遣,回报陛下,右卫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行动!”

    “大家?”

    婉儿看向武则天,等候着她的旨意。

    午门外,赶来参加朝会的官员越来越多,平时这个时候,宫门已经打开,叫官员们在朝房里等候了,而今天宫门依旧紧紧地闭着,许多官员开始诧异起来,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人还抬头向城楼上观望。

    这时,天边一缕阳光破云而出,正照在金壁辉煌的五凤楼上,官员们忽然又发现平时每天都能听到的钟鼓报鸣声也没有响起,虽然他们没有准确的记时工具,不过看那阳光都照到了五凤楼上,照理说这报晓的钟鼓已经该响起来了呀。

    聚在一起聊天的官员们都发现了不妥,纷纷拥到宫门前,有些性急的官员已经开始拍打宫门,向宫中喊话。

    左卫旅帅盛隆依旧单膝跪地,扶剑垂首,武则天下意识地摩挲着龙椅的扶手,婉儿又追问了一句:“大家?”

    武则天的身形微微震动了一下,沉声道:“开始吧!”

    婉儿松了口气,向殿门口挥了挥手,小海立即把拂尘一扬,两个小内侍向一旁的钟鼓和鼓楼急奔而去。鼓钟司太监扬声道:“鸣景云钟~~~”

    “当~~~,当~~~,当~~~”

    八个小内侍合力扶起撞钟的大木,向悬挂在钟楼中的那口硕大的铜钟撞去。

    “鸣闻天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

    八个胖大肥壮的太监也同时击响了鼓楼中的一排大鼓,八个人动作如一,每一槌敲下去,都带着一种整齐划一的韵律美感。

    洛阳城中各处负责击鼓扬钟的役人早就在那莫名其妙地等了许久了,则天门上、五凤楼侧的钟鼓一响,满城钟鼓同时应和起来,一时间钟鼓声回荡在整个洛阳城上空。

    “当~~~,当~~~,当~~~”

    “咚!咚!咚!咚咚咚……”

    午门前的官员疑虑顿消,纷纷整理衣冠,排列整齐,准备等候午门大开,入宫见驾。

    “当~~~,当~~~,当~~~”

    “咚!咚!咚!咚咚咚……”

    宫城北侧,埋伏在圆璧城、曜仪城和仓窖中的羽林军倾巢出动,沿宫城两侧向午门前猛扑过来。

    “当~~~,当~~~,当~~~”

    “咚!咚!咚!咚咚咚……”

    埋伏在上阳宫中的右卫兵马枪戟如林,刀光映日,右卫大将军武攸暨全副披挂,扳鞍上马,拔出长剑向前一挥,无数的兵马从上阳宫中潮水般涌出去。

    坐在御座上的武则天听着那持续不断的钟鼓声,脸颊突然抽搐了几下,她的手指紧紧攥起那封密柬,直到把它攥成一团,忽然狠狠地往地上一掷。

    这封密信,是有人呈与太子,相约兵变,逼天子让位,扶保太子武旦复李唐江山的。密信中涉及者众,仅宰相就有三人,狄仁杰、裴行本、任知古,另有司礼卿裴宣礼、左丞卢献、中丞魏元忠等人。

    这等消息,不管信与不信,她都得立刻做出防备,而且,她信!

    韦方质死了,苏良嗣死了,岑长倩死了……,这些宰相们岂能没有兔死狐悲之感?为了自保,为了避免步韦方质、苏良嗣、岑长倩等人后尘,他们铤而走险也未尝不能。更何况,狄仁杰、魏元忠、任知古等人本来就心向李唐。

    武则天是一代女皇,前所未有的女皇,她固然有其英明睿智、霸道威猛的一面,可是在这强大的令所有人仰视的背后,却是强烈的不自信,原因依旧是:她是女人!

    牝鸡司晨,自古未有之事,这满朝文武真的服气吗?这些男人,真的愿意匍匐在她的脚下吗?

    狄仁杰,当初劝进的官员中没有他,自己登基为帝后上表朝贺的官员中还是没有他,他对自己真的忠心吗?

    任知古,当初岑长倩任兵部尚书时,他就是岑长倩的副手,两人关系一向友好,这一次岑长倩惨死狱中,他就没有一点想法?

    还有魏元忠,上一次徐敬真一案,就牵涉到了他,周兴曾说过魏元忠也是叛党同谋,周兴虽然为了一己私利,做过些大逆不道的错事,不过他的才干还是很强的,莫非他当初所言竟是真的?

    武则天从一个才人,一步步登上皇后之位,就曾遭到过朝中官员的百般阻挠,在她登基称帝的过程中,更是遭遇了李唐宗室和文武大臣们猛烈的反扑,那些宗室王爷们、那些以李唐忠臣自诩的官员们,那些徐敬业之流们,使她心如惊弓之鸟。

    在她远比那些男性帝王们更强势、更霸道的背后,隐藏着的是她远比这些男性帝王们更强烈、更敏感的恐惧和不自信。

    徐敬真叛逃时,被她一手提拔起来视为心腹的弓嗣业、张嗣明居然暗中给以方便,再加上她身在宫廷居然遭遇刺杀,很明显是有禁军将领暗中配合,如此种种,使得她愈来愈敏感。一向以精明睿智著称的她,每每被一些捕风捉影的谋反讯息所利用,正是她这种心态的强烈反映。

    尤其是这两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老态已不可掩饰,这种恐惧也就更加明显。

    她很清楚,有许多官员像等待着垂死挣扎的猎物死去的秃鹫,等着来啄食她的尸体;她知道,那些幸存的李唐宗室,甚至包括她的两个亲生儿子,也在等待着她早点归天;那些依赖于她而得到荣华富贵的武氏子侄们也在迫不及待地计算着她死亡的时间,处心积虑地想要攫取更大的权力,甚至……她的宝座。

    她恐惧死亡的到来,恐惧权力的流失,恐惧臣子的背叛,恐惧她所得到的一切转瞬间会把她抛弃,她要牢牢地抓住这一切就唯有屠戮,唯有流血和死亡,才能叫所有人记得:她依旧是这个帝国的统治者!

    她感到恐惧,就要让其他人比她更恐惧,因为她是武曌,她是前无古人的一代女皇!

    午门前,文武百官眼看着三位宰相、众多大臣一一被捕,只惊得目瞪口呆。

    景云钟、闻天鼓当鸣八百下,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文武百官就在钟鼓声中目瞪口呆地看着狄相、裴相、任相和魏中丞等人一一被抓走,看着远处尘土飞扬,从上阳宫中突然冒出来的千军万马杀向远方。

    来俊臣也看得张口结舌,这等戏剧化的场面,他也是头一回看到:“刚刚弄死三个宰相,这才几天功夫,就又抓了三个宰相,大手笔啊!还是陛下了得!”来俊臣钦佩不已地想。

    就在这时,午门开了一条缝隙,内侍小海走出来,往人群中张望一眼,扬声道:“陛下有旨,宣御史中丞来俊臣五凤楼见驾!”

    “臣遵旨!”

    来俊臣精神一振,马上知道他的生意上门了,赶紧答应一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把守在午门的杨帆等小海把来俊臣带进来之后,立即命人把午门重新关好,并顶上了巨大的条石。这惊天巨变,把他也弄得手足无措,可他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杨帆心事重重地想:“我得找个机会去问问婉儿,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来俊臣看到杨帆微有忧色,心中忽地一动:“这一次的事情貌似很严重啊,如果我能把他也弄进去!那位妖娆妩媚的杨家小娘子……”

    来俊臣心头一热,踏向城头的双腿也陡然多了几分力气。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手遮天

    来俊臣急急登上五凤楼,见到了武则天。

    来俊臣见到的武则天神态平静,从容不迫,似乎午门外突然逮捕三位宰相这样的大事她竟毫不知情似的。

    那种沉稳与从容,让来俊臣一见就从心底产生一种臣服、敬畏的感觉。不错,高高在上的这位老妇人是一位女皇帝,自炎黄以来从不曾有过的女皇帝,然而在来俊臣眼中,从不曾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

    他很奇怪一些看起来很睿智很聪明的官员为什么因为皇帝是女人就不认同她,来俊臣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烦恼,他并不觉得女人做皇帝有什么大逆不道的,难道天会塌下来么?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他来俊臣原本是一个囚犯,今天他可以把无数的王侯将相变成自己的囚犯,这份权力就来自于这个了不起的女人,所以,他对这个女人是深怀敬畏的。

    来俊臣进入五凤楼,撩起袍裾,双膝跪倒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朗声道:“臣来俊臣,叩见吾皇陛下!”

    大唐的臣子是不用动辄跪拜的,即便是在最庄严神圣的明堂里面,他们都用自己的座位,大臣与天子可以坐而论政。只有来俊臣,每次见到皇帝,都恭恭敬敬行跪拜礼。

    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女皇的时候,女皇还是太后,而他则是一位刚刚获释的囚犯,那一次,他诚惶诚恐,行的是跪拜礼,自那以后,他就做了侍御史,直到今天成为御史左丞。自那以后直到现在,不管是当年的太后还是今天的皇帝,他始终行跪拜礼。

    平时,武则天对这种郑重的大礼是不太在意的,每回见他如此郑重地行礼都要笑说他几句,而这一回,武则天却什么也没有说。

    三位宰相、数位手握大权的文武官员参与谋反,如果不是她侥幸截获了这些人递往太子宫的秘信,很可能就在几天后的某一个深夜,被突然兵变的大臣们夺了她的江山,把她囚入冷宫,这令她迄今还有些后怕。

    此刻,看到毕恭毕敬如见神明的来俊臣,武则天心中多少感到了一些安慰:忠心耿耿的臣子,终究还是有的。

    于是,武则天的口气也难得地柔和起来:“来卿,有朝臣谋反。昨夜,他们投书太子宫,相约三日之后,兵变逼宫,迫朕退位,拥太子光复李唐。朕已经抓了一些人,这些人朕就交给你了!”

    “臣遵旨!”

    跪在地上的来俊臣马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一脸的虔诚,心中却是一阵狂喜。他喜欢折磨人,尤其喜欢折磨那些原本位高权重、一呼百诺的朝中重臣,他喜欢看着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在他的刑架下痛哭流涕、惨叫哀嚎,毫无尊严地乞求饶恕。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武则天道:“朕要你查清楚,最重要的是,如果谋反属实,究竟还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同党!”

    武则天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加重语气道:“这件事至关重要!朕不想每日活在惶恐之中,不想在睡梦中,有乱兵攻进朕的寝宫,迫朕退位!”

    来俊臣又是一个头叩下去,庄严地道:“臣遵旨,臣一定揪出叛党的所有同谋,让陛下高枕无忧,让我大周社稷稳如泰山!”

    武则天沉声道:“宁枉毋纵!”

    “诺!”

    武则天挥挥手,来俊臣再次叩首,起身,躬着腰一步步退下,直到退出殿门,这才转身离去。

    武则天望着来俊臣离去的背影,悠悠地出了一阵神,怆然道:“总是有人想背叛朕!狄仁杰、任知古这些人,当年都不过是卑微的小吏,他们是朕一手栽培出来的,是朕让他们由卑贱而显贵,身着朱紫、位极人臣。想不到他们羽翼稍丰,就想夺朕的江山!”

    上官婉儿小心翼翼地道:“大家,真相还未查明,还是等来中丞审过之后再说吧!”

    武则天摇了摇头,涩然道:“会有假么?这些年来,大臣们一次又一次的造反,哪一次没有拿到他们的凭据?他们不喜欢女人做皇帝啊,不管朕对他们多么好!就像狄仁杰,朕敬他如友,朕称他国老,礼敬有加……”

    武则天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哽咽。

    上官婉儿欠了欠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伤心的女皇了。

    这时候,武攸暨一身戎装,大步走进五凤楼。这位太平公主驸马近来虽然沉溺酒色,但是底子终究还不错,在武则天面前,他也不敢露出疲赖怠慢的模样,因此显得十分英武。

    一见武则天,武攸暨马上叉手行了个军礼,沉声道:“陛下,左玉钤卫大将军张虔勖、奉宸卫郎将狄光远等一众军中叛党已然拿下,臣武攸暨特来复旨!”

    武则天欣然道:“立即把他们押到推事院,交给御史左丞来俊臣!”

    武攸暨道:“诺!”

    听说叛党在军中的那些同谋已经被抓起来,武则天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对上官婉儿伸出手道:“婉儿,陪朕回武成殿!”

    “是!”

    上官婉儿急忙上前一步,搀住武则天的手臂,她觉得女皇的手臂今天显得特别的无力。

    走下五凤楼的时候,上官婉儿看到了披挂整齐、肋下佩剑的杨帆,杨帆也看到了她。

    两个人的眼神一对,上官婉儿面对杨帆疑问的眼神,不易觉察地摇了摇头,瞟一眼女皇,又向杨帆递了个眼色,杨帆心领神会,知道这时不易询问,便也点了点头,悄然退到一边。

    ※※※※※※※※※※※※※※※※※※※※※※※※※来俊臣回到御史台,听说在午门被拘捕的大臣们已经押到,立即兴冲冲地吩咐升堂,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狄仁杰、裴行本、任知古等人被捕后,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罪名,他们还在猜测究竟是谁在陷害他,到底是狗急跳墙的武承嗣,还是现在最后希望成为太子的武三思,就被押到了推事院,他们马上知道情况有些不妙了。

    推事院,是隶属于御史台的制狱,凡入此门者,百不存在,因此被百官称为“例尽门”,意思是一入此门,就此完结。他们竟被押到这里,看来连在皇帝面前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很快,他们就被押上了大堂,来俊臣一脸热切地看着他们,就像阔别故乡多年的游子见到了他们的亲兄弟,又或者打了八辈子光棍的穷汉,突然娶了个漂亮媳妇,一看到他那热切而贪婪的目光,几位大臣便心中一寒,落到这个疯子手里,大势去矣!

    来俊臣坐在审判台后,看到一众大臣被押上大堂,傲然一笑,扬声吩咐道:“来人啊!验明正身!”

    判官王德寿带了两名吏目,执着簿书,一一问清各人名姓,转身向来俊臣禀报道:“回中丞,谋逆要犯计地官侍郎、同平章事狄仁杰,同平章事任知古、裴行本,司农卿裴宣礼,左丞卢献,中丞魏元忠共六人,已然带到,验明无误!”

    来俊臣把惊堂木一拍,喝道:“来啊!剥去他们的衣冠,堂前跪下受审!”

    “且慢!”

    御史中丞魏元忠忍无可忍,奋然喝道:“来俊臣,我朝制度,大臣控案,未曾定谳前,不得先去衣冠,你敢坏我朝廷律例!”

    来俊臣是御史左丞,魏元忠是御史右丞,两人一个负责监察在京百官军民,一个负责监察各州府县官员,既是平级,又是同事,不过两人平素一向没什么来往,而且彼此都不大看得顺眼。

    听了魏元忠的话,来俊臣“嗤”地一笑,不屑地道:“这些规矩,本官还用你魏中丞来教么?不过,本官问案,从来就没有不能定谳的啊!请问,在本官堂上,谁敢不认罪!”

    来俊臣冷酷的目光盯着魏元忠,把手一挥,立即就有大群衙役,抬着数十种奇形怪状、血迹斑斑的刑具上了大堂。

    来俊臣自座中徐徐站起,厉声喝道:“奉旨,承审谋逆大案。尔等罪证确凿,无可抵赖,乖乖招供,可免受皮肉之苦,否则,本官倒要看看,尔等血肉之躯,谁能承得起本官这些刑具的消磨!”

    魏元忠的性情老而弥姜,受不得他这般威胁,一时气得须发飞扬,亢声大喝道:“老夫清白,无罪招!来俊臣,你这无赖匹夫,莫非是想要屈打成招么?”

    来俊臣阴笑道:“有罪无罪,审过方知啊,来人……”

    “且慢!”

    狄仁杰突然踏前一步,喝止了来俊臣下令,他缓缓转身,若有深意地盯了一眼同被押上大堂的其他六人,又转身面向来俊臣道:“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

    来俊臣眨了眨眼,吃惊地道:“狄仁杰,你……认罪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狄某认罪!”

    魏元忠、卢献等人都讶然看向狄仁杰,倒是任知古和裴行本略一思索,隐隐明白了狄仁杰的用意。

    “呃……,好!好啊!识时务者为俊杰,狄公当真是一代人杰啊!”

    来俊臣讪笑了两声,又转向任知古,笑眯眯地问道:“任知古,你认罪么?”

    任知古略一犹豫,也道:“任某认罪!”

    来俊臣大乐,朝中文武畏其凶名,一见他亮出刑具不等用刑就乖乖招供的事情他到时遇到过,可是连宰相都吓成这般模样,不等用刑就乖乖地任由摆布,这还是头一回,来俊臣兴冲冲地转向裴行本,问道:“裴公,你怎么说?”

    裴行本深深地看了狄仁杰一眼,拱手道:“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

    来俊臣仰天大笑,道:“好!你们认罪就好!三位宰相既然认罪,那本官也不为己甚了!咳,他们的口供可已录下了?”

    正伏案疾书的书吏匆匆写下最后几个字,抬起头对来俊臣道:“是!卑职已经记下了。”

    来俊臣道:“好!叫他们画押吧,把他们先押回大牢,容后再细审!”

    一众官员画了押,便被押进了大牢,侍御史侯思止是来俊臣心腹,见众大臣被押下去,疑惑不解地道:“中丞!难得他们如此爽快地招供,何不趁热打铁,审出他们的同党,怎么草草了结了?”

    来俊臣阴阴一笑,道:“愚蠢!你道狄仁杰这老狐狸真是那么好对付的么?他肯认罪,不过是知道本官的刑法厉害,不想无端受苦。再者,大概也是希望本官见他招供,监管松懈,以便寻机自救。本官偏不给他这个机会!有了这亲笔画押的初审笔录,足矣。”

    侯思止道:“狄仁杰这口供大有文章,他说什么‘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这分明是在说大周建立,清洗唐室旧臣,暗示他无端含冤,后面又冒出一句什么谋反属实,如此驴唇不对马嘴的供词,以陛下的精明,看了岂不是要生出疑虑来!”

    来俊臣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错,老侯,你很精明嘛!这老狐狸怕正是做这等打算了,哼哼,本官岂会如他所愿!把口供上的这句话抹去,只留‘反是实’这一句就行了!”

    侯思止道:“这个,反是实?他们如何谋反,准备怎样逼宫?何时何地定下的计划,都有哪些人参与行动,这些事情不交待清楚,得不到详细的口供,陛下面前恐怕交待不过去!”

    来俊臣道:“狄仁杰、任知古、裴行本三人是宰相,权位太高,轻易用不得重刑,不用重刑,以他三人在宦海里扑腾了大半辈子的见识本领,怕是轻易不能让他们屈服,如果逼得紧了,他们把心一横再翻了供,本官可连‘反是实’这句口供都没有了。咱们先把这几根难啃的骨头扔在一边,从魏知古、裴宣礼、卢献这几人身上着手打开缺口。”

    侯思止欣然道:“中丞高见,卑职懂了!”

    来俟臣笑吟吟地道:“你就负责审魏元忠那个老家伙吧!”

    侯思止道:“是!”

    来俊臣又对判官王德寿道:“你给我看紧了那三个老家伙,尤其是狄仁杰。当年,他曾任大理寺主官,如今他那些老部下开枝散叶,遍布各个刑狱衙门,我御史台里未尝就没有他的旧部,你盯紧了,可别让他利用这些人传了口信出去,内外勾结,串连翻供!”

    王德寿赶紧道:“是!”

    来俊臣吩咐一番,挥手叫他们退下,只留下心腹卫遂忠一人,说道:“遂忠,你去审卢献,他要是不招,你就用大刑侍候,务必得撬开他的嘴巴,招出他们的同党。同时,叫他帮我咬两个人进去。”

    卫遂忠赶紧竖起耳朵,来俊臣道:“这两个人,一个是秘书少监李珣,我那幢宅子小了一点儿,右边是伊水,没法扩建了,他那幢宅子紧邻我的府邸,瞧着倒还不错。”

    卫遂忠会心地一笑,问道:“那另一个呢?”

    来俊臣轻轻舔了一下嘴唇,缓缓地道:“你可记得,我叫你查过的那个杨帆?”

    卫遂忠眸中闪过一抹寒光,躬身道:“卑职明白了,三天之内,这两个人一定抓进推事院,交由中丞处置!”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宰相难及狱吏贵

    判官王德寿押着一众人犯进了制狱,推事官文傲闻讯连忙迎上前来,所谓推事官,就是这监狱里的狱吏头儿,文傲谦卑地对王德寿笑道:“王判官,这是什么要犯啊,怎么竟然劳动你的大驾亲自送来。”

    王德寿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吩咐道:“这些人都是谋逆重犯!你小心看管着,莫要出了什么纰漏!”

    “谋逆?”

    文傲笑眯眯地,还是毫不在意。这些年来,关进制狱里来的犯人,哪个不是谋逆之罪?有真谋逆的,也有假谋逆的,反正最后都签了字、画了押,认了罪,砍了头。有没有罪、什么罪,都不重要啦!

    王德寿见他模样,又提醒道:“你看到了么,那三个老头儿,乃是狄仁杰、裴行本、任知古三位宰相,此番谋逆之举、谋逆之人,皆不同以往,你要格外小心!”

    文傲瞟了那六个人犯一眼,笑眯眯的,依旧不以为意。什么权贵到了这里,都只是任他摆布的一条狗,宰相?宰相到了这里,也只是囚犯而已。

    当初大汉开国功臣,大将军周勃因事被关进大狱,侥幸不死,得以免罪,出了监牢之后,周勃对迎接他的一众亲人和部下们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吾尝将百万兵,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以周勃的权力、地位,进了监狱,都被狱吏呼来喝去,折磨的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文推事虽然只是一个从九品的小吏,在这制狱这么多年,王侯将相可是见得多了,还真不把这几个宰相放在眼里。

    王德寿见他依旧不以为然,严肃地道:“你不要大意,小心叫他们串了供,再翻了这个案子。中丞对这些人很重视,特意吩咐下来,狄仁杰、裴行本、任知古三位宰相分别关押,各置一处牢房,着人严加看守,除了中丞提审之时,非我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触他们。明白么?”

    文傲见他神色严厉,这才庄重了些,忙道:“王判官放心就是,下官一定谨慎安排,呃……牢里空置的囚房还多的很呢,要不要把他们所有人都分别安置,防止他们串供啊?”

    王德寿冷冷地道:“不用了,只把三位宰相分别安置就好!恐怕这牢房……很快就不够用了!”

    文傲听了顿时心花怒放,看样子要有不少大臣要倒霉啊,关押进来的人越多,他能捞到的好处就越多,文傲又瞟了那几位大臣一眼,仿佛看到了一棵摇钱树,上面金光灿烂,缀满了纯金的钱币,文傲又笑了,笑得很开心。

    另一边,趁着他们交谈的当口,御史右丞魏元忠怒气冲冲地对狄仁杰道:“狄公,魏元忠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未有谋反之心。以狄公、任公、裴公的为人,魏元忠也不相信你们会有谋反之举,方才为何坦承其罪?”

    狄仁杰道:“我等既落入来俊臣之手,不能不认罪。谋反,乃天子之大忌,纵然来俊臣横下一条心,对我等大刑伺候,乃至取了我等性命,天子纵然不喜,却也不会加罪于他,既然如此,你我何必逼的他狗急跳墙。”

    魏元忠道:“你莫听他胡说,甚么坦承罪行,可免一死。一直以来,但凡谋反者,哪有一人得赦死罪,我等认罪,就难免一死啊!”

    任知古叹息了一声,道:“魏中丞,我等老迈,纵然来俊臣不想以酷刑虐杀我等,这身子骨怕是也承受不起一般的刑罚了。狄公说的没错,我等就是不认错,依旧是一个死,唯有认罪,暂且保此有用之身,或可有一线生机!”

    裴行本颓丧地道:“老夫也明白狄公的意思了,我等要想逃出生天,除非有机会上达天听,把冤屈诉于陛下知道。只是,我等如今身在制狱,哪还有机会上闻于皇帝呢?”

    狄仁杰睨了王德寿一眼,王德寿对文傲嘱咐一番,刚刚转过身来,狄仁杰马上压低嗓音,急急说了一句:“生机只有一线,唯有见机行事罢了!”

    文推事得了王判官的吩咐,对他们登记造册、记载了名姓、官职、入狱时间等各项信息,便分别进行了安置,三位宰相各据一处牢房,彼此相隔甚远,而魏元忠、卢献等人则关在了同一所牢房。

    为了防止犯人越狱、行凶、自尽,对犯人是要施以刑具的。大唐的狱具主要有四种,枷、扭、钳、锞,每种还有长短轻重之分,以区别对待不同身份、不同年龄、不同体质、不同罪行的犯人。

    枷就是那种束缚头颈和双手的木枷,戴了这种刑具,躺不得歇不得,坐在那儿时间久了头颈和双手也痛苦不堪。扭则是束手的狱具;钳是束缚脖子的一种铁箍,另一端以铁链系在牢床上,犯人系了这铁箍,就如同绑在门口的一只看家犬。而锞就是脚镣了,主要用来系在脚脖子上,束缚他的自由。

    十岁以下或八十岁以上的犯人才可以散禁,不加刑具。如今关在制狱里的这六个人都没超过八十岁,不过做官的犯了死罪,也有阶级不同的待遇。九品以上七品以下者戴枷,七品以上的官员只戴锞,这六个人官职最小的也有从六品了,故而全都拴了脚镣,叮叮当当地关进了牢房。

    所谓锒铛入狱,不外如是。

    ※※※※※※※※※※※※※※※※※※※※※※※※※武则天昨夜匆匆避到五凤楼后彻夜未眠,如此谋反大案,要说她心里不紧张实不可能。武则天心情忑忑,一夜无眠,等到天亮又急急安排抓捕和调整,进行一系列善后事宜,这实在不是一个六十六岁的老人所能承受的。

    等武则天回到武成殿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了。

    满朝文武都被早晨的一幕情景惊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尘埃落定,皇帝却依旧没有召见他们,满朝文武不知该如何是好,聚在午门前急急议论了一番,决定由六部九卿跸见天子,询问经过。

    他们叩门陈情,消息送到武成殿后,武则天却吩咐一个也不见,她只召来武攸宜,了解了一下最新的情况,对宫城、皇城、都城的警戒和禁军中的重要职位做了一番调整,便由团儿扶去后宫歇下了。

    虽然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想做,但是岁月不饶人,她实在支撑不住了,也只能抓住最紧要的事情安排一下。

    皇帝既不上朝、也不理政,满朝文武一个不见,上官婉儿自然也无事可做了。送了武则天到寝宫歇下,上官婉儿便也回了自己住处。

    婉儿好洁,每日至少两次沐浴,尤其是睡前必须沐浴,否则必定睡不踏实。回到自己住处之后,婉儿先以香汤沐浴一番,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衫,便去榻上歇了。

    这宫殿深处本就清凉,身下又是一领笛竹凉席,温润入玉,十分舒坦,不一会儿,婉儿就进入了梦乡。

    武攸宜、武攸暨两兄弟按照武则天的安排,派出亲信军队接管重要部门,加强都城防务,调整一些禁军将领的职务和职责,等到午后的时候,渐渐稳定下来。杨帆也松了口气,在他负责的两处城门处巡视了一番,便往史馆走去。

    夏日炎炎,蝉鸣声声,叫人听了昏昏欲睡。

    因为昨夜一番折腾,宫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够安枕的,这时候终于安稳下来,除了有职司在身的,其他人大多歇下午睡了,杨帆到了婉儿住处,也不见平时来来往往的女官内侍们走动。

    若是换一个人想见上官婉儿,此时必然得先寻一个女官进去通报一番,得到上官婉儿的允许,杨帆与婉儿关系不同,却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一路行来,见没有人走动,杨帆悄没声儿地直接来到了婉儿的住处。

    杨帆轻轻叩了叩房门,伸手一推,房门就开了,书房里并不见人,杨帆轻轻掩上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种幽静雅致的感觉,卷耳镂花的书案上散放着几卷公函,还有两方造型古朴的端砚。笔架上由粗到细垂挂着十几枝紫毫,案几旁放着一口大肚阔口的青恣荷花瓮,里边插放着十几支卷轴。

    临窗的台架上,细颈花瓶里盛着高矮错落的三支百合,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婉儿所绘的“春山烟雨图”,又有几副婉儿亲笔下的横幅、竖幅的字贴,透着一股书香之气。

    杨帆稍稍站了站,便转进屏风之后婉儿的寝室,妆台上放着一口菱花铜镜,一只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打开着,里边盛着几枝步摇和珍珠耳坠,旁边就是婉儿的闺榻了,檀香木的床榻上悬挂着淡绿色的纱帐。

    杨帆走过去,轻轻掀开纱帐,就见婉儿侧卧在榻上,纤纤的身子侧卧如弓,腰间搭了一条宝蓝色云花绫的薄衾,纤腰一握,香臀宛宛,玉腿修长,那曲线恰似一副引人入胜的水墨山水。

    杨帆小心地挪开婉儿的一双绣花缎鞋,挨着她的身子坐下,把手轻轻搭在她那婉约的腰间,就似走进了那优美的山水之中……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凡事难瞒枕边人

    “嗯……”

    婉儿被惊醒了,娇躯一动,那副优美的山水仿佛一下子活了一样,于优美之中立即焕发出一种活泼的生命力。

    她扭头一看,见是杨帆正笑微微地望着她,绷紧的娇躯才放松下来,娇嗔地瞪了杨帆一眼,昵声道:“你呀,怎也不说一声就闯进来了,吓了人家一跳!”

    杨帆蹬掉靴子,挨着她的身子躺下来,婉儿本想转身的,被杨帆这样紧紧一贴,便转不过来,腰肢一扭,想要往里边给他腾些地方,偏又被杨帆紧紧揽住了腰肢动弹不得,这样一动,反似主动把两个人紧紧贴在了一起似的。

    杨帆轻声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你这地方,除了我,还有什么人敢胡乱闯进来么?”

    上官婉儿负气地用屁股拱了他一下,忍不住也笑起来:“你呀,也就是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偷香贼才敢擅闯本姑娘的闺房。你信不信,本姑娘只消喊上一声,就有人拖了你去剁成肉酱!”

    杨帆嘿嘿一笑,在她耳畔道:“信,我当然信。只是,肉酱哪有肉棒香啊,我的小婉儿舍得么!”

    说着,他还暖昧地向前顶了一下,婉儿侧卧如弓,一具圆臀被他搂了个结结实实,如此一顶,再听了这般暧昧的话,婉儿的俏脸登时一红,连忙挪开了一些距离,低声道:“今日这般情形,宫里很是紧张,你身负要任,怎么还敢过来?”

    杨帆道:“现在已经放松了,只是三两日内,我怕是又离不开皇宫了。婉儿,我正想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皇帝连早朝也不开了,还抓了这么多的大臣?”

    婉儿眼中微微掠过一抹忧虑,只是她背对着杨帆,杨帆并不曾看见。婉儿低声道:“昨夜有人往太子宫投书,说是要发动兵变,逼迫皇帝退位,扶保太子恢复李唐江山,恰被巡夜的侍卫发现,马上报到了皇帝的寝宫。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杨帆听了心头顿时一沉,这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知啊,刚刚使计,费尽周折才平息了事态,想不到转眼间风云再起,如果说上一次的谋反还算是捕风捉影的话,这一次简直是证据确凿了,只怕这一场风波比上一次要更加严重。

    认真说起来,杨帆也不清楚狄仁杰等人是否真的要发动兵变,这种可能自然是有的,这种动机也说的过去。但是这样的大事,不可能事先叫他知道,不要说他现在看起来属于武三思阵营,就算是以前,他也只是狄仁杰青睐欣赏的一个晚辈,而不能算是他政坛上的盟友。

    杨帆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狄公和几位宰相就是主谋了?”

    婉儿道:“若依信中正言,当是如此了,为了鼓动太子,信中可是刻意提到了他们几人的名字。”

    杨帆略一沉吟,又道:“就凭这样一封信?”

    婉儿道:“就凭这一封信还不够么?难道还要等他们真的发动,兵临寝宫,大势已去,皇帝才相信他们确实要谋反?”

    婉儿这番反问,已经加了些语气,杨帆正在思索着这种复杂的政治形势该如何应付,一时没有察觉,只是循着自己的思路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宰相们与魏王之争,使得魏王失了相位,魏王怀恨之下故意陷害,投书可是很容易就办到的事。”

    婉儿香肩一挣,转过身来,凝重地道:“你说的自然也不无可能,不过,要说宰相们不满陛下大兴牢狱,有心扶保太子恢复李唐江山,却也是理由充足。究竟如何,还需审过才知了。婉儿对这些并不在意,婉儿只想知道,郎君意欲如何?”

    杨帆一怔,马上提高了警觉,故做平静地问道:“婉儿何出此言?”

    婉儿轻轻伏到他的怀里,抱紧他的身子,有些担心地道:“郎君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且莫过问这等国家大事,如今这天下,就算是宗室、王侯、宰相们,一旦涉案,也很容易就送了性命,婉儿在陛下身边,这些年来已不知亲眼看着多少权倾朝野的重臣掉了脑袋,郎君何必多事。”

    杨帆暗自一惊,心道:“不好,婉儿冰雪聪明,莫不是被她察觉了什么。”

    杨帆忙以一种无所谓的口气,从容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只是随便问问罢了,怎么会参与其中呢。这等大事,是宰相和大将军们才玩得起的游戏,我一个小小郎将,就算想掺和也不够资格啊。你不要胡思乱想。”

    婉儿深深望了他一眼,道:“郎君若真作此想,婉儿就能放心了。这等事情,就算是位极人臣的宰相、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还不是弹指间灰飞烟灭?韦相、岑相还有丘神绩那些人,就是前车之鉴!

    郎君,谋反素来是君王大忌,但凡涉及者,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自古帝王莫不如此。今上以女儿之身成为帝王,创自古未有之盛举,所承受的阻力也远比例代帝王更大,对此自然更加在意。

    你看,如今三位宰相、那么多的文武参与谋反,如此危急时刻,皇上最可信赖的就是武家子侄了,可是即便在如此情况下,皇帝也没有召见武承嗣,叫他来主持大局,连武三思都未予任何差遣,这是为什么?皇帝对武家兄弟的野心已经在提妨着了。

    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侄子都戒备如斯,其他人一旦涉案还能轻饶了么?不管是对宰相们还是武家这些王爷们,郎君最好都保持些距离。天子还在,郎君只管忠于天子,进退自如,岂不是好,何必冒险犯难……”

    杨帆赶紧道:“我知道,我知道,婉儿,你不必担心。我才不会牵扯这些事情。”

    婉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把头轻轻埋进了他的怀里。

    杨帆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确实有些左右逢源。现在人人都觉得,他跟武三思走得更近,与薛怀义、太平公主这两支势力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唯有婉儿察觉了一些异状。

    杨帆对婉儿没有戒心,所以他在别人面前可以很注意掩饰自己的政治倾向,但是在婉儿面前,他虽不会着意说些什么,可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没有戒备之心的状态下,必然有所展露。

    常言说凡事难瞒枕边人,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一个把心都放在你的身上,对你的一举一动尤为关注的女人,更加不易隐瞒。更何况,婉儿侍奉女帝十年,对于政坛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早就见得多了,岂能发现不了一些端倪。

    婉儿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她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她清楚,以她的身份,所有的权力都只能来自于天子,如果没有天子作为凭恃,她就是一棵无所依附的菟丝花,任何一场风雨,都能把她打倒。

    所以,她一直很注意把握分寸,她所建立的势力,都是从自保的角度出发的,从未想过呼风唤雨、一手遮天。她能在武则天身边这么多年,始终受到信任和重用,就是因为她始终能对自己有一个准确的定位。武则天最宠爱的女儿太平公主稍稍表现出一点对政治的热心,都马上受到警告,叫女儿不要插手政治,如果婉儿有什么异样心思,又岂能活到今日。

    但是,现在婉儿有了他,有了她的男人。

    以前,她是一支菟丝花,她唯一的依靠,是权力这棵大树,而一切权力之根源,是武则天。如今在她心中,最大的依靠却是她的男人杨帆,尽管他的权势地位,他所拥有的力量还很弱,但是这是一种心灵上的依靠,让她感觉最踏实、最安全的依靠。

    她是皇帝身边的人,是女皇帝身边的女宰相,她所掌握的力量丝毫不比中书里的那些宰相们少,但是她很少与杨帆分享她所掌握的这一切。在杨帆选择了自己的成长道路之后,她更是很少过问、参与他的事情。

    因为,她始终认为,男人是太阳,女人是月亮。男人就该光芒万丈,而女人只能温柔地陪伴他的身边。所以,她一直很聪明地避免过问杨帆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对于一个有个性的男人,即便是最美丽、最可爱的女人,如果对他干涉太多,都只能惹他厌烦,而她的男人恰恰是一匹不羁的野马。

    当初,她帮杨帆分析了两条成长的道路,杨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条速迁之路,婉儿就知道他的个性了。她知道她的郎君是不会让一个女人所掌控的,哪怕是以爱的名义。他是一匹不羁的野马,而这野性也正是吸引她的地方,她从没想过替自己的男人安排一切,把他的棱角磨平,让他变成一个平庸的男人。

    她的男人还太弱,以她的能力和地位,如果干预太多,必然会夺走他的光辉和信心,使他要么渐渐习惯于依赖自己、服从自己,要么远远的离开自己,所以她宁愿默默等待,陪伴他走他选定的路,而非替他安排一切。

    可是现在,她感觉到他的男人正在踏上一条很危险的道路。她不可以不予劝诫,就像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劝诫他侍奉的君王。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此路不通,另辟蹊径

    杨帆道:“婉儿所言甚是,说到这官场上的见识,你自然是比我高明多了,你放心吧,这趟混水,我趟不起,也不会趟的。我只管旁观,绝不插手,放心了吧?”

    杨帆揽住婉儿,一边柔声安慰,一边暗自凛然:“婉儿实在是太精明了,我以后在她面前说话举止,还须格外小心才行。”

    其实杨帆如此谨慎,倒不是信不过婉儿,怕她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会向武则天告密。他知道婉儿深爱自己,如果一定要她在自己和武则天之间做一个选则,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这就意味着,她会选择放弃所能得到的一切尊荣、权利和富贵,甚至于她的生命。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想在她和婉儿中间掺杂其他的东西,他不想把婉儿牵扯进来。他知道婉儿拥有相当大的能量,也知道婉儿就在天子身边,掌握着许多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如果能够得到她的帮助,自己必将如鱼得水。

    然而,得到机遇的同时也意味着风险,婉儿如果为他做了武则天身边最大的一个内间,她还能做到以前一般从容、一般进退自然么?她的言行举止必然与往昔有所不同,那她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呢?

    从婉儿对情爱一无所知,这方面的见识还不如一个豆蔻妙龄的少女就可以看出,虽然在武则天的栽培和熏陶下,她对国家大事、政经军情各个方面的情况处理的可圈可点,几乎不逊于当朝任何宰相,但是她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的成长,使她对人情世故有一种很特别的单纯。

    然而一旦让她成为自己在天子身边的耳目,所需要的恰恰是这方面的本领,杨帆几乎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婉儿就会露出马脚,让那个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挣扎出来、一举跃过龙门,让天下英豪匍匐在她脚下的女皇帝发现端倪。

    因为爱她,所以杨帆不想利用她。

    当然,这其中或许还有一些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得到了一个天之骄女的芳心。尽管婉儿在杨帆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绝不让他感觉到身份、地位与自己的巨大差距,可是他的心理压力并不能因此而抹去。

    婉儿已经为他打开了一扇门,接下来的路他要自己走!

    杨帆揽住婉儿,机警地岔开话题,曲意温存着,试图转异她的注意力。婉儿在他的爱抚下,身子渐渐热起来,只管温驯地拥抱着他,享受着他的温柔抚爱,似乎渐渐忘记这回事了,杨帆暗暗放下心来。

    可是这一番抚爱,杨帆也不觉情动了。她那丰若有余、柔若无骨的娇躯,就算是神仙在这样的亲昵爱抚下也会动了凡心,何况杨帆正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

    她那柔嫩而温润,圆润而挺翘的雪臀,呈现出完美的水蜜桃形状,此刻就紧紧抵在杨帆的下体处,隔着一层轻柔的薄纱,有种妙不可言的感觉。杨帆探进婉儿抹胸,抓住那一团酥腻揉搓着的双手不禁加大了力道,身子也紧紧地抵住了婉儿。

    “不……不可以……,人家……人家今儿没做准备。”

    婉儿抓住他作怪的大手,一抹淡淡的红晕染上了她娇嫩的脸颊,她也有些情难自禁了,可是仅存的一丝理智却在提醒着她,今日不可纵情。

    杨帆与婉儿已非第一次交合,情浓欲重时一个男人自然什么后果都顾不及去想了,可是云收雨歇之后,却不可能不想到怀孕的问题。如果在这皇宫大内有了身孕,休想瞒过别人。所以,在杨帆担心地问起时,婉儿已经把自己用了宫中秘药的事情告诉了他,今天杨帆冒昧过来,婉儿自然来不及煎药。

    杨帆听了婉儿的话神智不由一清,强忍渴望放开婉儿,仰身躺在榻上,想让那欲潮平息下来。婉儿偷偷瞟了眼他袍袂拱起的那顶大帐篷,红着脸嗔道:“你呀,家中已经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的小娘子,还像吃不饱的色中恶鬼似的。”

    杨帆苦笑道:“你说小蛮么?我们还没同房好不好?我可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呢。”

    “什么?”

    婉儿听了大吃一惊。这桩婚事是皇帝亲指的,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认了。

    杨帆在新婚之夜赶去与她相会,这般举动已令婉儿感铭于心,妒意也就淡了。事后仔细想想,小蛮却也是个可怜人,再说自己与她的感情一向不错,而杨帆娶小蛮过门已成事实,这个姐妹她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所以早就默认了事实。

    她当然知道杨帆新婚之夜不曾与小蛮圆房,但是她只以为这是杨帆为了表示对她的爱意,却不知道其中还另有一番缘故。

    杨帆当时与她也只是探讨过今后该如何面对这位已经娶进门来的妻子,当然不可能连小蛮恐惧男人的亲近、不敢接受房事这样的私闱秘密也告诉她,两人若是连这种事也要探讨一番,岂非尴尬。

    此时听杨帆这么一说,婉儿不由大吃一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杨帆,杨帆的神色丝毫不像作伪,他也的确不需要作伪,婉儿心中一烫,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杨帆当然爱她至深,虽然她以前不曾接触过情事,在感情方面完全就是个雏儿,可她的智慧却远超大多数人,纯净的心灵和情感,再加上她冰雪聪明的智慧,别人对她的情意是否真诚,她一下子就能够感觉出来。

    大概在人类进化过程中,上天也感到了女人相对于男人是个弱者,所以留给了她们这样一种动物的天赋本能:女人的直觉。所以,当他看到杨帆的眼神,她完全相信了杨帆的话,唯其相信,所以感动的无以复加。

    贞操是对女人而言的,无论杨帆是否深爱着她,都不影响他拥有其他的女人,人类几千年的发展,一直就是这样,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把这种思维视同理所当然。小蛮是杨帆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他当初娶小蛮过门时是否心甘情愿,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杨帆是个青壮的男人,小蛮又是那般的年轻美貌,杨帆若是与她同房,天经地义!然而两个人竟然迄今还不曾同房!婉儿自然不会想到小蛮身有怪癖,她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只有……

    婉儿痴痴地凝视着她的男人,越看越爱,这时叫她为杨帆做任何事,她都心甘情愿。婉儿忽然忘情地扑到杨帆的怀里,感动地道:“郎君,你的心,婉儿已经知道了!小蛮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件事也怪不得她,你我相商时,不是也说过今后要试着接受她,我们一起生活么?

    婉儿不能常在身边侍奉郎君,小蛮是个好姑娘,郎君若让她一直独守空房,她难免要心生怨恨的。再说,你既娶她过门,却不与她成就真正夫妻,你不是要负了她一生么?郎君接受她吧,婉儿不怪你,那种幽怨相思的滋味,婉儿知道,不好受!”

    杨帆抚摸着她带着皂角清香的柔顺秀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迟疑了一下,才道:“此事说来话长……唉!这事以后我再跟你细说。你不要在我身上辗来辗去的了,先让我静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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