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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2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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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嗳!那……我回去了。swisen.com”

    马桥站住脚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扯一扯军装的衣襟,作势要走。

    江旭宁瞧见他局促的样子,不禁抿嘴一笑,柔声道:“你呀,现在还真有点人模样儿了。以后做了禁军,算是从此跳出了修文坊这个小圈子,好好干,来日建功立业,做个大将军,再风风光光地回来叫我看看。”

    马桥打个哈哈道:“做大将军啊,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将军的也有,可那都是世家豪门子弟。我们这些出身寒门庶族的人家,除非立下天大的功劳,否则就算运气好,等我成了大将军时怕不也得七老八十了,那时你还会来看我么?”

    江旭宁道:“你若回来,我便去看,七十八十又有什么?除非你嫌我那时生得丑了。”

    马桥脱口道:“怎么会,就算你长到八十岁,小宁也还是小宁,依旧这么好看。”

    江旭宁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轻啐道:“胡说八道,那我不成老妖精了?”

    瞧着她那副娇羞动人的模样,马桥忽然又生起一种想要亲吻她的感觉。

    相由心生,他的冲动,顿时从眼中流露出来,江旭宁隐隐有所察觉,她的脸微微仰起,眼睛稍稍睁大了一些,眸中那迷离的光彩是期待、惊讶还是害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马桥的头微微俯下去……“小宁啊,你……”

    恰在这时,花大娘风风火火地从转角处冒了出来,把马桥倾身欲吻,江旭宁仰脸欲迎的模样全都看在眼里。

    马桥和江旭宁两个人飞快地挺直了身子,慌张地看向她道:“花大娘……”

    “哦……哦!小宁啊,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了吧,大娘这就回家了。”

    人老成精,花大娘只是略微一怔,便迅速恢复了常态,好象她根本没有看到这样一幕情景,江旭宁红着脸答应一声,花大娘就转身走开了。刚一绕过墙角,花大娘就加快了脚步,飞快地冲回江家大门,压着嗓音叫道:“我说老姐姐,老姐姐,你快出来呀……”

    经花大娘这一打岔,马桥和江旭宁只是简单地又聊了两句,江旭宁便逃也似的跑回家了。

    马桥一路往回走,心中充满新奇的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把江旭宁当成女人一样看待,现在却不由不去想,反复地想:“小宁……,其实很俊俏呢,又勤快、又能干的一个好女子,我若是真的能娶了她做娘子……”

    想到那个吻,想到江旭宁那薄薄软软的一双红唇,马桥浑身一阵燥热,竟有一种饮了酒的感觉,醺醺然陶醉不已。

    夜色中,一道人影静悄悄地立在墙角下,看到马桥回来,人影又往墙边贴了贴,马桥浑然不觉,迈步进了院子……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唐僧肉

    杨帆和马桥并肩躺在同一张榻上。

    杨帆的家已经托苏坊正找人转卖了,现在还没有出手,不过屋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如今天气冷了,回家去住,远不住借住在马家暖和。

    马桥枕着双臂,目光闪闪地望着帐顶,对杨帆道:“你教我的功夫,我一直用心练着呢,以后,等我把这套刀法练熟了,你可得再教我些新功夫。”

    杨帆道:“当然没问题,我就怕你不肯用功,只要你肯学,我哪有不教的道理。”

    马桥想了想,嘿嘿地笑起来:“我现在还有种做梦般的感觉!没想到我马桥也有这般风光的一天,穿着这身衣服,真是威风,你刚才看见没,咱们坊里那些坊丁、武侯,瞧着咱们时那眼神儿有多羡慕……”

    他忽然翻了个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杨帆,杨帆诧异地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媳妇儿!”

    马桥真诚地道:“小帆,真心谢谢你!”

    杨帆奇道:“谢我什么?”

    马桥认真地道:“小时候,阿娘给我讲‘孟母三迁’的故事,对我说,一头鹰,从小生活在鸡窝里,也会失去翱翔天空的本事。交什么朋友,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很庆幸,能与你做朋友、做兄弟!”

    杨帆笑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马桥遗憾地道:“可是,你为什么让我留在龙武军呢,咱们兄弟在一起该多好,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杨帆道:“军伍之中,再怎么讲资历,也看重真本事,当年楚大哥如何被贬出军营,你是知道的。被他打残的那位仁兄有后台,结果又如何?咱们是兄弟,若在一起反而不好相互照应。在龙武卫,你会比在金吾卫更有发展。”

    马桥点点头,认真地道:“嗯!我并不希望指着你的照顾往上爬,让人家背地里戳我脊梁骨,只是不舍得跟你分开。你放心,如果我要做官,一定凭自己的真本事,叫人家心服口服!”

    那道若有若无的身影悄然离开了马家左近。

    这个人是天爱奴,得了公子的吩咐之后,她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心安理得地关注着杨帆。她没想到杨帆现在居然成了禁军。

    想起刚认识杨帆的时候,他还是个一个坊丁,转眼再看到他时,竟然就摇身一变,成了白马寺的首座,而今,他居然又做了禁军,此人际遇之奇,当真是出乎她的想象。

    “禁军的一个小小伙长而已,想必公子是不会把他放在心上的。”

    天爱奴一路走,一路琢磨着是否把此事禀报公子,多年来的服从已经成为习惯,使她不想对公子有所隐瞒,但她又本能地想要保护杨帆。

    忽然,她看见了那处熟悉的所在,不由停下了身子。

    片刻之后,她就出现在杨帆以前所住的那幢小屋。

    门打开,清冷的月光照进房里,天爱奴默默地扫视着室内的一切,轻轻走进去。

    墙角的老鼠被她轻微的脚步声惊动,飞快地钻进了洞穴。

    天爱奴掀开落满了灰尘的被单,在榻上轻轻坐下来,双手抱膝,目光柔柔的。

    这里破破烂烂的,实在没有一点可供入眼的地方,对她这样一个身在豪门,衣着、饮食莫不极为讲究的姑娘来说更是如此,可是这里偏偏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当她置身于此时,心灵会感到无比的恬静和温馨。

    这种感觉,也许在她遥远的童年时代曾经有过,她曾经一直拒绝想起自己的童年,因为一旦想起童年,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凄惨的岁月。可是在杨帆这里住的那些天,那种轻松、惬意、自然,无拘无束的感觉,却只有她遥远的童年时代才曾拥有。

    那是一种家的感觉,一种故乡的感觉,她无法说出更具体的感受,只是有一种淡淡的眷恋和忧伤……天爱奴轻轻地叹了口气,孤独地抱紧了双膝。

    ※※※※※※※※※※※※※※※※※※※※※※※※※金吾卫,分左右金吾,是禁军十六卫中的两卫,掌管皇帝禁卫﹑扈从等事的亲军。宫中、京城的巡警,烽候、道路、水草之事,尽皆是其职责范围。

    杨帆原打算利用进宫的机会接近上官婉儿,却不知像他这样的宫外人,没有人领着在宫里根本没有随意走动的机会,而每次见到上官婉儿又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间,根本没有一丝机会。

    到如今,他在上官婉儿那边毫无进展,结果本以为已不易接近的丘神绩又阳差阳错地被命运送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世事之多变离奇实在是难以想像,杨帆本以为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将留在金吾卫,有得是机会下手。所以赴孟津报到之后,耐住性子熟悉周围环境,交结军中壮士,暂且按下杀机,想先彻底融入这个环境,以保证来日刺丘之后,他的身份依旧不会暴露。

    可是,三天!仅仅三天之后,他的上司傅队正便通知他,立即收拾行装到洛阳宫城报到,从今天起,他将成为一名大角手。

    大角手隶属金吾卫的引驾仗,共六百人,是皇家仪仗队的一部分,平时执戟,担任宫中警卫,但逢重大朝会和重要的皇家仪式,就会手持巨大的角号,吹奏号角,成为皇家器乐队的一个组成部分。

    杨帆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被调进了宫去,刚刚接近丘神绩,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调离了。幸好调入的地方还有他的另一个目标,于是,杨帆在丘神绩那儿虚晃一枪,又杀回了皇宫大内。

    从来没有一个侍卫能像杨帆一样,入宫当值会引起如此之大的轰动的。实际上他刚到孟津报到时,在金吾卫禁军大营里,同样引起过一场轰动。

    击鞠本就是军中最为盛行的一项运动,一个击鞠高手,是会受到战士们的狂热追捧的。而这一次,杨帆又有以五敌十,陪同太平公主大败吐蕃的辉煌战绩,更是引起了禁军将士们的强烈关注。

    然而,他在禁军中引起的关注,还远不如他在宫里面引起的影响之大。因为,他曾经打败太平公主府的相扑手;因为他是蹴鞠场上的小旋风,据说小蛮姑娘被他气得跳脚,上官待诏被他气得摔倒;因为,他与太平公主并肩作战,大败吐蕃。

    金吾卫的官兵大部分只是道听途说,隐约听说了一些当日比赛的盛况,而宫中的宫娥彩女、太监侍卫们大部分都是目击者,所以杨帆的到来,在他们之中也就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因为杨帆曾经是白马寺的首座和尚,直到现在他还头顶光光,没长头发呢。宫里人都知道白马寺方丈薛怀义其实是什么人,于是同样出身白马寺的杨帆,便也沾上了一点情色的味道。

    光头小和尚,这是多么新鲜的感觉!这等形象和身份,比起一个侍卫武士或者文人墨客来,别具一番味道,那是一种新鲜感和刺激感,这种感觉很容易撩起那些长处深宫、无所事事的姑娘们的遐思……“哎哟,杨家哥哥,多谢你啦。人家脚下一滑就……”

    说话的是个豆蔻十二三,长得宜喜宜嗔的可爱小宫女,姓周,有个人见人爱的好名字:元宝。

    这时候金银还不是流通货币,也没有铸成元宝的,不过这时已经有“元宝”这个词了,这时的元宝指的是“开元通宝”,看来周元宝的爹娘也是穷疯了,才给女儿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这个时代,女子十五就可以成婚,许多过了十五岁的女孩儿都已经嫁作人妇,为了保证宫女秀女的招募能够足额,所以宫里选秀女的规定岁数都比较小,十一二岁就可入宫,周元宝就是十一岁入宫的,如今已在宫中一年。

    刚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杨帆一肩的雪花,挟了戟从对面走过来,周元宝正迎面走去,一瞧见他,脚底下一滑就摔倒了,两边是两道宫墙,中间就只有他们俩人,你说你扶不扶?

    杨帆上前扶了一把,于是,小姑娘就挂在他胳膊上了。

    雪很白,白面一样白。

    雪很软,松糕一样软。

    所以这一跤既没有跌伤元宝姑娘,也没有弄脏她的衣服,但是小姑娘却挂在杨帆胳膊上,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娇声嗲气地道:“杨家哥哥,帮人家拍拍身上的雪好不好,人家站不稳呢。”

    她是跌坐在地上的,所以雪就粘在她的裙子上,此刻她就翘起小屁股来,扬起一张可爱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杨帆,眸底带着一抹调皮的笑意,她当然知道杨帆绝不敢真的帮她拍裙上的雪,她就是喜欢看杨帆难为情的样子。

    在男人多的地方,平时再张扬的女人也会文静下来,可是在这女人多的地方,她们简直是有些肆无忌惮了,杨帆一个大男人,居然时不时的就成了被小宫女们调戏的对象。寂寞深宫的女子们,又多了一个乐子。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妮儿忒窈窕哩!

    “元宝,你干什么呢?”

    一个清冷的女孩声音突然传来,周元宝抬头一看,哈地一声笑,就很利落地跳起来,腿也不瘸了,屁股也不疼了,她拍拍屁股上的雪,像一只活泼的小兔子般蹦蹦跳跳地跑开,到了那女子身边,涎着脸笑道:“小苗姐!”

    小苗姐板着俏脸哼了一声,道:“在天后宫前还敢这么放肆,小心叫女官们看见打你的板子!”

    周元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嘻嘻哈哈地跑过去了。

    小苗姐叫树小苗,与周元宝同岁,生日比她大一些,两人是同一批入宫的。周元宝是侍候当今皇帝的宠妃德妃的,树小苗却是太后宫里的宫女,所以地位天壤之别,元宝在她面前便乖巧的很。

    周元宝一走,树小苗脸上便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姗姗地向杨帆迎来。

    树小苗有鲜卑血统,祖上本是鲜卑树洛于氏,鲜卑拓拔氏亡国以后,树洛于氏留在了中原,把姓改成了树氏。树小苗此时已经看不出多少胡人血统的特征了,不过比起大部分洛阳女孩,她的五官轮廓更明显一些,眼窝稍深,鼻尖如锥,倒也衬得她更形娇美。

    树小苗扛着一支木铲,看样子是出来扫雪的,她笑咪咪地走到杨帆身边,问道:“二哥这是当值回来么?”

    杨帆笑应道:“是啊,刚刚下值,正要回去。”

    树小苗的声音便带了几分娇憨,道:“二哥~~~,你看,下这么大的雪,人家年纪轻,力气小,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扫完呐,二哥你人最好啦,不如我帮二哥扛戟,二哥帮我除雪,好不好啊?”

    “呃……,好吧!”

    杨帆略一犹豫,便答应下来。

    他可不想在皇宫里站一辈子岗,他的目的是接近上官婉儿,可惜上官婉儿虽然只是天后身边的一个待诏,实已等同于宫里的第二号人物,杨帆哪有机会见到她,甚至连她平时在哪儿办公,晚上歇宿何方杨帆都不知道。

    多交朋友,就有机会探听到宫里更多的消息,抱着这一目的,杨帆是很喜欢与人为善的。

    一见杨帆答应,树小苗立即雀跃道:“二哥真是好人,来,铲子给你。哟,这戟好沉呐,好凉!”

    树小苗先用手握了一下,又赶紧扯起衣袖卷在戟杆上,这样还是觉得凉,干脆把大戟抱在怀里,笑眯眯地看着杨帆。

    杨帆抡开木铲除雪,别瞧他看着精瘦,力气却大,那雪浪翻滚,被他迅速清理到一边,依着一面宫墙堆实,不一会儿就清理出一大片。

    “嘻嘻,二哥真是能干!二哥好厉害哟!看把二哥累的,小苗给你擦擦汗……”

    树小苗拖着大戟跟在杨帆屁股后面,不嫌肉麻地夸赞着,还从袖筒里摸出一方香喷喷的手帕,抢着要给杨帆擦汗。虽说这雪挺厚,其实杨帆额头哪有一颗汗珠,弄得杨帆哭笑不得。

    同周元宝的有意戏弄不同,树小苗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俊俏可爱的站岗小兵,这小丫头比较早熟一些,不过,她的这种喜欢也只是女孩子一种朦胧的好感而已,其中还是带有戏弄的成份。

    “额……咳!”

    路口突然传来一声清咳,树小苗扭头一看,赶紧藏起了手帕,怯怯地叫道:“小蛮姐!”

    俏立于路口的少女正是谢沐雯,谢沐雯背着手站在路口,穿一件窄袖短襟的芙蓉妆花皮襦袄,一条海棠红的八幅摺缎裙,袖口和领口露着三四寸的白狐毛,足蹬一双鹿皮小靴,整个人本就清丽脱俗,再被这得体的衣着一衬,更如神仙中人!

    见谢小蛮正在瞪着她,树小苗赶紧把大戟还给杨帆,夺回木铲,又向谢小蛮讨好地笑笑,便努力地铲起雪来。杨帆看得有趣,哈哈一笑,一顿大戟,顿去杆头积雪,往肩上一扛,对树小苗道:“小苗姑娘,我回去了。”

    “哦!”

    树小苗抬头本想说点什么,见谢小蛮还在路口看着,赶紧又埋下头去,谢小蛮哼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杨帆到了路口往旁边一拐,却见谢小蛮正负手站在那儿,见他过来,冷冷喝道:“站住!”

    杨帆站住,笑吟吟地施了一礼,问道:“谢都尉有何指教?”

    谢小蛮道:“你可知道,这些宫娥,大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杨帆道:“在下略知一二,有钱人家的孩子就算被选中了,掏些钱也能贿赂那些选秀的官吏放手。”

    谢小蛮的神色更冷,说道:“你知道就好!她们出身贫苦,入宫之后虽然衣食无忧,却再也不得自由,很可怜的。这里的女孩子都没有什么心机,所以也最容易受骗,你既知她们可怜,就离她们远些。”

    杨帆听到这儿,才稍稍品出一点味道,眉头不由轻轻皱了起来:“谢都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小蛮道:“你非要我直说?那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你自己胆大包天不要紧,可不要害得她们丢了性命。若是今后再叫我看见你对宫里的女子勾勾搭搭,绝不饶你!”

    杨帆心里好不冤枉,忍不住扬声道:“谢都尉,咱们两个可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治我,怕是不容易,你先过了朱都尉那一关再说吧!”

    朱都尉名叫朱彬,乃是金吾卫引驾仗的引驾都尉,主管这六百名大角手。

    谢小蛮听了他的话,霍地一扭身,眉锋渐渐地挑起来,道:“姓杨的,你在击鞠场上为我大唐争了光,连天后都夸奖了你几句,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

    杨帆反唇相讥道:“不敢!杨某只是不像某些人一样自以为是罢了!”

    谢小蛮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瞪了半晌,轻轻点头道:“好!好样的!你看本官治不治得了你!”

    谢小蛮甩开一双长腿,就去找朱彬了。

    ※※※※※※※※※※※※※※※※※※※※※※※※※这些天,宫娥彩女,甚至女侍卫中的一班人,最常挂在嘴边上的人就是杨帆,就连她的好朋友高莹,好象都被这个男人给迷上了,一聊起有关他的话题就特别着迷,树小苗那样的小丫头又怎禁得起他的勾引?

    谢小蛮却不知道,在她眼中,那个娇娇怯怯,好象一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树小苗,才是主动的一方。小蛮本来只想警告杨帆一下,让他收敛收敛,不想他还如此狂妄,小蛮不禁恨恨地想:“我还摆布不了你这个臭小子!哼!我把你调到我眼皮底下看着,看你还怎么拈花惹草!”

    谢小蛮一边想着,一边朝朱彬当值的衙房赶去,正行走间,前方忽有两个人迎面走来,因为大雪刚停,太监宫女们刚刚出来清扫积雪,路上厚厚的积雪还未除去,所以迎面走来的那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甚是困难。

    谢小蛮看了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是内侍高公公,另一人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矮冬瓜似的身材,笨拙地在雪地中迈着他的小短腿。

    看他的肤色,带着些不健康的黄黑色,显出一副病容来,他的穿着打扮倒也是绫罗锦绣,那幞头、那袍子、那靴子,虽然质料做工都是上佳之作,只是这人实在不是个衣服架子,再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不出气质。

    因为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只有中间道路上被巡弋的兵丁踩出的一条小道,所以谢小蛮侧身避让了一步。

    武后时期,太监权力有限,小蛮是武后的贴身近卫,本不需要看一个太监的脸色,不过虽然常人很岐视太监,小蛮却觉得他们都是可怜人,若非家境不好,谁肯自宫入宫?再说这个高公公性情很好,待人和气,年纪也比她大得多,所以主动让了路。

    高公公有迎风流泪的眼疾,所以微微侧着头避风,只顾盯着地面往前走,直到近处一抬眼,这才看清侧身让路的姑娘是谢小蛮,忙笑施一礼道:“哎哟,原来是小蛮姑娘啊,你瞧咱这眼神儿。”

    谢小蛮浅浅一笑,道:“这么大冷的天儿,公公辛苦啦,请公公先行。”

    两人说话的当口儿,那个乡下土老财的似的矮男人也站定了身子,大雪中走这几步路,大概是把他累坏了,站在那儿呼哧呼哧直喘,喉咙里发出一阵风箱似的声音。可是一俟看清谢小蛮的样子,他的两只眼睛登时就直了,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这妮儿,忒窈窕哩!那粉嫩嫩的肌肤,那红嘟嘟的小嘴儿,那笔挺的鼻梁儿,那会说话的大眼睛……自打进了皇宫,这一路看到的漂亮妮儿够多了,可是竟没一个像她这么漂亮,瞧她往那儿一站,那股子精气神,简直就像自家老宅后院里那棵梅花树,雪越大、风越急,开得越漂亮,越精神。

    “俺哩个娘咧,这妮儿长得咋这齐整哩!跟这样的妮儿树觉可不受用死哩!”

    那矮冬瓜直勾勾地看着小蛮,一颗心直似猫挠儿似的痒痒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初梅若红豆

    高公公带着这人是要去见太后的,也不敢多耽搁,就没跟小蛮客气,笑了笑便道:“好好好,小蛮姑娘,那咱家就先走一步了。”

    高公公举步往前走,旁边那矮冬瓜恋恋不舍地盯了谢小蛮两眼,这才快步追上去。走出去几步,忍不住回头又瞄了谢小蛮一眼,只觉她那袅袅的背影,依旧是说不出的好看,心里头就更痒痒了,忍不住喘着粗气问道:“高公公,这妮子好窈窕哩,她是谁哇?”

    高公公听着他那侉侉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可这人不是他能得罪起的,那一丝不耐迅速隐去,高公公尽力用和蔼的语气道:“哦,那位是小蛮姑娘,天后身边的侍卫。”

    那人听了便是一喜色,又追问道:“是俺姑母身边的侍卫?”

    高公公道:“当然,咱家岂敢欺瞒武公子。”

    那人听了登时心花怒放,心想:“原来只是姑母身边的一个女侍卫,啥女侍卫,不就是侍候人的丫头么,那就成哩!”

    这个人叫武厚行,是武则天的一个侄子。

    武则天的祖父武华生有四子,武士让、武士彟、武士棱、武士逸。这武厚行就是武士逸第三子武安业的儿子。三房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而且是武安业老来得子,所以宝贝疙瘩似的,当小祖宗养活了。

    武厚行是武安业老来得子,体质先天虚弱,动不动就闹个病呀灾的,家里把他宝贝的不得了,从小不学无术,家里人但求他活得长,也不敢多做他想。

    武则天掌权之后,渐感亲信不敷使用,不得不大量起用武家的人,但是三房因为就这一根独苗,身体又不好,所以家里人一直没有舍得放他出来做官。

    如今,武安业已经去逝,家里头没人管得了这个小霸王,在他一再折腾之下,只好由着他的性子去。武厚行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姑母武则天,表达了想要做官的意愿,武则天欣然应允,武厚行马上欢天喜地的打点行装,离开太原老家,奔着洛阳来了。

    武厚行在家里本来就狂傲无比,又知道他的姑姑就等同于大唐的皇帝,上与天齐,无人比肩,就更是目无余子了,在他看来,所有所有的人,包括李唐宗室的王爷、公主,统统都是他武家的奴仆,更何况一个小女侍卫。

    “俺要跟姑母把那个窈窕的俊妮儿给讨过来!”

    想着谢小蛮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儿,武厚行开始无限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了。

    ※※※※※※※※※※※※※※※※※※※※※※※※雪后的宫苑如琼楼玉宇,高大巍峨的宫殿全都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偶尔露出一角金碧辉煌,其余的部分尽皆隐藏在一片洁白之下,就连殿宇楼檐上的脊兽,此时也像粉雕玉塑一般。

    闻香殿的小院里,雪里腊梅如豆,含苞欲放。

    自古帝王家,皆好植梅花。

    梅花无疑是冬天的一道盛景。

    闻香殿前这几株梅花开得正好,没有绿叶映衬下的密匝匝的花骨朵儿倔强地钻出茸茸的白雪,花瓣儿嫩得如蜡质般几近透明,远远看去,仿佛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玉豆儿。

    疏影横斜,老干虬枝的梅花树下,高公公穿着一件肥大的棉夹袄,坐在垫了蒲台的石凳上,正和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故乡冬天的事情。

    高公公是粟末靺鞨人,他满是缅怀地道:“那时候,老公才九岁,下完了大雪,跟着兄长一块儿去河泡子,那北方,可比这儿还冷上十倍,河泡子都冻了厚厚的一层冰,我们就拿冰钎子撬,用石头砸,在冰上面砸一个大窟窿。

    嘿!那水下的肥鱼正嫌气儿不够喘的呢,这冰窟窿一砸出来,肥鱼都拥挤到水面上,很容易就抓上来,有时候啊,它自己就能跳上来。捡上这么几条肥鱼,回家炖了吃,或者烤着吃,香得很!”

    说着,高公公舔了舔嘴唇,似乎是有点馋了。

    杨帆扛着大戟,笑嘻嘻地站在一边听着。

    他是这闻香殿的侍卫,不过一到了冬天,太后不大到这儿来,所以每日都是无所事事,守门的宫卫偷闲,都到门房里去烤火取暖,杨帆却喜欢跟这些太监宫女们混在一起,无他,他想掌握上官婉儿行踪,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这些宫里头的侍候人了。

    “杨哥哥,你小时候也这么捉过鱼么?”

    一个小宫女瞟了杨帆一眼,笑盈盈地道。漂亮女子容易被人搭讪,俊俏的小郎君同样容易被人搭讪,尤其是在这个阴盛阳衰的地方,几个小宫女马上转向杨帆,作兴致勃勃状,把谈兴正浓的高公公扔到了一边。

    杨帆腼腆地笑笑,道:“没有,我小时候老实得很,哪敢刨冰捉鱼。”

    一个宫女掩口笑起来:“二郎不说实话,你老实,谁信呐?那天蹴鞠,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二郎在场上那个威武,尤其是最后一个球……”

    小宫女越说越兴奋,一张小脸蛋胀得通红,手舞足蹈地道:“这样,就这样,一个倒挂金钩,然后凌空一旋,就稳稳地站住了,然后向前一冲,抱住了上官待诏。”

    高公公呵呵地笑,翘起大拇指道:“说得是呢,当时那一脚端地神妙,看得人都喝一声彩。老公当时也在,瞧得清清楚楚。”

    一个小宫女笑嘻嘻地道:“二郎是头一个沾过上官待诏身子的男人呢,上官待诏身上香不香呀。”

    杨帆摸摸鼻子,腼腆地笑道:“看你说的,那时候……,都跑得一身汗,还有啥香气。再说,我鼻子也没有那么好使,就这么一扶,真有香气也嗅不到啊。”

    另一个小宫女便道:“哟,就这么一扶?那一下扶得可真是瓷实,要不是二郎你,上官待诏要摔得狠了。”

    旁边一个宫女便撇嘴道:“这可难说,谁知道人家上官待诏是不是故意跌倒,等着二郎去扶啊。”

    一个年长些的宫女马上道:“要死!敢嚼上官待诏的舌头!”

    那小宫女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嘟囔道:“她都成老姑娘了,就不信她不想男人……”

    一说起男人女人,大家都来了精神,本来就是抢前一步,将人扶起这么一件事,没有什么香艳,也没有什么暖昧,她们聊着也是特别提神,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越说越来劲儿了,连杨帆这个当事人都被挤到一边成了听众。

    杨帆和高公公根本没有插嘴的份儿,于是一起闭嘴,做起了听众。

    就在这时,谢小蛮踏着鹿皮小蛮靴子蹬蹬蹬地走进来,往院中一站,杏眼一扫,看到拄着大戟站在那儿的杨帆,便道:“杨帆!”

    杨帆扭头看见是她,拖着大戟走过去,懒洋洋地问道:“谢都尉,有何指教啊?”

    谢小蛮下巴一翘,威风凛凛地道:“御前有几个侍卫过于懈怠了,天后很不满意,让我另选几个侍卫换到御前去。从今天起,你就到武成殿去当值!”

    武成殿是天子听政和召见群臣的殿堂,光宅元年武则天称制后,武成殿就成了她垂帘听政的所在。到武成殿当值,就是在天后眼皮子底下做事,自然不如在其它宫殿闲散自由,那里职务更重、规矩更严,薪水却与其他侍卫一样多,侍卫们都视如畏途,不愿意被选到御前。

    然而,却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杨帆。杨帆正愁虽与上官婉儿咫尺相隔,却摸不着她的行踪,也见不到她的影子,这小蛮姑娘竟给他提供了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杨帆如何不喜。杨帆怔了一怔,喜形于色地道:“在下现在就去么?”

    谢小蛮微微扬着下巴,只希望从他脸上看到沮丧、懊恼,哪知道杨帆竟没有一点不悦,甚至还很开心,小蛮不觉一愣:“怎么会这样?”

    又见杨帆一副恨不得马上走马上任的样子,谢小蛮更加失望,怏怏地摆了摆手,道:“不必,今天都快傍晚了,还去当什么值,你去找朱彬交卸差使,明日一早,到武成殿听用吧!”说完,就很郁闷地走开了。

    杨帆朝着她的背影含笑一揖,高声道:“谢都尉,慢走~~~”

    谢小蛮刚一走,众宫娥就呼啦一下围上来,有人依依不舍地道:“哎呀,二郎要调到武成殿去当值,人家想再见到你可不容易了。”

    有的人就为他打抱不平,道:“怎么能把二郎调到武成殿去呢,到那儿当值哪还能像现在这般自在,二郎可是咱大唐的英雄呢,这宫里头谁不知道你,你跟朱都尉说说,不去武成殿,朱都尉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杨帆笑吟吟地道:“苦些累些怕什么,我在这儿当真,没有机会上阵杀敌,便去御前多担当些事情,升迁的机会也就大些,我还盼着,能在三年之内就升个队正呢。”

    马上又有小宫娥幽幽地道:“二哥志向远大,这才是好男儿,将来二哥一定会大有成就的,唉!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子有这个福气,将来做了我家二嫂。”

    旁边就有别的宫女笑她:“哟!瞧你长吁短叹的,还我家二嫂,人家二郎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了,不是你想做你自己的二嫂吧?”

    小宫娥又羞又恼,娇嗔道:“胡说什么,看我不撕你的嘴!”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雪剑冰心

    两个宫娥一前一后嘻笑着跑开了,杨帆倒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捱了片刻,候到当值时间到了,杨帆与人交了班,便去宿卫处交卸差事。

    朱都尉见到杨帆,神色很是不善。

    当值禁军与太监宫女,这是服务于宫中的两大群体,而这两大群体之间,虽然不至于对立,却也不至于说一团和气。这种莫名的对立情绪从什么时候产生的,那是无从考证了,反正一直以来就是如此,大概是因为这两大团体之间,天然就有一种互相监督的关系存在吧。

    然而杨帆却是一个异类,他甚受太监宫娥们的喜欢,而且他也愿意跟太监宫娥们打成一片,仅此一点,就让朱彬心中不悦。与此同时,杨帆在禁军中也是个极受欢迎的角色,每个人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连他朱都尉的风头都抢了。

    如今,他知道这杨帆得罪了太后身边的梅花内卫谢都尉,正好籍此机会加以教训。杨帆赶到,交卸差使之后,朱彬就坐在案后,板着脸道:“太后身边缺人使唤,明天开始,便调你去武成殿当值。”

    杨帆恭立案前,微笑道:“是,卑职知道了。”

    朱彬盘膝坐在暖炕上,敲了敲几案,沉声道:“严肃些,到了御前,再这样嘻皮笑脸的怎么成!”

    杨帆收敛了笑容,朱彬便冷哼道:“到了武成殿,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事,凡事都须谨慎小心,一旦惹出事端来,本官也护你不得!”

    “是,多谢都尉提点,卑职省得。”

    朱彬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又道:“不要得意忘形,年轻人!咱们大唐的将官,还没有一个是因为善于击鞠、球打得好而当官的。上元击鞠,你虽替咱大唐争了名声,抢了风头,可是如今既然进宫做了侍卫,这些荣耀就得忘掉,不要太轻浮,不要跟一些宫娥拉拉扯扯的,要是闹出什么丑事来,那是要掉脑袋的!”

    杨帆一脸笑容地道:“是,都尉说的是,卑职都记住了!”

    朱彬看见他笑,心里就不痛快,拉着长音又教训道:“你……”

    他正想继续杀一杀杨帆的锐气,门帘儿一掀,便从外面闪进一个人来。

    房间里生着炉子,朱都尉的两个亲兵坐在炉子边烤着火,笑嘻嘻地听着都尉训斥杨帆,那人一掀门帘,带进一阵冷风,两个侍卫不高兴地抬头瞟了一眼,因为房里光线比外面暗一些,一时没有辨出来人身份。

    但是那人摞下帘子,往里走了两步,人还没有看清,先就叫人看清了他是一袭武袍,肩头绣饰着一对白色瑞马,两个侍卫立即跳了起来。

    唐朝武将穿袍,士兵穿袄,此人穿着武袍,那就是将官。将官武袍上面都饰有狮虎等猛兽图案。其中,三品以上武官,左右武威卫饰对虎,左右豹韬卫饰豹,左右鹰扬卫饰鹰,左右玉钤卫饰对鹘,左右金吾卫饰对豸,千牛卫饰瑞牛,左右卫饰瑞马……这人肩头一对瑞马,那定是一位左右卫的大将军了。虽然他们是金吾卫的官兵,不归左右卫管,可是这么高阶的将领,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人走到炉火前站定,只见他年纪甚轻,穿一袭绯色武服,肩饰瑞马,腰围锦织抱肚,头系犀角玉带,瞧着煞是威风,两个侍卫看他生具胡人之相,似乎有些面熟,却又叫不上对方的名字来,只好施个军礼,讪讪地道了一声:“大将军!”

    朱彬盘膝坐在火炕上,正摆着谱儿训人,猛一抬头看见来人,连忙闪身跳到炕下,抱拳施礼道:“卑职见过罗大将军,大将军……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人正是斛瑟罗,斛瑟罗笑嘻嘻地道:“哦,我来找一个人……”说着,他的目光就定在杨帆身上,哈哈笑道:“杨老弟,某到处寻你不着,正想来这里问问你的去处呢,来来来,坐下,罗某有话与你说。”

    斛瑟罗说着便走上来,亲热地拉住杨帆的手,与他并肩坐在火炕上,朱彬一见这位当朝三品大将军跟他们金吾卫的一个小兵称兄道弟,不禁目瞪口呆。

    斛瑟罗道:“杨老弟,罗某是年前赴京朝觐天后与天子的,难得有这个机会,与杨兄弟你一同击鞠,甚是快意啊。本想我还想着能有机会再与你切磋,可惜不日就要回返西域,镇守碎叶城,这机会可就不多了。”

    斛瑟罗道:“杨老弟,罗某不日就要离京,想请当日击鞠的众好友聚一聚,你自然是必请之人。”

    杨帆面有难色地道:“这个,大将军……”

    斛瑟罗道““嗳,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老哥就行了,咱们是在击鞠场上打出来的交情,不必理会官场上的那些繁文缛节。要说击鞠,能令罗某佩服的人着实不多,你是一个!”

    杨帆道:“这……好吧,罗兄相邀,小弟本不敢不应。不过小弟明天要到武成殿去当值,还不到轮休的时候,这……”

    “哦?”

    斛瑟罗瞟了朱彬一眼,淡淡地道:“金吾卫的丘大将军也是要去的,他对你也欣赏的很,你若不能赴宴,他一定会失望得很!”

    朱彬一听斛瑟罗提到丘神绩,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踏前一步,谄笑道:“大将军,您的宴席,卑职哪敢搅活呀,这样吧,杨帆明日只管赴宴,宫里面由卑职另外安排人去当值,等他回来再说。”

    斛瑟罗抻个懒腰,说道:“本将军请客,自然是不醉无归。等杨老弟回来还说什么呢,要当值,那也是后天的事了。”

    朱彬陪笑道:“是是是,卑职说的就是……就是后天再安排当值,呵呵,呵呵……”

    斛瑟罗没理他,只对杨帆笑道:“这回老弟你没有推脱的理由了吧,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未时,清化坊‘醉仙楼’,罗某恭候大驾!”

    ※※※※※※※※※※※※※※※※※※※※※※※※※夜深了,小蛮洗了个热水澡,裹着厚厚的丝绒睡袍一个鱼跃,跃到软绵绵的榻上。两只干净白皙的小脚丫竖起来,俏皮地晃动着,那丰盈的翘臀便在浴袍下时时绷出一道丰隆浑圆的弧线。

    作为一名高级侍卫,她的住处环境是相当不错的,虽然地方不大,布置得却很素雅,一看就是女孩子的闺房。地砖下砌着地龙,把整个屋子都烘得暖意融融,所以一点都不冷,倒不虞冻着她那娇嫩的肌肤。

    她赤着一双纤秀的小脚丫趴在榻上,睡袍的下摆随着她的一跳,向上卷起了些,不但把纤秀结实的小腿露了出来,就连浑圆的大腿也露出了一截。沐浴时的水温很高,把她浑身的肌肤都烫出一种嫣红色。

    小蛮的上身很窄,腰也极细,可是由于常年练武的原因,从一点赘肉都没有的纤细蜂腰向下,却迅速隆起为一盈浑圆,她的屁股和大腿都很结实,有点像成熟女子似的丰满,然而却不是成熟女子的那种柔腴,她的肌肉是相当结实而极富弹性的。

    小蛮探身拉开榻边梳妆台的柜门,从里边捧出一口小匣子放到枕边,又把灯挪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拉开匣子,从里边拿出几样宝贝摆弄起来。

    浅绿色丝绒的匣子里,静静地停着一只蝴蝶。蝴蝶的色泽已经很陈旧了,羽翅也有些破损。小时候,尽管小蛮非常的小心,但她那时还不懂得该如何防潮防晒防虫蛀,所以这只蝴蝶难免有些损坏,等她后来进宫廷,才向御医问来正确的保存方法。

    这个少女已经在洛阳拥有了一所宅院,几处店铺,拥有万贯家财,不过她最宝贵的,依旧是这口匣子,依旧是这只蝴蝶标本,匣子里还放着几样蝴蝶钗,有的是价值连城的翠玉红宝石蝴蝶钗,有的则只是普通的黄杨木雕的,这是她近几年来的收藏。

    宝贝似的把玩着这些蝴蝶钗的小蛮,看着便有些娇憨之气,她在人前很少露出这么本性的一面。杨帆的事情已经被她忘到脑后了,她只是看不惯那家伙仗着一手蹴鞠招蜂引蝶,诱拐那些小宫女,把那家伙弄到规矩大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了,哪会把他放在心上。

    小蛮像个小孩子似的玩着自己的蝴蝶玩具,有时还会托着下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人玩了很久,她才掩口打了个呵欠,把蝴蝶钗一件件放回去,匣子收好,然后从榻下翻出一柄无鞘的短刃,塞到自己枕下,吹熄了灯。

    枕下藏刀,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童年时候在懵懂之中遭受侵犯的事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尽管当时她只是被惊醒,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她的阿丑哥哥却因此被小狼打得吐血,两人逃走后将养了好几天才好。

    那几天只要看到阿兄吐血,谢小蛮就恐惧到了极点,生怕阿兄也会扔下她离开尘世。那些日子,她总要紧紧地抱着阿兄才能睡着,才会觉得安全。自从离开广州府,夜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枕下就必须得藏点护身之物才能睡觉了。

    小时候没有刀,她就藏一块尖利的瓦片或者削尖了的木棍。如今小蛮已经长大,有一身高明的武功,而且身在皇宫大内,她其实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但是缺乏安全感完全是心理上的事,哪怕是十万大军护在外面,心理上的不安全还是会挥之不去。

    所以,她一定要枕下有刀,才睡的安稳。

    小蛮把手轻轻探入枕下,摸了摸那冰凉的刀刃,安心地睡着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秘嘉宾

    杨帆没到“醉仙楼”以前,还以为这会是一处规格不逊于“金钗醉”的豪华大酒楼,等他到了地方才知道,这座酒楼就是一个洛阳本地人开的中档规模的酒店。

    酒店分两层,一楼是散客,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有许多家境一般的洛阳市民,由此判断,这里的酒菜应该不太贵。

    酒楼已经有些年头了,烟熏火燎中,很有一种沧桑的感觉。但是这种沧桑不是凄凉的,而是温馨的,就像你走近家乡的小村,迎面走来一位满脸褶皱的老伯,一看便透着一种亲切。

    杨帆走进酒楼,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肉香,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肉香,似乎是羊肉,又像是狗肉,还有些像是鸡肉的香味儿,混杂在一起说不清楚。

    杨帆来得很早。

    论地位、论身份、论年纪,人家跟他的差距都不可以里计数,如果人家不结纳你,而你阿谀奉承,努力巴结,那是你没有气节,但是人家看重你,愿意与你结交,你就该对人家也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如果这时你反而装腔作势,故意迟迟不到,以抬高自己的身份,或者表现出自己如何的有气节,那只是狷狂、不知自爱。所以杨帆来的比较早,他本以为他是来的最早的一个,可是当他被酒博士引着进入二楼雅座的时候,却看到早就有人比他先到一步了。

    比他先到的人还真不少,楚狂歌、王同皎、魏勇,黎大隐、吕颜和高初都到了,作为主人的斛瑟罗自然也到了,他们坐在那儿正大声谈笑着,一见杨帆来了,立即就站起几人,热情地迎上来。

    楚狂歌与杨帆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了,一见到他份外欣喜,迎上来先给了他一个熊抱,随即魏勇、黎大隐、高初几人也都迎上来,与他把臂谈笑,寒喧问候。

    斛瑟罗笑道:“我们正在说你呢,你就到了。来来来,先坐下喝杯奶酪润润喉咙。哈哈,我们正在说你的球技出神入化呢,可惜啊!我马上就要离开洛阳了,否则,真想挑几个人出来,组成两支势均力敌的队伍,咱们好好较量一下!”

    王同皎笑道:“将军何必惋惜,来年上元,将军还会再来洛京,那时咱们再比过不迟。到时候,咱们还要并肩与吐蕃一战!总不能再让太平公主出马吧?嘿!可羞杀了我等壮士男儿!”

    “在说什么,这般热闹?”

    随着声音,丘神绩出现了。

    众人闻声向门口望去,只见薛讷、李湛、野呼利、狄光远四人陪着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正迈步进来。

    丘神绩走进房间,眯着眼睛徐徐打量了一下雅间内的陈设,一脸缅怀地道:“记得当年太宗皇帝推行击鞠,第一次上元击鞠大赛,我等参赛的击鞠手就是在这里聚会庆功的,那时候,某正当壮年。从那以后,禁军击鞠依例在此庆祝,这么多年下来,某已老迈,这座酒楼倒是一点也没有变。”

    众人纷纷迎上前去,斛瑟罗道:“丘大将军可不老啊,前日场上,将军依旧是龙马精神,令我等后辈望尘莫及啊!”

    杨帆看到丘神绩出现,心中不禁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眼前这个人,他已经不止一次打交道了,两个人的关系,本该是一见面就斗个你死我活,可事实是,除了第一次短暂的交锋,此后的每一次,两人要么同席饮酒,要么并肩作战,如此仇家,倒也罕见。

    眼见众人上前见礼,杨帆忙也收慑心神,上前向他施了一礼,道:“见过大将军!”

    丘神绩打个哈哈,笑道:“在宫里面做事,可还习惯么?”

    杨帆忙道:“承蒙大将军关心,一切都还习惯。”

    丘神绩道:“嗯!宫里面规矩大,你刚入禁军,许多规矩还不甚了然就调去了引驾仗,凡事更须谨慎,不过看你这副机灵样儿,只要小心一些,当无大碍的。”

    杨帆毕恭毕敬地道:“大将军教诲,标下谨记在心。”

    斛瑟罗笑道:“丘大将军,请上座,今日饮酒,均当尽兴才是,至于公事嘛,还是请丘大将军回头再与杨兄弟分说吧,可不许占用咱们大家相聚的时光啊。”

    众人说说笑笑,分头落坐,斛瑟罗与丘神绩均为大将军,一个右卫大将军,一个左金吾卫大将军,不过丘神绩年纪居长,故而被公推上座。

    丘神绩却在上首左面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笑吟吟地道:“坐,都坐,不要推来让去的啦,这首席,我可坐不得,呵呵,罗大将军,你也坐不得,因为……还有一位贵客没到呢。”

    众人俱是一怔,就连今日宴客的斛瑟罗都是一愣,奇怪地道:“丘大将军,我邀请的人都到了啊,还有何人未到?”

    话音刚落,一个略带磁性的女子声音便在门口响起:“今日既是当日击鞠场上战友相聚,罗将军缘何不请李某呢?”

    众人齐刷刷向门口看去,就见一人俏生生立在雅间门前,刚刚解去玄狐的皮裘,交到一个身材健硕不亚于男子的壮妇手中,返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这人头戴一顶玉色幞头巾子,穿一袭石青棉的绣锦袍,革带束腰,装束打扮,恰似一位英姿翩翩的美少年,可那凤眼蛾眉,微显丰厚却更增性感的一双红唇,却分明就是一个女子。

    众人齐齐皆惊,纷纷起身,丘神绩笑道:“接到罗将军请柬,老夫就想到了公主殿下,当日大败吐蕃,让我大唐吐气扬眉,公主殿下居功甚伟,今日欢宴,怎可不请公主,是以老夫擅作了主张,罗将军勿怪呀。”

    斛瑟罗连忙道:“哪里,哪里,是罗某思虑不周,还祈殿下恕罪,殿下快请上座!”

    大家众星捧月一般,请太平公主在上位坐了,这才分别落座。

    斛瑟罗坐在太平公主右首,搓了搓手道:“这家醉仙楼的酒菜味道是极可口的,只是菜式实在不够精致。今日罗某实未料到殿下会来,所以……,丘大将军若不卖这个关子,我等该另换一家高雅些的酒楼才是。”

    太平公主微笑道:“无妨,若说酒菜么,什么山珍海味本宫也吃得厌了,听说这家酒楼专做一道‘浑羊殁忽’,远近驰名。你们禁军年年以此处为欢聚之所,想来这里的菜肴必有其独到之处。”

    丘神绩颔首道:“此间菜肴确实美味,不过我军中多大肚汉,大鱼大肉才合脾味也是一个缘由,但愿也能合乎殿下的口味才好。”

    太平公主倏地瞟了杨帆一眼,嫣然道:“其实,能够见到你们这些军中英豪,本宫就欢喜的很。至于这‘浑羊殁忽’么,既然连丘大将军都赞不绝口,想来味道也差不了。”

    丘神绩哈哈笑道:“那要殿下尝过方知了!”

    他“啪啪”地三击掌,大声道:“酒博士,上菜了!”

    厨下一早就得了斛瑟罗遣人通知,下了定钱,是以那‘浑羊殁忽’已然准备好了,这边一声吩咐下去,热气腾腾的美食就端了上来。

    所谓‘浑羊殁忽’,主料是羊和鹅。买来大肥鹅,宰杀干净,里边再填上以五味调和的糯米饭,再宰一只肥羊,把鹅放在羊肚子里,鹅是按人头准备的,至于羊,就要看一只羊能塞下几只鹅了,之后缝和羊皮,进行烧烤。

    店里要是没有准备,一下子是提供不了十二位客人所需的‘浑羊殁忽’的,毕竟来店里消费的客人,不是人人都吃得起这道招牌菜。可是临时增加一两位客人,还是来得及准备的,是以十三个人所需的肥鹅,几乎是一气儿端上来的。

    每人面前一只大肥鹅,却没有羊肉,因为这道菜虽然用到了羊和鹅,真正吃的却只有鹅,羊肉的鲜美味道已经渗透到鹅肉里,用来炙烤的羊是不吃的,所以,这道菜在这家并不算最高档的酒楼里,乃是最名贵的一道菜。

    除了“浑羊殁忽”之外,还有一道主食,是用羊肉一斤,一层一层铺在和好的麦粉当中,中间夹着椒、豉,再用酥油浇灌,然后放入火中烘烤,烤到五分熟就上桌,麦香、羊肉香、酥油香、椒香和豆豉香喷薄而出。

    每桌除了这一样肉食一样主食,就是各类开胃的清淡小菜了,这样的饮食的确适合军中大汉,不过整个大唐的上流社会都流行肉食,姑娘们绝不会时时想着节食减肥,太平公主嗅了嗅那炙鹅的味道,再闻了闻那烤饼的香气,也不由得食指大动。

    杨帆尝了尝那鹅肉,果然味道奇佳,鹅肉本身的香味渗入羊肉的香味,中和成一种更加勾人食欲的味道,鹅肉里边的糯米饭也是香糯可口,登时放开胃口大吃起来。可惜只吃了两口,黎大隐便举杯劝酒,只得抓起杯来。

    喝酒的当口儿,杨帆溜了一眼太平公主,对于一位公主会如何吃东西,尤其是这样的大鱼大肉,杨帆心里还是颇有些好奇的。可这一看,杨帆不禁为之绝倒,这位公主殿下吃东西当真洒脱的很,居然像男人一样豪爽,油脂已然染了她的嘴角尚不自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少也坑爹

    这一场宴,大碗酒、大块肉,吃得酣畅淋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帆刚与楚狂歌碰了一杯,正拎起一只鹅腿啃得不亦乐乎,太平公主突然唤道:“杨帆!”

    杨帆连忙扭头,嘴边还挂着一抹肉丝,太平公主看了忍俊不禁,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杨帆有所察觉,赶紧抓起毛巾擦了擦嘴。

    太平公主用手帕轻轻点着嘴角,似笑非笑地问道:“以前,本宫延揽你到我府上击鞠,你说性喜自由,不愿受人羁靡,如今入了禁军,规矩更大,尤其是入宫当值,比在军营中还要严格许多,可还适应么?”

    杨帆道:“殿下,入伍当兵,与专职击鞠截然不同。杨帆一介少年,当然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功成名就,封妻荫子。而入伍当兵,对杨帆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机缘,受些规矩管束也是应该的。”

    “哈!好大的志向。军伍中升迁,比之文官,要说易,也真易。要说难,也真难,因为那可都是浴血沙场,要用命去拼的!要做到封妻荫子的地步,更非百战军功不可,杨帆,你的志向可不小哇!”

    杨帆道:“这个么……,只是在下顺嘴溜达出来的一句话,其实……如此成就,杨帆是不敢想的,来日杨帆若能有在座各位将军的一半成就,积功累历,有朝一日做到旅帅,那就心满意足了!”

    丘神绩“嘿!”了一声,道:“不错!你若按部就班,兢兢业业,依老夫看,纵然顺风顺水,这一辈子能做到旅帅,也就到头了。”

    丘神绩把杂草似的浓眉一挑,杀气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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