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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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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

    杨帆扭过头去,一提马缰,“纳闷”地看着那个满地打滚的回鹘人,还抓了抓头发,一副懵然不知所谓的模样。结果另一侧的回鹘人本想来个合理冲撞,杨帆这一圈马,堪堪让出半个马身,那人从他身边疾冲而过,马蹄被杨帆的战马一绊,连人带马轰然仆地。

    看台上,太平公主“嗤”地一声笑,轻轻地道:“小滑头,好奸诈!”

    上官婉儿也不禁莞尔。

    另一边,楚狂歌拍马冲上,一杖挥出,只听“咔嚓”一声,球杖与一个回鹘人的球杖重重交击在一起,顿时断成四截,那马球咕噜噜地滚到了一边,楚狂歌手中半截断杖好象收手不及,扬到半空,后边紧追不舍的一个回鹘人堪堪凑上来。半截木杖正拍在他嘴巴上,这人吭都没吭一声,两片嘴唇就被打得稀烂,上下门牙飞得不知去向。

    “好彩!”

    围观的将士摩拳擦掌,又是一声喝彩。

    薛怀义眼见自己的人一个个鼻青脸肿地被打下马来,早就按捺不住了,当下气势汹汹脱了紫袈裟,光着脊梁,穿着一条犊鼻裤,抄起禅杖就要跳下场去厮杀,唬得一浊道人等几个老成持重的和尚赶紧把他拽住。

    场上的人怎么打,都可以说是在踢球,薛怀义要是冲下场去,那就成了国际事件了。这时眼见楚狂歌和杨帆放开狠手,让对方吃了大亏,薛怀义登时转嗔为喜,一脚踩在凳上,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双方都已经没有什么预备队员可以上场了,场上双方剩下的参赛人员寥寥无几,白马寺这边只剩下杨帆、楚天歌、马桥和弘六四个人。

    马桥左臂挨了一杖,上臂肿起老大一块,他强忍疼痛,持杖不退,也是福至心灵,殴斗中,他把杨帆教他的劈刀术融入到球杖的运用当中,愣是把对方两条大汉劈下了场去,其中一个被他一杖劈得肩骨断裂。

    刚上场时,眼见回鹘人的凶悍,马桥本来还有些忐忑,这时却是信心大增,尤其是一连串的厮杀,把他的血气也彻底地激发出来了。

    战场上,战到鏖处,平时温驯如处子、胆怯如白兔的人,也能被刺激的凶悍如杀神,何况马桥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只是以前没有见过大场面而已,这时他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那副狰狞的样儿,连那些凶悍的回鹘人看了也怕。

    弘六更不用提了,他本来就是泼皮亡命出身,这时左脸淤青一片,右眉骨被刮伤,鲜血涂了半张脸,脸色恶狠狠的,却挂着冷森森的笑,一双贼眼直往对方要害处打量,手中紧攥着球杖,看那样子逮着机会就会来一下狠的。

    对方也不怎么样,只剩下五个人了,而且个个身上带伤。回鹘国的使者坐不住了,匆匆站起来向武后那边赶去,来到武则天身前,回鹘使者道:“尊敬的太后、尊敬的皇帝陛下,击鞠已经变成了殴斗,这太不成体统了,外臣恭请太后和陛下下旨,立即中止比赛。”

    李旦扭头去看武则天,武则天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一场热闹,应应节气罢了,这些孩子啊,血气方刚、好勇斗狠,到底是年轻人,不懂事啊!朕应你所请,叫他们歇了吧。”

    李旦立即点头道:“是啊是啊,母后说的是,这么喜庆的日子,这些人闹得有些不像话了,快叫他们停了吧。”

    回鹘使者大喜,旁边便有一个太监匆匆下台,去向那唱筹官传旨。

    这时,杨帆和楚狂歌双马交错,一球击出,传到马桥脚下,然后杨帆就因为勒缰不及,撞到一个回鹘人的侧面,把他连人带马撞翻在地,砸起一片尘土,那回纥骑士倒地后被马压在身下,硬梆梆的马鞍正砸在大腿上,登时用回鹘语惨呼起来:“我的腿断啦!”

    那一边,楚狂歌刚换上的新球杆也再次报废,在与一名回鹘球员“不小心”的碰撞中,球杖断成了两截,结果是那个可怜的回鹘球员也差点儿断成两截。杨帆和楚狂歌一圈马,在场地上兜了半个圈子,双马回来交错而过时,各自举起一掌,“啪”地一击。

    “天后有旨,比赛停止!”

    唱筹官一声大喝,刚刚击出一球的马桥应声勒缰,向场边看去,球从剩下的三名回鹘队员身边咕噜噜地滚过,那位回鹘队长看看剩下的两个队员,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从场边的红旗来看,他们比白马寺队至少要多出四面旗子,但是,他们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

    胜得这般惨烈,如何进行接下来的比赛?今年的击鞠大赛,他们原本是做过精心准备的,原想着要与年年第一的吐蕃人较量一番,羸个魁首回去,涨一涨回鹘人的威风,哪知道白马寺这班秃驴横空杀出,这一下,一切都成了泡影。

    吐蕃使者杰维降曲坐在看台上,穿着一件毛茸茸的大皮袍子,扬着一张毛茸茸的大脸,笑眯眯地对左右道:“今年上元击鞠,真是好生得趣。呵呵,依我看呐,这回鹘也好,白马寺也罢,都是无缘决赛了。至于大唐禁军……不提也罢,今年这击鞠魁首,又是我吐蕃囊中之物了。呵呵呵……”

    吐蕃副使论乞利凑趣地道:“不知道今年大唐太后会拿出什么宝物作为赏赐优胜者的礼品呢?”

    马上就有一名使者答道:“据我所知,是大唐宫中珍藏的一只镶金兽首玛瑙杯,据说价值连城!”

    吐蕃正使杰维降曲皱了皱眉,故作遗憾地道:“又是杯子?前年咱们得了一件鎏金包铜嵌宝白玉杯,赞普甚是喜欢,每日饮酒必用此杯。去年咱们得了一件鸳鸯莲瓣红宝石金杯,赞普就觉得有些多余了,今年若再得一只玛瑙杯,那不更是多余了么。”

    副使论乞利笑道:“那又何妨?咱们一年得一只不同质料的酒杯,来日凑成七樽,可作我吐蕃镇国之宝,叫它做七宝杯,让后世子孙们都晓得,咱们这七只价值连城的宝杯,是咱们从唐人手里赢来的。”

    “哈哈哈……”

    几个吐蕃使节张狂地笑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问鼎

    比赛终止后,围观将士们依旧群情激昂,破口大骂,回鹘在洛阳的使节、武官,以及应邀赶来观看比赛的回鹘商贾们也是大声鼓噪、反唇相讥,奈何人孤势寡,那点声音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国骂声浪中,压根听不见。

    这场比赛固然是回鹘赢了,不过赢得太也惨烈,他们注定止步于第三,无缘更上层楼了。武后严辞告诫吐蕃和禁军,不可重演白马寺与回鹘队的故事。吐蕃信心十足,自然满口答应,禁军也是唯唯听旨。

    回鹘和白马寺的人都被抬下去治伤了,往年击鞠比赛,总会有人在激烈的争抢中受伤,所以场外自有御医候着诊治。不过往年从来没有出现过两只球队所有队员几乎全部挂彩的先例。

    如今可不同,受伤的何止是二十名球员,就连双方陆续拉上去的替补现在也都是伤痕累累。两个御医人手不足,带的伤药也不够,他们一面派人去太医院取药,请医生,一面先行救治。

    虽然说白马寺众平日里气焰嚣张,飞扬跋扈,是一群人憎鬼厌的玩意儿,可是比起回鹘球员,感情上还是要亲近的多,所以两个御医“很没觉悟”地把“国际友人”扔在了一边,优先治疗起自己的同胞。

    他们可着人手和药材先给白马寺的人治伤,那些回鹘伤兵躺在那儿哀号呻吟,却也无可奈何。此时已经将近正午,太后和皇帝,以及众多皇亲国戚、权贵高官都要用午餐,其他人等也要吃饭,第二场比赛就定在了午后,

    等到大家都吃完午饭,太医院的医士们才姗姗来迟,回鹘伤员终于盼来了救星,可救星们的治疗手段却是潦潦草草,就连此前吃午饭,那胖胖的大厨也吊着眉,横着眼,拿着个勺子把饭桶敲得咚咚直响,好象喂猪似的,把一众回鹘人气得胃疼。

    下午开赛,就是大唐第一强队禁军队和天下第一强队吐蕃队。

    因为禁军队是禁军将士自己的球队,所以将士们比看上一场比赛更加认真。如果说上一场比赛大家主要是看热闹的话,那么这一场比赛才是真正高水准的击鞠比赛。

    双方都展现了高水准的马术、骑术、击鞠技术和团队配合的技术,那是真正的力与美的协调和展现,每一举、每一动,不管是四蹄翻飞的骏马,你争我夺的激烈气氛,还是持杖厮杀的勃勃英姿,都让人心旷神怡,大呼喝彩。

    杨帆看得出,禁军队全力以赴的这场比赛,打得可圈可点,不管是个人的发挥,还是团队的配合,都是一等一的水准,这才是禁军队的真正水准。如果他们当初拿出这种劲头儿跟白马寺较量,白马寺哪里还能是略处下风,根本就是望尘莫及。

    但是相对于禁军队,吐蕃队还是更胜一筹,更准确地说,禁军队缺少一个领军的灵魂人物。就像杨帆在蹴鞠比赛中所起的作用,他们缺少一个标杆似的领军人物,这个人物,在球场上起的作用就相当于帅旗、相当于战鼓,具有激励士气、振奋人心的作用。

    这种领军人物,在弱队中的作用对全局胜负毫无影响,顶多是像杨帆在蹴鞠比赛中一样,展现一下个人的辉煌,但是在一个整体水平强大的队伍里,其作用是无法估量的。这样的领军人物一旦加入,如果说原来的队伍是一柄大铁槌,现在就会使平坦的槌头变得尖锐起来,由锤子变成榔头。

    薛讷现在起的作用实际上就是全队的领军,他的打法和战术无疑也是非常出色的,对全队的指挥也是极为高明,但他毕竟将近四旬,稳重有余,锐气不足,在球场上的主动性发挥不够。

    而李湛、野呼利、狄光远、王同皎、魏勇、黎大隐、吕颜、高初等人只是各有所长,不算十分的卓越,只有斛瑟罗攻势最为犀利,但是依旧难以达到尖刀效果,而且隐隐受制于薛讷的沉稳,所以禁军队始终攻不破对方编织的绵密的防御网。

    击鞠场上,野呼利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球被对方断掉,吐蕃前锋立即拍马前冲,带球者准确地把球传到了他的马前,突入禁军队防线,带球直逼球门而去。

    禁军后卫魏勇、黎大隐、吕颜、高初四人迅速合拢回防,这才破坏他的攻势,将球打回中场,双方在中场你争我夺,冲撞厮杀,虽然也小有摩擦,不过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是从比赛节奏上来说,明显是由对方控制着。

    太平公主微微蹙着秀气的眉毛,捏着下巴道:“如此下去,禁军情形不妙啊。”

    上官婉儿道:“击鞠之术本自吐蕃传来,他们比咱们高明一些,也在情理之中。看来,今年这击鞠魁首又要被他们夺去了。不过,说起来,禁军这些人,已经比去年时候高明多多了。”

    太平公主没有答话,只是飞快地溜了一眼站在场边,双手抱臂,聚精会神地看着双方比赛的杨帆:“这个小子,本来是做尖刀的最佳人选,可惜了!若他在场上,整个局面必然大有不同。”

    太平公主轻轻地叹了口气。

    场上比赛在继续,由于禁军队始终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尖刀型人物,难以绞开对方的防御网,而对方两名前锋的攻势却是凌厉迫人,在第一节比赛行将结束的时候,吐蕃队攻进一球,双方出现了一比零的局面。

    第二节开球后,双方的形势依旧,禁军队虽然竭尽所能,锐气依旧不足,比赛进行到一半时,斛瑟罗得了薛讷一个传球,在狄光远和野呼利的协助下,三人三骑,形如一枚锋利的箭头,穿插到对方后线,以一个完美的s型冲到球门附进,一球入门,扳平了比分。

    但是接下的第三节、第四节比赛中,对方先得一球,又得两球,而在此期间,禁军队只由野呼利杀入一球,双方比分变成了四比二。最后的两节比赛中,禁军队每况愈下,最后以七比四结束了比赛。

    虽然在赛前,禁军将士就对胜利未抱太大希望,可是他们还是渴望出现奇迹的,当比赛不出预料地结束时,将士们垂头丧气,赛场四周数万人鸦雀无声,只有主席台附近受吐蕃使节邀请而来的一些吐蕃人大呼小叫,欢呼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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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场比赛,武则天都看在眼里,但是胜负似乎都没有看在她的眼里,当比赛结束的时候,武则天淡淡一笑道:“吐蕃击鞠果然高人一等,今年又是吐蕃夺冠了。呵呵,来人啊,把金杯取来。”

    吐蕃使节杰维降曲从座位上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衣服,得意洋洋地瞟了眼在场的大唐权贵,大步走到武则天面前,倨傲地拱一拱手,嘿然笑道:“外臣谢天后赏!呵呵,不是外臣自夸,这击鞠之术本兴于我邦,普天之下,自然没有能与我邦击鞠相抗衡的!”

    杰维降曲言语间傲气溢于言表,在场的大唐文武俱都面现怒色,杰维降曲洋洋得意,不以为然。这时宫娥捧了金杯上来,武则天微微一摆手,淡淡地道:“赏!”

    “谢太后赏!”

    杰维降曲大剌剌地说了一句,双袖一拂,捧过金杯,欣然一笑,将金杯高高举起头顶,在场的吐蕃人立即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7k7k001.com

    吐蕃使者原地转了三圈,向全场展示了他的战利品,刚要转身离去,忽往武则天面前几案上一瞥,又顿住脚步,道:“天后,明年上元,想必还是要击鞠的,我吐蕃定然也是还要参赛的,外臣冒昧,是否可以先请太后指定明年赏赐的彩头啊。”

    这么说,本是一件很无礼的举动,武则天有些意外,娥眉不禁微微一挑,好奇地问道:“不知杰维降曲使者想要以何物为彩头呢?”

    杰维降曲道:“我吐蕃一连获得三届击鞠魁首,每次的彩头都是一只宝杯。外臣瞧太后案上这只杯子华美异常,心下非常喜欢,此杯既为太后所用,想必是极珍贵的,若是来年外臣能赢得此杯回去,相信赞普一定会十分欢喜。”

    这句话出口,在场众文武脸色齐齐一变,上官婉儿就待出声呵斥,武则天微微一抬手,制作了他们的动作,轻轻抚摸着案上那只盛酒的杯子,微笑道:“杰维降曲使者,可是看中了朕的这只‘金瓯永固’杯?”

    武则天说到‘金瓯永固’时,刻意加重了语气,杰维降曲却应声道:“正是!”

    武则天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微笑,眼角却微微地跳了几下,熟悉她的上官婉儿知道天后这是动了真怒。

    杰维降曲如此说话,已是当众羞辱大唐,他向太后指定来年比赛的彩头,更是极其无礼的行为。尤其是武则天已经点出了那只宝杯的名字:“金瓯永固”,既然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这只金杯就具有了十分重大的政治意义。

    杰维降曲虽非中原人氏,可他是吐蕃使节,精通中原文化,不可能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可他居然毫不犹豫,依旧想要以此杯为彩头,这就不仅仅是他目中无人了,而是一种有意的挑衅。

    武则天轻轻抚摸着那只金杯。那只杯子是纯金打造,三足鼎式,圆形直口。口沿錾回纹,中部錾篆书“金瓯永固”,外壁满錾宝相花,花蕊以珍珠及红、蓝宝石为原料。两侧各有一变形龙耳,龙头上有宝珠。

    武则天轻轻摩挲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凤目含煞,轻轻地道:“杰维降曲使者,认定了吐蕃一定会赢么?”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谁愿随某一战?

    杰维降曲的脸上带着一种很谦卑的笑容,微微欠着身子,沉声道:“击鞠所恃,骑射之术也。唐人的骑射,怎能及得我草原游牧?是以外臣自信,明年击鞠,吐蕃依旧可以获胜,只要这击鞠大赛比下去,我吐蕃就可以一直获胜!”

    杰维降曲说到这里,双眼微微一抬,眸中隐隐透出一抹箭一般的寒芒。

    台下,禁军众将校听了他这番狂妄之言,不由气炸了肺。在场的许多达官贵人,却渐渐品出了吐蕃使者与武后之间这番言语的弦外之音。

    他们其实不是在说击鞠。杰维降曲说,击鞠所恃在于骑射,而骑射正是武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实杰维降曲影射的是两国的武力。而两国之所以争武,起因在于西域,这源头,就在西域的安西四镇上面。

    这安西四镇,如今可是武后的一块心病。

    唐高宗咸亨元年,吐蕃攻安西,唐罢安西四镇,安西四镇落入大唐掌握之后,第一次丢掉了。五年后,大唐重新夺回了安西四镇,但是仅仅两年后,便再一次落入吐蕃手中。又过了两年,唐军再度收复安西四镇,七年后,安西四镇第三次失守。

    这一次失守就是三年前的事,对于安西四镇到底要不要收复回来,朝廷上意见一直不统一,以狄仁杰为首的一批重臣认为安西四镇是块鸡肋,得之无益,失之不惜,建议朝廷放弃安西四镇,专心经营国内。而武后更倾向于重新夺回安西四镇。

    朝廷上的这些争执,杰维降曲显然已有耳闻,他这是以击鞠暗喻军力,表示对大唐武力的不屑。

    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武则天的脸上也像挂上了一层寒霜,不复方才的淡定从容。

    一旁太平公主突然说道:“杰维降曲使者此言差矣。此番较技你们夺得魁首,并非是我大唐击鞠弱于贵国,而是我大唐禁军的击鞠弱于贵国。”

    杰维降曲微微扬起下巴,一部直撅撅的大胡子傲然朝向太平公主,道:“公主殿下,贵国击鞠最强的就是禁军队,他们败了,难道这不代表大唐败了吗?”

    太平公主莞尔道:“当然……不算!”

    她张开手指,优雅地虚空一弹,慢条斯理地道:“禁军队就是禁军队,既不代表大唐,也不代表大唐所有的军队。你们每年赴我大唐参赛的击鞠手,是举国选拔的一流高手,而我大唐禁军选手,就是从南北两衙一十六卫兵马中选出来的一些击鞠好手,明白么?”

    上官婉儿明白了太平公主的意思,应声道:“不错,击鞠嘛,应应节气,图个喜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天后自然不会为此大动干戈,从全国各州各府挑选一流高手来与贵国较量击鞠。”

    上官婉儿这句话直接针对了杰维降曲那段一语双关影射大唐军力的话,杰维降曲说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骑射之术优于唐人,是以唐人在西域与之做战,断无取胜的道理。

    上官婉儿则暗示,我大唐疆域广阔,精兵强将需要镇守四方,区区一个安西四镇,不可能调拨我大唐所有的精锐过去,而你们夺安西可是用了倾国之力。我们一旦集中精锐的话,你们根本不是对手。

    杰维降曲自然听得懂她的暗示,不禁失笑道:“哦?上官待诏既如此说,那在下便把这刚刚得了的宝物拿出来做个彩头,请天后集中贵国第一流的击鞠高手,与我等再较量一番,如何?”

    武则天眉头微微一皱,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跟杰维降曲这么较真,大动干戈地从全国招募击鞠高手,而且这旨意下去,能否找到比禁军众高手更出色的击鞠高手殊未可知,如果再比,胜了还好,一旦败了,那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武则天的念头刚刚转至此处,太平公主已然冷笑道:“何须从我大唐全国招募高手,仅洛阳一地挑几个高手出来,要胜你们就足够了!”

    杰维降曲听了惊笑道:“好!那杰维降曲愿意领教!”说罢把金杯往武则天面前几案上一放,退后三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太后,就请公主殿下挑选精兵良将,外臣愿意再比一场,有请太后做个公证!”

    知女莫若母,武则天素知自己这个女儿聪慧伶俐,做事周详,她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所恃的,不禁看向太平。太平公主长身而起,走到台边挺身站定,微微向下一扫。

    全场数万人眼见太平公主走到台边,似乎有话要说,嗡嗡然的私语声顿时为之一静,犹自欢呼的吐蕃人也闭上了嘴巴,纷纷向台上望来。

    太平公主提起嗓门,振声喝道:“今日击鞠,吐蕃得胜。吐蕃使者因此笑我大唐无人!本宫不以为然!击鞠之乐,在于普天同庆,上元同乐,游戏而已!故而,禁军队也不过就是从禁军中选出的一些击鞠高手,不要说代表不了我大唐军队的水准、代表不了我整个大唐的水准,就是这个洛阳城,它也代表不了!如今,杰维降曲使者,以天后赏赐下来的金杯为彩头,欲与我大唐再战一场!”

    太平公主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顿,眉宇间渐渐生起肃杀之意,她缓缓环顾全场,声音突然再度拔高,隐隐生起金石之音:“在场,有我禁军将士,亦有东都豪杰人,可有人愿与我李令月并肩一战!”

    “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应声高呼的,是薛讷、狄光远、斛瑟罗等禁军击鞠队员,本来打败了他们就非常羞愧,如今再听太平公主这么一说,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一个女儿家不让须眉,堂堂七尺男儿安能受此奇辱,是以纷纷请缨!

    其实场地四周数万将士早就热血沸腾了,如果这时有百万敌军当前,他们也能毫不畏惧地冲上去搏斗,问题是,击鞠不是作战,徒有一腔热血是不成的,是以七万将士紧紧攥着双拳,鼻息咻咻地望着台前,虽不能应声,可那一声“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的话却憋在了他们的嗓子眼上,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胀红如鸡冠之血!

    太平公主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却只定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正在球场的另一边,风把太平公主的声音清晰地送进了他的耳朵,他颇为意外地看着台上这位高贵的公主,他看到这位公主也在看着他。

    在他背后,有数万名将士,但他清楚,太平公主看的就是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台上。

    有些东西,确实只是一场游戏,正如马桥在蹴鞠场上因为兰益清小姑娘的一声娇嗔,就大方地让出了脚下的球,不是因为他不着调,而是因为这场球赛的胜负,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来搏美人一笑?

    杨帆若非想籍由比赛成为禁军,达到他的目的,他也不会把一场游戏放在心上。但是哪怕是一场游戏,当它与荣耀、尊严和血性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它都不再是可有可无的游戏,而是值得拿命去拼的目标!

    杨帆也是一个大唐人,也是一个大唐男儿,这一刻,他的血沸腾了!

    楚狂歌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抬手在乌骓马的马股上重重地一拍,那匹乌骓马便走向杨帆,到了他身边,用马头蹭了蹭杨帆的衣袖,杨帆回头看了楚狂歌一眼,伸手一拍马鞍,纵身跃了上去。

    这是一匹好马,薛怀义从军中要到一批最好的战马,而这匹乌骓,是这批战马中最好的一匹,它的毛发缎子般乌黑发亮,四肢修长而有力。

    杨帆骑上马,球杖正挂在得胜钩上,杨帆摘下球杖,枪一般提在手里,一手持缰,背挺得笔直,头高高昂起,双腿一磕马镫,骏马便迈着小碎步,驰到空荡荡的赛场中央。杨帆轻轻一勒缰绳,它就站住了,像它的主人一般,高高地昂起头。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微红的霞光映在杨帆英俊的脸庞和那英姿挺拔的身躯上,仿佛他是一尊镀了金的铜像。杨帆气沉丹田,用响彻全场的声音高声喊道:“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太平公主站在台上看着他,唇边绽开一丝开心的笑,笑如春花般灿烂。

    然后,一匹枣红马轻驰入场,楚狂歌同样提杖如枪,舌绽春雷般大喝道:“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哈哈哈哈,豪迈!爽快!老夫多年不曾下场了,手脚痒痒得很,老夫,亦与公主并肩一战!”

    随着这豁然大笑,丘神绩长身而起,如一头猛虎般蹬蹬蹬地走下台去,径直走到薛讷面前,薛讷连忙抱拳退后一步,将那匹黄骠马让给了丘神绩。丘神绩捋了捋马颈上的鬃毛,同样不踩马镫,一纵身便跳上马去,身手之矫健,丝毫不逊于青壮少年。

    禁军队众人一看,十个名额已去其三,立即一同抱拳,以最隆重的军礼,单膝跪下,向武则天郑重请战:“臣,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武则天双眉一轩,豁然大笑道:“我儿,朕今日就点你为帅,在场所有人等,任你调遣,你还要用何人,只管点将就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唐儿女骄

    太平公主回身向武则天施礼道:“孩儿领旨,阿娘只管安坐,看孩儿替咱大唐打出一片威风来!”

    太平公主转身下台,府中家奴立即牵来她的坐骑,那是一匹白马,通体雪白,飘逸的鬃毛如白雪纷扬,显得异常神骏。

    马已备好鞍鞯,又有两个健妇拿了箭袖武服来帮她穿戴,云鬓打开,挽了马尾,片刻之后,雍容高贵的太平公主就变成了英姿飒爽的花木兰。

    太平公主扶鞍上马,坐定身形,手执球杖,在禁军十名球员面前策马轻驰,驰到斛瑟罗面前时,倏然勒缰止步,球杖向他一点,娇声喝道:“你来!”

    斛瑟罗精神一振,连忙应道:“喏!”翻身上马,志气昂扬地驰到场中,猛一圈马,与丘神绩、楚狂歌、杨帆并列而站。

    其余的将校都挺起了胸膛,等着太平公主点将,太平公主凤目微微一扫,拨马便向场中驰去。剩下的禁军将校尽皆一愣,面孔胀红起来,狄光远大声叫道:“殿下,我等就如此不堪一用么?”

    太平公主勒住马缰,回眸一睇,朗声长笑道:“非也!欲赢吐蕃,有我五人,足矣!”

    这句话震慑了全场,片刻之后,雷鸣般的喊声响彻云宵,将士们握紧手中的刀枪,高高举起,齐声呐呼道:“威武!威武!威武!”声音久久不息,传扬到极远之地。

    李令月一介女儿身,又贵为大唐公主,竟悍然接受吐蕃高手的挑战,只此一举,就点燃了所有大唐将士的勇气,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士兵两眼充血,太阳穴突突乱跳,要不是眼前这片战场不是斗人数斗血勇的地方,哪怕百万敌兵当面,他们也要嗷嗷叫着冲上去了。

    更何况,李令月居然不凑足十人之数,居然只以五人就敢挑战吐蕃勇士。如此胆略,如此气魄,更是令人为之折服。一时间,全场焕发的莫大气势竟令吐蕃人有些气色沮丧,斗志低昂。

    太平公主这一举动,倒令杰维降曲有些为难起来。他很想在此时显显他的风度,显显吐蕃的气魄,也以五人参战,但是又担心真的会输掉这场比赛,这本是他蓄意挑起的争端,那脸就丢大了。

    思来想去,杰维降曲把牙一咬,心道:“反正以十人对十人,我们已经胜过一场,如今是你自己托大,非要以五人参赛,若是赢了你,也不算我以多欺少!”于是便一挥手,令那十名队员入场比赛。

    一见这副场面,围观的大唐将士立即嘘声四起,弄得那十名吐蕃击鞠高手颇有些颜面无光。

    杨帆提着球杖,看着对方队员入场,有些担心地对太平公主道:“殿下,咱们就以五人参赛么?禁军中还有不少高手啊!”

    丘神绩捋须微笑道:“公主虽是女流,却深谙兵法之道啊。呵呵,我们以五敌十,实是绝妙之策!”

    楚狂歌讶然道:“大将军何出此言?”

    丘神绩道:“你们还没看出来么?公主如此安排,大有深意。其一,乃是配合的问题。要说配合之妙,无疑是禁军十名高手之间配合最为默契,如果只重配合,那就该让他们十人重新上场,加入我们几个,反而破坏了这种默契。

    但是现在已经证明,他们击鞠较吐蕃人还是略逊一筹,如果让他们太多人参赛,要么会让我们无法成为一个整体,要么会使我们被他们的步调所吸引,成为他们的附庸,反而影响了我们的发挥。”

    “其二,是士气。战场,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并不是谁的人多,谁更能打,就一定会打赢。很多时候,一个计谋、一个策略、一个有利的地形,一场瓢泼大雨,都能让战局出现意想不到的转变。我等以五敌十,士气上,必然是我盛而敌馁,它的作用看似无形,却无处不在!”

    杨帆讶异地看了丘神绩一眼,他只知道这丘神绩是个酷吏,却不知道他果然是有真材实学的,光是这番见识就非同一般。难怪大唐开国名将丘行恭有四个儿子,丘神绩能成为其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丘神绩道:“其三,是荣誉!这一战,是为了求胜,而对方的十人刚刚比足了六节赛事,体力已乏,如果我们以十对十,胜了他们也大有说辞,而现在咱们以五敌十,他们若是败了,还有什么好说?”

    “其四么,十人击鞠,配置上本来是有攻有守有截有断有策应。公主如今以五应十,恐怕是要以奇取胜了,殿下,不知老夫说的对还是不对?”

    太平公主莞尔道:“将军所言,句句是我心中所思,真不愧是我大唐名将。不过呢……”

    太平公主道:“未虑胜,先虑败,本宫以五敌十,这也是在预留退路啊。”

    斛瑟罗忍不住问道:“公主,咱们在预留什么退路啊?”

    太平公主掩口道:“本宫的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可咱们以五敌十,胜了固然扬眉吐气。可真要是败了呢?谁让咱们是以五敌十呢,他胜了有什么好夸耀的,说到底,是本宫托大了,丢的不是咱大唐的脸。”

    众人一听,同时囧然。

    太平公主瞄了杨帆一眼,吩咐道:“杨帆,斛瑟罗,你二人为前锋!”

    二人神情一肃,同时抱拳道:“喏!”

    太平公主又道:“楚狂歌,你为中锋!”

    “喏!”

    太平公主球杖轻扬,轻松自若地道:“本宫与丘大将军,为左右内锋,助攻策应!”

    楚狂歌微微一惊,说道:“放弃防守,全力进攻?”

    太平公主玉颜一冷,沉声说道:“不错!我们集中力量,只要一得球,就全力进攻。我等五人皆擅于攻,定可破开他们的防线!如果对方得球,能抢则抢,能断则断,一旦被他们突入后围,那就由他们去!”

    太平公主瞟了杨帆一眼,说道:“我们后边根本没人抵挡,他进了球也无甚光彩,进的球越多,他们就会越沮丧,越没有精神!嘻嘻,本宫这一招,还是跟你杨帆学的呢!”看来杨帆在蹴鞠时“败也风光”的打法,着实让这位公主殿下郁闷了好一阵子。

    等吐蕃人入场之后,太平公主又体贴地提出了只比三节以决胜负的建议,理由是对方虽有十名球员,但是已经连比六节,体力恢复有限,后继必然乏力,唐人身为地主,不占他们这个便宜,然而她却丝毫不曾提及自己这边只有对方一半的球员。

    这一手果然漂亮,场边观战的吐蕃人都些羞于为自己球队呐喊助威了。

    杨帆却是心中暗笑,这位公主殿下当真冰雪聪明。五把尖刀同时进攻的打法,对方一时可能不太适应,但是这种有攻无守的打法存在很大的漏洞,一旦等到对方适应过来……,三节比赛已经打完了。

    球赛开始了,右前锋斛瑟罗抢到了发球,杨帆立即抢在他的前边向对方阵营的左线冲去,这一举不但打乱了对方阵形,吸引了一部分对方队员,替斛瑟罗带球前冲创造了条件,而且斛瑟罗一旦传球给他,随时能变成由他主攻。

    对方不得不分出两名队员对他进行拦截,这时楚狂歌也策马狂冲,向中线杀去,三人呈倒三角形杀进了对方前场,随后太平公主和丘神绩一左一右,也同时策马冲了出去。

    这一举大出对方意外之外,太平公主是女流,丘神绩鬓发斑白,年纪已然不小,他们还以为这两个人是充当防守队员的,哪想得到唐人一俟得了球,居然全体变成主攻队员,一起杀向他们的阵营。

    这样一来,杨帆、斛瑟罗、楚狂歌三人呈一个倒三角形,楚狂歌、太平公主、丘神绩又呈一个正三角形,一前一后,同时向对方冲去。

    对方三名球员挤向斛瑟罗,斛瑟罗传球给杨帆,杨帆面前两名球员立即变挤为抢,未等靠近,杨帆已将球反传,送到了楚狂歌脚下,对方又有两名球员拦向楚狂歌,楚狂歌一扬球杖,佯做传球给杨帆,一杖挥出却打了个空,快马再向前两步,突然反手一杖,球向后传,向丘神绩打去。

    人少,就得尽量保证由自己一方控球,稍有不妙,便传球给其他球员,尽量减少被断球的机会,他们当然都明白这个道理。

    丘神绩一见球向自己飞来,突然大喝一声,双腿一磕马镫,本来轻驰的马步突然变成了冲步,战马四蹄翻飞,骤然加速,迅速摆脱了对方一名紧蹑的球员,接下那枚朱球之后,马速并不稍减,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向对方后防线猛冲过去。

    这时杨帆等三名先锋已牵制了对方多名球员,对方一见丘神绩这员老将突然变成了前锋,不由大吃一惊,急忙赶来驰援,这时太平公主业已冲到了对方的后半场,丘神绩以s线绕过对方两名球员,将球一拨,打落太平公主马前。

    球落在太平公主马前三丈处,太平公主和不远处的杨帆,以及对方三名球员同时冲上去抢球,太平公主最先赶到,只一杖,就斜向把球打向对方球门正前方。丘神绩适时地冲了过来!

    丘神绩方才传球之后,马速始终不曾稍减,如同离弦之箭,对方两名球员刚刚对他形成夹击,丘神绩就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只留下笔直一线的马尾,被他们夹了一刹。

    太平公主打出的这一记球落地后只弹了一弹,丘神绩一声大喝,球杖便幻化成一道虚影,那球被他一杖击出,呼啸着飞向对方球门。对方一名后卫赶上拦球,当他一杖挥出时,那球已笔直地贯进了球袋。

    第一球!

    唐人以五敌十,竟然先进一球,而且进球者竟是年过花甲的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是传奇!

    “威武!”

    校军场上,数万将士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威武”之声再次响彻云宵!

    太平公主这五个人的全攻打法的确非常犀利,当然,这不仅需要他们具有高超的球技和马术,也需要他们对瞬息万变的球场形势有最准确的判断,而场上的这五个人恰恰都具备这个能力。

    丘神绩年轻的时候是大唐击鞠场上最出色的一员战将,当年李世民在大唐推行击鞠的时候,丘神绩曾经受委派去吐蕃学习过打马球,他是最早把这种游戏在大唐普及开来的人之一,当年他在击鞠场上屡屡夺冠,亦曾为此受到过唐太宗的嘉奖。

    楚狂歌则是第二代大唐击鞠手中最出色的一员骁将,如果不是因为他刚刚在击鞠场上崭露头角,就因为得罪上司被赶出军营,如今早就是大唐击鞠界的第一人,此番大唐禁军队参赛,他必定是理所当然的领军人物,上一场比赛也未必会是那般结果了。

    而杨帆自幼在南海沙滩上打藤球,对那种轻飘飘的藤球都能控制自如,控制马球自然不在话下,虽然他在马术技巧上和全局观上不及丘神绩和楚狂歌老练,但是光论球技,杨帆尤在他们二人之上。

    所以杨帆一旦熟悉了击鞠的打法,凭借他高超的控球技巧,足以弥补他在其他方面的不足。继往绝可汗阿史那斛瑟罗本就是此届参赛的禁军击鞠手的第一抢攻手,风格最是凌厉,所以这四个人可以说击鞠高手中最擅长攻击打法的。

    太平公主不管是马术还是球技,同样十分高明。这位大唐公主是一位运动健将,她的击鞠水准,就算是放在方才那支禁军击鞠队中,也可以排到中上的位置。

    而且她是女流,又是公主,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吐蕃人都不能与她争抢得太凶,万一真的把她伤了,后果不堪设想。别看吐蕃使者在武则天面前屡屡挑衅,但是他们并不想真的与大唐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太平公主本有十分的战力,在这场比赛中也能发挥出十二分的威力,更何况她的女子身份和她高贵的地位,对全体参赛球员都有着异常强大的激励作用。

    球赛继续进行着,当第二节比赛结束的时候,双方的比分已经咬成了六比五。仅仅两节比赛,双方竟然一共打进十一个球,由此可以看出这种全攻打法是如何的激烈。

    六比五,唐人六分,吐蕃五分。

    以十人对五人,对方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老人,居然落了下风?

    吐蕃使者杰维降曲再也忍不住了,第二节比赛刚一结束,他就火烧屁股般冲到场边,用吐蕃语大呼小叫起来,对所有球员严厉训斥着,丝毫不再顾忌一位使节的风度。

    斛瑟罗看着大声咆哮的杰维降曲,轻声道:“杰维降曲恼了!”

    太平公主拿起水袋喝了口水,抿了抿嘴巴,轻轻笑道:“就怕他不恼呢!他对吐蕃队逼迫得越狠,对咱们就越有力!”

    杨帆欣然道:“不错!咱们人少,就怕他们有防有守,伺机而动,一拖起来,咱们的疏漏就多,那么一来,咱们只怕要输。如今杰维曲气火攻心,如果在他的压力下,迫使吐蕃队的人同咱们全力抢攻,嘿!嘿嘿!”

    丘神绩微微一笑,一双湛湛的虎目打盹似的轻轻眯了起来,悠悠地道:“如果他们跟咱们比抢攻的话,一块锈铁片……怎么拼得过百炼钢呢?”

    ※※※※※※※※※※※※※※※※※※※※※※

    第三节比赛,最后一节比赛,打得更加激烈了。

    吐蕃队一球落后,而这是最后一场比赛!

    这个认知,让所有的吐蕃队员都疯狂了,他们红着眼睛,恶狠狠地扑了上来,场边为数不多的吐蕃人用吐蕃语声嘶力竭地为他们呐喊着。

    场边,战鼓声声,如同一阵阵殷雷,震撼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一个擂鼓大汉双臂乏力了,手上只要稍稍一缓,马上就会有人跳上去替换他,人可以换,鼓不能停,战鼓隆隆,所有的将士都在为自己的人加油。

    人数五比十,分数六比五,这个比分是击鞠场上一向自视无敌的吐蕃人根本无法接受的结果,所以最后一节比赛一开始,他们就如狼似虎,采用了和唐人一样的打法,全体、全力地压上去抢攻。

    以十大高手全力抢攻,难道还不能追上这一球,甚至超过唐人?

    可是,狭路相逢,以攻对攻,些微的差距,就足以决定胜负。

    大唐一方虽只五人,可是其中四个骁将实力都在吐蕃人之上,太平公主比他们技艺稍逊一些,却是他们生怕伤害到的,拼抢起来不免受了约束。

    而他们一方虽有十人,可是战马驰骋于球场之上,三五匹马就足以控制莫大的范围,在他们采用全攻策略后,人数优势根本无从发挥。

    而且,此时大唐已经领先,虽只领先一球,整个心态就截然不同了。

    领先,这已大唐球队前所未有的战绩,其次,这是以五敌十所取得的战绩,足以笑傲天下,因此太平公主等人一点也不着急,他们现在只要得了球,就利用精巧的控球技术和高超的马术,尽量延长拿球的时间,以致这一场比赛将要结束了,双方居然都是一球未进,这种局面,同前两节比赛中频繁的进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看比赛就要结束了,信香即将燃尽。大唐将士庆祝胜利的欢呼已此起彼伏,杰维降曲坐不住了,再次跑到球场边大呼小叫起来。

    听到他的呼喊,吐蕃人的攻势更加急促,结果进攻步调也更乱了,太平公主巧妙地断掉了他们一个球,立即传给了杨帆。

    杨帆带球之后没有直接扑向对方球门,而是绕向外场,再切入底线,看他的打算,是能进攻就进攻,不能进攻,就尽量拖延时间。

    吐蕃人岂能让他如意,立即向他包抄过去,眼看几名追兵将近,杨帆大喝一声,挥杖把球传向另一侧的斛瑟罗,斛瑟罗在争抢中已经受了轻伤,眼角被擦伤,脸上淌下一道血痕,却一直坚持着比赛。

    眼见朱球到了自己马前,斛瑟罗立即接了球,加快马速,做出要冲门的姿态,在成功地吸引了几名对方球员向自己包围过来的时候,又把球传给了楚狂歌。

    楚狂歌带球前冲,眼角一睃,瞟见杨帆的站位,突然将球一挑,那球划着一道弧线,落向球门的前方右方,杨帆的马头刚从对方的两匹战马围堵下冒出来,见此情景精神大振,立即拍马扑去。

    此时,天色已然昏黑,球场四周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只见杨帆胯下的乌骓马,仿佛一条黑龙,越跑越快,越抢越近,甩开左右不断围截争抢的对方球员,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第一个扑到了朱球前面。

    三个吐蕃球员,分别从左前方、左后方和他的身后包抄过来,只是分厘之差,杨帆马到杖起,片刻不停,直接一杖开球!

    “啊!”

    在对方绝望的大叫声中,球比他们先了一刹飞出去!

    “轰!”

    四匹战马重重地撞在一起,杨帆胯下那匹乌骓虽然神骏,也禁不起三匹战马同时的撞击,悲嘶一声,轰然倒地。

    唱筹官挥起令旗,高声大叫:“时………”

    乌骓倒下,杨帆在马倒下的刹那,双腿脱镫,在马背上灵巧地一踏,腾身跳了起来。

    “间……”

    朱红色的马球贯进球门,将球网带得向上一扬。

    “到……”

    全场将士憋在喉中许久的欢呼破空而出,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把看得入神的上官婉儿都吓了一跳,这时她才发觉掌心有点隐隐生痛,却原来是看球时不知不觉已身心投入,而天后在侧,她又不可以像那些将士般纵声大呼喝彩,不知不觉中便攒紧了拳头,连指甲划破了掌心都没有发觉。

    这一声直摧人心的欢呼连武则天也震动了一下,她的脸上漾起一抹欣然的笑容,淡淡地说道:“呵呵,令月、神绩,还有那个小家伙,不错、当真不错!”

    “威武!威武!威武!”

    杨帆落地的时候有意地踉跄了一下,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手如何敏捷,不过谁在乎呢?打进最后一球的他,已是全场将士心目中最了不起的英雄,哪怕他是以一个“狗吃屎”的“雄姿”仆倒在地,在将士们心里,他也是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观战的禁军将士们疯狂了,他们甚至忘了太后和皇帝在场,纷纷忘形地从看台上涌下来,欢呼着冲进球场,把打进最后一球的杨帆抬起来,一遍遍地抛到空中。上官婉儿这时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因为憋气太久,脸上漾起一抹动人的嫣红。

    “威武!”

    “威武!”

    “威武!”

    随着每一声高呼,杨帆都会被抛起老高,抛得越来越高。

    太平公主策马驰近,一勒马缰,白马两只前蹄向前重重一踏,顿住了脚步。太平公主仰起头,看着被抛到空中的杨帆,脸上漾起快乐的笑容。丘神绩、楚狂歌、斛瑟罗三人也围拢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杰维降曲站在场边,呆若木鸡。

    大唐士兵们欢呼着,不断地从看台上跳下来,或有心、或无意地从他身边擦过去,撞得他东倒西歪,好像一根风中的芦苇……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哥们要出息

    傍晚,马桥家里热闹非凡。

    坊门已经关了,可是许多坊间百姓并没有马上回去自己家里,马桥家屋里屋外到处都是人,闹闹烘烘的也没有人管。因为不良帅霍明雷和坊正苏墨涵也都在场,还有谁去理会禁令呢。

    苏坊正一脸红光,拼命地提高嗓门,以压过房中纷纷扰扰的各种声浪:“嗨!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得亏老夫找了道士来设坛作法,咱们坊里的风水才变好了。你看把小帆和桥哥儿出息的,都做了禁军了!”

    花大娘笑道:“苏坊正,你可得了吧。桥哥儿方才都说了,是亏得白马寺的薛大师帮忙,他们才有机会加入禁军的。这是人家和尚的功劳,关道士什么事?”

    苏坊正不服气地道:“风水之说,玄之又玄,说了你也不懂。你说前些日子咱们坊里出过多少乱七八糟的事儿?要不是本坊正果断请来道士设坛施法,改了本坊的风水气运,这两个孩子怎么可能遇到贵人呢?”

    不良帅霍明雷笑眯眯地道:“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咱们坊里的孩子有这种大出息,那是大好事。”

    马桥娘道:“霍老哥儿说的是,不管咋说,这是喜庆的事儿,都得感谢大家伙儿。我家桥儿终于有了出息,他阿爷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高兴的……”

    马桥娘着,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儿,众人见了又是一通劝慰。

    许多与杨帆和马桥相熟的坊丁、武侯都拥挤在他们旁边,羡慕地看着他们那一身英武的禁军制服。顶了杨帆的差使,刚刚成为坊丁不久的萧千月摸摸杨帆与马桥不同的制服,好奇地道:“小帆,你这军服怎与桥哥儿不同呢,你们在禁军里都担任什么官职呀?”

    杨帆道:“但凡新兵入伍,都要从头做起,哪有直接就做官的。不过,因为我在击鞠大赛中为击败吐蕃立下功劳,天后很是欢喜,所以被破格提拔,任命为伙长。”

    萧千月又道:“听说禁军有十六卫兵马,你们是哪一卫的禁军啊?”

    杨帆道:“我如今在金吾卫,桥哥儿选择了龙武军。龙武军全是骑兵,入这一卫,现在虽是兵丁,却多得是机会出人头地。”

    马桥大声道:“兄弟们放心,小帆给咱修文坊长了脸,我马桥也不会差了的。此番入伍,我一定苦练骑射,来日挣一份大大的军功回来!”

    众坊丁武侯连声起哄,预祝他早日做个将军,马桥笑容满面,挥手频频,仿佛已经做了大将军似的,好不威风。

    江旭宁来得晚,她收了摊后,又忙活了一阵,把次日一早要用的面和好了放在炕头上“醒着”,这才来到马桥家里,还没进门就见马家好不热闹,连院子里都是人,待她同熟人一一打过招呼,挤进门去,就见马桥眉飞色舞地与人说着当日击鞠的事情。

    “当时,公主殿下一杖把球传到了小帆马前,小帆……”

    “啊!公主啊?”

    “当然,你别打岔。当时……,我说到哪儿了?”

    江旭宁听了,不禁抿嘴一笑。

    房中多点了一盏灯,光线还算明亮,虽然被拥挤的人群将光线晃得有些忽明忽暗,可是依旧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样子。

    马桥穿着一件红色的战袄,外罩半身皮甲,头戴卷耳皮盔,一条土黄色肥腿裤儿,底下扎紧了塞在战靴里,只是这一打扮,就显出了几分英气。仔细看他,似乎比以前瘦了一些、黑了一些。

    但是最大的变化,并不是这外在,而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东西。他正一如往常,向伙伴们夸夸其谈地卖弄着,但是江旭宁能够看得出,他有种不同于以前的气质,他的眼神似乎清明了许多,明亮了许多。

    他的下巴隐隐有些胡茬,还不到该蓄须的年纪,刮得又不干净,但也因之有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江旭宁的目光在那一动一动的下巴上溜了一眼,再移到他的嘴巴上,忽然身子一阵发热,连耳根子都热了起来。

    以前,这是不可想象的,她当马桥是兄弟,从未当他是个男人,即便是被他拉过手,或者打闹的时候碰过身子,也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可是这一次……,想起他在上元灯会猝然转身,那措手不及的一个吻,她竟然有些羞涩难当。

    那个吻并不美好,最大的感觉就是疼,她被撞破的嘴唇微肿了一天有余,但是这一吻却对她的心灵造成了莫大冲击。

    马桥比比划划地说着,头向这边扭过来。

    江旭宁心里一跳,竟然有些怕被他看见,急忙一低头,就向母亲身边的人堆里挤过去……※※※※※※※※※※※※※※※※※※※※※※※夜深了,不良帅霍明雷特许本坊延迟一个时辰宵禁,现在时间业已到了,客人们纷纷告辞离去。

    “桥儿,你送送小宁娘俩儿。”

    因为两家一向交好,马母跟面片儿娘聊得最晚,把其他客人都送走之后,马母便吩咐自己儿子送一送。

    “我……我有点乏,就不去了,宁姐,明儿见。”

    杨帆本想一同去送,看见江旭宁半边身子藏在母亲后面,较之平时爽朗大方的样子颇有不同,竟现出一些小儿女的羞涩情态,心中不由一动,本来想说:“我也去!”却临时换成了不去。

    马桥陪着江旭宁和江母一同出去,恰看见花大娘正慢腾腾地走着,花大娘的住处离江家不远,两位在同一坊内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姐妹便并肩而行,边走边聊,这一下就把马桥和江旭宁落在了后面。

    江旭宁固然心中忐忑,马桥想起那一晚的事情也有些局促不安,两个人并肩走在两位老人家后面,心口儿轻轻地跳着,都低着头看那如霜的地面,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有时,他们会稍稍歪了头,偷偷瞄一眼旁边的人,如果对方恰也向他望来,目光一碰,就会飞快地闪开,那种似羞似怯的感觉,是他们以前从未在对方身上体验过的,一时滋味难明。

    前边拐过路口,就到江家了,江家在邻近路口的第一家,面片儿站住,目光垂着,微微有些腼腆地对马桥道:“好啦,你也快回去歇着吧,明儿早起,还要去军中报道呢,可别迟到了。”

    “嗳!那……我回去了。”

    马桥站住脚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扯一扯军装的衣襟,作势要走。

    江旭宁瞧见他局促的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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