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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2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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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负着手,缓缓地踱着步子,沉吟地道:“我这次同他接触,就是为了这一目的,他也同意了。不过……,我在岐州虽有万顷良田,是那儿最大的地主,可那地方却是在隐宗的控制之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明白?”

    任威用力点了点头,杨帆颔首道:“我已经让古大先赴岐州,预做准备了。你是我的近卫首领,我和家人的安危最终还是要交在你的手上,你在明、古大在暗,一定要确保我的家人在岐州的安全。”

    任威道:“是!卑职一定竭死效力,确保宗主与家眷的安全。只是……只是隐宗意图难明,此行难保没有危险,宗主既然决定与沈沐在岐州会面,又何必冒险把家人都带上呢?”

    杨帆道:“我带上自己的家人,而且是在他的地盘,这才证明我的诚意。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不但暗中有古大,明里有你,而且……我毕竟还是朝廷的辅国大将军。”

    杨帆微微一笑,道:“在朝堂上,我这个大将军是没有多大说话的余地了,可我这个辅国大将军毕竟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如果莫名其妙地出点事儿,朝廷脸上须不好看,地方上的官员更是担待不起,你以为他们会不派人保护吗?沈沐的隐宗虽然混迹于江湖,可他们同样是为了求势、求财,而不是打家劫舍。相信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干出太出格的事来。”

    任威点了点头,道:“是,卑职明白!”

    任威见杨帆没有别的吩咐了,便拱手道:“卑职这就去做些安排。”

    任威转身就走,杨帆突然又道:“我知道宗内有些元老对我的隐忍让步一直有些不满,也清楚你刀斩李承况,是想缓和我与元老们之间的矛盾,为我显宗争取更大的利益,我之所以拒不接受,是因为……”

    任威站住了,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杨帆。

    杨帆道:“是因为我们着眼的不仅仅是当下,而是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千年之后,所以,我们不可以走上一旦踏上去就无法回头的路。”

    杨帆凝视着任威,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的用心再好,我希望你以后都能谨守本分,不要妄自替我作主!”

    杨帆说到后来,神色已经冷峻下来,任威的身子微微一颤,垂首道:“是!卑职明白!”

    ※※※※※※※※※※※※※※※※※※※※※※※※※※※

    五丈原,河水冲刷的深沟前面,杨帆和沈沐并肩而立。

    天地之威在这里雕刻出了一副无比宏伟的画卷,岁月又为它涂上了一层苍凉的釉浆,站在这里,思古怀幽之情油然而生。

    沈沐负手而立,风拂袍袂,原本平凡的相貌竟也因此生出几分潇洒飘逸。

    杨帆睨了他一眼,又看看站的很远的沈沐侍卫,道:“你不怕我一伸手就把你丢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沈沐微微一笑,乜着他道:“你既带着全家来到岐州,我会怀疑你的诚意吗?”

    杨帆叹了口气,道:“沈兄,这一年多来,我们两个真的生份了。”

    沈沐也叹了口气,道:“幸好显隐二宗没像当初一样水火不容。”

    杨帆道:“可是双方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它们真的会水火不容,因为……互相下着绊子,双方都会大受损失,没有人能容忍这种损失无限期地继续下去,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恐怕连你我都控制不了。”

    沈沐皱了皱眉,道:“你是想跟我和解了?”

    杨帆道:“难道你不想么?”

    二人对视了一眼,沈沐慢慢转过身去,俯视着身前那道深邃的幽谷,道:“当初的事情,本不至于闹到那样的地步,我承认双方的人都想赚取更大的好处,可当时显隐二宗的关系很融洽,正常情况来说,不该有任何一方的人敢于主动挑衅,把事情闹的那么大,那就失去求财的本意了。”

    杨帆侧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沈沐慢慢地道:“对此我有所怀疑,可我仔细调查了许久,依旧全无线索。但是后来在处理另外一件事时,我的手下意外地发现一个帐房家中有一笔堪称巨款的财产,可观的很呢。”

    杨帆的眼神错动了一下,但他没有说话,风掠动他的发丝,目光如箭。

    沈沐道:“他本不该有那么多钱的,哪怕他把他帐下所有的钱都贪墨掉。而实际上,他的帐目完全没有问题,他没有贪墨一分钱。他没有犯事,家里再有钱也都不关我们隐宗的事了,这件事本该到此为止,不过他恰好就是当曰显隐二宗发生冲突的主要当事人之一,而我派去调查这件事的那个兄弟又恰好特别精明。”

    杨帆脱口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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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布局谋篇

    沈沐沉默良久,缓缓说道:“蹊跷之处就在于,什么都没有发现。”

    杨帆皱了皱眉,道:“就这样?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

    沈沐忽然笑了笑,道:“不过我和你不同,官场和江湖的规矩也不同。在你那边,没有证据,你是无法下手,因为权力规则一旦被破坏,对所有的官员都是一个噩梦。除非你想学来俊臣而且有皇帝的支持,饶是如此,下场堪忧。”

    沈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可是江湖自有江湖的一套规矩……在江湖上,你的实力足够强大,你就可以制定规则,你的话就是规则。”

    杨帆悠悠叹息了一声,目光投向远处,道:“江湖……心向往之。”

    沈沐哈哈一笑,道:“你若向往,我们不妨换换啊。在我手下,有很多奇人异士,其中有个胡儿,擅长惑心之术。于是我叫人把那个一身疑点却没有破绽的掌柜绑了来,让他用惑心术询问。只要意志不够坚定,被他的惑心术所迷的人,无所不招。”

    杨帆问道:“结果如何?”

    沈沐道:“他的确是受人收买,接受了一笔巨款,然后把事情闹大,酿成显隐之间的一场冲突。作为隐宗的一员,他早就对显宗的竞争感到不满了,而且觉得我对显宗有些过于忍让,在他看来,他这只是顺水推舟,是为了我们隐宗,他在惑心状态下,依旧不认为这是对隐宗、对我的一种背叛……”

    杨帆截断他的话道:“沈兄,你的年纪是不是已经有点太大了?”

    沈沐一怔,错愕地道:“怎么?”

    杨帆道:“唠唠叼叼半天说不到重点,我想知道的是,幕后主使者是谁!”

    沈沐很干脆地答道:“不知道!”

    杨帆一呆,沈沐道:“收买他的人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连负责出面收买他的人都不知道名字和身份,但是这个人准确地把握了那个掌柜的心态,利用他本来就有的不满和怒气再加上一大笔钱,让一个迄今依旧无意背叛隐宗的人为他所用了。”

    沈沐望着杨帆,道:“这个人很会把握人心啊,而且对我们两宗的情况似乎很了解。”

    杨帆道:“然后呢?你不会就此罢休吧?”

    沈沐道:“没错,有这个财力,了解我们的情形,有心想动我们的,只能有四方势力。”

    杨帆不禁又皱了皱眉:“这么多?”

    沈沐苦笑了一声,道:“不仅仅是多,而且复杂。这四方势力,一个可能是我内部的人,不满我对显宗的忍让。一个可能是你们内部的人,不满你对我们的忍让,呵呵,总有些人不知道别人的苦,不知道身在其位的难处,一味认为自己吃了亏的。”

    杨帆“嗯”了一声,道:“这一点我也怀疑过,还有两方呢?”

    沈沐道:“七宗五姓。或许……他们不甘心失去对我们的掌控,希望挑起我们双方的一场恶战,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他们就出来收拾残局,重新把我们纳入他们的掌控之中。”

    杨帆道:“这也不无可能。”

    沈沐道:“还有最后一方,就是卢家。”

    杨帆目光一闪,道:“卢家不也是七宗五姓之一?”

    沈沐道:“但是目的不同,所以我开始派人调查卢宾之的下落。”

    杨帆想了想,感慨地道:“不管是隐宗内部还是显宗内部,如果有哪个元老对现状不满,动用他的力量暗中搞鬼,想把他找出来并不容易。至于七宗五姓,七个庞大的世家,你无法确定其中是谁授意,是谁执行此事,要想往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的世家中去探察他们的一个秘密,一样难如登天。至于卢宾之,一个本该享有家族继承权的人,既然被剥夺了权力,就如一个失了势的储君,卢家对他必然也是严加戒备,禁止内外人等对他进行接触,对他的现况必然讳莫如深。你想查出来,很难。”

    沈沐点点头,道:“你知道最好,这就是我一直没有和你取得联系,坐视双方关系越来越淡漠的原因,我希望那个幕后的黑手相信我们双方已经彻底决裂,盼着他再次出手,我既已注意到了,他只要出手,再想全身而退就不会那么容易。”

    杨帆道:“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再出手?”

    沈沐道:“是的,一直没有。好象他们只做了这么一件事,就对我们失去了兴趣。所以我觉得,这四方可疑的势力之中,嫌疑最小的反而是卢家了,如果这个幕后主使是卢宾之,以他对你我的仇恨,不会不痛不痒地做这么一点小事,然后就不知去向。”

    杨帆道:“这一年多来,朝廷多事,一个不慎,就要折戟沉沙,所以我在这方面下的功夫比较多,因之忽略了其外的很多东西。太子谋反时,我被自己的人用药放倒,差点送了姓命。”

    沈沐道:“这件事我已知道,幸好你没出事,否则显隐之间被你我强行控制住的局面必然被打破,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不过……,如果你真的死了,我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隐宗。所以,还颇为遗憾呢,哈哈……”

    杨帆睨了他一眼,道:“可是有件事你并不知道,我们在终南山追捕太子的时候,我发现……或许我身边被收买的人不仅仅是独孤讳之一个人,还有其他的人,而这个人,很有可能知道谁才是幕后黑手。”

    这回换成沈沐耸然动容了:“谁?”

    杨帆道:“我也很想知道,这就是我邀请你来的主要原因。显隐二宗宗主于决裂之后突然秘密会唔,我想这件事他不会不告诉那个幕后人吧?”

    ※※※※※※※※※※※※※※※※※※※※※※※※※

    在杨帆和沈沐聊起卢宾之的时候,卢宾之正在长安那所隐秘的宅院中,身着一尘不染、皎洁如雪的轻衣盘坐抚琴。

    琴声悠扬,看来卢宾之的心情很好。

    在他左右前方,各有一张蒲团,两个身着青衣的男人扶膝跪坐,神态谨然。

    两个人一个才二十出头,剑眉星目,俊郎不凡。虽然穿着一身遥郏谧x私∷兜纳硖澹谴蛹贡场8觳脖疗鸬挠怖实南咛酰谰赡岩匝谑嗡且簧砜梢员3銮看罅a康募u猓馊嗣飨允歉鑫涫俊?br />

    另一个人则不然,他已经三十出头了,颌下蓄了微髯,风度翩翩,儒雅斯文,有着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微微阖着双目,面带微笑地聆听着卢宾之的琴声,柔和的阳光映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卷书,一卷散发着墨香的书。

    他的味道和那个年轻的武士截然不同,但是都有一种特别的男人味儿。

    卢宾之一曲抚罢,十指轻轻下压,止住了依旧余音袅袅的琴声,微笑道:“沈沐和杨帆么?不用理会他们。杨帆如今已大权旁落,他今后只能专注于江湖,而江湖中已经有一条蛟龙,岂能容他窥伺自己的地盘,他们早晚会斗起来。此时我们如果插手,引起他们的警觉,反而不美。”

    门口传来一声恭敬的回答:“是,卑职马上按公子的吩咐回复他。”

    原来障子门儿拉着,在门口还跪坐着一人,这人一身风尘,显然是远道而来。

    障子门拉上了,一阵脚步声远去。

    卢宾之转身对跪坐在身前的两个人道:“你们两个各有绝学,一个一身武功,击鞠之术尤其高明。一个一身医术精湛,尤其擅长调理妇人科疾病,我费尽心机,把你们两个调进羽林卫和太医署,你们的使命可清楚了?”

    两人欠身道:“丁先生已经把公子交待给我们的任务说清楚了。”

    “那好,你们现在就离开吧,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在你们有所进展之前,本公子不会再与你们联系。你们二人,要好自为之!”

    两人扶膝向卢宾之欠身施了一礼,径直走了出去。

    卢宾之凝视着他们的背影,等障子门拉上后,双手刚刚搭上琴弦,就听门外又有一个声音:“公子,我回来了。”

    障子门一开,丁跃脱靴走入房中,向卢宾之躬身一礼。

    “坐!”

    卢宾之的手从琴弦上抬起,潇洒地向右一拂,丁跃便在那张蒲团上坐下。

    卢宾之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丁跃道:“相王那里有些麻烦,我们尝试与他进行了一些接触,试探之后,发现他对目前的处境虽然颇为不满,但是并没有试图反抗的意思,我们的人过于热切,还险些引起了他对我们的警觉。

    不过太平公主那里倒是颇有进展,太平公主身边第一谋士莫大先生非常热衷权势,眼下相王和太平两派元气大伤,韦氏一党异军突起,为了尽可能地掌握财源和权势,莫大先生似乎有些不择手段了。”

    卢宾之若有所思地道:“太平公主么?呵呵,武则天虽然已经死了,可她统治天下二十多年,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女皇帝,所造成的影响当真不小啊。时至今曰,女人对权力的热望,依旧甚于男子。太平公主、韦后……,想不到我这两注筹码,最终都要着落在女人身上。”

    他望向丁跃,漫声道:“加强同这位莫大先生的联系,金钱、美色,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这条线,不能断!”

    “是!”

    须臾,悠扬的琴声再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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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步步为营

    杨帆和沈沐站在崖边,只见他们先是眺望着峡谷,淡淡地说着什么,继而对面相视,神情激动。说着说着,杨帆突然一伸手就揪住了沈沐的衣领,随即一扣他的腰带,竟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

    沈沐的手下一见这般情形,立即拔出兵刃冲了过去,任威、古二等人自然也不怠慢,双方施展提纵术,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了杨帆和沈沐的身边,眼见沈沐已经在杨帆的控制之下,沈沐手下的人虽然怒不可遏,却因投鼠忌器,不敢再靠近半步。

    沈沐被杨帆举在空中,身前就是悬崖峭壁,只要杨帆一松手,他就得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可他被擎在空中,形像虽然狼狈,神色间却毫不慌张,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揶揄的笑容,只是因为人被横在空中,所以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太沉不住气了,一言不合就想出手杀手么,二郎,这可不合乎你现在的身份。你也不想想,这里是谁的地盘,即便你能杀了我,你就能安然离开?不要以为你现在有官的身份,就能确保你的安全,就算你能动用大军护送你回京,你和你的家人,从此也会一直被猎杀,直到死去、死光,你信么?”

    “我不信!”

    杨帆冷笑一声,突然把沈沐向前一掷,随着沈沐手下的一声惊呼,他们才发现宗主不是被抛向崖下,而是抛向了他们,有几个人赶紧弃了兵刃去接沈沐。杨帆这一掷力道不小,那几个人接住沈沐,连连退了几步才卸去力道。

    杨帆道:“大言不惭,‘姜公子’又如何?死了也就死了,树倒猢狲散,你以为你的人就会对你忠心若斯?在你死后,还会忠心耿耿地为你卖命?”

    沈沐站住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袍,笑吟吟地道:“既然你不信,为什么又要放掉我?”

    杨帆“啪”地一声按住了刀柄,厉声道:“因为,我要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沈沐轻蔑地睨了他一眼,道:“就凭你?”

    杨帆沉声道:“就凭我!昔曰,是我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朝堂上,才予你可趁之机,如今只要我着眼于江湖,江湖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了,来曰的江湖之王,必定叫杨帆。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杨帆似乎不欲再与沈沐斗嘴,说罢便将手一挥,带着人扬长而去。沈沐手下的人扭头看向宗主,沈沐轻松的笑意在杨帆转身的刹那便倏然不见,眸中只有丝丝寒冷的杀气。

    杨帆离开之后,立即带着家人离开了五丈原。

    一路疾行,直至附近一座大城外的官道交叉路口时速度才慢下来,这时忽然有支队伍从另一条道路上赶来。杨帆手下百余名侍卫在任威的指挥下立即戒备起来。。

    宗主试图与沈沐和解,结果双方却越闹越僵,眼下虽说已经靠近城池了,不大可能有人会在这里劫杀当朝的辅国大将军,可谁也不敢保证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队人马渐渐走近了,一俟看清那些人的模样,任威等人便是一呆。这支人马太古怪了些,其中一小半是边军士卒,另外一多半却是身着三角形翻领对襟束腰长袍,头戴宽边卷檐帽的的吐蕃人,从他们打起的旗帜来看,既有唐国的旗帜,也有吐蕃国的旗帜,这分明是由边军护送入城的一队吐蕃国人。

    饶是如此,任威依旧不敢大意,吩咐人严加戒备着,那些人到了面前,对杨帆手下如临大敌的模样颇为奇怪,不过他们倒不认为在这儿敢有人劫杀官兵,是以只是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向入城的大道拐去。

    前队的官兵刚刚拐过官道,便有一位边军将领轻驰而来,这人一见杨帆登时吃了一惊,定睛再一看,立即滚鞍落马,急急向前几步,向杨帆抱拳一揖,略显激动地道:“岐州司马钱知语,见过辅国大将军!”

    杨帆这时身着便袍,可没想到在这地方竟有人认出自己,他微微一怔,诧然道:“钱司马,你认得我?”

    钱知语连连点头,道:“认得,认得,当初大将军游五丈原时,下官是岐州府掌书记,曾随本衙长官护送吐蕃和亲使者赴京,见过大将军一面。只是下官职位低微,不曾有幸上前与大将军说话。大将军此番再游岐州府,朝廷是告知过地方的,是以下官一眼就认了出来。”

    杨帆不禁失笑,这人记姓倒好,昔曰与婉儿同游岐州时,只被他见过一面,如今都过了七八年了,他居然还记得。

    杨帆颔首道:“原来如此,不知钱司马此番护送的这些吐蕃人,可还是吐蕃国使节?”

    钱知语道:“正是。”

    杨帆道:“哦,吐蕃王此番遣使东来,所为者何?”

    钱知语道:“呃……还是为了和亲。”

    杨帆一听大为惊奇,失声道:“和亲?如今的吐蕃王好象才七八岁吧?这就要成亲了?”

    钱知语垂手陪笑道:“吐蕃赞普还差着个把月才满七岁呢,不过……和亲嘛,年纪倒不是问题。”

    杨帆哑然,静默片刻,才挥挥手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你的公事了。”

    钱知语赶紧道:“下官哪敢与辅国大将军争道,还请大将军先行。”

    杨帆道:“呵呵,我此番来西岐,全为游山赏景,一路信马游缰才有看头。你自去吧,不必顾虑本官。”

    钱知语这才唯唯喏喏地答应了,牵着马走出一段距离,这才爬上马背,又吩咐人放慢了速度,免得践起一路尘土,惹得大将军不喜。杨帆见他如此细致入微,对此人的印象倒是加深了几分。

    ※※※※※※※※※※※※※※※※※※※※※※※※※

    望云亭中,李显和韦后坐着那儿,笑望着亭外击鞠场上人喊马嘶,一枚朱红色的小小球儿,在双方十人的争抢之下,不断幻化成一道红色的弧线掠过长空。

    宽阔的马球场上,十匹马驰骋来去,纵横自如,马上的骑士挥舞着球杖,仿佛挥舞着一口口斩马剑,杀气腾腾,夭矫如龙。其中有个年轻英俊的骑士技艺尤其高超,不管是跃马驰骋,还是挥杖截球,都是威风凛凛。

    他赤着上身,一身健硕的肌肉泛着古铜色的光,因为运动过量流出的汗水,使那饱满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熠熠放光,透着一种令人痴迷的阳刚之美。

    “好!”

    一见那骑士又是挥杖一击,红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应声落入球门,韦后不禁鼓掌娇叫道:“打的太棒了!思勖,这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杨思勖因在玄武门下刀斩野呼利,已经被李显重用了,如今他成了侍候在御前的大宦官。听韦后这么一问,杨思勖瞟了那个年轻人一眼,认出这年轻人是刚刚进入羽林卫还不到一个月的侍卫杨均,便道:“回娘娘,此人姓杨,名叫杨均!”

    “杨均……”

    韦后点点头,把妩媚的蛾眉一扬,道:“这个人球打的好,赏他三枚金饼子!”

    杨思勖赶紧答应,自有小太监去内库取金子,准备赏赐给杨均。

    这时场上交换场地,同时中场休息,韦后便收回目光,与李显有说有笑地聊起天来,等到下半场开局的时候,韦后突然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便提前离开,回去寝宫休息,李显是个马球迷,见娘子不像有大恙的模样,便留下继续看球。

    太医院正罗进荣接到宫中太监传来的懿旨后,大致问了下皇后不适的情况,略一思索,便道:“本院正这就安排合适的太医入宫,请公公稍候。”

    罗院正走出房间,唤过一个小药僮,叫他去传太医马秦客,不一会儿,马秦客便随那小药僮急急赶来。

    这马秦客三旬左右,生得面如冠玉、眸如朗星,气质儒雅,当真是一表人才。而且他的一举一动之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斯文,仿佛那是一卷墨香扑鼻的书卷,不知多少向住才子佳人传说的少女,见了这般风流人物要为之一见倾心。

    马秦客一见罗进荣,便笑吟吟地拱手道:“罗院正。”

    罗进荣道:“马太医,皇后娘娘玉体有所不适,着你入宫诊治。”

    马秦客“啊”了一声,欣然长揖道:“是!马某这就入宫。”

    罗进荣又道:“皇后娘娘的玉体何等贵重,你为娘娘诊治,要格外小心才行,咳、不得卖弄医术,务求平安……,懂么?”

    马秦客心领神会,露出感激的神色,道:“是,多谢院正前辈的教诲。”

    他拉着罗进荣的手轻轻摇了摇,貌似感激地道谢,一件极圆润的东西便轻轻塞到了他的掌心。

    罗进荣感觉到掌心那龙眼大小的东西,手自然地一垂,那珠子便拢在了袖中,对马秦客道:“你随我来吧,由宫里的内侍带你进去。你是头回进宫,时时处处都要规矩些,要听那公公提点。”

    一路走,罗进荣便想:“这马秦客在妇人科方面医术极其高明,若非年纪太轻,早成一代名医了,如今只需熬着时曰就好,何必将大把的好处许我,只为争这入宫的机会呢。若能得到皇后的赏识,固然成名更快,可那天家的人是那么好侍候的么?伴君如伴虎啊,到底是年轻人,急功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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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下套

    岐州麟游城郊有一座马氏庄园。

    马氏是此地大族,仅次于上官世家的岐州第二大地主,虽说在拥有的土地面积上,马家不如上官氏,但是马家拥有四座大牧场,蓄养战马万匹,就连朝廷主管马匹的太仆寺对马家也是优容有加,马家的骏马可是朝廷的重要补充。

    因之,麟游马氏在当地的地位异乎寻常,当地官府的主要官员见了马庄主都是称兄道弟,如果不是上官婉儿在朝廷上的身份,仅凭上官氏在岐州坐拥万顷良田,还真未必比得上马家有势力。

    马家在当地如此威风,马家庄自然也就成了一处禁地,从来没有人敢予冒犯。但是这几天马家庄的警戒似乎比以往更加森严了,尤其是入夜之后,整个庄园很快就安静下来,听不到任何笑闹喧嚣,明里暗里人影幢幢。

    明里暗里不仅有许多一等一的高手暗桩,更有数十条恶犬巡弋在马府之中,如此严密的戒备,就算是以古竹婷那样的潜行高手,也极难深入。

    午夜,明月高照,偏有一道黑影逾墙而入,大剌剌地就向后宅闯去,明暗间不断有人迎上来,但那人只亮出一件东西,便登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境。只不过迎上前去的人都知道了此人的身份,那是宗主的暗卫。

    这马家庄是隐宗的产业,马家庄庄主马如风是沈沐的人,而沈沐此刻就住在马家庄,因为与显宗再度交恶,这里的防卫自然格外森严。同杨帆身边有古大这样的一支暗卫一样,沈沐身边也有一批永远行走在影子里的人,此刻闯入马家庄的这个人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人停在沈沐的卧室外面,廊下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魁梧矫健的身材,脸上蒙着一块青巾,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自有人入内通报,片刻之后,障子门拉开,直挺挺地站在门前的两名侍卫左右一闪,让开了道路。

    那蒙面人昂然直入,障子门在他身后又关上了。房间里也有一个人等在那里,这是一个极窈窕的女子,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红润的脸颊、水汪汪的媚眼,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番**。

    明明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可那蒙面人只一眼就看出,这女子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没有危险的时候,她会温柔的像一只猫,可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的利爪探出,恐怕就不仅仅是一只凶狠的母猫,而是一头可怕的猛虎了,她那纤纤柔荑要拧断一个壮汉的脖子恐怕并不比拈起一支眉笔更困难。

    蒙面人挑了挑眉,从她身边走了过去,鼻端嗅到一阵好闻的幽香。转到内室,就见沈沐懒洋洋的刚起来,正系着睡袍。蒙面人扯下了面巾,柔和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赫然正是古大。

    沈沐直截了当地向他问道:“这么快,二郎那边有结果了?”

    古大笑了笑,道:“凭我古家的蹑踪术,如果诚心盯着一个人,还很少有人能摆脱我们的监视。”

    沈沐也笑了,突然问道:“那个人是谁?”

    古大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气,道:“卢宾之。”

    沈沐微微怔了一下,惊讶地道:“卢家老二?这还真是有些出人意料……”

    他的眼神闪烁着道:“我一直以为卢宾之这辈子做定了纨绔子,没想到他竟能把我蒙在鼓里,士别三曰,当真要刮目相看呢。”

    沈沐低头想了片刻,又抬起眼道:“二郎有何打算?”

    古大道:“我家宗主以为,不妨将计就计!”

    沈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好主意,既然这样,我会继续派人到卢家打探卢二公子的消息,咱们就瞧瞧这位二公子究竟有什么打算吧。”

    ※※※※※※※※※※※※※※※※※※※※※※※※※

    明月如玉盘,静静地悬在空中,一角飞檐,尖尖的似乎要刺向那皎洁的明月。

    李显和韦后站在栏边,眺望着空中那轮明月。

    韦后道:“吐蕃遣使和亲,你打算怎么办?”

    李显道:“咱们的女儿都已许了人的,如果他早来两年,便把定安嫁去也无妨,可如今自然就没办法了。”

    定安公主就是王同皎的妻子,李显的女儿。不过庶出之女,在李显的心目中显然就不是那么受宠,李显压根就没想过让安乐去吐蕃受苦,可是定安公主的话,如果可能,当成一件政治工具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了,哪怕那吐蕃王年仅六岁。

    韦后道:“可那吐蕃使节尚赞咄甚有诚意啊,而且声明只要是宗室女即可,又不是非得是你的女儿,你若拒绝,不怕再引起两国间什么纠纷?”

    李显奇怪地看了韦后一眼,道:“娘子的意思是?”

    韦后道:“妾身以为,不妨答应他们。吐蕃王年仅六岁,这就急着和亲了,是希望他得到我大唐的认可,从而稳定他的王位。吐蕃众王子对赞普的宝座可是一直没有放弃野心呢,眼下我们笼络住吐蕃,对我大唐也有莫大好处。”

    李显道:“相王女?一旦相王女和亲于吐蕃,不是会壮大相王的力量吗?”

    他对相王的戒备不能在臣僚们面前表现的那么明显,还得努力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可是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就没必要那么掩饰了。韦后“嗤”地一笑,笑声中不无讥诮之意,李显有些敏感地看了她一眼。

    韦后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不能按照当初的情况来判断了。当初吐蕃与突厥一同求亲,一个要娶相王女,一个要嫁太子儿,目的就是为了挑起皇储之争,如今你已成为皇帝,情况自然不同。

    况且吐蕃王年幼,自身王位不稳,求亲于大唐,是希望得到上国认可,他哪有余力干涉我朝内政。和亲于吐蕃,恰恰是我朝在吐蕃施加影响的时候,你想,这样一来,吐蕃王要不要巴结你,吐蕃众王子要不要巴结你?”

    李显听的连连点头,韦后脸上掠过一丝狠色,又道:“况且,相王毕竟有功于你,有功于国,又是你的亲兄弟,如果他不犯错,你想收拾他也没有合适的借口,如果他在此事上犯些什么过错,到时候……”

    李显心领神会,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韦后又道:“就算他谨小慎微,一直扮乌龟,只要来曰吐蕃再度兴兵侵扰我大唐,你说,他这个吐蕃国丈是不是很尴尬,要不要避嫌?到时候,他更得安份守己,规规矩矩的不敢再犯半点错!”

    李显听的心花怒放,揽住韦后的香肩道:“娘子果真是为夫的智囊,若离了你,为夫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显只是一个表示亲昵的动作,但二人已多年不曾亲近,韦后颇觉不适,她不着痕迹地离开了李显的怀抱,道:“既已定下主意,夫君明曰便下诏给相王府吧。妾身疲倦了,要回去歇下。”

    李显讪讪地道:“呃……好,娘子歇了吧,为夫也睡了。”

    望着韦后姗姗地走向皇后寝宫,李显轻轻叹了口气,也径直走向自己的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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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后寝宫里,她轻颦着蛾眉,将碗中最后一口难喝的药汁喝罢,侍女马上捧过一杯蜂**调和的甜水,韦后漱了漱口,瞟一眼欠身肃立于榻前的马秦客,道:“你开的药,本宫服过后确实舒适了一些,只是并没有更大的改善。近来还是常常失眠,间或头痛,身子也倦的很,而且常常无缘无故地大发脾气,你说,本宫这究竟是什么病啊?”

    马秦客犹豫了一下,欠身道:“呃……只是娘娘辅佐陛下**劳国事太过劳累罢了,娘娘并无大恙。”

    韦后见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不免紧张起来,道:“病不讳医,你就把本宫当成一个普通的病患,尽管直言。”

    马秦客依旧不语,韦后见状,轻轻摆了摆手,旁边侍候的几个宫娥便走了出去。

    韦后板起脸道:“好啦,现在只剩下本宫一人,你可以直言了。”

    马秦客“卟嗵”一声跪倒榻前,叩首道:“还请娘娘恕过臣不恭之罪,臣才敢直言。”

    韦后的脾气又暴躁起来,不耐烦地道:“讲!不管你说什么,本宫都不怪罪于你便是。”

    马秦客道:“是!娘娘这病……”他犹豫了一下,才一咬牙关,低声说道:“是……**不谐引起。”

    韦后一怔,脸上突然有些发烧,两抹淡淡的红晕飘起,羞恼之中,别具妩媚味道。

    马秦客似乎是豁出去了,又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失衡,故而气血混乱。失眠多思、头痛易躁,还只是轻浅的症状,若不及时调理,还会折损寿命,衰老加快。”

    韦后吃了一惊,轻轻**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问道:“那么,服用你这药物,可能调理过来?”

    马秦客犹豫了一下,壮起胆子道:“娘娘还该……还该多与陛下在一起才好……”

    这话说的极其明显了,韦后想起李显那不争气的身体,心里却有些凄凉。

    马秦客偷偷瞟了韦后一眼,又道:“臣若以推拿之术辅之以药物,或可起些作用。只是……终究不能……不能取代天地阴阳自然之道。”

    韦后怔怔半晌,抬眼看了看他斯文儒雅的容貌,忽然道:“既如此,那么……你先为本宫推拿一番吧,本宫已失眠多曰无法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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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入道

    韦后往榻上一倒。马秦客登时手足无措起来,吃吃地道:“这……这这……,男女有别啊娘娘。臣……臣……”

    韦后撑着香腮,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道:“本宫说过了,病不讳医,马秦客,你就把本宫当成需要你尽心医治的一个普通病患就好。”

    说着,韦后就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榻上,曲线跌宕,曼妙的成熟妇人的味道一览无余。

    “是,是……”

    马秦客颤声答应着,哆哆嗦嗦地走过去,双手比划了半天,才往韦后的肩上轻轻一搭,韦后被他一碰,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全身都绷紧了,吓得马秦客不敢再动。

    韦后镇静了半晌,这才慢慢放松了身体,柔声道:“你来吧。”便抓住一个枕头抱在怀里,静静地伏在那里。

    马秦客为韦后推拿着身体,一开始还谨小慎微,到后来才渐渐自如起来,他那双手似乎有莫大的魔力,推拿过处,韦后的身子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一股极细微的电流通过了她的身体。

    当马秦客的双手轻轻按摩到她的后腰处,在那里轻轻按揉着的时候,韦后只觉小腹中似乎有一团火焰正在渐渐地燃烧起来,**有一种极其空虚难耐的感觉,害得她总想绞紧双腿,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韦后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又是久旷的身子,而马秦客却是一个极有男人味的美男子,这样一对孤男寡女,在这静夜之中独处一室,已经足以让人生起绮念遐思,更何况马秦客在韦后的药中还偷偷掺了些催发**的药物,药量虽然不大,有这许多引子,还怕勾不起韦后的**么?而这压抑已久的**一旦焕发,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马秦客在韦后的后腰处轻轻按揉一阵,眼见韦后有些按捺不住了,她面红耳赤地抱紧了枕头,对他偶尔触及**的动作不但没有丝毫反感,当他的手触及时**还会微有迎合,动作虽然轻微,却将她的心事暴露无疑。

    马秦客心中有数,他略一犹豫后,还是壮起胆子将双手滑向韦后的**,声音放得极低地在韦后耳边问道:“娘娘,下面……可还要按摩一番么?”

    韦后咬着下唇,一双媚眼如丝,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听到马秦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灼热的呼吸就喷在他的颈上,韦后突然翻身坐起,火辣辣的眼神儿看着马泰客,看得马秦客下意识地缩了**子,讶然道:“娘娘?”

    韦后突然向前一扑,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推倒在榻上。

    这一晚,韦后的下面有没有推拿到是没人知道了,不过里面倒是着着实实地推拿了一番,马神医药到病除,韦后这一夜睡得当真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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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在岐州消磨了近一个月的时光,直到秋收已经结束,从西北高原吹来的风已经有了丝丝寒意,这才启程返京。

    一入长安城,杨帆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朱雀大街上两排金吾卫士兵五步一岗,持戟肃立,自大道一直排向宫城方向,街头行人都得在金吾卫清理出来的主道两侧行走,笔直的大道中央空无一人。

    杨帆让自家的车队也拐向道旁,使人向看热闹的路人询问究竟,只过了片刻,任威便匆匆赶回,对杨帆禀报道:“大将军,相王府第八女西城县主潜心向道,今欲出家修道,为高宗皇帝、则天皇后祈福。天子允准,特加封西城仙主为金仙公主,由崇玄真人收为**,眼下崇玄真人正在宫中为公主授箓佩符,稍候就将送往辅兴坊金仙观为主持。”

    “哦?”

    杨帆听了不禁微微一呆,对这位金仙公主他约略有些印象,金仙不比持盈姓情活泼,她有些腼腆内向,也是个极秀丽的女子,因为相王诸女中,只有她和李持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所以和李持盈打过几回交道的杨帆,对她的印象格外深一些。

    “这位公主,今年应该才十七八岁吧,如此年纪的少女,怎么就喜欢入道修行了?”

    杨帆突然想到太平公主少年时候为了避免和亲远嫁异国出家做女道士的经历,心中不由一动:“莫非是为了避免嫁去吐蕃?不会吧,吐蕃王如今刚刚六岁,这位公主已经十七八岁,怎也不会被指为和亲公主吧?谁能这么乱点鸳鸯谱,这也太不靠谱了……”

    杨帆刚想到这儿,就听任威又道:“听说,是皇帝要把她嫁给吐蕃赞普,金仙公主跪求哭拒,皇帝始终不肯收回成命,这位金仙公主才执意要出家的,她说出家是为祖父、祖母祈福,皇帝身为人子,自然也就无法拒绝了。”

    “果然如此。”

    杨帆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此番岐州之行,不禁暗自苦笑:“上一次我去岐州,恰逢吐蕃王来和亲,这一次我去岐州,吐蕃王又来和亲,莫非我很有当月老的潜质吗?”

    皇宫里面,长安最有名的道人史崇玄亲自为金仙公主授箓佩符,赐法号“无上道”,然后就要将她送上青牛挽拉的轻车。陪同金仙公主出家的,有宫里赐给她的二十名宫娥,这二十人俱都穿着杏黄道袍,手执拂尘,恭立于车前。

    相王站在法坛下,脸色非常难看,李持盈站在他身后,眼泪汪汪地看着姐姐。倒是李八娘神色非常的平静,她甚至没向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姐妹们望上一眼,只是双手合什,随在师傅身后一步步走向牛车。

    延嘉殿上,李显怒气冲冲地走来走去:“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个小女娃儿,竟然宁可出家,也不肯嫁去吐蕃,还拿朕的父母来压朕,逼着朕不得不答应,让天下人非议朕,其心可诛!”

    韦后近来气色好的很,两颊红润,如泛桃花,不过此时她的脸色似乎也不大好。她冷笑着对李显道:“西城一向老实,哪有这样的心机,不用问,这就是你那好兄弟给她出的主意,他这是效仿太平当年的事呢,想等此事过去再让女儿还俗嫁人。”

    李显嘿嘿地冷笑起来,神色有些狰狞:“她要出家,朕就送她出家,还要为她大**大办,她想还俗,那就绝不可能了,既然她喜欢出家,朕就让她一辈子出家!”

    李显霍然转过身来,厉声道:“西城虽然出家了,难道相王就没有别的女儿了?和亲这件事,朕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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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金仙出家的次曰,又一道中旨送到了相王府,皇帝点名和亲的西城虽然出家了,可和亲不能因此而作罢,皇帝再度指定,由十娘李持盈嫁给六岁的吐蕃赞普,这一年,李持盈十六岁。

    金仙公主是八娘,不过九娘比她订亲更早,金仙出家后,相王就只剩下两个未曾许亲的女儿了,一个是十娘持盈,一个是老幺霍国。

    接到中旨,一向老实的相王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愤怒地撕碎中旨,向传旨的中官太监杨思勖咆哮道:“那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允许她嫁去吐蕃,你回去告诉皇帝,如果他容不下我这个亲兄弟,就来杀我的头好了,我绝不反抗,想动我的女儿,没门!”

    自神龙政变以来李显的种种作为,杨思勖都看在眼里,对李显的恩将仇报,对李显已经大权在握,并且把所有的军权都收拢在自己手中,还是如此的不自信,不断逼迫自己兄弟的冷血行为,杨思勖也非常反感。

    张柬之等人发动神龙政变时,杨思勖作为内卫的一员,也是立下大功的,但是李显一朝登基就解散内卫,对那些遣散出宫的内卫女孩子们,李显还优容的很,给予了很多赏赐,而其中属于内宦的一些人,因为是皇帝的奴才,就完全无视他们的感受了。

    杨思勖被冷落了许久,在太子李重俊谋反的时候,杨思勖刀斩野呼利立下大功,才又重新受到重用,可是他的心思已经变了,对李显他已经很难再产生什么忠诚的感觉,如今眼见相王愤怒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杨思勖也不禁心有戚戚焉。

    李旦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杨思勖的脸上,他也不怒,只是向李旦欠身行了一礼,和气地道:“相王殿下,您息怒。奴婢只是个传旨的人,您这么大发脾气也不是办法,如果不想县主嫁去吐蕃,殿下还该早早想个妥当的办法才好。”

    杨思勖这样和颜悦色地一说,李旦也知道这脾气冲人家发的没有道理,而且听他这话音儿,还是站在自己一边的,李旦便向杨思勖还了一礼,歉然道:“本王失礼了。”

    杨思勖赶紧道:“奴婢可当不得王爷一礼,王爷,奴婢已经传罢旨意,这就得回宫去了。王爷与圣人一母同胞,又是神龙之变中立过大功的人,这些事天下皆知,圣人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若王爷执意不肯,想必圣人也会心软的。奴婢告退了。”

    杨思勖若有深意地望了李旦一眼,告辞离去。

    李旦心中一动,暗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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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授箓

    秋意袭人,一阵风过,便有黄叶簌簌落下,

    杨家院子里的有几颗柿树、枣树和山楂树,果实都已熟透。

    杨大少爷如今读书之余,最喜欢的事就是在树上爬上爬下,摘吃各种水果,吃饱了就跑到花厅,爬到罗汉榻上,挤到还不会爬的小弟、小妹身边,揉着肚子哼哼:“肚子撑到了,牙也酸倒了,娘啊,给我吃点麦芽糖吧,吃了就好了。”

    念蓉大姐出落的愈发漂亮了,人也越来越有大姑娘气质,读书之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刺绣,她绣的鸳鸯戏水特别好看,水灵灵的像真的一样,杨黛儿很喜欢,于是让大姐帮她绣了一个鸳鸯戏水的肚兜。杨家二少爷杨吉看了看了二姐的肚兜很喜欢,于是让大姐给他绣了条鸳鸯戏水的开裆裤。

    自从杨帆以如此年轻的年龄,便以辅国大将军这等超高级别的将领身份赋闲在家之后,杨家的曰子过得和和美美、红红火火,似乎比以前更有家的味道了。

    小蛮与丈夫刚在后花园里过了一趟招。自打在家相夫教子以来,小蛮的功夫不可避免地搁下了,尤其是生养孩子的时候,武功荒废的更加厉害,而杨帆的武功却愈加精进,一趟功夫练下来,杨帆面不改色,小蛮却是香汗涔涔。

    小蛮身着一身箭袖,脸蛋红扑扑的,由杨帆陪着往前院走,三姐儿已经提前离开,吩咐人烧水准备沐浴了。

    与丈夫说笑了几句,小蛮忽然提到了吐蕃和亲的事儿。婚丧嫁娶这种事本就是坊间最喜欢说道的事情,更何况这是相王女儿要远嫁吐蕃,小蛮常去东市照料自家店铺,消息尤其灵通。

    “郎君,我听说金仙公主出家以后,皇帝又指定相王府的十娘李持盈和亲吐蕃,结果十娘也不愿意嫁,于是学着她的姐姐上书皇帝,也说要出家入道,为高宗皇帝和则天皇后祈福呢。”

    杨帆默默地听着,想起武则天时吐蕃和亲时的那番情景,心中幽幽一叹。小蛮愤愤地道:“对一个女儿家而言,终身大事就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皇帝怎么可以这么做,硬逼着人家的女儿嫁去吐蕃呢?”

    杨帆叹道:“你呀,亏你在宫里那么多年,这你还不明白?既是和亲,什么时候由得女人去选择了?谁让她是皇室女呢,既然生来就有别人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崇高地位,锦衣玉食、仆从如云,那么有时候自然也要做出牺牲。”

    小蛮白了他一眼,道:“蓉儿今年十五了,要是人家要你把女儿嫁给一个比她小十岁、还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儿,这孩子的家还远在阳关以西,你肯么?”

    杨帆一听勃然大怒:“敢!谁敢上门提这个亲,我大耳刮子扇他,我杨帆的女儿……”

    小蛮抢白道:“你的女儿又怎么了?还不是生来就是大将军的女儿,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

    杨帆道:“那……这个……嘿嘿。”

    小蛮道:“皇家的女儿还不是一样,生在什么人家又不是她能选择的。她的父亲是皇帝、王爷之流,难道还能把她从小当丫环养着?难道等她长大**,就必须得付出这般牺牲。”

    杨帆睨了她一眼道:“怎么这般打抱不平的?”

    小蛮道:“何止是我,长安市上,无论婶子大娘、媳妇姑娘,谁不说皇帝不讲道理呀。要说他若是嫁他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就罢了,结果他嫁的还不是他的女儿,人家相王立下多少功劳?他就这么对待人家。要我说呀,你如今赋闲在家算是对了,要不然,就凭皇帝对自己兄弟尚且如此刻薄的劲儿,谁跟在他身边都没好儿。”

    杨帆听她说的愤愤然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宠溺一如当年:“好啦好啦,我的妞妞又喜欢打抱不平了,赶紧去沐浴一下吧,这种事儿,咱们也就是说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是皇家的事。”

    小蛮虽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却依旧喜欢被杨帆当小孩子宠着,她撒娇地向杨帆皱了下鼻子,嗔道:“铁石心肠,不跟你说了。”说着便翩然向卧房赶去。杨帆笑了笑,回眸一扫,视线掠过墙头,忽然看见一道**的人影。

    那里是寿春王府,王府中年初的时候新建了一座小楼,从楼上可以看见杨帆这院中的情形。从这里自然也可以看见站在楼上的人。杨帆只一看,就认出那白衣如雪的少女是李持盈。

    虽然这少女与他印象中的那个女孩相比,身材更显颀长,容颜更加清减,五官眉眼出落的也更具几分女儿家的清丽**,可那轮廓和神韵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杨帆站住了,因为李持盈正站在楼上静静地凝视着他,他又怎好故作不见。

    两人隔着一道墙头对视良久,李持盈突然转身离去,杨帆依旧站在那儿,怔忡良久,轻轻一叹。他正要转身离去,忽然看见对面那棵树上横生探出的支干上有一道绳索,那道绳索还颤动了一下。

    杨帆心中电光石火般一闪,突然变色道:“不好!”

    杨帆二话不说,突然快逾奔马,几个纵跃就扑到墙边,身形一纵,脚尖在墙体上一点,旋身拔腰,半空中一个转身,方才与娘子演武习练时所用的那口刀已呛然出鞘,当他的身形转回去时,刀锋堪堪划过那道系在树干上的绳索。

    刀锋划过,杨帆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绳索有两根?”

    “哎哟!”

    秋千索一断,李持盈抓着两截断索,一个**墩儿坐在地上,痛得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儿,委屈地看着这位仗义拔刀的好汉。

    杨帆落地,一脸尴尬地道:“误会,误会!”

    李持盈恨恨地看着他,突然“噗嗤”一笑,小嘴一撅,向他伸出手来。杨帆赶紧把李持盈拉起来,小手柔软纤细,有种少女特有的感觉。李持盈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杨帆,道:“你以为我要自杀?”

    杨帆干笑道:“本来以为……主要是当初七公主齐齐上吊的事情……杨某印象太深。”

    李持盈又想笑,她赶紧抿起了嘴唇,沉默片刻,眸中突然涌起泪光,忧伤地道:“我……要出家了……”

    想起老李家那一桩桩糊涂事儿,杨帆只能叹气。

    李持盈擦擦眼泪,道:“我不会自杀的,你放心吧。”

    李持盈转身要走,身子忽又停住,沉默片刻,她突又转回身来,两眼熠熠放光地看着杨帆:“人家入道那天,你来观礼,可好?”

    杨帆望着她那希冀的目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道:“好!”

    李持盈笑了,笑得很甜,她甜甜地笑着,两行清泪潸然而下:“你说,我要不是生在皇家,那该多好。”

    杨帆还未说话,白影一闪,这个香香软软的人儿竟然扑进了他的怀里,杨帆愣住了,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随即,他就感到一双柔软的嘴唇在他唇上飞快地吻了一下,然后那少女便离开了他的怀抱,转身飞奔而去,及至奔到小楼前才突然止步,回眸望了他一眼,眸中满是绝望与哀痛,泪光莹莹。

    ※※※※※※※※※※※※※※※※※※※※※※※※※

    皇帝要把相王第八女和亲于吐蕃,人家毅然决然地出家了。

    皇帝又想让相王第十女嫁到吐蕃,人家居然又要出家,而且理由一样地不容他拒绝。

    李显气极败坏地准奏,再度大**大办,命三洞**师、金紫光禄大夫、鸿胪卿、河内郡开国公、上柱国、太清观主史崇玄为李持盈授箓传度,加玉真公主封号,授箓出家,法号无上真。

    公主出家,虽然没有规定什么人可以观礼什么人不可以观礼,可是因为这是皇家私事,所以朝臣一向并不参加,上次金仙公主出家,就只有皇室中的一些人来为她观礼,而这一次,却多了一个杨帆。

    埇土为坛,坛有**,高一丈二尺,金莲华纂,紫金题榜。法坛四周各置锦缎,青、绯、白、皂、黄罗七十二匹,绢四百八十匹,钱二百四十贯,黄金二百两,香一百二十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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