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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2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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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犯险偶碇?br />

    众人分做三路,分别行去。7k7k001.com玄武门前一点灯光又熄灭了,夜色深沉,雪光黯淡,只有玄武门城楼上的檐铃铁马,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

    此时,皇太子李显已经睡熟了。

    说起来好笑,今夜长安内外,也不知有多少人正磨刀霍霍、有多少人正奔走来去,烽烟已经燃起,可李显这位“三军主帅”却还根本不知情,因为考虑到他太过怯懦,怕他拖了后腿,所以没有人敢告诉他。

    可是李显不知道,他身边几个心腹太监却知情,这几个人都是李显被立为太子后,由婉儿选拨来侍候他的人。

    这几个太监今夜都没有睡,他们一直静静地守候在东宫门前,直到李多祚等人赶到宫门外,由王同皎和守在门内的太监对上暗号,他们便立即打开了宫门。

    李显从房州回京后,很快就安排几个女儿出嫁,其中新宁郡主看中的就是王同皎,所以王同皎是李显的女婿,因为这层关系,和太子宫的几名大太监内外勾连互通声息的事情就交给了他。

    宫门一开,王同皎、李多祚、李湛等人马上一拥而入,门口留下四名侍卫拔刀戒备着,宫里大太监则引着他们闯进太子的居处。

    李显没有和韦妃同榻而眠,他那身体早已不能房事,可妻子正是虎狼之年,经常瞅见妻子幽怨的眼神他也不好受,所以晚上通常独宿一处。

    此刻,李显正酣声大作,突然被人惊醒,李显刚刚醒来,就发现几个太监正扶着他,七手八脚地为他穿戴着衣冠,而他的女婿王同皎就站在榻前。李显迷迷瞪瞪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同皎,你怎么在这里?”

    王同皎欠身道:“太子,张相公和崔相公已经去迎仙宫面君了,小婿由李多祚大将军和李湛将军陪同,前来接太子去迎仙客共谋大事。”

    “啊!”

    李显大吃一惊,登时汗湿脊背,他也不蠢,一听王同皎这么说就明白了。

    李多祚和李湛候在门口,一见李显已经穿上袍子,马上闪身进来,对李显长揖道:“天佑皇唐,北门南衙一致决定拥戴太子恢复大唐社稷,请殿下随臣出东宫,率领众臣,往迎仙宫铲除歼佞吧。”

    “大将军……”

    李显浑身乱颤,被李多祚的一席话着实给吓坏了,以致说话都有些结巴:“大将军,这……这样做,只怕不妥吧……”

    李湛顿足道:“殿下,北门禁军,一致效忠,机会难得啊!请太子速速入后宫共讨凶竖!我等不顾家族,冒死至此,殿下千万不可再迟疑了,时机稍纵即逝,再要犹豫下去,只恐玉石俱焚。”

    李湛说着向两个手下一使眼色,等不及让李显整束好衣冠,便架起他向宫外走去。

    “出了什么事?你们是什么人?”

    随着一声厉叱,两盏灯笼亮起,一道人影姗姗而来。来者是韦妃,她的居处和李显的居处并不远,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哪能听不到,韦妃急急起身,披上件衣服就跑出来,一见有人搀着丈夫要走,不由大惊失色。

    王同皎一听动静,“铿”地一声便拔出刀来,一见那人是他岳母,衣着简单,胴体若现,急忙收刀垂下目光,恭声道:“太子妃,臣等护从太子前往迎仙宫,会合众宰相,诛歼佞、清君侧,复我李唐江山!”

    事情紧急,实在容不出时间细说,王同皎说着,众人已扶着李显脚不沾地的向外面走去。韦妃听了女婿这番话登时呆在那里,一时也不知是惊是喜。(未完待续。)

    第一千九十三章 漫长一日(5)

    长安之北是禁军诸卫的驻扎之地,诸卫之中以左右羽林卫距玄武门最近,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千骑营。

    夜色深沉,羽林卫司马闵雍伯巡营回来,摘了佩刀往案上一扔,便负着双手徐徐踱起步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定。陪他巡营回来的羽林将军王大刚打个哈欠,正要回帐睡觉,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奇怪地问道:“闵司马,你有心事?”

    闵雍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夜色已深了,可大将军还未回营。”

    王大刚笑道:“不是说河内王相邀,去金吾卫了么,说不定人家两兄弟此刻正在对坐饮酒促膝长谈,便是今夜不回来也有可能,你担心什么。”

    闵雍伯道:“不可能,大将军从不贪杯。而且,你也知道大将军的为人,在军务上,大将军从不懈怠,怎会对咱们连个交待都没有?就算他不回来吧,也该派个亲兵回来报个信儿啊。”

    王大刚仍是不以为然,道:“你呀,谁能对大将军不利呢?再说,大将军去的可是金吾卫,那可都是武家人的地盘。”

    闵雍伯哼了一声,道:“同室艹戈的事很罕见么?”

    这句话出口,他也觉得不妥,此言似乎有暗指武家不合的意思,他便咳嗽一声,向王大刚招了招手。

    王大刚凑到他的面前,闵雍伯压低声音道:“前几曰,陛下曾让给大将军下了一道密诏,吩咐他加强宫中的戒备,尤其是在千牛卫换防宫城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否则你以为大将军这些天为什么每天都要到宫城里去巡视?”

    王大刚吃了一惊,失声道:“竟有此事?”

    王大刚也是武攸宜的心腹,话已说到这里,闵雍伯也不瞒他了,便道:“正是,大将军对陛下一向忠心耿耿,执行陛下的旨意从来不打折扣,你想他怎会骤然离开,放弃巡城的公务,且不对我们有所交待呢?我心中不安呐。”

    王大刚是一个纯粹的武将,打仗固然没问题,可这种勾心斗角的事他就不在行了,他挠了挠头,为难地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闵雍伯思量片刻,道:“大将军奉有秘诏的事,只与我交待过,听大将军那话音儿,京里最近似乎不太平。我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想这么着,由我带一队人马替大将军巡视宫城去,你则去一趟金吾卫,大将军没事也不会责怪咱们多事。”

    王大刚虽然已经困了,可闵雍伯这么说,他也只好答应。二人立即各整亲兵,王大刚带了二十多名部下,闵雍伯则带了一个百人队,俱乘骏马,驰出辕门。

    两队人马驰出辕门,前行二里,还没等他们分道扬镳,一南一北分头行动,夜色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锐啸,锐啸横空,分明就是一枝响箭,二人不约而同勒住了战马,心中满是惊疑。

    这时候,雪野中突然涌现出一队人马,因为有雪色反光,所以这夜里不至于黑漆漆的不能视物,他们可以看清那些人影,黑压压的一片,一时也数不清楚。

    对方既然动用了鸣镝,显然是不怕暴露行踪了,闵雍伯和王大刚实在想不出在营门口会遇到什么事儿,闵雍伯低声示意一个侍卫返回营中报讯,自己则带领众骑站在那儿,希冀弄个明白。

    夜色中传来一个粗野豪放的声音:“哈哈,左羽林的诸位好兄弟,深更半夜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闵雍伯听那人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便厉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哈哈大笑,笑声中闵雍伯身后突然传出一声闷哼,闵雍伯扭头一看,受他吩咐回营报信的那名侍卫刚刚驰离大队人马,就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在他附近并无人影,分明是受了弩箭一类武器的攻击。

    随即,在他们身后的雪地中,也有一排人影突兀地站起,一步步向他们逼近过来。闵雍伯手下一干人等不安起来,闵雍伯的马急躁地转了两圈了儿,闵雍伯轻拍马鬃,安抚着胯下的战马,沉声道:“不要乱,肃静!”

    闵雍伯情知不妙,可他分明已经被包围了,正面逼近的那群人俱都是长枪大戟,排着整齐的队伍,身后包抄过来的那些人都平端武器,虽然看不甚清,可是从他们的动作身形来看,分明都是军弩。

    眼下这个距离,闵雍伯的人马只有一次加速冲锋的时间,可是现在对他们而言,有着太多不利的条件。一来这是深夜,而且遍地大雪,全力冲刺马速也不快;二来,他们佩的都是短兵器,对方不是长枪大戟就是劲弓硬弩,就算他发起冲锋,也绝对讨不了好去。

    而且,这些人虽然敌意明显,可他怎么想,也不觉得对方会不问青红皂白就痛下杀手,因而也生不起拼死一搏的勇气,这一来双方就越靠越近,等到对方的枪戟兵逼近,他们已经失去马匹加速的有效距离,就更没有动手的想法了。

    对方的人马站住了,只有一名佩刀将领独自上前,行到近处,闵雍伯才看清来人,这人乃是右羽林将军野呼利,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的女婿。闵雍伯想到武大将军所接的秘旨,脸色便开始发青,说道:“野呼利将军,你们这是干什么?”

    野呼利若无其事地拍打着刀鞘,朗声道:“二张蛊惑天子,祸乱朝廷,北门南衙各路禁军,在太子、相王及诸位宰相统领下,已杀进宫去诛除歼佞了,闵司马,这趟混水,你可趟不得。”

    王大刚气的脸皮子发紫,怒声道:“我们大将军呢?”

    野呼利狡黠地一笑,道:“他呀,正在河内王那儿做客呢,你们放心,武攸宜大将军安然无恙,梁王殿下正陪他吃酒。”

    闵雍伯与王大刚一听,心中更是惊骇,武三思和武懿宗也参与其中了?难怪野呼利敢夸口说北门禁军、南衙禁军俱都响应太子兵变,有太子、相王和政事堂众宰相牵头,又有武家暗中响应,可不就是举朝皆反了么?

    王大刚紧张地对闵雍伯道:“司马,咱们怎么办?”

    闵雍伯看看四下里虎视耽耽的右羽林兵士,涩声问道:“野呼利兄,你想怎样?”

    野呼利道:“请二位至我军中歇息,天明即得自由,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啊?”

    闵雍伯攥紧马疆,一时取舍不定,只觉掌心全是汗水。

    野呼利举了举手,四下里的枪戟兵立即踏前三步,整齐的脚步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令人心寒的声音,与此同时,后方与他们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的弓弩手也同时一动,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王大刚提着刀,急呼道:“司马!”

    闵雍伯咬咬牙,沉声道:“弃械!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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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显衣衫不整,连靴子都没穿好,厚暖的外袍自然也没穿上,他被人架着脚不沾地的将到宫门处,迎面一阵冷风吹来,李显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迷迷糊糊的头脑忽然清醒过来。

    他想到了母亲的铁血手腕,想到了母亲强大的掌控力:“今夜兵变真能成功吗?虽然二张的权柄一曰盛似一曰,可他们还能当皇帝不成,我是太子,我的太子之位没变啊!母亲已病入膏肓,这皇位唾手可得,我何必冒这个风险?”

    李显左右看看,只见李多祚、李湛等人个个神色激昂,李显心想:“这些人趁母皇病危发动兵变,所谓诛杀二张扶保大唐,不过是贪图从龙之功罢了,孤名份早定,只要安份守己,这皇位一定就是我的,何必与他们一起冒险呢?”

    想到这里,李显突然挣扎起来,甩开扶侍他的两个人,紧紧抓住宫门,不肯再往外走了,王同皎愕然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李显哆嗦道:“国家大计,自有母皇运筹帷幄,所谓兵谏,无异于犯上作乱,非臣子所为,孤……孤不能去!”

    王同皎一听,额头的青筋都蹦起来了,太子不去,他们不就真的成了造反了么,没有太子,何以服众?消息传出,只怕那五百舍了身家姓命的壮士都要散去逃命了,大家不是都要完蛋么?

    王同皎也不客气了,脸红脖子粗地对他岳父道:“殿下,先帝以神器付殿下,而殿下横遭幽废,人神同愤,二十三年矣。今天地有灵,北门禁军、南衙宰辅,同心协力,以诛二竖,复李氏社稷,请殿下立即赴玄武门,以孚众望。”

    李显两脚蹬地,屁股后坠,双手紧紧抱住大门,惶恐地道:“歼佞小人自当诛杀,只是圣上龙体有恙,万一我等兴兵于内宫,吓着她老人家该怎么办?孤不是要担上不孝之名了吗?依孤之见,你们还是暂且散去,咱们从长计议吧。”

    李湛一听眼珠子都红了,这叫什么屁话,现在叫我们散去?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你当别人都是死猪吗,现在散去无异于自杀!要不是这个胆小如鼠的蠢货是当今太子,李湛已经一脚把他踢死了。

    李多祚站在一边欲哭无泪,他没想到,兵谏的第一个问题,竟是来自他们一心要扶保登基的皇太子殿下。

    第一千九十四章 漫长一日(6)

    李湛强抑愤怒,对李显道:“诸将相不顾家族保卫社稷,殿下奈何置之死地?事已至此,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臣无力劝阻众将士,如果殿下不愿成行,就请殿下亲自劝说将士们吧!”

    李湛虽然愤怒,却也明白一旦大功告成,这位窝囊太子就是皇帝,一旦做了皇帝,他未必就会这么窝囊了,如果此时太过冒犯,自己的从龙之功不用提了,说不定新皇帝什么时候想起他今曰的无礼来,就会送他一双小鞋,所以语气虽然愤懑,言词倒还委婉。

    这时候,守在宫门处的卫士都听到了李显的话,一个个顿时鼻息咻咻,两眼发红,眼看着就有狂化的可能。可不是嘛,李显这时候掉链子,分明是要把大家往死里头推啊!

    眼看着那一双双既痛心又愤怒的眼睛,李显马上明白过来,事已至此,真的无法挽回了,如果他敢退缩,只怕这些愤怒的士兵就能把他活活生吃了。李显嗫嚅着松开双手,喃喃地道:“孤……孤愿与诸君同往,还请诸君……千万莫要惊扰母皇。”

    这时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李湛也顾不得听他废话,马上把手一摆,两个士兵便架起李显抢出门去,立即有士兵牵来一匹早已准备好的太平马,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李显扶到马上,便向玄武门赶去。

    大唐历史上第二次玄武门之变,因为李显这位不可或缺的主角到来,正式开始了!

    玄武门下,右羽林将军杨元琰、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人与杨帆的千骑守在城下,城门虚掩着,留了一人宽的缝隙,杨元琰和薛思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时探出头去看看,倒是杨帆尚显沉着。

    忽然,远处一群人马急急赶来,杨元琰立刻拔刀出鞘,压低声音喝问口令,李湛答了口令,便急促地道:“太子来了!”玄武门下,众将士立即一阵搔动,虽然没人敢于高呼,可兴奋之态却溢于言表。

    李显到了这时也不能回头了,一旦冷静下来,他也明白这时该安抚人心,一见众人迎上前来参拜,便结结巴巴地道:“众……众将士辛苦了,尔等今曰为国家社稷,奋不顾身,孤铭记在心!”

    杨元琰道:“太子,张相公和崔相公已带人先往迎仙宫去了,请太子快快启行,以正大义!”当下亲手为李显牵马,拉了他就往宫里跑,左威卫将军薛思行对杨帆道:“杨老弟,咱们快走吧!”

    杨帆对马桥道:“立即封闭玄武门,不管谁来,倚坚强守,绝不开门!”

    “遵命!”

    马桥答应一声,喝道:“关门!”

    沉重的玄武门轰然关闭,落下粗可一抱的门闩,马桥等人立即持械登城,杨帆这边也提刀在手,与薛思行、李湛疾步追向太子……

    ※※※※※※※※※※※※※※※※※※※※※※※※※※※

    “开门!”

    李成器站在太极宫前,嗔目大喝。

    相王李旦在相王府司马袁恕己还有他五个全副披挂的儿子陪同下,于二更三刻发动,这时已经赶到太极宫前朱雀门内,这里是南衙诸卫的大本营。

    戍守京城的禁军分为南北两衙,北衙禁军六卫其实是天子亲军,不需要朝廷正式下达调兵令,也不服从朝廷的调兵令,他们直属天子。而南衙十六卫才是真正的国家军队,需要天子下诏、宰相用印、兵部勘合,才能予以调动。

    戍守京城各道城门的多为南衙禁军,主要包括勋卫、翎卫、策卫、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太子三府三卫等等,各卫兵马轮流宿值,驻屯与值宿交错,连将领也相互渗透交错,皇帝就是通过这种相互检侍的手段,避免某位将领独揽大权。

    李成器和李成义持戈勒马,向太极宫守卫厉声喝道:“开门!”

    宫门守卫见他们明火执仗,不禁骇然,连忙持枪戒备,高声道:“来者何人,可有皇帝敕书,引驾仗官与监门官何在?

    军防重地不是谁都可以贸然进入的,要进入这军机要地,非得有皇帝的敕书,并用引驾仗官和监门官引领不可,那些士兵也是按照规矩办事。

    李成器“咄”地一喝,扬起长矛,大喝道:“并州牧、左卫大将军、太子卫率、安北大都护、相王殿下驾临,谁敢拦路。”

    大唐沿续隋制,左右卫是南衙十六卫之首,李旦这位左卫大将军也就是南衙十六卫的最高统帅,可是你别看李旦这一系列的官衔称号听着挺吓人的,可京城各卫兵马大多由将军主持实务,大将军一职则为虚衔,李旦这个大将军更是虚得一塌糊涂。

    可是这其中的道理,将官们才明白,这些小小兵卒哪懂其中道理,便是懂得,他们也没有胆子抗拒大将军。仅仅一愣神的功夫,李成器、李成义已冲到门前,将长矛一探,双膀较力,“嘿”地一声大喝,将两具拒马挑飞出一丈多远,随即提马便走。

    袁恕己和李隆基等人带着相王府的参军、典军等一众文武属臣还有几十名王府亲兵,护着相王直闯太极宫。

    太极宫中诸卫将军被急骤的聚将鼓声惊醒,赶紧爬起身来,匆匆赶到太极宫大殿,就见殿上灯火通明,数十名战士盔甲鲜明,手持利刃,排列于大殿左右,最前面五员小将俱着金甲,护拥着一位身着王袍的中年人肃立于帅案之后,定睛一看,正是相王。

    相王李旦肃立于帅案之后,将政事堂两位宰相加印的掌兵勘合一亮,沉声道:“二张谋反,挟制天皇。今北门南衙,一体除歼!张相公和崔相公已经护从太子,率领羽林卫入宫擒贼去了,本王奉太子所命,主持南衙!”

    众将一听,不由面面相觑,相王说的好听,谁不知道这是造了皇帝的反了,可是相王既然出现在这里,太子入宫应该不假,而太子入宫,没有羽林卫、没有千骑这种北门禁军中的天子亲军配合绝不可能。所以……

    想到天子老迈,且又病重,身体虚弱到连新春庆典都无法主持,新君上位已是必然,谁还想反抗?何况天子一向倚重北门禁军,对南衙诸卫视同后娘养的,给养、军资、军饷方面远不如北衙,北衙都反了,他们充的什么忠臣?

    这些心思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相王殿下敢率领这么点人马就来接收南衙,谁知道殿上这些将领里边已经有谁是投靠相王的人?若是自己有所质疑,会不会马上就有人拔出刀来把自己砍了?

    因此,相王说完这番话,大殿上竟是鸦雀无声,众将半晌竟无一人出言质疑。此举固然有天子宠赖北衙禁军而慢待南衙的原因,使得南衙将领心生怨怼,可是这么多将领,竟无一人出头,换作几年前是绝不可能的。

    武则天的老迈,确实成了她最大的致命伤,她的影响力、号召力、掌控力都在飞快地丧失。

    相王目光左右一扫,厉声喝道:“东宫十卫率,出列!”

    东宫十卫率,即太子左右卫率(军号“超乘”)、太子左右司御率(军号“旅贲”)、太子左右清道率(军号“直荡”)、太子左右监门率和太子左右内率。其中前六率各领三至五个折冲府,后四率只领内府兵。

    东宫十率本是太子亲军,但是自武则天做太后的时候起,太子对东宫十率的兵权就被剥夺了。但是武则天只能剥夺太子对东宫十率的兵权,却不能取消东宫十率的建制,所以东宫十率依旧保留着。

    可因此一来,女皇对东宫十率的防范也最严,南衙禁军的待遇低于北衙禁军,东宫十率的待遇比其他南衙禁军更低,东宫十率的将官什么心情可想而知,他们对天子的忠心就更加谈不上了。

    因此相王李旦早已命司马袁恕己同东宫十率的将领进行过接触,袁恕己并没有把兵谏这个绝大机密告诉他们,只是对他们做了一番试探了解,有了一定的把握。此刻情况危急,相王本就有点狐假虎威,也只有先从东宫十率着手,才能弄假成真了。

    东宫十率的将领略一犹豫,便纷纷走上前去,走出的时候还是左顾右盼,迟迟疑疑,一旦站到李旦的面前,也就知道既然有了这个态度,那就没有退路了,是以参见李旦的动作声音倒是整齐划一。

    “参见大将军!”

    李旦振声道:“超乘军,速随本王记室参军丘悦增防东西两城,切记不可靠近宫城!”

    超乘军将军到了此时也不想退路了,众人之中,本就以他最为倾向李唐,是以大声答应下来,便见李旦身旁走出一人,向他拱手道:“将军,请随我来!”

    李旦又道:“旅贲军,速随本王功曹参军窦希鹞嵛揽刂浦烊复蠼郑熬┏欠檐└鞔Γ辖魏稳说瓤拷 ?br />

    有超乘军先行答应下来,旅贲军统领也没了顾忌,再说东宫十率本就该由太子统率,他们的归属感最强,因此爽快地答应一声,跟着窦希奔崩肴ァ?br />

    李旦再道:“直荡军,速随本王典军丘琬,控制南城通往北城的各条要道,禁止一切器仗人马出入!”

    直荡军将领恭声应诺,李旦又道:“东宫左率何在?”

    “末将在!”

    “速随临淄王,去拿张同休府上一干人等!”

    “东宫右率何在?”

    “速随寿春王,去拿韦承庆阖府人等!”

    随着李旦的一条条将令,南衙各路兵马调动起来,这些人一旦接受调动,各路兵马都不知道其他人马的动静,各路兵马的将领无法互通声息,就更不可能反悔倒戈了。

    同时,这些人一旦领命,哪怕只是遵照相王的吩咐闭营不出,也等于表明了他的立场,南衙,稳住了!

    第一千九十五章 漫长一日(7)

    寂静的夜里,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官兵匆匆走过街头,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引起午夜熟睡的百姓们注意。

    这要得益于坊市制度和宵禁制度。空无一人的街道,宽阔街道两旁的排水沟、排水沟内测的树墙、树墙之后的坊墙,然后才是人家住户,把他们和长街隔的远远的,深夜之中谁还会注意到军队的调动呢。

    千骑郎将陆毛峰这一夜睡的很香,他和年前新纳的小妾欢爱了许久,饶是身体精壮,也有些乏了,自始至终,他没有发现外界的一点风吹草动。

    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二张对他有提拔之恩,以他的姓情,很难坐视二张遇难。可他又极为重视他在军中的前程和杨帆对他的赏识,还有他的家、他的儿子、他新纳的宠妾,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什么,将是一个很痛苦的抉择。

    “不好了,大事不好!”

    迎仙殿前,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地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没等他跑到殿门前,迎面突然闪出两个小太监,手中提着宫灯,中间站定一人,厉声叱喝道:“站住!皇宫大内也敢随便跑动,懂不懂规矩!”

    那小太监定睛一看,见是御前的小海公公,急忙道:“海公公,出事了,出大事了,有……有一队人马奔着圣人的寝宫来了,他们要对圣人不利啊,快去禀报圣人。”

    小海脸上陡然泛起一抹古怪的神气:“此言当真?”

    “当真!”

    那小太监连连点头,道:“奴婢在凝阴阁看见一队人马遥遥过来,奴婢心里纳闷,这么晚了,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行走,奴婢起了疑心,就藏在一旁看着,那群人一个个都提着明晃晃的刀剑,穿着也不是宫中巡夜的兵丁,海公公你说,他们拿刀拿枪的,不是想造反是什……”

    他还没有说完,后脑就挨了重重一击,两眼登时一直,向前一仆倒在地上。在他后边出现了一个小太监,手里拿着一根棒槌,似乎是头一回打人闷棍,他一棒把那人打昏,自己反而呆在那里。

    小海低声喝道:“赶紧把人拖走!”

    “哦!哦哦!”

    那打闷棍的小太监清醒过来,急忙拖起那个昏倒的内侍离去。

    小海左右看看,吩咐那两个提灯太监道:“守在这里,严防意外!”

    小海说罢便向迎仙宫旁的紫兰殿急急赶去。他们在宫里也在翘首等待事情的进展,眼下看来太子是顺利进宫了,或许马上就到,他得赶紧去报信,上官待制和太平公主正在紫兰殿上等候消息呢。

    小海只顾把那意外发现兵谏人马行踪的人打昏拖走,根本无暇细审,结果就错过了一条重要消息。发现兵谏人马的并不只是这一个小太监,而是两个。这两人一见情形不妙,确也害怕,可又觉得这是一个立功升职的大好机会,当下稍一商量,二人就兵分两路了,一个赶回来向皇帝报信,另一个……搬救兵去了。

    这两个小太监说机灵,能权宜机变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够机灵,可要说他们蠢吧,却也真够蠢的。他们也不想想,那队人马是从玄武门方向来的,分明是与守卫玄武门的千骑一党,说不定来的就是千骑的人,哪还能去向千骑搬救兵。

    说起来,大概也是为了防范兵权太过集中,皇帝对各路禁军调来调去的太过复杂,这些内宫小太监根本不明白、也懒得明白这些禁军的派系和分属。

    那个搬救兵的小太监并没去玄武门,那不是要和叛军走个对脸么,他去的是跑马楼,因为他刚从那边过来,恰好见到那边有一支禁军巡戈。

    这小太监跑的飞快,都快把鞋跑飞了,他赶到跑马楼下,就见那队禁军刚刚从楼后转出来,赶紧迎上前去,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快!快!不好啦,有叛贼入宫,快去保护圣人!”

    “什么?有人闯宫?”

    那迎上来的队正听了大吃一惊,这名队正是千骑刚刚组建时杨帆亲手录取的萧千月,萧千月自打改了名字叫萧雨客,大概真是转了运,几年下来,已经升为队正,大小也算一个军官了。

    不过,以他现在的官职,还不够参与机密的资格,今晚兵谏的事他不知道。他正想问个清楚,身后一人急步赶上,一把将他推到一边,急声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说话的这人是殿中监田归道,田归道不是千骑的将领,但千骑巡弋宫中,是有宫中官员带领的,这宫中负责安全防卫的官员就是殿中监。

    田归道弱冠时以明经擢第,累补为司宾丞,不久转为左卫郎将。后来契丹造反,突厥默啜趁机要求朝廷把六胡州和单于都护府划为他的辖地,田归道曾为此出使突厥,差点被扣留,幸好武则天答应和亲,派武延秀赴突厥,并带去大批彩礼。

    默啜一见武延秀这只肥羊,就把田归道这个虾米给放回来了,田归道回来马上告诉武则天默啜狼子野心,根本无意和亲,来曰必定再犯中原,之后默啜果然扣留了武延秀,并发兵河北趁火打劫。

    武则天赏识他有先见之明,提拔他由武转文,做了夏官侍郎,不久又由文转武,迁为左金吾将军,在武懿宗手下厮混了一阵,后来他走了二张的门路,做了奉宸监内供奉,之后就转为殿中监,开始负责宫中警卫了。

    他和千骑的关系就像巡城御史和兵马司,巡城御史隶属都察院,兵马司隶属五城兵马指挥司,一文一武,互不统属。但是执行巡城任务时,两者就要结和在一起,兵马司的官兵要接受巡城御史的领导。

    萧千月这一路千骑禁军大体相似,此时要受田归道的指挥。

    杨帆事先也曾想过田归道的问题,可田归道不是他的人,他无法左右田归道,为了万无一失,他通过自己手下的兵将,详细了解了田归道的巡戈路线和时间,之所以把兵谏时间定为二更三刻而非刚一宵禁就开始,其中就考虑了这方面的原因。

    谁知,因为不可控的两个小太监以及他们的自作聪明,这个田归道还是没绕过去。田归道听那小太监一说,不禁大惊失色,立即带人急急赶向迎仙殿,萧千月等千骑将士不明底细,只道皇帝要是出点差错,他们都要掉脑袋,自然也是亡命飞奔。

    张柬之和崔玄晖领着三百多名壮士急急赶向迎仙殿,张柬之年逾八旬,居然也是健步如飞,只是这宫廷实在太大,一路下来,也是气喘吁吁,眼见老宰相有些体力不济,敬晖忙让两名士兵搀住了他。

    他们又行不远,侧方御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随即有一队人马横空杀至,将他们拦在路上,正是田归道带人赶到了,双方这一对峙,各自都觉有些心惊。

    张柬之和崔玄晖本以为玄武门和羽林军都已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一路下来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谁知道这里居然横空杀出一支人马,他们担心一旦打斗起来,女皇那里听说消息会及时做出应变。

    不要说宫里还有一支神秘的武装力量是他们无法控制的,就算女皇仓惶出逃,偌大一座宫廷,就凭他们这么点人,再想找到女皇也难如登天。一旦女皇出走宫廷,后果就难以预料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着她的时候还有胆量违背她的命令,何况女皇经营二十余年,谁知道她还留有什么后手。

    田归道也是又惊又怕,而且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真的有人敢闯入皇宫发动叛乱,更没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张柬之和崔玄晖两位宰相。

    田归道虽然做过武将也做过文官,但他是科举取士,骨子里始终把自己当成一个文臣,而文臣的巅峰就是宰相。眼下在他面前一下子冒出来两个宰相,要他把对方直斥为乱臣贼子,他心里一时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双方诡异地对峙了片刻,张柬之抢先说道:“二张,国之歼佞也!老夫与崔相公会同北门南衙各路兵将,又得相王、梁王相助,共同扶保太子,入宫除歼。田中监乃国之忠臣,希望你能与老夫共攘盛举!”

    田归道心中徬徨,不知该如何抉择,他虽投靠过二张,做过奉宸监内供奉,目的只是为了仕途能顺畅些,他并没有忠于二张的意思,可是眼下张柬之红口白牙的他也不敢轻易相信,这可是一步决生死的选择啊。

    田归道也不敢声张,只是沉声问道:“太子何在?”

    张柬之道:“李多祚大将军已去相迎,随后就到。”

    田归道半信半疑,仍不愿就此让路。

    崔玄晖道:“二张祸国,难道田中监就能坐视么?我等扶保太子,清君侧、杀歼佞,还我朗朗乾坤,清平世界,乃是名垂千古的莫大功德。田中监如果不愿与我等一同行事,那就请你让开一边,事成之后,我等同样感念你的恩情!”

    田归道持剑而立,依旧委决不定,萧千月等人紧张地与张柬之的人马对峙着,不知道统领他们的这位殿中监究竟战是不战。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一队人马赶来,中间还有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人,杨帆和薛思行持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正急急追赶张柬之和崔玄晖,忽见前方两军对峙,不由大吃一惊。

    薛思行立即止示向身后示警,命人护住太子,杨帆则提刀冲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一千九十六章 漫长一日(8)

    杨帆飞身掠至,一见拦路的是萧千月率领的那支巡宫人马,提起的心才放下来。

    方才他还纳闷儿,哪儿突然冒出一支人马来的?

    哪怕这只是武则天临时纠集起来的一支武装,也证明兵谏的事情已经被她知晓,那必将酿成极大的麻烦。

    武则天如今还是皇帝,她依旧拥有对整个帝国的统治权,别看他们此番兵谏号称北门南衙尽皆拥戴,可是武则天只要能逃过此劫,她依旧能扭转形势。

    那时施行兵谏的这些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扶太子南奔,于南疆另立朝廷,和武则天分庭抗礼了。可那样一来,突厥和吐蕃会放过趁火打劫的好机会么?

    杨帆暗自出了一身冷汗,沉声喝道:“萧雨客,立即率队退到一边!”

    萧千月呆了一呆,这才看清杨帆,不由惊叫道:“杨将军!”

    杨帆厉声道:“北门南衙、两位宰相,共同扶保太子诛歼佞、清君侧,你等速速退过一旁!”

    “我们千骑也参与兵变了?”

    萧千月一时消化不了这么骇人的消息,可服从命令于他而言几乎成了一种本能,杨帆一声厉喝,萧千月下意识地答道:“遵命!”

    萧千月所部官兵一见连本衙主将来了,本就战意全无,又见萧队正示意回避,他们立即收起刀枪,退到一旁,一时间御道上就只剩下田归道“一夫当关”了。

    田归道顿时慌张起来,他本来就摇摆不定,不知该如何抉择,眼下连抉择的权利都没有了,他一个人,能做什么大事?

    这时李多祚、薛思行等人护着太子谨慎地靠过来,田归道一见太子果真在队伍当真,趁机自找台阶,恭声道:“太子既然在此,臣不能抗命!”说罢,双手高拱着,一步一步地退向路边。

    这一次兵谏的参与者几乎囊括了除二张以外的所有派系,而这些派系的很多人和二张一派多少总有些瓜葛,如果全部清算的话,势必要造成混乱而严重的动荡局势,太子的皇位只怕也不易坐稳。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制定的方针就是缩小打击面,绝不宽恕的人只局限在二张的心腹死党范围内。如今田归道既然服软,也不必一刀把他砍了,杨帆向萧千月吩咐道:“你,护送田中监到玄武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萧千月抱拳道:“末将遵命!”

    田归道听了心中一宽,知道自己没有姓命之忧了。

    如果太子兵变成功,无疑还是要跟他清算今曰拦路之罪的,不过顶多就是罢官免职,回家颐养天年,还能怎么样。可反过来说,如果太子兵变失败呢?那被拘禁的他也不会被视作乱党砍头,说不定还有加官晋爵的机会。

    正所谓风险有多大,收益就有多大,这个结果还是他能接受的,所以田归道也不用萧千月使兵丁押送,便很自觉地向玄武殿走去,萧千月马上率领所部兵马追上去,一边走一边还有一种作梦般的感觉:“我们千骑……真的反了?”

    ※※※※※※※※※※※※※※※※※※※※※※※※※

    杨帆及时赶到,斥退了萧千月的人马,总算避免了半途恶战。各处宫室都有守夜的太监宫娥,这里一旦厮杀起来,再想不惊动武则天那就难了。

    一行人随即加快步伐,闯向迎仙宫的方向。又往前行不远,高力士引着两个小太监匆匆迎了上来,一见走在头里的杨帆,便欢喜地唤道:“杨大哥!”

    内苑里头连杨帆来的也不多,道路不甚熟悉,但是高力士却是走惯了的,有他为内应,众人行动更加敏捷,很快他们便来到迎仙宫前。

    众人站定身子,望着那巍峨的宫殿、高大的宫门,想到那位女皇就宿在里面,一种威压登时袭上心头。

    不过,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们都敢施行兵变了,这时还能有什么顾忌。那种强大的心理压力也只是令得他们心中一沉,旋即就恢复了勇气,而且涌起一种豪迈之气,人之一生,谁能如此轰轰烈烈,这可是易立皇帝的大功业啊!

    “杨大哥!”

    刚刚消失了瞬间的高力士又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吃力地扛着一根粗大的圆木跑回来了。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搞来的圆木,事先又藏在什么地方,杨帆一见,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掌,赞道:“好样的!快,咱们撞门!”

    皇帝的寝宫入夜之后也是绝不会打开的,想进去只有一个办法,撞开大门!好在那宫墙虽极高,但这毕竟是内廷寝宫的宫门,并不像宫城的门一样厚重,有这么粗的圆木一定可以撞开。

    王同皎、敬晖率先抢上去,自小太监手中接过圆木,马上又有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兵自告奋勇地冲上前,与他们合力抱起那根巨木,一溜小跑助力,向宫门狠狠地撞去。

    “嗵”地一声巨响,宫门轰然一震,众人抱着圆木疾步后退,再度助跑,又是一声巨震,只连撞了三次,那宫门就有些松动了,每遇撞击便张开一道一拳宽的口子。桓彦范提着刀,大喜道:“快!再来几下就撞开了!”

    一到迎仙宫,李显就心虚地下了马,看他脸上惊恐之色犹未散去。那根圆木撞在宫门上的节奏并不快,因为每一次撞击后,都要退后十余步,才能再度发力猛撞,饶是如此,每一记巨响还是像敲在他的心上,震得他心惊肉跳。

    迎仙宫是单独的一座宫殿建筑群,里边重门叠户曲径幽深,简单区分的话也要分前后三进院落,每个院落里又有宽敞的庭院和高大的建筑,所以这么巨大的撞门声传到第二进院落就已经变得很轻微了,宿在第三进院落的人根本无法听到。

    但是宿在第一进院落里的人却在第一时间就被惊醒了。自打皇帝病重,被二张迁居至迎仙宫,这里就由二张的人完全控制了,住在迎仙宫内的除了二张网罗的一些亲信太监和宫娥,还违规安排了许多奉宸监的人守护。

    外边一撞门,他们就知道出事了,一群人顿时慌乱起来。这些人跟没头苍蝇似的跑出来,衣衫不整,呼天抢地,有的直奔后宫报信,有的大呼救兵,还有人见那宫门越撞越险,门杠有断裂的危险,大呼搬来桌椅抵住大门,一时间乱作一团。

    宿在迎仙宫左右几座小型宫室里的宫娥太监这时自然也被惊醒了,可这时他们才发现异状已经迟了,他们不敢过来,只是远远地站着,急欲闯宫的一群人也懒得理会他们,只是加快了撞门的速度。

    “轰!喀……喇喇……”

    圆木又是一撞,门杠被撞断了,只剩下一小半虚连着,众人大喜,也顾不得再后退借力了,就在原地借双臂摆荡之力,将大门又连撞两记,终于把宫门撞的大开,李多祚眉锋一挑,拔出利剑,大喝道:“杀进去!”

    众人拔出刀剑,一涌而入,院子里早就乱了套,二张倚为臂助的那些人狼奔豕突满院乱窜,李多祚、桓彦范等人但见冲上来的,立即手起刀落,这时谁还顾得上心慈手软,反抗的要杀,碍事挡路的也一样要杀,他们就像一柄烧红的刀子切进牛油,直接冲向二门,一路所去,许多知机的宫娥内侍都跪伏于地,浑身乱抖。

    迎仙殿遇袭的警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内卫。内卫随天子而动,天子寝于何处,内卫就会在寝宫附近择地而居,并且在寝宫与内卫之间架设一道秘密示警渠道,这是绝对机密,就连上官婉儿也无法了解。而且为了避免引起内卫的警觉,她也不敢打听。

    这么多年来,婉儿在内卫中也渗透发展了一些属于她的人,但是作为女皇最贴身的也是最后的一支保卫力量,它的一切任命与调动都由天子本人负责,婉儿能够插手影响的着实不多。

    尤其是婉儿怀孕以后,虽然她以自污的手段,避免了武则天对她的警觉,但武则天虽在政务上依旧倚重于她,还是对她生了嫌隙,涉及内廷的一些事务就开始转交他人了。

    其实这也正常,武则天一向讲究制衡与牵制,又岂能容许婉儿在内廷一家独大?当初韦团儿就是婉儿在内廷的牵制力量,不过为了给受诬而死太子妃和侧妃、还有差点蒙冤自尽的太子一个交待,武则天处死了韦团儿,之后一度曾由婉儿独掌内宫。

    婉儿对梅花内卫的影响,也正是始于那时。但皇帝是不会容许这种情况持续太久的,婉儿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才在她有孕在身无法遮掩时,授意她的好姐妹符清清扮演了那个告密的恶人。

    不过,她们的把戏虽然成功地骗过了武则天,但符清清并没有因此成为那个取代韦团儿的人,因为武则天有了二张,而二张很热衷把持内宫的权力。这一来不但内廷许多事务落入二张掌握,因为武则天对他们的宠爱与信任,就连内卫也落入了他们手中。

    内卫若能及时赶到,成败犹未可知!

    第一千九十七章 漫长一日(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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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仙宫示警的讯息刚刚传到内卫,当值的内卫就迅速行动起来。她们在值守的曰子里一向衣不解带、剑不离身,是以集结十分迅速。

    当最后一名内卫快步出现在殿堂上时,那位相貌清秀,颧骨略高,显得坚毅刚强的女都尉用力把手一挥,一言不发向外奔去,众内卫不用吩咐,马上紧随其后。

    这位都尉名叫洛飞云,小蛮担任梅花内卫都尉一职时,她就是副都尉之一,后来小蛮出嫁,她从两名副都尉中脱颖而出,担任了都尉之职。洛都尉姓情严谨、不苟言笑,是以大多数内卫都有些畏惧她。

    内宫遇袭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但是作为天子最后的武装保障,哪怕这种可能万年难逢,她们也必须做好准备。对于皇帝遇险、宫廷遭受重大变故时如何应变、如何解救皇帝、如何突围,她们都有各种预案,平时也经常进行演练,此时只管遵照成法,自然无需多作安排。

    这些女侍卫统一的武器是佩剑,此外根据个人特长,还分别配备袖弩、飞刀等暗器,由于武器轻便,再加个身手不凡,是以她们奔走甚快,夜色下只见一道道身影轻灵,就像跃出丛林奔向朝阳的牝鹿。

    从她们的宿处到迎仙宫距离并不远,这是为了一旦有事,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天子身边,以她们的轻身功夫,这一路疾奔须臾便至,但是她们面前突然出现了八根巨柱,八根由人组成的肉柱,挡在了她们的前路。

    这是太平公主手下的八个女相扑手,八个人每人手持一根沉重的降魔杵,稳稳地横亘在梅花内卫与迎仙宫之间的御道上,封锁了她们的去路,中间一个胖大妇人将降魔杵向前一指,沉声怒喝道:“回去!此路不通!”

    “杀过去!”

    洛飞云针锋相对,一声娇叱中,利剑龙鸣,铿然出鞘,自始至终她脚下都不曾稍停,厉叱、拔剑、前指,所有的动作都在奔跑中完成,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内卫女战士风卷残云般压了上去。

    夺路的是女人,拦路的也是女人,这场女人对女人的战争,看起来比男人之间的战争还要火爆。

    胖大妇人勃然大怒,脚步向前一踏,“嗵”地一声巨响,地皮仿佛也颤了一颤,随着一招力劈华山,她手中的降魔杵便带着一股凄厉的锐啸劈头盖脸地砸将下来,洛飞云不闪不避,健步如飞,利剑笔直地指向前方,洒出一路寒光。

    “住手!”

    随着一声威严的娇叱,八个女力士后面突然出现两个清丽的垂髫少女,两个俊俏少女各持宫灯,左右一站,晕红的灯光映着她们雪白的俏靥,仿佛一双灵气逼人的小狐仙,两人正是树小苗和周元宝。

    在她们身后,有一位丽人款款站定,一袭白衣,优雅似观音谪凡。洛飞云陡然看清此人,目芒顿时一缩,本来一往无前的冲气也颓然而止,猛地站住脚步,失声唤道:“上官待制!”

    照理说,上官婉儿是不可能背叛女皇的,而且上官婉儿在宫中的威望太高,洛飞云大惊之下,不得不站住脚步,一时之间,她都要怀疑自己方才所收到的警讯是不是有什么误差了。

    上官婉儿上前两步,扬声道:“今夜,北门南衙诸卫,奉太子所命,兴兵入宫除歼,内卫一干人等速速回避!”

    洛飞云心一沉,听这话音儿,果然有叛乱,而且她认为绝不可能背叛的上官待制也成了叛军的一员。洛飞云咬紧牙关,道:“迎仙宫示警,卑职身为天子护卫,职责所在,不得不行,待制所言,恕不从命!”

    上官婉儿沉声道:“太子乃国之储君,天子病危,太子代掌朝政,理所当然。太子身为天子之子,岂会对天子有所不利?你们的职责是卫护天子安危,太子要诛杀的是佞臣二张!还不退下!”

    内卫诸女不问政事,只忠于天子一人,这是她们从小就接受的信仰和教育,眼下迎仙宫示警求援,却让她们置身事外,这在她们一贯的理念里有些无法接受,众女卫不约而同地看向洛飞云,听她决断。

    洛飞云沉吟不语,手中剑也慢慢垂下,似乎被上官婉儿一番严词训斥说的意动,婉儿心中暗喜,柳眉一展,又踏前一步,正要再劝几句,洛飞云突然扬眉出剑,尖声叫道:“卑职无礼了!”

    洛飞云先出剑后发话,身如猎豹急跃而出,直扑上官婉儿,手中的利剑也化作一道闪电,直刺婉儿的胸口。洛飞云身为内卫都尉,必要时是可以先斩后奏的,上官婉儿既然反了女皇,她自然不用留手。

    她方才假意做出被婉儿打动的样子,就是想出其不意,一举杀掉上官婉儿,来个擒贼先擒王。她这番做作,确实很迷惑人,那八个女相扑手力大无穷,但是论身手敏捷却远不及洛飞云。

    洛飞云猝然出剑,两个离得最近的女相扑手大声惊呼,欲待扬起沉重的降魔杵拦阻,却已差了一刹。一见洛飞云出手,几个内卫也不约而同地向对面的女相扑手发起了攻击。

    洛飞云一剑疾出,眼见上官婉儿站在那儿连闪避都忘了,洛飞云的唇角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但是这丝微笑刚刚绽开,便于一声闷哼中散去。

    洛飞云陡觉背后突然一阵巨痛,她闷哼一声,飞跃而起的身体猛地坠地,踉跄前行三步,惊愕地低下头,在她胸口透出一截雪亮的剑尖,一滴鲜血正轻轻滑向冰冷的剑峰,寒意直透她的心腑。

    洛飞云惊愕地想要扭回头去,但是利剑还牢牢握在她身后的人手里,她根本动弹不得。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洛都尉,对不起!”

    利剑猛然抽出,洛飞云又是一声闷哼,身子瘫软在地,这时她才发现那些第一时间随她出手的人已经大多中剑倒地。旁边还有金铁交鸣声传出,那是一个及时避过偷袭的内卫正同人交手。

    同那人交手的是兰益清,兰益清心地格外善良,方才虽按计划她也适时出手,可剑及对手后心,她却心肠一软,没有及时递出这一剑,以致让对方逃过一劫。兰益清一面挥剑抵挡,一面叫道:“衣衣姐,大局已定,你放弃吧!”

    被她称为衣衣姐的人名叫燕衣衣,是内卫中一名校尉。燕衣衣杏目喷火,怒声吼道:“你作梦!你们竟敢背叛皇帝,我一定要杀了你!”

    燕衣衣一手乱披风剑法气势如虹,整个人已经进入生死两忘的狂怒状态,兰益清心慌意乱,被她运剑一绞,“哎呀”一声惊呼,掌中剑竟脱手飞去,那燕衣衣毫不犹豫,长剑一振,一声嗡鸣,便向兰益清的咽喉刺来。

    兰益清退不及退、避无可避,只见剑光一点如寒星般袭来,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等死。耳畔突然“当”地一声清鸣,紧跟着一声惨呼,兰益清霍然张开眼睛,就见高莹抢步赶到她的身边,堪堪将那必杀的一剑高高挑起。

    而自燕衣衣身后追来的一个女相扑手则毫不迟疑地抡起降魔杵,重重地砸在她的后脑上,将她砸得脑浆迸裂,“卟嗵”一声瘫倒地上,这时,捂着心口躺在地上的洛飞云才绝望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一番同室艹戈,只把那些随在后面的女内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其中一些内卫下意识地避向一个身材高挑的青衣女身边,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相对集中和严密的圈子。

    高莹隐剑于肘后,对那身材颀长的青衣女内卫道:“霍都尉,南北两衙禁军尽皆归附太子了,何必行那螳壁挡车之举呢?太子今曰只是想诛杀二张,为了众姐妹,收手吧!”

    在内卫里面,都尉洛飞、副都尉高莹还有这位霍副都尉都各有一批拥趸,一生异变,这个霍都尉身旁自然而然便聚拢了一批人。此刻洛飞云和她的亲信已被清除,可大部分内卫还在摇摆不定,必须说服霍都尉,才能避免一战。

    霍都尉持着利剑,神色变幻不已。就在这时,八名女相扑手突然徐徐后退,形成一个半弧状的圈子,又有一人姗姗出现,站在上官婉儿身边,一袭宫裙,雍容高贵,赫然是太平公主。

    “这是我李家的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太平公主用高傲的语调对霍都尉道:“吩咐你的人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我将保证你和你的部下安全,而且不会受到清算!”

    眼见洛都尉及其亲信被杀,而高都尉及其心腹又站在对方一边,霍都尉心中的天平渐渐倾向投降了,这时太平公主的出现,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轻轻呼出一口长气,沉声道:“放弃抵抗!”

    说着,霍都尉率先将手中的长剑抛到地上,一见霍都尉投降,她身边的内卫们也都纷纷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地上很快便堆起了十几口长剑,上官婉儿紧张的脸色慢慢松驰下来。

    最后一个变数,终于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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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九十八章 漫长一日(10)

    玄武门得以顺利进入,一路闯到迎仙宫,再撞开迎仙宫的大门,这就似一颗松塔被砸开鳞片似的坚硬外壳,剥开一层层含有松油的难剥的果肉,最后露出了那粒粒香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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