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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18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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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卜杜拉长长地吸了口气,道:“什么时候发动?”

    杨帆道:“明天吧,今天除夕,大好的日子,还是别见血光了。”

    杨帆说着站起身来往外就走,阿卜杜拉问道:“你去哪里?”

    杨帆头也不回,摆摆手道:“找个人,守岁去!”

    街头依旧是扭打成一团的混乱战场,杨帆就像一条泥鳅,往人群里一钻,三下两下就不见了。阿卜杜拉抓着大胡子纠结了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也找个人,守岁去!”

    ※※※※※※※※※※※※※※※※※※※※※※※

    今天是大年除夕,初五那天又是五行会会主秦则远秦老爷子六十六岁大寿,秦家这个年过的就尤其隆重了。本来长期留驻在扬州的三郎君也带着妻室儿女全部赶回灞上过大年,为老爷子祝寿。

    一门儿孙承欢膝下,围炉团坐,辛苦了半辈子的秦老爷子看了只觉心满意足,只要年年如此,此生再无所求了。儿孙们都是极孝顺的,在他面前小心翼翼,都捡哄老人开心的话说,秦老爷子老怀大慰。

    期间,家里管事曾悄悄禀报说,东西两盟各大帮派又在街头群殴,整个镇上已经打乱了套,五行会里有很多弟子被打伤,秦家大郎都把这个消息给压了下去:“今儿是除夕,得让老爷子高兴,天塌下来也得明天再说。”

    秦则远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精力不济,说是守岁,中间哪能连个盹儿都不打。时近午夜,秦老爷子感觉有些疲倦,正要示意他的如夫人扶他去歇息一下,二管事又急匆匆走了进来。

    天没塌下来,他手里持的只是一张拜贴,但是秦家大郎接过来一看,脸色却顿时一变,马上赶过去在父亲耳边低语了几句,拜贴的署名处没有字,只有一副图,一副很古怪的图,看着像船,又像浪尖上的一条鱼。

    秦则远神情一肃,沉声道:“引他自角门儿进来,为父在内书房等他!”

    人被带进了书房,这人身材高大,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一口钟”,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袍领上有连衣的软帽,往头上一罩,低着头时连脸都看不清楚。

    这人进了书房,抬手掀下软帽,正急步迎上前去的秦则远顿时张口结舌地定在那儿,这个人他认得,因为这个人曾上门向他推销过什么娇小妩媚的麦地那女奴,这人是在镇上包了一家客栈的那个大食商人。

    若不是已经验看过他的拜贴,确信秘印无误,秦则远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定了定神,才惊叹道:“你……你是奉公子之命而来?公子当真神通广大,居然……居然……”

    阿卜杜拉微微一笑,接口道:“居然连我这胡人都能被他所用,是么?”

    秦则远稍微有些尴尬,忙道:“以前不知道阿卜杜拉先生是自己人,如有冒犯,还请原谅。不知阿卜杜拉先生今夜光临,可是公子有什么吩咐?”

    五行会,秦则远,是隐宗的人。时下经营漕运的利润对世家豪门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凭他们的人脉资源和雄厚资本,他们有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以做,可沈沐在意。

    沈沐起于微末,要对抗当时远比他庞大的显宗,任何可以争取、利用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他也不会放弃,于是,谁也不知道,隐宗在漕运码头居然就悄悄埋下了一路伏兵。

    沈沐当初扶持五行会,只是为了开拓财源,并通过五行会招揽各方豪杰为己所用,等到隐宗渐渐壮大,五行会的那点利益就不大看在沈沐眼里了,从那时起,他很少再对五行会下指令。

    直到上一次显隐二宗在长安展开粮食大战,对隐宗而言已经如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般的五行会,才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沈沐当时为了打败姜公子,不但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存粮,并向支持他的李家、郭家等山东世家借调大批粮草,还利用一些官员贪腐的把柄向他们敲诈勒索,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粮食搞到了,不运到长安还是不能发挥作用,当时五行会就起了大作用。而这一次,沈沐要用五行会做什么呢?

    阿卜杜拉落座之后,缓缓说道:“最近灞上发生了许多事,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秦则远讶异地道:“公子已经知道此间发生的事了?”

    阿卜杜拉诡谲地笑道:“这里的事还没发生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秦则远稍一琢磨,一双老眼中顿时爆出两道精芒:“难道……顺字门的崛起是公子的手笔?”

    阿卜杜拉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秦则远骇然道:“怎会如此,公子想做什么?”

    阿卜杜拉笑容可掬地道:“这,就是我今夜找你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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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五章 遥相呼应

    阿卜杜拉的珠宝、香料、地毯和女奴已经卖掉了一大批,但是他又购进了许多贵重的东方货物,诸如瓷器丝绸一类的,都是些娇贵的东西,所以他还是继续包租着整家客栈。

    阿卜杜拉有身边人侍候,连饮食都是自己烹制,客栈掌柜的乐得轻松,过大年的时候,店小二都放了假,掌柜的一家人则回城过年去了,整个客栈都丢给阿卜杜拉,这里俨然成了他的家。

    客栈前面挂起了一串长长的红灯笼,还堆了很多的爆竹,就连灞上一般人家不舍得买的烟花都摆了几十匣,阿卜杜拉入乡随俗,让他的随从武士们也应景儿过起了唐人的节日。

    客栈的竿子很高,挂的那串红灯很长,灞上处处灯火,这串灯火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但是古竹婷看到了,于是在爆竹声声中,她悄然赶来。

    还是杨帆先前所居的那间屋子,屋中矮几上已经置了酒菜,杨帆盘膝而坐,门扉一开,先迈进一只纤巧的鹿皮小靴,古竹婷轻盈地闪进来,掀去头上昭君卧兔儿的暖套,欣然道:“阿郎召见,可是要动手了?”

    几前有红泥小炉,炉上正温着酒,酒香四溢。杨帆看见她来,笑指对面道:“来,坐下说。”

    古竹婷略一犹豫,却没有走到矮几对面,而是款款地走到榻边,折腰脱了靴子,只着一双雪白罗袜,盘膝坐到榻上,轻轻挨着杨帆的身子,那明丽的双颊似乎被炉火映的,微微泛起一抹嫣红。

    杨帆微感意外,不知她鼓了多少勇气,才做出这个对她来说大胆已极的举动,杨帆忍不住握住她的柔荑,道:“别的事,先不谈,此刻是一年之末,也是一年之始,你和我一同守岁,可好?”

    当然好,只听了杨帆这句话,古竹婷的眸子就像窗外乍然绽放的烟花般灿烂,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这一年的除夕,注定是她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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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醒来时,耳畔有爆竹声声,这是新春第一天的早晨。

    他的头晕晕的,有些口干舌燥,这才发觉除夕夜,守岁未成,尽付一醉了。

    宿醉方醒的杨帆依稀记得,昨夜他与古竹婷一番畅饮,开始还好,后来醉意上来,和她说了许多过往的故事,说到自己阴差阳错如何混迹朝堂,居其位后又如何想着有一番大作为。

    他还提到了女人。他提到了小蛮、阿奴,好象还有婉儿,最后说到了早逝的宁珂。他记得,那时他已泪流满面,酒喝的也愈加快了,而古竹婷就像温柔的阿姐,柔声地宽慰着他。

    他记得,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举杯遥祭宁珂姑娘的芳魂,然后他就摔倒了。是古竹婷半拖半拽地把他拖上床,好象还枕着他的胳膊,陪他躺了好久,说了很久……

    杨帆的神志渐渐恢复了清醒,扭头看看,火盆中的兽炭犹在一明一暗,身上的衣服还穿的好好的,身上裹着轻柔如羽的波斯毛毯,上边又厚厚地压了一层被子,被窝里很暖和,鼻尖却有点凉。

    杨帆抽出手来摸摸鼻子,手上犹有余香,一缕女人香。

    杨帆又怔怔地躺了一阵,这才坐起身,从几上抓过水壶,咕咚咚地灌了几口,润了喉咙这才掀被汲靴,双脚刚一沾地,便是一个踉跄,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尤未消失。

    杨帆抚着昏沉的脑袋打开房门,就见任威站在门外,一身新衣,身后是屋檐下一排如剑的冰棱,任威一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向他拱手笑揖道:“阿郎福庆初新,寿禄延长!”

    杨帆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还礼:“一顺百顺,大吉大利!”正在院中活动的几名侍卫听得动静,纷纷赶过来向阿郎拜年,杨帆双手虚拱于胸前,不住地还着礼:“一顺百顺,大吉大利!”

    他的发髻因为昨夜醉卧不曾打开,早晨起来也没重新梳理头发,现在发髻压得歪向一边,再配着他拱手胸前的动作,像极了一只捧着松果不住点头的小松鼠。

    互相说完新年贺词,任威才忍着笑道:“阿郎,你的发髻。”

    杨帆摸了摸头,“啊”地一声,道:“给我烧些热水来。”

    杨帆转身就要回屋,月门口人影一闪,阿卜杜拉领着他的小跟班阿拔斯兴高采烈地走进来,主仆二人俱都是穿新衣戴新帽,一见杨帆老远便高声笑道:“一顺百顺,大吉大利啊。”

    杨帆怔了怔,他这吉利话儿居然被阿卜杜拉先抢去用了,杨帆先拱了拱手,才想出句词儿:“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刚说到这里,就听东墙外一片喧哗声,有人语气激烈地说着话,似乎在大声控诉着什么,有人声音愤懑,似乎在不断地咒骂,伴随着的是大队人马从巷中急急走过的脚步声。

    站在院子里,可以看见墙头上露出一片棍棒梭枪飞快闪过的景像。杨帆宿醉方醒,脑筋还不是很灵活,他怔怔地看着外面混乱的景象,惊讶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卜杜拉扭头看了眼这个罪魁祸首,奇怪地道:“不是你说今日发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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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醉前一语,灞上一夜不靖。

    除夕夜的大骚乱一直持续到三更天才逐渐平息,此时古竹婷刚刚安顿好酩酊大醉的杨帆返回顺字门,古竹婷一回顺字门,就唤来正与卓一清等人围炉畅饮的三位兄长细细嘱咐了一番。

    秦府这边,阿卜杜拉悄然从角门儿离开,秦则远马上把长子和心腹大管事唤进书房,三人密议良久,二人离开,秦则远则唤来一位妾室,服侍他在书房小榻上小憩。

    秦则远的侍妾事先得了老爷子的吩咐,要她在五更天一定要唤他起来,是以根本不敢入睡,只是倚在床头假寐,五更天,街头爆竹声起,那侍妾马上唤醒老爷子,侍候他洗漱更衣。

    秦则远洗漱已毕,着装整齐,大管事马上赶来搀扶,一路上细细地禀报了些什么,之后秦则远赶到正厅,阖府上下按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管事帐房、家仆奴婢的顺序一一入厅,向老爷子叩头拜年。

    之后全家用早膳,饮屠苏酒,吃蒸糕、米花、胶牙饧、春饼等,随即大开府门,接待前来拜年的亲友故旧。圈子门门主是第一个来给秦老爷子拜年的,秦老爷子亲自往大门外迎接,不意竟在府前遇刺。

    刺客身手极其高明,幸好这些日子灞上各大帮派都重金礼聘武艺高强的江湖高手前来助拳,秦老爷子和圈子门门主傅老三身边各有两名武艺高强的保镖,几人及时出手,刺客只伤了秦老爷子一臂便逃之夭夭。

    几乎于此同时,顺字门乔帮主长街遇刺。乔帮主是去给三河会会主黄云山拜年的,顺字门现在和日月盟、三河会是盟友,三大帮派中三河会的黄云山年岁最长、辈份最尊。

    不料乔木行至半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到刺客,众弟子护着乔木且战且退,浴血长街,恰好碰上日月盟的人也来给黄会主拜年,及时加入战团,在折损几名好手后,这才惊退刺客。

    西盟那边,因为秦老爷子受伤,五行会上下怒不可遏,适逢其会的圈子门门主也是心有余悸、恼羞成怒,二人马上把情况通知了同为盟友的太平帮,磨刀霍霍,意欲以血还血。

    东盟这边,因为顺字门门主遇刺,日月盟也折损了几名好手,两帮首领又是在去给三河会黄老会主拜年的路上遇刺的,黄云山闻讯也是勃然大怒,马上亲自探望乔木和日月盟,并调兵遣将,意欲以牙还牙。

    昨夜那场骚乱一直持续到三更天,此时刚刚天亮,双方参与群殴的弟子心气未平,一听说又发生了首领遇刺的消息,双方不断磨擦累积下的矛盾仇恨,终于无法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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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人一直在关注灞上各大帮派的动静和城中刑部御史台一众钦差的行动,他会发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者之间,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联系。

    它们各自采取的一些行动,总是相互呼应,相互配合的。如果说这是一种巧合的话,那么今天无疑又是一次巧合,当灞上两大同盟帮派因为刺杀事件而激发了大械斗的时候,刑部和御史台就马上采取了行动。

    正月初一一大早,柳徇天穿着一袭殷红底五幅捧寿团花的紫绸袍子,满面红光地坐在正厅正位上,家里人逐一上前向阿郎叩拜,致上新年贺词。

    等他的第六房妾室抱着他刚满周岁的小女儿上前见礼时,粉妆玉琢的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说着娘亲教她的吉利话儿:“爹爹新春吉祥,前途无量!”

    柳徇天眉开眼笑,张开双臂就要抱过女儿亲热一番,管家忽然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说,御史台胡元礼、刑部陈东造访。柳徇天大为奇怪,这一大早的,这两位比来拜年的本府属官还要积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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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六章 引君入彀

    柳徇天是陪都府令,比一般州府长官品级要高,他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杨帆的忠武将军衔比他都低了半品。虽说杨帆、陈东、胡元礼等人都是专务钦差,他就算想要巴结,也没有以上官身份去为下官拜年的道理,何况能够做这长安府令的人,又何尝不是皇帝亲信,也犯不着如此巴结他们。

    因此,柳徇天是不可能主动去给他们拜年的,不过按照柳徇天的估计,他们要是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才姗姗而来也不算希奇,毕竟他们初到长安时,自己未曾相迎,虽说那是河内王从中作梗,总是自己失礼在先。

    如今一大早的陈东和胡元礼就联袂而来,柳徇天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他赶紧亲自迎出门去,把这两位仁兄请进书房,互相道了庆贺新年的吉利话儿,陈东便脸色一正,取出一份行本来。

    柳徇天接过行本打开一看,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这还让不让人过年了?你们被皇帝派到这儿来,无亲无故、无所事事、无处可去,我们可是有一大帮亲朋故旧、同年同僚要走动啊。

    柳徇天合上行本,面有难色地道:“胡佥宪,陈选郎,两位克尽己任、勤劳公事,本官是万分佩服的,只是元朔之日,举国同庆,在此时刻大兴牢狱是否有些不近人情呢?”

    陈东肃然道:“府令此言差矣,我等奉圣谕,前来长安整顿治安、肃清吏治,诚惶诚恐,不敢有一日懈怠。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们已经抓了许多不法之徒。但是他们的首脑人物却大多成了漏网之鱼。

    究其缘由,是因为这些人多年经营、狡兔三窟,兼之重利之下,一些差官衙役为其耳目,提前得到消息逃之夭夭了,这些人不抓获,便不能起到震慑宵小的作用,便不能真正地让长安长治久安!”

    柳徇天道:“陈选郎所言固然是大有道理的,可也不必选在大年初一缉凶捕盗吧?”

    胡元礼捻须微笑道:“柳府令,新春佳节,官府封印,百业停歇,这个时候也正是那些潜逃在外的人犯最为大意的时候,况且年节时候谁不想与家人团聚?那些人犯很可能趁着官府休沐潜回家中过年,此时正好下手。”

    柳徇天犹自推脱:“道理固然如此,可是两位说的太迟了,如今官衙已封,上下官员胥吏尽皆休沐,长安府除了年节期间轮值当差的一班人,再也无人可用,缉凶捕盗恐力有不逮。”

    胡元礼道:“这一点柳府令不必担心,今有千骑营将士驻扎长安,而千骑营忠武将军杨帆乃是皇帝亲封的纠风察非处置使,由其协助缉盗,正是杨将军份内之事!”

    柳徇天惊诧道:“杨将军还有这个差使么,本官怎一无所知?”

    陈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与府令分说,眼下还请府令尽量抽调官员协助我等,长安情形,我们终是不熟的。”

    杨帆确实有个“纠风察非处置使”的差使,武则天钦命此职时,并未在官职前面加上“洛阳”两字。其实不加这两个字,他的职权也是限定在洛阳,因为他同时还是千骑将领,需要卫戍于天子身边,还能让他去地方上纠风察非不成?

    但是也巧了,偏偏发生了迁都这样的大事,杨帆这位禁卫军统领被派到了长安,他的纠察使职差又一直没有被免去,这就值得推敲了:他的纠风使一职要不要跟着转移?既然当初没有限定在洛阳,那么他到了长安,就此负责长安一地的纠察也合情合理吧?

    这或者是公职任命上的一个漏洞,但是杨帆偏就可以钻了这个漏洞,理直气壮地插手进来。而且,这很可能也正是皇帝本人的意思,没有这项职权,他的千骑营和武懿宗的金吾卫井水不犯河水,他拿什么去制约人家?

    巡捕差役都不用你出,只叫人提供一些熟悉长安地理的官员配合他们的抓捕行动,柳徇天还如何搪塞。他只好硬着头皮把能找到的官员都召到府衙,也不管他们牢骚满腹,一股脑儿丢给陈东和胡元礼折腾去了。

    胡元礼和陈东马上安排这些人,引着千骑营的甲士走街窜巷、蹲坑守候,抓捕漏网之鱼去了。

    ※※※※※※※※※※※※※※※※※※※

    灞上一场械斗,双方各有死伤,很快就进入了相持阶段。双方首脑都清楚,他们双方的力量势均力敌,手下人即便都拼光了,怕也决不出个胜负来,况且那时决出胜负也没有意义了。

    只不过有一件事,是他们双方都不清楚的,那就是:眼下这种势均力敌的局面本就是有人故意促成。这时候他们开始觉得,先前有人使用的“擒王斩首”战略,或许是解决争端的最有效手段。

    那些普通的帮众其实最在意的是有没有饭吃,至于船是谁的、打的谁的旗号,他们并不在乎。若不然李黑也不可能在果断斩杀几个持反对意见的管事之后,就能把蛟龙会两千人马顺顺当当地并入顺字门。

    他们现在要想取胜,似乎也得用这样的手段,只要斩其首脑,余众就是一盘散沙。双方都注意到这一点后,暗杀便层出不穷了,

    圈子门门主傅老三首先遭殃,请来的保镖一死一残,他自己则在伏击中丢了性命,紧跟着日月盟的漕拳掌舵盛隆被人暗杀,天鹰帮魏勇唐被人行刺,侥幸逃得一命,却也受了重伤。

    一系列的刺杀事件,使得双方首脑人人自危,出入必前呼后拥、坐卧必戒备森严,街头已经很少看到行人,一种诡异的平静,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波。整个灞上全然没有了过年的喜庆气氛,只有寒意,刺骨的寒意。

    发生在灞上的这一切,近在咫尺的长安城竟无人察觉,这其中陈东和胡元礼主导的声势浩大的春节严打固然牵扯了长安官员的主要精力和注意力,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官府对灞上漕夫这个特殊群体的一贯忽视。

    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朝廷也罢,地方也罢,他们都知道漕河的重要,也都知道漕运的重要,可是在这过程中,唯独忽略了人的作用,忽略了那些搏风击浪,驶着漕船、通过漕河,把漕粮运到京城的那些漕夫。

    因为重视漕河,所以朝廷会拨专款疏浚河道、修坝立闸;因为重视漕运,所以专设漕运官员,从粮食的征集到运输再到入库保管的每一个步骤都制定了详细的规则。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没人提起那些漕丁,也许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漕夫祖祖辈辈就靠这一行吃饭,不用担心他们消极怠工,不用担心他们逃亡流失,才会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于是,漕夫们聚集的灞上和近在咫尺的长安城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即便有些城里人知道了这里的一些事,也因为事不关己、因为灞上的一贯野蛮血腥而置若罔闻。

    可是,这种封闭与独立并不是绝对的,尤其是那些帮会首脑,他们可以想到利用漕口牵线搭桥,收买官员为其所用,这个时候又怎会想不到让官府来发挥作用?

    五行会、圈子门、太平帮等西盟首脑聚到了一起,秦则远开宗名义地道:“马上就到上元节了,一过上元节,咱们就得安排下扬州的事,可是这里的事不解决,怎么走?老夫以为,要打破目前局面,唯有请官府出面了!”

    太平帮帮主袁志恒蹙眉道:“这个恐怕很难。那些当官的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咱们许给他们好处,他们给咱们提供便利,这是一桩买卖而非交情,想让他们为咱们赤膊上阵,不可能!”

    在他身旁坐着傅老三的儿子,傅老三被刺身亡,他刚刚继任帮主,身上还穿着孝衣,他虽背负父仇,却不是一个鲁莽之辈,闻言道:“袁帮主所言不错,况且对方背后也不是没有官员撑腰,听说那乔家漕口还是独孤世家的人?”

    秦则远道:“我已经打听过了,独孤世家当年虽是关陇豪门,现在已今非昔比了,独孤世家就是因为在朝堂上失了势,这才转向工商以牟利益,你们不要被世家的所谓名头给吓住。

    那些官儿们我们喂了这么久,就不该为我们出把力?他们的确不在乎咱们,但是他们在乎自己的权威受到别人的挑战,所以咱们只要有心想要他们出面……,两位都是聪明人,不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了吧?”

    二人迟疑片刻,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道:“就依老爷子!”

    于此同时,顺字门和日月盟、三河会的首脑也在商讨对策。两边已是水火不容,可是待到春暖花开日,双方却是要在同一条河上讨生活的,如果不能把争端地灞上解决,再延伸到水上去,那损失就太大了。

    对于事情闹到今天这一步的缘由,他们已经忘记了,他们记不清如何与其他帮派起的磨擦,如何与顺字门结的盟,他们只知道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如不尽快解决争端,他们将如早春时节错过播种的农夫,这一年都没有收成了。

    “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干脆拆了他们的堂口!”说话的是乔木,当初的病狮如今兵强马壮,也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黄云山抬起眼皮,沉沉地看他一眼,道:“乔老弟有何良策?”

    乔木道:“打是不能再打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太伤元气;我觉得咱们应该借用官府的势力压住他们的威风!”

    黄云山微微一怔,迟疑着摇了摇头:“不妥,你们虽把文斌顺利送进了大牢,那是因为蛟龙会倒了,他们的后台又不够硬。其实,城中权贵甚多,很多人未见得会买独孤家的帐。

    我们现在的对手财雄势大,远非蛟龙会可比,给他们撑腰的都是长安城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如果我们能请动官府,他们也能,到那时,我们双方都成了砧板上的肉,结果如何,已经由不得我们说了算了。”

    乔木微笑道:“黄前辈耳目灵通,独孤家的底细也一清二楚,不过,黄前辈所言本来是没有错的,现在情形却有些不同。”

    黄云山眉头一挑,道:“有何不同?”

    日月盟的敢千回也瞪大了眼睛,认真倾听着。

    乔木道:“两位都知道,我顺字门漕口掌舵是独孤文涛,他是独孤世家的人,他有一位堂兄,名叫独孤讳之,现在禁军羽林卫千骑营,官居郎将之职。现在,这位郎将就在长安,他之所以在此,是因为……皇帝即将迁都!”

    这个消息对黄云山和敢千回来说都有些震撼,他们确实知道京城来了一大批官员,还有一支禁军,但是对于他们此来长安的目的却不甚了然,倒是听说有工部官员来长安,要疏浚整治河道,他们很是打听了一番细节,看看是否有利可图,不想却从乔木口中得到这么一个消息。

    那些世家即便败落,官面上的消息还是远比他们灵通的,乔木既说这个消息来自独孤家,那应该就不会错了,两个人几乎同时想到皇帝迁都后,长安漕运将更加兴旺,心中先是一喜,继而想到眼下僵持对峙的困局,又不禁眉头一皱。。

    乔木沉声道:“这一批人来的不只是禁军,也不只是工部官、户部官,还有刑部、御史台的一众官员,两位不妨想一想,法司官到长安,是来干什么的?”

    随着乔木的描述,一副清晰的局势图在黄云山和敢千回面前徐徐展开:皇帝要迁都,可她阔别长安已有二十年,当然需要对长安先做一番整治修缮。

    于是她派户部来了解民生普查户口,派工部来维修宫室、修桥铺路,派刑部来抓捕为非作歹以武犯禁者,那么御史台的言官来做什么呢?

    皇帝身边也有个远近亲疏的区别,现在皇帝要迁都回长安,这些亲近的人怎么办?当然需要长安这边有人腾位子出来,贪官庸官要清洗,皇帝不信任的官员也要赶走,御史台就是来找碴的。

    现在灞上风云变幻,长安城里更是雨骤风狂,长安官场正面临着重新洗牌的局面,我们多年经营结交下来的那些官员可能下一刻就调任远方,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们最后为我们出一把力?他们就不想下台之前再捞一把?

    乔木的话黄云山和敢千回听的很明白,但这并不能打消他们心头的疑虑。

    等乔木说完,敢千回道:“如果是这样,倒不虞他们不为我们所用,但是,我们可以这么做,我们的对手也可以这么做,你如何确定,让官府介入我们之间的争斗,胜利的会是我们这一方呢?

    乔木道:“我方才说过,独孤讳之在千骑营为郎将,而千骑营的主将杨帆与刑部和御史台派驻长安的那些官员私交甚笃,你们说,这一仗,谁能赢?”

    黄云山和敢千回对视了一眼,一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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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七章 先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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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第三天,夜,大雪。

    皇帝在年前就下达了旨意,在元旦那天正式更改年号,大赦天下。如今已是大足元年,这个年号的由来,是因为杨帆去房州营救庐陵王,因事入狱时为了脱困,在狱中伪造金甲神人降世遗下巨大足印,皇帝才改了年号。

    虽然武周朝的年号改的容易,天上出现一颗大星、皇帝长了一颗新牙,都可以成为改年号的理由,但是毕竟这一次年号是因为杨帆而改,坐于芙蓉楼上的杨帆心中颇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有多少人可以在历史上留下这样的印迹?

    大雪纷纷扬扬,洒满了曲池,楼下的红梅于雪中怒绽,重瓣粉朱,雪里映红,令这寺庙楼宇、园林江水都多了份暖意。各种灯缀满了枝头,把枝头花瓣照得晶莹剔透。

    杨帆酒意半酣地推开窗子,迎着不断飘入的雪花,俯瞰着夜色灯影下的曲池。曲池江上白茫茫一片,但杨帆眼中依稀仍是一江池水,半江绿叶,伊人那窈窕身姿,着一身荷香、乘一叶兰舟,向他凝睇微笑。

    耳畔似有环佩叮当,轻轻敲在杨帆的心头,宁珂的容颜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徘徊在脑海里,可伊人那倾城一笑,他纵然愿用世间一切去换,却也再无法让它重现了。

    有人正在江畔燃放烟花,灿烂的烟花乍然一亮,恰似伊人正端坐在桂花树下,残阳如血,桂花香飘,一烟袅袅,芊芊玉指卷着和煦的晚风,伴着纷落的花瓣,为他奏出一曲琴音。

    杨帆慢慢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湿润已然不见,他轻轻关上窗子,室中的暖意立即又包裹了他的全身,杨帆没有回头,只是那么站着,静静站了许久。一袭白衣,却不似姜公子那种孤高自傲的冷峭,反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身后,独孤宇默默地站在那儿,凝视着杨帆的背影,他似乎知道杨帆在想什么,心中有些安慰、有些酸楚。

    杨帆慢慢举起杯,轻轻呷了一口杯中的酒,酒已冷,入喉却如一团火,等那剑南烧春在胃里燃烧起来的时候,杨帆稍带些低哑的声音道:“大足是个好兆头啊,就让我们把他们……一脚踢开吧!”

    ……

    天鹰帮漕口舵把子徐林下了车,前边有小厮提着灯笼,朝巷子里走去。

    巷子虽宽,但巷中积雪未扫,车子已驶不进去。

    一阵风来,将雪卷进衣领,有些冷,徐林紧了紧披风。

    这是上元第三天,街上观灯的人已经不及前两天多,再加上今夜大雪,所以街头更是冷落。当然,这只是相对于前两天来说,总的来说街头还是很热闹的,巷中也不断人来人往,千姿百态的灯笼还在茫茫大雪中泛着朦胧的光,信步走去,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

    灞上各大帮派的漕口掌舵纷纷出动,进城寻找他们的后台。其实他们此前已经来过几天,但是一直没有见到他们想找的人,并不是这些官员应酬太多夜不归宿,而是因为刑部陈东和御史台胡元礼的春节联合整顿行动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几乎所有的官员包括一些闲官都被他们借调去了。

    陈东和胡元礼把这些人一借到手,就让千骑营的官兵把他们看管起来,美其名曰“避免走漏风声”,以致这些人天天都在官兵的眼皮子底下,连晚上都要住在军营里,虽说这令官员们非常不满,但是陈东搬出天子即将西幸,要把长安整治成一片清明世界的大义理由,他们也无法拒绝。

    更何况胡元礼还捋着胡子,很阴险地说过一句:“那些通缉犯人之所以能在我们实施抓捕前逃之夭夭,必是有人通风报信。通风报信者自是被收买的长安官员!”这些官儿们为了避嫌,只好主动配合,从不稍离他们的视线,以此自表清白。

    直到今天,这次联合整治打击清理治安运动据说以丰硕的成果取得圆满成功,这些辛苦了半个月的官员们才得以回家与家人团聚,而那些翘首以待的灞上各帮派的漕口掌舵们也才得以见到他们。

    徐林来到一处青砖漫地、白石为阶的宅邸前,小厮提灯上前扣响了门环,听到主人在家的消息,徐林喜不自胜,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口,一束灯光在缥渺的雪花中向二进院落移去。

    ……

    圈子门的漕口掌舵马迁此时正在长安府录事参军高经潜的的书房内。

    大唐各州府普遍都有闲冗官员,官员定额都远远高于实际应配备的官员,也就是有官无职只领俸禄的官员。同时有些事务繁忙的州府,在定额之外也常设置超出定额的实职官。

    比如,作为陪都,长安府应有录事参军事一员,但是实际上长安府司录参军除了楚天行还有这位高经潜,也是实职官员,长安府另外还有三名司录参军,但那三人就是有官无职,并不负责具体事务。

    马迁把发生在灞上的事情向刚刚回到府邸的高经潜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除了讲述东盟诸帮如何的嚣张跋扈,就是很巧妙地暗示背后支持东盟诸帮的官绅势力是如何的肆无忌惮,丝毫不把高参军等人放在眼里。

    高经潜明白马迁的话里有挑唆的意味,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马迁摊放在桌上的一匣黄金和几张房契和田契。

    长安官场中的人大多都知道今年所谓的皇帝巡幸西都长安,其实就是要把都城迁回长安,只是现在还没公开向天下宣布而已。而皇帝一旦迁都,必然要从都城洛阳带来大批官员,长安原有官员即便不受到清洗大多也会被调离,为皇帝的亲信们腾挪位置。

    高经潜从资历、背景上来说,还不足以让他留在长安,被调离是必然的,到那时,离了漕运这条线,不能再给漕帮提供便利,也就不能从他们那里收受足够的好处,那么在临走之前捞上一笔,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高经潜在房中缓缓踱着步子,灯影把他的身影投放在墙上,阴影中有金色的闪光,就像倒映的河水,那是一匣黄金在灯下的反光。

    高参军站住了,望着那投影中的金光,沉声道:“明日一早,本官会派人去,他们背后的人不会没有动作,你们的手尾要干净些,不要被人抓着把柄!”

    马迁大喜,连忙一揖到地:“参军放心,学生早有安排!”

    ……

    长安司马赵昊晨的府邸中同样迎来了一位客人,客人是太平帮的漕口掌舵唐龙,唐龙同样携来一份厚礼,一份很难令人拒绝的厚礼,所以赵昊晨犹豫不决。

    赵昊晨是长安府令柳徇天的心腹,一旦皇帝西迁,他或许不能再担任司马要职,但是作为帝系心腹的柳徇天一派,他未必会被调离长安,所以他希望这段时间平平安安,无过即是功,平安度过皇帝迁都的动荡时期。

    本着这一目的,他现在是不想做什么事的,尤其是站出来替太平帮出面,直接利用官府势力打压其他漕帮。但是太平帮的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厚重了,足有往年孝敬的五倍以上,而且唐龙还亲口许诺,如果能一举干掉东盟诸帮,从此由五行会、圈子门、太平帮独揽灞上漕运,那么每年的孝敬都将增加四成。

    思量许久,赵昊晨暗想:“陈东和胡元礼为了皇帝迁都,可以在长安严打整治,我们作为长安地方官员,整顿长安周边地区岂不也是名正言顺?大家都是为了让皇帝迁都时长安一片清明嘛,我这次出手,倒是正好利用了时势,既迎合了钦差又挟带了私货,事情若办的好,皇帝龙颜大悦,说不定倒有利于我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赵昊晨暗暗下定了决心。

    ……

    开国县侯王世修的府上同样来了客人,听了客人讲述的经过,王县侯冷笑连连:“独孤世家?独孤世家早就败落了,在官场中他们独孤世家已经没甚么影响,他们眼中既然没有本侯,那本侯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王县侯拍着一匣重礼,对来客傲然挑眉道:“你放心,回去对你们帮主讲,这件事,本侯管定了!不就是一个什么狗屁顺字门么,本侯就平了它,叫独孤家的人晓得,长安城里究竟谁说了算!”

    ……

    翌日一早,长安县尉吴骆然迈着大步进了县衙。

    一路上,爆竹满地,残破的灯笼散碎的到处都是,刚刚过完上元都这样,各坊坊正还没来得及安排坊丁清扫,未出正月都是年,懒散点是正常的,不过在喜欢干净的吴县尉来说就有些难以忍受了。

    吴县尉赶到县衙,同僚们见了纷纷拱手问好,吴县尉笑吟吟地还着礼,正想着去见见县尊,熊捕头忽然急匆匆赶来,一见吴县尉便道:“少府可算到了,卑职刚刚得明府急令,请少府带队,率本衙三班捕快去万年县衙共同行动!”

    吴县尉大惊道:“陈钦差和胡钦差又有什么主意了?”

    熊捕头苦笑道:“这一次却不是钦差们在折腾,据说是赵司马、高参军、王县侯等人联名向府衙进言,说是灞上漕夫结帮拉派,寻衅斗殴,死伤多人,少尹下令,长安、万年两县联合行动,整治灞上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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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八章 黄雀在后

    长安县尉吴骆然带领三班捕快急急赶到万年县衙,就见万年县三班捕快早已集结完毕,不但万年县尉郎温在场,而且长安府司录参军高经潜也在。

    高经潜昨夜收了圈子门馈赠的厚礼后,决意给顺字门一个教训,一大早他便赶到府衙,向长安少尹齐安润反映灞上治安问题,不想国子监祭酒李剑白也在。

    齐少尹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子监就学,所以齐安润与李剑白关系一向密切,因此高经潜虽见李剑白在场,却也并未多想。

    他要插手灞上之事虽是出于私心,但名义却是堂而皇之的,因此虽见李剑白在场,倒也没有遮遮掩掩,仍是开诚布公说明来意,不料他刚一说完来意,就见李祭酒露出一抹怪异的神色。

    高经潜何等精明,旁敲侧击地一问,原来李祭酒也是为此而来,高经潜马上便知道,这李祭酒定然也是某一帮会的后台,好在两人目标一致,要整治的都是顺字门一方,这一来二人的关系立即亲近了许多。

    二人说说笑笑地正欲离开,长安司马赵昊晨和开国县侯王世修也联袂赶到,这二人义愤填膺地向齐少尹反映的也是春节前后灞上各帮明争暗斗,造成大批漕丁伤残的事情。

    赵司马更是说道:“如今皇帝西巡在即,朝廷已有钦差大臣来长安专门治理关内治安,灞上治安不靖,长安司法官员难辞其咎,应响应朝廷策令,对灞上豪强严厉打击!”

    这么多官员过了上元节便不约而同地赶到府衙对灞上治安提出质疑,齐少便知其中必有缘故,不过众人所提的理由名正言顺,齐少尹也不多问,马上答应下来,并顺势指令由高参军负责此事。

    高经潜听了暗喜在心,因县尉吴骆然还未赶到,他便先行去了万年县衙。吴骆然率长安县抽调的捕快六十余人赶到万年县衙后,高经潜已经对万年县三班捕快做了一番训示,吴骆然一到,高经潜便催促两县捕快立即出发,向灞上开拔。

    长安分为长安、万年两县,两县县衙与州府衙门同在一城,但两县联合执法这还是首次。两县抽调的捕快共计百二十人,浩浩荡荡奔赴灞上。

    御史台推事院推官文傲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从万年县衙里出来,冲着远去的众捕快背影冷冷一笑,马上吩咐人牵来自己的马,离开万年县衙,翻身上马,一阵风儿似的向御史台赶去。

    这些日子文傲一直长驻万年县衙,就在县衙侧院里住着,万年县衙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哪里能瞒得过他?

    往年一过上元节,就是灞上最繁忙的时候,清闲了两个半月的漕丁们要去见过本帮各房管事领取任务,一些先遣人员要马上准备开赴扬州筹备今年的漕运事宜,停泊了一冬的船只要做最后的检修护理……

    可今年灞上却依旧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冷静,码头上冷冷清清,一条条漕船依旧停泊在那儿,一条条光秃秃的桅杆就像冬天的树木,依旧不见半点春色。甲板上连积雪都未除去,甚至连脚印都没有半只。

    镇上也是一片萧条,街上难得看见几个行人,平素那条最繁华的中心街道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就连小孩子玩耍都自觉地避开了这条道路,这条路已经成了东盟和西盟两派势力区域的分界线。

    这可苦了那些依赖灞上漕丁过活的酒馆和**院,眼见两派和解遥遥无期,许多人已从灞上转去长安城西谋生了,那里是从西域过来的驼队最主要的入城路径,大批的脚夫力工都集中在那儿,是长安另一处畸形繁华之地。

    然而,伴随着白天的冷清,夜晚的灞上又是最热闹的,时不时的就会在某一处地方响起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两大同盟间的争斗从未停止过,夜间的偷袭和攻击也从未止歇,已经有许多漕夫因之受伤。

    这天上午日上三竿时,灞上冷清与宁静突然被打破了,一群青衣皂靴,手提锁枷、身佩腰刀的捕快赫然出现在灞上,继上次蛟龙会帮主文长兴灵前一批捕快突然出现,锁走蛟龙会少帮主文斌之后,多年以来这是灞上第二次出现公差。

    整个灞上一片安静,无数双眼睛从墙头、房上、门缝里观察着,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一次公差针对的目标是东盟诸帮,一队队捕快巡检直接闯进了东盟诸帮主要人物家的大门。

    近来因为东西两大同盟间的争斗,这些帮派的主要人物家都有大量的打手护卫,像帮主一类的重要人物家里甚至还重金聘请了技击高手保家护院,但是他们这一回面对的是官府的公人,除非他们决意造反,否则又如何敢抵抗。

    很快人们便惊讶地发现,就连顺字门门主乔木、日月盟盟主敢千回、三河会会主黄云山都被锁拿出来,他们帮里的许多管事和**跟在后面,一脸惊怒,却终是不敢出手,他们都是朝廷控制之下的百姓,赖以为生的漕运更是朝廷给的饭碗,哪有胆量对官府中人动手。

    万年、长安两县的捕快们到了一向陌生的灞上也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一个个钢刀出鞘,严密防备,一俟抓到东盟各大帮派首脑,马上快速撤离,等他们离开灞上镇后,西盟各帮**立即跑上街来,欢呼雀跃,好象刚过大年一般。

    整个灞上镇都沸腾一片,东盟诸帮的首脑被一网打尽,这一下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东盟各帮**则垂头丧气,面对西盟诸帮**的一些言语挑衅或肢体摩擦也全不反抗,一旦失了主心骨,他们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李黑、严世维、乔森等大管事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追着被抓的乔木一直出了灞上镇,眼看着公差押着各帮首脑向长安城走去,才阴沉着脸返回顺字门的堂口,一路面对西盟帮众的冷嘲热讽也是一言不发。

    可是一进顺字门的大厅,李黑脸上的阴郁之色便一扫而空。顺字门的重要人物都知道今日之变,尤其是他,他掌控着顺字门下最大的一股力量,如果不让他知道顺字门早有后手,谁也无法预料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对这个心狠手辣的老家伙,古竹婷既用且防,该让他宽心的地方是不能有所隐瞒的。而李黑正因为知道顺字门还有底牌,所以显得非常淡定,他能稳住,整个顺字门自然也就稳住了。

    高经潜骑在马上,偶尔回头一望,看见被抓的敢千回、黄云山、乔木等人垂头丧气地戴着大枷踉跄赶路,不禁暗暗冷笑。说实话,来灞上抓人时,他心里也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生怕这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真会不惜一切动手反抗。

    那样的话,虽说灞上这些漕夫公开抗法注定要完蛋,可他们这一百来人首当其冲,肯定要先完蛋,如今抓捕这么顺利,高参军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离开灞上仅三里,远远便看见了长安高大巍峨的城门,城门处突然冲出一哨人马,如同两道黑龙,远远包抄过来,高经潜心中一喜,暗道:“少尹做事当真妥当,这是调了官兵前来接应么?”

    马蹄声越来越近,由微弱到响亮、由沉闷到清晰;顷刻间,大地颤抖,蹄声如雷;盔甲碰撞的铿锵声也也清晰可闻。仅仅两百余骑,声势竟如千军万马,宛如一道飓风,呼啸而来。

    旗幡招展,马跃如龙,马上的骑士俱都是黑衣黑甲,长枪大戟,看起来杀气腾腾,如此戎装可不是普通的长安驻军,乃是天子亲卫…………千骑营将士。这半个月来,千骑营官兵一直配合刑部整顿治安,高经潜对他们已经很是熟悉。

    高经潜一见动用了千骑官兵,还以为是刑部陈郎中闻讯主动请缨,带兵来扫荡灞上了,连忙一提骏马迎了上去。

    对面两队骑兵并列而行,沿着官道左右,与他们一行人甫一接触,便片刻不停地包抄下去,对整个捕快队伍形成了严密的包围警戒态势。

    高经潜独自策马向前,驰至近处,只见正前方有两匹马,马上端坐一文一武两名官员,文官是刑部郎中陈东,那武将他也认识,曾经要他引路,抓过长安逃犯的,乃是千骑营一员郎将,名叫马桥。

    高经潜大笑上前,拱手道:“陈选郎、马将军,有劳两位相迎,灞上群枭慑于朝廷威严,不敢反抗,已经束手就擒了!”

    陈东突然把脸一沉,喝道:“谁来相迎于你?大胆高经潜,本官接到百姓举报,告你串通灞上豪强,欺压良善百姓,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来啊,把高经潜一行人给我拿下,押至行辕候审!”

    高经潜一听不禁目瞪口呆,失色道:“陈选郎,你……你这是……”

    马桥一手持缰,另一只手把马鞭向前一指,厉声喝道:“自高经潜以下,所有人等统统拿下!”

    已然对万年、长安两县捕快形成合围的千骑官兵齐齐把手中锋利的长枪向前一指,攒刺如猬,厉声喝道:“弃械,就缚!”

    吴骆然和郎温两个县尉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状况?”

    与此同时,又有一队骑兵滚滚而来,从官道一旁白雪皑皑的沃野中呼啸而过,几员带队武将猩红的披风飘扬于空,宛如一朵朵红云,所去的方向正是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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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会回来前一天吃坏了肚子,这一宿一小时一趟厕所,折腾的俺欲仙欲死,凌晨四点左右,昏昏沉沉中感觉房门开了,蝴蝶蓝回来鸟,累的俺都没睁眼,早上爬起来打飞机,收拾好行装,一看,蝴蝶穿小裤裤一条,跟海尔兄弟似的,被也不盖,以枕遮面,呼呼大睡,床边柜上一堆钱钱,看来炸了一宿金花是真没少赢啊。羡慕赞叹两腿发软地上车,赶到机场,飞机延误,想着足浴一下或许有助止泻,听说风凌昨晚赢了一万多,叫这厮来请客吧,遂把在另一登机口等飞机的风凌找了来,结果我做足疗他做按摩,按完之后这厮连裤子都没提,拖起皮箱就跑,害得俺这气息奄奄脸色灰败的病人还要替他付帐,这厮真的是太无齿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九章 中盘绞杀

    五行会、圈子门、太平帮的**们像过大年一样招摇于灞上。

    五行会的荣树呼朋唤友地到了常去的一家酒馆,见酒馆仍旧在打烊,便在门上“砰砰”地拍打起来:“开门!开门!老胡,你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做生意?”

    过了一会儿,窗子开了半扇,掌柜的胡雄睡眼惺松地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四下看看,见他这副模样,荣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道:“瞧你那怂样儿,赶紧起来做生意!顺字门、三河会、日月盟的龙头大哥都被官府抓走了,从此我们就一统灞上了,明白吗?赶紧开门做生意,我们要庆祝一翻,把你店里最好的酒都搬出来!”

    “哦!哦!好嘞!”

    胡掌柜的欣喜若狂,连忙答应一声,关上窗子便往身上套衣服,又顺手在还懒躺在榻上的婆娘肥**上拍了一巴掌,吼道:“快起来,别睡了,灞上太平了,哈哈哈……”

    渭河码头上,船老大李晴川兴冲冲地跳上甲板,爱惜地**着自己那条船的船舷,见甲板上满是积雪,便向手下几个伙计喝道:“都懒洋洋的干什么,快点清扫,马上就得奔扬州去了,从此咱们独霸漕运,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谁他娘的想当懒蛋,老子可不用他。”

    这时,另一条船的船老大杨江波孤零零地出现在船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晴川趴在船舷上,扬声喊道:“杨江波,杨老四,哈哈,你们三河会马上就要完蛋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杨老四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没有说话。

    李晴川笑嘻嘻地道:“兄弟我得承认,你使船的本事的确是好!虽说咱们干过几架,你还打伤过我的腿,不过呢,李某人宽宏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没了出路,以后就到李某船上做事如何?爷赏你碗饭吃!”

    杨老四拂袖而去,李晴川哈哈大笑。

    西盟诸帮**充斥了灞上,到处都是一片耀武扬武的景像,而东盟诸帮**要么闭门不出,要么聚拢在帮主府邸前后,虽然帮主已经被抓走,但是两大掌舵、众多的管事还在,他们一个个沉默不语地站在那儿,等着这些人拿出一个主意来。

    几乎所在东盟首脑的府邸都大门紧闭,有些闻讯来晚的管事赶到,**们便沉默无声地闪开一条道路,目送他匆匆走过,角门儿及时打开,候他进去马上又紧紧关上,各帮重要人物都在紧急商讨对策。

    就在这时,一阵人喊马嘶,无数身穿战袄、外套半身皮甲,全身黑色衣装,弓刀弩矢齐备的骑士出现在灞上,他们手持的红缨长漆大枪粗大沉重,整体漆成黑色,精钢打造的锋利枪刃上血槽宛然,再衬以熊熊烈焰般鲜红的枪缨,煞气迫人。

    灞上欢呼的人群登时安静下来,多少年来,连官府差人都罕至灞上,可今儿不但公差捕快们来了,居然连官兵都来了,许多人都手足无措起来。

    一些鞍侧挂着绘有猛兽图案的黑色生漆牛皮骑盾,身穿威武铁铠,外罩半臂战袍、腰挎横刀的骑士,显然是一队队骑兵的指挥,他们每人率领九名骑士,分别冲向一条条羊肠般曲折狭窄的小巷,厉声喝道:“所有人等立即回家,不得擅自出入,违者杀无赦!”

    楚狂歌和独孤讳之身着金色明光铠,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长街街头,独孤讳之锐利的目光四下一扫,便定在等在酒馆门口的荣树身上,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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