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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16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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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部来说,他这支新组建的军队不论将校还是士卒,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从平民直接入伍的,大部分将士身上都还有着原部队的烙印,为了迎接大阅,大家齐心协力操演一翻,可以很快让内部融合起来。swisen.com

    大阅成功获得的荣誉,会让每一名将校士卒迅速认识到自己从此已是千骑的一员,可以提高内部的凝聚力,而他本人也可以籍此在军中获得崇高的声望和威信,这将大大缩短他整合千骑的过程。

    意识到这一点,杨帆自然全力以赴。

    千骑营就此投入了轰轰烈烈的大阅操演训练,在武周政坛上即将发挥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的一支军队,如同烧红了的一块铁胚,在一次次的锤炼锻打中,渐渐绽放出它独有的光芒,剑犹在鞘,锋寒已出。

    ※※※※※※※※※※※※※※※※※※※※※※※※※

    这一日,军中操演正如火如荼,军营外忽然蹄声如雷,远远望去,尘土飞扬。

    此时已经进入夏季,士兵爱惜衣服,又觉天热难耐,所以大都脱了衣袍,只系一条兜裆布,赤着毛绒绒的胸膛大腿,在那儿砌高台、辗校场、摸爬滚打练武艺,又或者在伙长的指挥下进行队列训练。

    杨帆与士兵们摸爬滚打一起训练,也是这副打扮,遥见远处尘烟四起,人喊马嘶,杨帆把系在头上的白汗巾扯下来擦了把脸上的汗,对两个正在练习肉搏的士兵吩咐道:“去瞧瞧怎么回事。”

    两条大汉正跟莽牛似的顶在一起,听了杨帆的吩咐,便放开手,光着脚丫子,晃着大屁股向辕门那边跑去,兜裆布夹在他们的臀缝里十分可笑,不过这军伍中没有女流,也不需顾忌什么。

    这时节没有短裤,男人的内裤就是一条兜裆布,据说这东西还有养生效果。这种理论来自道家,道家养生术崇尚先天境界,返本还源,比如模仿婴儿的胎息胎眠。

    婴儿的睾丸总是缩紧提高,成年人不曾经过特殊训练,囊袋总是松松下垂的。一些有道之士便笑称此等人为“吊儿朗当。”而兜裆布有让睾丸缩紧提高的作用,所以他们认为这样做可以补精益肾,强壮体力。

    两个系兜裆布的光屁股大汉跑去辕门,不一会儿就赶回来,兴冲冲地向杨帆禀报道:“将军,太仆寺送马来了,好多健马,雄壮的很!”

    杨帆大喜,刚欲迎去辕门,转念一想,又道:“去,把陆郎将请来,与我一起去接收战马!”

    不一会儿,担任阅兵官、事务最为繁忙的陆毛峰满头大汗地赶来,他已听那军士说了要去辕门接马,所以穿了军服,这时杨帆业已着装完毕,二人便一起赶去辕门。

    此番送马来的还是兽医博士白一丁和兽医牛牟,二人见了杨帆甚是客气,杨帆一看他们此番送来的战马,果然个个膘肥体壮、毛发油亮,全都是健壮高大的西域良马,不由大喜过望。

    这时楚狂歌、马桥等人也闻讯赶来,一看那些骏马打从心眼儿里喜欢,杨帆笑道:“你们来的正好,快帮陆郎将点收马匹!”

    众将领兴冲冲地陪同陆郎将去点收马匹,因为能够一次要来足额的上等良马,陆郎将居功甚伟,大家对他的态度都和善了许多,这令一直以来饱受冷遇,只能在杨帆那儿找点温暖的陆郎将非常激动。

    白一丁笑吟吟地看着众将簇拥着陆郎将去了,这才伸手自袖中摸出一封请柬,微笑着双手递与杨帆,说道:“家兄明日于府中设宴,宴请奉宸令及一班好友聚会,特邀杨将军赏光。”

    杨帆心道:“张氏兄弟知道我厚待陆毛峰,这是向我表示善意了。只不过张氏兄弟如今地位超然,如果直接以他二人的名义宴请我,未免有小题大做之感,如此折节下交,也容易引起他人非议,所以才要借白一寿的名义。”

    此次能够促成皇帝大阅,张氏兄弟出力甚巨,杨帆自忖也该向他们当面表示一下谢意,这两个人以后还是用得上的,便收起请柬,欣然拱手道:“杨某荣幸之至!还请博士回复令兄,明日杨某一定准时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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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杨帆安排副总检阅许良和阅兵官陆毛峰继续带领三军将士操演,他则带了任威等几名亲兵回城。初次登门,总要带些礼物的,所以他走得比较早,要先回家去准备一份见面礼。

    杨帆打马扬鞭进了洛阳城,还没走到天津桥,就见长街上车马罗列,足足数十辆,车上箱笼垒积如山,俱都用红绸捆束着,一看就是送嫁妆的。

    见那数十辆大车要过天津桥,桥头极为拥挤,杨帆便勒马站住,自言自语地道:“这么多的嫁妆,不晓得是谁家嫁女。”

    路边一个牵着小孙子看热闹的老汉听了,抬头瞧他一眼,道:“这位军爷有所不知,前边这些车辆乃是义安郡主的嫁妆。”

    “义安郡主?”

    杨帆听了这个极陌生的名号不由一怔,随即才想起这是庐陵王之女李馨雨的封号。庐陵王回京后迅速与许多权贵人家缔结姻缘,这事杨帆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成亲,嫁妆都送了,成亲之日还会远么?

    杨帆道:“多谢老丈提醒。前些日子我倒是听说过庐陵王许亲,只是没想到义安郡主现在就要出嫁。”

    京城里头大官儿多,京城百姓见得多了,也就不像小村小镇没见识的百姓,一见了当官儿的便战战兢兢。那老汉看杨帆衣着气度不似普通官校,却也并不害怕,对他笑答道:“庐陵王家女儿多,又都到了该嫁的年龄,怎么能不着急呢?听说今日下午永泰郡主也要送嫁妆呢,永泰郡主许的是魏王府,又是庐陵王的嫡女,嫁妆怕是要比这还要多上一倍。”

    杨帆听得好笑:“庐陵王嫁女儿都是一批批的嫁,当真好大手笔!”

    容那庞大的车队过了桥,杨帆才策马上桥,尾随车队走了一阵,待那车队拐进观德坊让开前方道路,这才轻骑回家。

    杨帆到了府上,让小蛮给他物色一份既合身份又合时宜的礼物,又去刚刚有孕便如临大敌地开始养胎的阿奴那儿小坐片刻,这才向白一寿府上赶去。

    太仆寺卿因为在朝政上牵扯不多,所以名声不显,但太仆寺卿是从三品的高官,职衔绝对不低,杨帆早让任威打听清楚了白府所在,很容易就找到了白府。

    白府的门子接了请柬,一溜烟儿便往府里报信去了,客人临门,自当主人出迎。此时,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还没有到,但是附庸于张氏兄弟的门人乃至张氏兄弟的堂兄堂弟们却已到了,正在花厅闲坐谈笑。而旁边小厅里,却有一人正在大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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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六十一章 白家宴

    白府花厅旁的小厅里正拂然不悦的是张昌仪,一旁诚惶诚恐不断拱手的新任吏部侍郎姜琳。

    由于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现在俨然就是武则天的皇后和贵妃,张家人的地位都水涨船高,他们的小堂弟张昌仪年纪轻轻,居然就被任命为洛阳令,掌管京都之京畿重地。

    张昌仪本身位高权重,他的两位堂兄又是皇帝面前最能说得上话的人物,这巴结请托到张昌仪的人自然就络绎不绝了。张氏兄弟中,这张昌仪又最是贪财,因此到他那里跑官要官的人也最多。

    前两天有一个姓薛的候补官员候了一个机会拜见张昌仪,献给他五十两黄金,请他帮忙给自己谋一个差使。这姓薛的是候补官,有做官的资格,但是因为官位有限,没有空缺的时候只能候补,有了空缺就是一群候补官抢骨头,没背景的人当一辈子候补官也不希罕。

    张昌仪收了黄金,答应了那个人的请求,回头就把这事知会了吏部侍郎姜琳。姜琳是靠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撑腰举荐才得到天官侍郎的位置,自然唯张家马首是瞻,可问题是张昌仪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正是要上早朝的时候。

    参加了一上午的朝会,等姜琳返回吏部时,发现他把张昌仪交待给他要安排官职的这个姓薛的人的名字给忘了,姜琳窘愧不已,又不好对张昌仪直言,恰好今天白一寿设宴,他也在受邀之列,到了白府看见张昌仪,这才把他请到小厅请罪。

    姜琳本想着借酒宴的喜气,又是在别人府上,张昌仪纵然不悦也不致大光其火,再把名字告诉他一声也就是了,谁知张昌仪一听就勃然大怒:“某交待与你的的事情,你竟如此轻慢,敢情你根本没把张某放在眼里!”

    姜琳低声下气地道:“令尹言重了,非是在下有意怠慢,实是年岁大了,记性不好,当时听令尹说了那人名姓之后便去上朝,结果朝堂奏对一番忙碌下来,待到朝会之后,便忘了这人名字。”

    张昌仪冷冷一笑,道:“忘性这么大,我看你是真的老了,既然这么点小事都记不住,还怎么为朝廷效力?不如早早告老还乡吧!”

    姜琳大惊,赶紧道:“令尹恕罪!请给门下一个赎过的机会,还请令尹把此人名姓再告诉门下一遍,门下回去马上就办!”

    张昌仪大怒道:“混帐!每天找某办事的人那么多,某怎么可能都认得?又怎么可能记得他们的名姓?此时你来问我,我上哪儿再去寻找那个人?”

    姜琳傍徨道:“这……这该怎么办?要不然……等本期选官结束以后,那人若是落选,必定再来,到时令尹把他的名姓告与门下,门下再次选官时,首先安排他也就是了,所候不过一年,来年给他安排个上等府县作为弥补,想必他也是肯的。”

    张昌仪断然道:“不可!他是肯的,张某可不肯!他如今既求托到我张某人门下,这一次却选官落选,嘿!这件事儿传扬出去以后,旁人会怎么看我张某人?张某人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坏了,岂不至少一年,没人再请托到我门下?”

    姜琳愁眉苦脸地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张昌仪想了想,问道:“此次选官,姓薛的一共有多少人?”

    姜琳的道:“此次选官,薛姓者一共十四人,门下把这十四个人的名单都调出来了,反复验看,实在记不起其中哪一个才是请托到令尹门下的那个人,要不然……请令尹看看,或许还有些印象?”

    姜琳说着自袖中摸出一张纸条,张昌仪根本不接,道:“你这办事的人都记不得,某上哪儿记得去?如今意欲补救,只有一个办法,这一期候选官员中但凡姓薛的,每人都给他一个官儿做!”

    姜琳大惊,道:“令尹万万不可!候选官如过江之鲫,可朝廷空缺出来的职位有限。此次全国各州府道及两京空缺出来的官位一共也没有多少,总要照顾到方方面面以及候补多年的人员,如果姓薛者俱都入选,挤占了大量名额,门下就不好安排了。”

    张昌仪指着他的鼻子道:“事情是你办砸了的,自然你去想办法!就这么定了,把所有姓薛的都给他一个官儿做,不能坏了张某的信誉!”

    这时张同休在花厅中大声笑喊道:“昌仪快来,杨将军到了!”

    张昌仪冷冷地道:“你看着办吧,要么姓薛的一十四人俱都为官,要么你姜琳辞官滚蛋!”说罢一甩袖子便往花厅走去。姜琳傻在原地,怔怔良久,才长叹一声:“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要保住他的前程,张昌仪的要求必然得答应,这一来他必须推翻原来的安排,可是大选官每一次都是朝野瞩目,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和关系,每动一个人,都要考虑到相关的各方势力的反应,何况一下子动这么多人。

    他哪里还有心吃酒,这就得回衙去重新安排了,是以姜琳没往花厅里去,直接从小厅正门出去,唤过一名白府家丁,叫他知会了白一寿一声,就匆匆返回吏部衙门,按张昌仪的要求运作薛姓者尽皆为官事宜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薛姓老祖宗在天上大发神威,那些姓薛的候补官儿今年尽皆盼来了“甘霖”,此等按姓入仕之事,古往今来,也就是武周朝发生过这么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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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由白一寿陪着进了花厢,为他逐一引见各位来宾,张同休等张家兄弟七八人,其中有的杨帆见过,有的还是头一回相识,这些因二张受宠地位水涨船高,平素已然有些目中无人的贵介公子对杨帆倒很是友善。

    接下来就是二张一派的人员了,其中很多都是京都豪门子弟,如今正有官职在身且地位较高的有宗楚客、宗晋卿等兄弟,还有凤阁舍人李迥秀,本来还有一位吏部侍郎姜琳的,此刻已经返回吏部收拾烂摊子去了。

    这些人对杨帆亦十分友善,其中不少人身份地位都比杨帆为高,却对杨帆如此客气,不太合乎张党一向飞扬跋扈的风格,这令杨帆有些奇怪,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礼下于人,不是有所求,必是有所谋。

    如今想来,张易之安插陆毛峰到千骑只是他的第一步,也是一个试探,杨帆如此配合,让他产生了招揽杨帆似乎也不无可能的想法,今日这班权贵对杨帆如此礼遇,怕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二张的打算。这个张易之的胃口越来越大,他竟想把千骑一口吞下,变成他的势力。

    杨帆心中暗暗做着打算,与诸位来宾客套一番,正说着话儿,前边有人来报,张氏兄弟到了。白一寿、白一丁兄弟赶紧起身,白一寿先扬声吩咐道:“来人,请老夫人和夫人同去前门相迎!”

    杨帆暗自惊讶,这白一寿好歹也是三品大员,如此巴结也有些太不顾体面了吧,迎接张氏兄弟何必要女眷出迎,尤其是叫他夫人出迎也就是了,居然还要劳动他的老母亲出迎。

    片刻功夫,张氏夫人就扶了白发苍苍的婆婆出来,众人忙见过了老夫人和夫人,看这婆媳诰命,俱都一身盛装,想必是早已准备妥当,在后宅等着一起迎接客人了。

    随后,白氏兄弟与张同休、李迥秀、宗楚客等人,再加上白一寿的老娘和夫人一起迎出府门,杨帆自然也在其列,一群人到了府前,就见门前三辆牛车,又有鲜衣怒马的数十名奴仆恭列两旁。

    白一寿兄弟二人便率先哈哈大笑着迎出去:“五郎、六郎,白某兄弟迎接来迟,失礼、失礼!”

    二张却不进门,张易之回身向第一辆垂挂着帷幔的轻车浅施一礼,恭声道:“娘亲,白府到了!”

    杨帆这才恍然:“难怪白一寿把老娘和夫人都拖出来一起迎客,倒不是如此不要面皮,原来张易之的母亲也到了。”

    帷幔一掀,一个眉目如画的小侍婢扶了一个锦衣彩裙的妇人出来。还不等看清那女人模样,白一寿兄弟二人便长揖下去:“见过老夫人!”

    白一寿如今五旬年纪,张易之却是弱冠少年,张易之的娘亲如今不到四旬,比起他来还要小的多,可他自认为二张门下,对张易之的母亲自然要称老夫人。

    杨帆定晴瞧去,见张易之扶的这位中年妇人虽是徐娘,风韵犹存,能生出张易之这般丰神如玉的俊美少年,其母长相又怎么可能差了。又兼此女出身名门,素有教养,举手投足自然优雅。

    张易之扶了娘亲下车,才向众人含笑道:“易之供职于宫廷,不能时常侍奉于母亲膝下,心中甚是不安,如今有机会出宫,不舍得母亲枯坐家中,可这里又有一班好友多日不见,正作难处,幸赖白兄体贴,邀请家母同来,也好出门散散心。”(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二章 各有所

    张易之母亲的大名旁人是不清楚的,她原有一个乳名儿叫阿藏,如今母凭子贵,满京城里都尊称她为阿藏夫人。张易之事母至孝,京城中人人都知道他是个大孝子,因此对他此举并不觉冒昧,反而肃然起敬。

    阿藏向众人微笑颔首道:“小儿今日赴宴,偏要我这做母亲的陪同前来,实在拗不过他,冒昧打扰,还望白寺卿和诸位贵客见谅。”

    白一寿赶紧道:“五郎事母至孝,此为莫大美德,我等都敬佩不已,何来冒昧之说?听闻老夫人要来,家母和娘子都欢喜的很呢。娘亲,这位就是儿对你说过的阿藏夫人,快请上前见过!”

    白老太太和白一寿的夫人上前与阿藏见礼,三个女人笑谈片刻,白一寿才一一介绍今日赴宴的各位客人给阿藏认识。待到李迥秀上前见礼时,阿藏看见他的模样,忽地惊“啊”一声,眸中倏地掠过一丝异样的神彩。

    张易之紧张地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阿藏夫人迅速回过神来,眸中蒙起一层氤氲的雾气,凄然道:“没什么,为娘观李舍人神情气质,与你那早亡的爹爹竟有六七分相似,忽然想起你那早亡的父亲,不禁黯然神伤。”

    她轻轻拭了找眼角,向众人敛衽道:“阿藏乍见李舍人酷肖亡夫,有些失神,失礼之处,还望诸位见谅,李舍人,抱歉了。”

    众人这才释然,李迥秀忙也还礼不迭。

    这李迥秀确是一表人才,方才杨帆见到他时,也曾被他的神采气质而折服。

    这李迥秀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一方刺史,乃是官宦世家,但是他的母亲却出身贫贱,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乃是李家一个家奴。可这个家奴却是一位殊丽无双的美人儿,以致李迥秀的父亲为她神魂颠倒,不顾她奴婢的身份,硬是抬了她的身份,纳为如夫人。

    李迥秀的生母如此美艳,他的容貌自然也不俗。李迥秀生具了一副好皮相,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兼又颇通文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有不精,是以在京都才几年功夫,就被推为当代第一风雅人物。

    在杨帆看来,此前他见过的人中,只有来俊臣的俊美姿仪可以与之比美。当然,张昌宗有莲花六郎之称,姿容之美享誉京城,名气似乎犹在其上。可张昌宗是阴柔之美,也就是武则天那种性格强势且已受用够了薛怀义这种强壮阳刚的男人身躯的老妇人才会喜欢。

    李迥秀虽是个文人,不具备杨帆那种阳刚英俊之美,却是一身清幽的书卷气,又兼年近三旬,较之少年人多了几分成熟迷人的韵味,或许他的容貌与张易之的父亲并不相同,但是同样的潇洒倜傥、同样的一身书卷气,风度气质上相差不多,难怪阿藏夫人神为之夺。

    听母亲提到亡父,张易之也是眼圈一红,连忙对母亲安慰一番,止住了阿藏夫人的悲伤之意,众人这才将张氏母子迎进府去。到了府中,白氏老夫人和白夫人陪着阿藏夫人同往内宅,张易之和张昌宗这才重新成了主角,被大家簇拥着走向花厅。

    张易之有意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挽了杨帆手臂笑道:“在座都是老友,将军却是新客,你我正当亲近一番,还请将军与我同席!”

    杨帆笑应道:“荣幸之至。”

    张易之拉着杨帆与他同席坐下,笑吟吟地问道:“听闻将军正操演兵马,以备陛下大阅。今日邀请,原还担心会影响了将军的操演大计,并不敢奢望将军真能赶来。不想将军竟然卖了张某这个面子,实为我等意外之喜!”

    杨帆道:“奉宸令太客气了,承蒙诸君将杨某引为知己,这是杨某的莫大荣幸。”

    张易之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又道:“圣人御极以来还不曾大阅过,杨将军的建议很合圣人的脾味,圣人对此兴致很高。若非全军大阅至少需三五日功夫,圣人忙于国事,无暇分神兼顾,只怕这一次大阅就不仅仅是一个千骑的事了。”

    杨帆自然巴不得武则天重视大阅,不过如果真的搞成禁军全体大阅,一个千骑就将淹没在千军万马之中,纵然表现出色,能够在皇帝心中留下的印象和现在比起来也要有天壤之别,因此倒是暗自庆幸:幸亏武则天年纪大了,她折腾不起。

    张易之说完又关切地问道:“不知千骑操演进行的如何了?将军离营赴宴不会对演练有什么影响吧?如果影响了大阅,那张某的罪过可就大了。”

    杨帆道:“奉宸令自管安心,操演有成例可循,众将士依条例逐项演练就好,且军中又有长史和五郎将看顾着,杨某便离开一时也不打紧。”

    张易之道:“哦!听说陆毛峰也调到千骑去了,那是张某好友,在千骑若有什么不妥当处,还望杨将军看在张某面上能够多多担待。”

    杨帆道:“奉宸令何出此言,陆将军允文允武,乃是杨某的得力臂助。陆将军到任之后,对杨某建军大有助益,如今演军事宜主要就是由他负责,来日大阅时还要由他担任阅兵官,许长史与陆郎将如今俨然已是杨某的左膀右臂了。”

    陆毛峰在军演阅兵中担任要职,张易之是清楚的,他可不认为这是陆毛峰自有所长故而受杨帆器重,他认为这是杨帆有意向他示好亲近,如今亲口听杨帆说出把陆毛峰倚为左膀右臂,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很想把杨帆也拉拢过来,当成他的左膀右臂的,这将是他插手军队的重要一步。只不过,千骑太过重要,旁人不敢插手,他虽受女皇器重,且女皇对他没有任何猜忌,也不好做得太露骨。

    再者,他清楚杨帆与太平公主和武三思两家都关系密切,眼下杨帆能向他示好就是极大的进步,来日方长,还需慢慢图谋,对杨帆也需慢慢观察。如果杨帆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向他示忠,他也是不敢信任的。

    杨帆清楚张易之的打算,向张易之亲近示好他并不担心太平那边会有所误会。至于武三思那边,本来就是虚与委蛇,就算失去武三思的完全信任,只要对方觉得他还是可争取的、狠不下心来对付他,那么从张易之这边得到的好处,也足以弥补那边的损失。

    何况如今武懿宗不知何故一再与他为难,武三思不想对他这个手握重兵的堂弟采取严厉措施,在这过程中并没有坚决地维护杨帆,杨帆适当地做出亲近张易之的一些举动,也可以给武三思增加一点危机感,让他认为这是因为武懿宗的不友善造成的,可谓一举两得。

    他是不可能真的投向二张的,不仅仅是出于他的政治理想,就算只为个人前途打算,靠着取悦于女皇飞扬跋扈的两个面首,也不可能比得上李唐宗室在民间的深厚基础以及武氏家族二十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依附二张以求幸进的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

    然而,二张的权势虽然缺乏基础,眼下却是最炙手可热的,得罪不得。杨帆不可能真心归附,适当作出取阅之举得到二张的信赖和支持还是必要的。因此,杨帆在来白府前就在思索如何向二张表达善意,这时见张易之对阅军兴致勃勃,忽地计上心头。

    杨帆睨了眼分坐左右正笑吟吟地看他二人对话的白氏兄弟和众宾客,对大笑方歇的张易之道:“说到大阅,杨某这里正有一个很有趣的主意,不晓得奉宸令和奉宸丞可有兴趣参与么?”

    张易之奇道:“杨将军有何有趣的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杨帆对他附耳低语了几句,张易之双眼蓦地一张,欣喜地道:“可以如此么?”

    杨帆笑道:“有何不可?只是奉宸……”

    张易之打断他的话道:“亲近的朋友,都是称呼我兄弟为五郎六郎的,我不当你是外人,称你一声二郎,你也不要再奉宸令、奉宸丞地对我兄弟相称了。”

    杨帆从善如流,马上改口道:“好!只是五郎六郎要辛苦些了,炎炎夏日之中……”

    张易之兴奋地道:“这算什么,能让圣人开怀大笑便再辛苦也值得。况且我对此也甚有兴趣,六郎定然比我还有兴趣的。”

    张昌宗听得好奇心大起,忙道:“什么事情这般有趣?”

    张易之大笑道:“说不得,说不得,不能当众说出来,你要知道,待回宫后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张昌宗哪里等得到回宫,马上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挤到张易之的另一边,对他道:“五郎快说与我听!”

    张易之对他低低私语几句,张昌宗鼓掌大笑道:“好好好!二郎当真好手段、好主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是一定要参与的!”

    张同休等人瞧他二人这般模样,忍不住笑问道:“究竟什么事,五郎六郎竟这般得意?”

    张易之笑得像一尊佛,摇头莞尔道:“不可说,不可说,说破了就不灵了。”

    张昌宗也是一连声地道:“不能说不能说,我不说,五郎不说,二郎也不许说。”

    二人这般神秘,众人更加好奇了,可不管他们怎么催问,二人只是不说,白一寿笑着打圆场道:“好啦好啦,五郎六郎不肯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等到大阅之日,你我请五郎六郎在陛下面前说一声,都去军前观演不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三章 阿藏的心事

    杨帆意欲让张氏兄弟在大阅中发挥什么作用,众人虽然好奇,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等到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张昌宗还郑重其事地再度提起此事,叮嘱大家千万不要对外泄露,弄得众人心中更是好奇,不过对于张昌宗的叮嘱,自然无人敢予怠慢。

    这件事众人守口如瓶,外人也就无从知道,不过杨帆赴二张之宴却不是什么秘密,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武三思的耳中。武懿宗也听说了这件事,马上跑去找到武三思,得意洋洋,似乎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堂兄,我早说那杨帆是趋炎附势之徒,不值得信任了。你看,他本是薛怀义的弟子,一见薛怀义失宠,马上鲜无廉耻地以自身为晋阶之石,投到太平门下。他明知道太平与我武氏面和心离,可是一见我武氏权倾朝野,力压李氏,又马上投到堂兄你的门下。

    待见姑母有意立庐陵王为皇储,他觉得武氏将要败落,马上又死力保了庐陵王,如今庐陵王分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同相王一样是个废物,他又果断投靠张易之,此五姓家奴是也,比吕奉先还要无耻三分!”

    武三思心中懊恼不已:“若不是你一再相逼,他岂会对二张做出亲近举动?说到薛怀义和张易之,你我兄弟见了他们还不是牵马坠镫、殷勤备至么,比杨帆又能强到哪儿去?”

    可他虽觉得这个堂弟够蠢,如今却是武氏族人中兵权最重的两人之一,武氏族人中除了武攸宜就数他了。武攸宜只忠于姑母,对他和武承嗣的拉拢一直不为所动,显然是倚兵自重,不想在大势明朗之前有所表态。

    眼下他要倚重武懿宗处甚多,也不好责备太甚,只好含含糊糊地道:“无论如何,你不该对他相逼太甚,此人手握千骑,对我们至关重要,将来要谋大事,还须大力借重此人!”

    武懿宗道:“那有何难?此人乃欺软怕硬之辈,甚是没有骨气,兄长想让他臣服,就要让他晓得咱们武家的厉害,不可一味施之以恩。待我好生难为他一番,等他发现离了咱们武家处处难以伸展,不怕他不来向兄长请罪!”

    “懿宗……”

    武三思欲言又止,总觉得这么做不甚妥当,可武懿宗说完就兴冲冲地告辞了。武三思转念一想,暗道:“罢了,且由他去,看他能否降服杨帆。如果真能迫使杨帆为我所用最好,如果弄巧成拙,只要我现在不出面,到时也可出来收拾残局。”

    想到这里,武三思便打消了劝阻武懿宗的念头,不过待他回转后宅,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心中不由暗惊:“糟糕!这个老弟一向莽撞,他不会是想在大阅上做手脚吧?这可是姑母登基称帝以来第一次大阅,意义重大,万万出不得差迟,否则一旦查到我们头上……”

    想到这里,武三思赶紧派人去追武懿宗,郑重其事地叮嘱于他。武懿宗此时还没出城,被武三思的人追上一说,不禁大笑道:“兄长忒也多虑了,大阅事关国体,出不得半点差迟,我连这都不知道么?你回去告诉我那兄长,叫他只管放心,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戒急用忍,我武懿宗也是清楚的。”

    武三思得了家人的回报这才放心,只要武懿宗不在大阅上动手脚,就由得他去折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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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原以为大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手下兵卒多选自禁军,只要稍加整合就能达到大阅要求,没想到实际操练下来,足足进行了一个半月,陆毛峰才点头确认:已经超越了当年政事堂和兵部检阅的水准。

    这其中杨帆还是占了人数少且兵员精的便宜,否则兵员素质不一、各部需要配合,那练起来就旷日持久了,当初由政事堂和兵部主持的检阅级别没有这次高,都足足准备了半年之久。

    既然操练水准已经达标,那接下来就要按皇帝大阅时的程序进行排练了,这时候礼部也参与进来,对三军的仪容、着装、检兵指挥和阅兵官的谈吐用语、面见皇帝时应用的礼仪再逐一进行指导。

    这一次排练又足足进行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直到每一个人都把他在大阅时应该扮演的角色和整个大阅的流程都记得滚瓜烂熟,连着七次大阅排练没出任何差错,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时也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了,杨帆当初对张氏兄弟说“炎炎夏日”时,本是一句戏语,他当时还以为顶多十多天功夫就能开始大阅,结果这一下就过了两个多月,杨帆每日在校场上陪着士兵们一起摸爬滚打,渐已白皙的肤色又变成了健康的黎黑。

    因为这两个多月他也是一块兜裆布,天天在大太阳底下操练,浑身肌肤都变成了健美诱人的古铜色,胸肌块叠、臂肌贲起、腿肌虬结、臀肌壮硕,再配上他那英俊的容貌,若叫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妇千金们看了,怕不要连做三天春梦。

    眼见操演已经极为顺利,杨帆这才上报朝廷,奏请皇帝批准大阅。武则天闻讯大喜,马上宣布次日停朝,一早便往千骑营大阅,皇子、皇女、诸王、皇戚、各部院大臣尽皆扈从,随后又按大阅的规矩,向受阅军队赐食。

    皇帝赐食,规格当然不能太低,当天中午,千骑大营便杀猪宰羊,肉香味儿一直飘到十里地外的右骁卫,馋得那边的士卒直咽唾沫。千骑营将士饱餐一顿后,下午破例没有演练以养精蓄锐。

    宫里面,张氏兄弟也是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这两个月里,他们两个出宫的次数明显比以前频繁的多,有时一起离开,有时分别离开。进入夏季后,武则天厌食渴睡,平时常在飞香殿、丽春台乘凉,也不大召他们侍寝或歌舞,因此都很痛快地准了。

    这一天两兄弟又是一起请假离宫,对武则天言明明日一早自去校场会合,武则天明日大阅,需要起个大早,今晚要好好休息,于是对两个最宠爱的小情人儿的要求慨然应充。

    两兄弟兴冲冲地出了宫,马上向家里赶去,张昌宗这两个月出宫虽然频繁,却几乎没有回过家,张易之倒是回过去几次,也只是向母亲问过安便匆匆离开,今日却是要回家住的。因为明日一早要同去千骑营,所以张昌宗也没回自己府上,而是去了张易之的家。

    二人匆匆到张府直趋内宅,张易之向内宅管事婆子笑吟吟地问道:“我阿娘呢?”

    管事婆子道:“郎君回来的正好,老夫人近些日子郁郁寡欢,进食也不好,终日愁眉不展,奴婢请了医士登门看过,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

    张易之一听大为紧张,也顾不得跟管事婆子生气,急急就往母亲寝室处走,张昌宗连忙劝道:“五郎不必着急,想是夏日炎热,大娘厌于饮食。”张易之也不说话,只管急急赶往母亲住处。

    到了阿藏夫人住处,张昌宗留在外面,张易之独自闯了进去,阿藏夫人的贴身丫头燕儿本在房中伺候,因为母子俩要说话,也被赶了出来。

    张易之见老娘确实消瘦了些,容颜有些憔悴,不禁暗恨自己粗心,上次回来探望母亲,竟然不曾看出母亲身体不适。

    张易之赶紧探问母亲情况,阿藏见了儿子,依旧愁眉不展,长吁短叹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却始终说不出什么来,张易之问的急了,阿藏夫人干脆一翻身,面朝榻里而睡,不理他了。

    张易之见状,一撩袍袂,跪在了榻前,一个头叩下去,便哽咽起来:“娘亲落落寡欢,皆是儿子的罪过。如果儿有哪里做得不好,未曾尽到孝道,还望母亲训斥孩儿,万万不可折磨自己,否则儿子真要惶恐死了。”

    阿藏轻叹道:“我儿一向孝顺,哪有做得不妥当处。为娘有所不喜,并非因为我儿之故,你不必为此自责。”

    张易之道:“那就请母亲言明,究竟为了何事不喜,只要不是摘那天上月亮,儿子一定为娘亲做到。”

    阿藏夫人幽幽一叹,又不言语了。张易之急了,沉声道:“儿子愚钝,难以猜测母亲心意,还求母亲告之孩儿!”说罢咚咚地磕起头来,大有阿藏不说,他就要一直叩头不起的意思。

    阿藏夫人听着儿子“咚咚咚”地叩着响头,终于不忍,急急坐起,流泪道:“我儿快快起来,这都是娘亲的错,实与我儿没有半分关系。”

    张易之急得肺都要炸了:“娘亲告诉儿子,儿子才好为母亲宽心解难啊。”

    “为娘……”

    阿藏夫人欲言又止,以手掩面道:“这事儿你叫娘亲如何启齿?你要知道便去问燕儿吧。”

    张易之听了,腾地一下跳起来,拔腿就往外走,燕儿正在院中候着,张易之风风火火地闯到院中,戟指点着燕儿,怒喝道:“贱婢!叫你侍候我娘,本是对你的信任,怎生惹得我娘不快,还不快快招来!”(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四章 真孝子

    燕儿一见张易之大怒,惊慌跪倒,向他叩头道:“郎君恕罪,老夫人心情郁郁,实与婢子无关。”

    张易之一脚把她踢翻在地,大骂道:“是否与你这贱婢有关,还要某听过才知道。快说,我娘究竟为何有了心事?”

    燕儿被他一脚踢得胸骨疼痛欲裂却不敢呼痛,赶紧爬起重新跪好,刚要开口答话,忽又看见张昌宗站在一旁,不禁又闭上了嘴巴。张易之更怒,又是一脚将她踢翻在地,骂道:“不长眼睛的贱婢!六郎是我自家兄弟,有甚么事不好与闻的,还不快说!再不交待,我便活活打杀了你!”

    燕儿惊惧不已,只得一五一十地向张易之交待了一遍,张易之听罢顿时呆若木鸡。一旁本来因为燕儿把他当外人还颇为不满的张昌宗这时也惊住了,此时他只恨不得张易之也把他当了外人,方才远远哄开才好。

    张易之的娘亲心情郁结寝食难安,竟然是因为……害了相思病!

    好半晌功夫,张昌宗才回过神儿来,一看张易之还怔在那儿,忙向燕儿摆了摆手,又递了个眼色,燕儿会意,连忙爬起来一溜烟儿溜走了。若不是这事就是当着张易之的面儿听见的,实在装不了糊涂,张昌宗这时怕也要溜之大吉了。

    不走怎么办?人家的老娘思春了、想男人了,自打看到凤阁舍人李迥秀就患了相思病了,这话既不好听也不好说,偏偏还就让他知道了了,岂不尴尬?

    “堂兄……”

    张昌宗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出一种什么表情才妥当,做沉痛哀悼状怕是很不妥当的,又不是死了人,可也不能兴高采烈吧,张昌宗只好板起脸,没有丝毫表情地木然看向张易之。

    张易之默默地转过身,走到一旁修竹掩映的小亭中颓然坐下,怔怔半晌,忽然抬起手来,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尾随进来的张昌宗赶紧劝道:“五郎且莫烦恼,咱张家乃名门世家,五郎如今又贵不可言,伯母如此想法,确实……,咳咳,可是五郎身为人子,又实在不好置喙,确实是难为了你……”

    张昌宗吞吞吐吐,正不知该如何解劝,却听张易之长叹一声,黯然垂泪道:“枉我自称孝子,却根本不曾顾念过母亲,真是好不惭愧。”

    张昌宗呆了一呆,愕然道:“五郎是说……”

    张易之沉痛地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若了阳绝阴,独阴无阳,则阴阳交争,折损寿元。易之四岁时父亲便已过世,那时母亲犹当妙龄,如今易之已然成年,耽搁了母亲多少岁月?

    到如今,母亲尚不及圣人一半年岁,圣人年近八旬,犹思阴阳和合之道,母亲却孤衾寂寞,十六七载春秋,始终一人度过,看那花开、看那叶落,苦雨寒风,怎生熬得?

    可笑我还一直以孝子自居,自觉为母亲挣来一份诰命、一身锦衣,便教母亲快活了,孰不知便是如山财富、无上荣华,又怎及得一枕边人温存体贴?”

    张易之越说越伤心,说到后来,已是潸然泪下,张昌宗被张易之这般反常表现给弄得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道:“那么……五郎是说?”

    张易之擦擦眼泪道:“母亲难得喜欢了一个人,我这做儿子的自该全力成全,以讨母亲欢心才是。”

    张昌宗没想到张易之竟做此想,做儿子的竟要为母亲找男人,心中惊愕不已,可是转念想想张易之一贯对母亲的孝顺态度,凡事从无拂逆,这么做似乎又很合乎他一贯的做法。

    张昌宗心中虽然还是有些怪怪的感觉,可是人家自己儿子都没意见,他这做侄子的自然无需多嘴。仔细想想,张昌宗忽又记起一事,不禁失声道:“哎呀,此事难办。那李舍人早就妻妾满堂了。”

    李迥秀未及弱冠便闯荡京城,得了个天下第一等风流人物的雅号,人品俊秀、才学敏捷,年纪轻轻就做到凤阁舍人,前途无量,所娶的妻子自然也是官宦人家小姐,所纳的妾室俱都是风流绝色一等妖娆,岂能看上阿藏这样的半老徐娘。

    可张易之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只要母亲快活,做儿子的就当全力去促成,母亲比李迥秀大了七八岁又如何?李迥秀已然有妻有子又如何?若是事情好办,还需要他出面么。

    张易之仔细想了想,对张昌宗道:“六郎可还记得太平公主所嫁何人么?”

    张昌宗讶然道:“是武攸暨啊,这事谁人不知,五郎何故问起?”

    张易之冷笑道:“武攸暨有妻有妾乎?”

    张昌宗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张易之的主意,复又想想,不安地道:“五郎,你我今日仰仗陛下宠幸,虽有如日中天之势,却也不可能叫一位凤阁舍人抛妻弃子吧?”

    “自然不能!”

    张易之站起身,在小亭中绕行两匝,沉声道:“此事还需着落在圣人身上。那武攸暨是当朝郡王的身份,有妻有妾又有子,圣人想嫁女,还不是嫁成了?如果圣人肯帮忙,娘亲必可得偿所愿。明日演武,你我且先讨了圣人欢喜,若圣人有所赏赐时……”

    张易之向张昌宗递了个眼神儿,张昌宗恍然大悟,重重一点头道:“此计使得!”

    ※※※※※※※※※※※※※※※※※※※※※※※※※※

    翌日一大早,千骑大营里就准备起来。

    礼部和内廷的人天还没亮就赶到校场做起了准备。考虑到天气炎热,内廷足足运来十二车的藏冰,都用厚厚的棉被包裹着暂且停放在阅兵台后面,阅兵台上在后方架了一排平板的木架,只等皇帝一到,就把冰块铺上去,使宫娥在后面打扇以造凉爽。

    参与阅兵的全体将士都加发了一套崭新的戎服,专备今日之用,此刻各部将士已着装整齐,分阵排列。马匹也都鞍鞯齐全,连着几天都喂的精饲料,确保临阵马力充沛。号角声声,军旗猎猎,因为站位齐整、军容庄严,所以虽只千骑之伍,场面也蔚为壮观。

    准备工作又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有飞骑赶来禀报,皇帝的圣驾已经快到辕门了。杨帆马上率副检校许良、阅兵官陆毛峰策马迎出军营。

    金吾卫的士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从千骑营的辕门前一直排到洛阳宫城玄武门,沿途道路清扫干净、修整平坦。远处一支队伍络绎里许,中间最醒目的就是一处黄罗伞盖,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出行可有如此打扮,自然就是当今天子。

    皇帝的车驾缓缓驰近,当今太子李旦、庐陵王李显两位皇子俱都顶盔挂甲,作戎装打扮陪侍在御驾左右,其余各位皇孙也都擐甲战袍一身戎装。再往后去就是各位皇家公主、郡主的香车,帷幔高卷,贵女个个身着出席重大场合才穿的庄重高贵却也繁琐之极的宫廷服饰。

    杨帆等人策马向前,御林仪仗闪向左右,三骑快马一直驰到皇帝御驾之前,被内卫阻止,这才翻身下马,向皇帝高声见礼:“臣杨帆(许良、陆毛峰)见过陛下!”

    三人一身甲胄,而且是最符合周制的黑色盔甲,虽然此时尚属早晨,天气并不十分炎热,却也绝对称不上凉爽,可三人从头到脚全副披挂,颊当眉批都是同样的黑色,脸上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整个人如同铁铸的一般,唯有盔顶流苏火红如血,看来威风无比。

    “这就是朕的兵啊!”武则天见之大悦,欣然抬手,吩咐道:“免礼,平身!前驱引驾,朕要亲阅队伍!”

    “谨尊圣命!”

    杨帆三人翻身上马,一前两后成品字形站立,杨帆“咄”地一声,双腿一磕马腹,三员主将便引导着皇帝的仪仗向营中走去。

    皇子皇女、皇亲国戚、各部院大臣、内卫、皇帝仪仗,前引后扈,旗幡招展。

    校场上列阵整齐,这大阅第一步就是皇帝幸营、受阅部队列阵、皇帝阅阵。是以杨帆引着皇帝车驾从横平竖直斜视也是一条直线的队阵面前逐一走过,每过十列纵骑,必有山呼声起:“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还是头一回身入军伍,亲眼见识这千军万马中、气血阳刚氛围至极的军营气氛,一时间也不禁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兴奋之下,她下意识地就想把自己的开心说与张氏兄弟听,转眼一看,才发现张氏兄弟不在身边,武则天不免有些遗憾,莫非五郎六郎早上起得晚了么?

    武承嗣也抱病来了,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本不宜出门,可他已经发现由于自己的身体原因,越来越多的人不看好他了,很多被他聚拢到门下的人正在做着改换门庭的打算。这种情况下,明知这趟出行对他的病体会有更加不利的影响,他也只能抱病前来,还得强扮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只为振奋他的军心。(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五章 子弟兵

    武承嗣强拖病躯端坐马上,试图营造出一副身体渐趋好转的形像,武三思则策马随御驾而行,眼看那不动如山、气势庄严的军容,不禁暗暗心折:“果然是一支精锐之师,杨帆倒是一个会带兵的人!”

    他下意识地向前方看去,正好到杨帆挺拔的背影,武三思又是暗自一叹:“可惜他不肯死心塌地的效忠于我。二张虽然嚣张,所倚仗者不过是姑母的宠爱,他们根本没有资格问鼎皇位,杨帆竟如此短视,实在可恨可恼!”

    黄罗伞盖过处,万岁声此起彼伏,如钱塘怒潮一般,不管抱着何种心思的人,渐渐的都被这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氛围所感染。等到御驾终于在高高的阅兵台前停住,太平和婉儿一左一右扶持女皇登上高台时,年迈的武则天似乎也觉得双腿有了力气。

    可惜,这毕竟只是一种精神作用,她走的很慢,又有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扶着,饶是如此,当她终于登上阅兵台的时候,还是有些气喘,额头也沁出汗来。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赶紧扶女皇在御座上坐下。

    随行众臣纷纷登上高台,对于年老者、位尊者,皇帝一一赐坐。最后面的木架上铺了一层碎冰,宫娥打起扇子,高台上登时一片清凉。

    依照大唐延续下来的阅兵典制,皇帝此时应该身着戎装,亲自于军前试射,发连七矢,再登阅兵台检阅,以彰显天子武功,同时也是表明虽然各军皆有其帅,但是所有的军队都有一个共同的主帅:天子。

    不过杨帆事先同礼部讨论过这个问题,女皇本人是绝不可能身着戎装军前试射的,且不说女皇根本不懂骑射,就算精于骑射,偌大年纪,谁敢让她骑马?谁敢让她试射。

    女皇不能试射,那就该皇子代替了。可是人人都知道皇太子马上要换人,让现在的皇太子李旦在军前演武颇为不妥,让李显出马吧,他现在又不是太子,虽然易换太子一事已尽人皆知,但是事情还未成为现实,公开表现出来就不妥当了。

    再者,这两位皇子一个软禁在东宫,一个囚于深山,都有十五六年不曾骑马,弓箭更是很久不曾摸过了,哪怕箭靶放得很近,要是他们连射七矢都中不了一两矢,也未免太过难看,因此反复商量之后,这一步骤便略去了。

    武则天登阅兵台坐定,杨帆便驰马直奔阅兵台下,马至台下,杨帆猛一勒马缰,让那战马人立而起,战马希聿聿一声马嘶,端地人如虎、马如龙,这般亮相,登时博了个满堂彩。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唇角同时一勾,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安乐郡主李裹儿看着杨帆英姿勃发的模样,眸波似乎也有刹那的陶醉,武懿宗却把嘴一撇,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战马前蹄铿然落下,杨帆在马上一抱拳,气沉丹田,向高台上大声禀道:“奏请陛下大阅!”

    阅兵台上,武则天微微一颔首,内侍高公公便踏前一步,把手中拂尘一扬,高声宣道:“皇帝有旨,大阅开始!”

    阅兵官陆毛峰扬鞭急催战马,从三军阵前飞驰而过,腰间长刀顺势拔出,一声厉喝,三军如山之倾,队列变幻,让出校场,井然有序,丝毫不乱,齐整的队伍收敛阵形、腾挪场地的场面竟也极具观赏效果。

    出身兵部的宰相姚崇不禁抚须赞道:“士卒雄锐,行伍严肃,旌旗杂沓、戈甲照耀、屹若山岳、势动天地,真虎贲之师也!”

    武则天听到姚相的由衷赞美,心中更有得色,这可是在她命令之下组建的军队,心理上自然便有一种亲近的感觉,高踞如此巍峨雄壮的高台之上,观阅如此强大壮观的阵容,令她心中生起一种强烈的自豪感。

    阅兵官陆毛峰回到阅兵台下,眉批、颊当间已隐隐泛出汗迹,可他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这可是当着皇帝和满朝公卿,当着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展现自己。一见校场已经迅速清理出来,陆毛峰手中长刀一挥又是一声令下,旗帜招展,一支骑兵立即策马出阵。

    这支骑兵都穿着轻便的衣甲,刀、盾、长矛、链锤在手,主将身边有旗号手、锣鼓声不断发出各种军令,随着旗令和乐器发出的军令,将士们策马驰骋,或攻或防、或变阵或合阵,开始模拟骑战场面。

    在外行人眼中,这样的表演纯属热闹,根本看不出什么,像那些公主、郡主们,此时与其说是在看演兵,不如说是在看哪个士卒更英俊一些,骑姿更飒爽一些。但是在一众军伍出身的将领和大臣们眼中,却能看得出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所谓见微知著,在他们眼中,从这支骑军队伍的一招一式,一举一动以及阵法的配合、攻防的配合,完全可以推断出这支军队的战力,纵是最挑剔的将军,这时也不能不暗暗点头。

    骑战之后还有步战,步战又分巷战、守城战、野战,马术、武技、箭技,诸般技艺逐一施展。军容、军技、军学、军器、军垒各项逐一展现,直到近午时分,才开始军律项目。经过一个上午的操演,此时日当正午,烈日炎炎,高台上冰块已经用了九车,台上冰水淋漓。

    全体参阅将士再度回到校场,站列整齐,楚狂歌以无头箭抛射,射中何人,何人便上前回答军律。以楚狂歌的箭术,在人选上其实还是做了手脚的,不过因为操演过程一共持续了两个月时间,所以专门负责背诵军律的这些作弊士兵所背已非仅只一册,而是把所有的军律都背了下来。

    因此,杨帆干脆把这检查军律的事情交给了女皇,女皇随意翻阅《擅兴律》、《宫卫令》等军律,指定一条,便由高公公向下面喊话,着令抽检士兵大声背诵。本来观阅到中午,已觉疲倦的武则天因为可以亲自参与,又重新提起了兴致。

    武懿宗还真想在大阅上找杨帆一点毛病,不需要太严重,只要给他填点堵还不至于惹得皇帝太过不悦就好,可是这个分寸不好掌握,他一直没等到机会。

    军律考核是最容易作弊的,他好歹也是带兵的人,如何不清楚这一点。可是抽检士兵是射箭抽选的,百步穿杨这种事,他还真不相信有人能做到万无一失,而兴致勃勃地出题考核的又是皇帝本人,武懿宗斟酌再三,还是放弃了可能惹怒武则天的打算。

    “噗嗵!”

    队列中间,一名骑士身子晃了一晃,突然从马上一头栽下。千军万马之中,偶有一人落马本不易让人看见,可是整个队伍站位整齐,比画出来的线还直,其中偶有一人有点动作,自然一目了然。

    “呀!”

    太平公主惊呼一声,以手掩口道:“有人中暑了?”

    “噗嗵!”

    就像患了瘟疫似的,有了第一个摔下马的,第二个、第三个便相继而来,武则天见状眉头不由一皱,微微倾身向前就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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