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104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只想躺一会儿,多躺一会儿。妇人老人和孩子急急地冲上寨墙,给他们喂水,帮他们包扎伤口,就连几岁的小孩子,现在都能娴熟地帮人包扎了。

    杨帆现在的形象比别人强不到哪儿去,看起来就像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胡子拉碴,因为睡眠不足,两眼满布血丝。

    薰儿姑娘现在也与美丽丝毫不沾边了,她那个月牙状的美丽头饰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蓬松的头发像个鸡窝,灰蒙蒙的全是灰土。原本蛋清般白皙娇嫩的脸蛋都被烟灰熏黑了,衫子皱皱巴巴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上边还沾了许多黑红色的血渍。

    攻打寨子的土兵一退,她就像那些坚守在寨墙上的男人一样倒了下去,躺得四仰八叉,毫不淑女。

    “喂,你的姿势……可不好看,把腿合上!”

    杨帆累得有气无力的,居然还有闲心教导薰儿怎么做个小淑女,别人大概不会在乎薰儿现在的大字形模样,从文明世界里来的杨帆可接受不了。

    薰儿白了他一眼,气若游丝地道:“你可真有闲功夫!”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听话的合拢了双腿,两条腿好象已经不是她的了,合拢的时候,大腿筋都酸疼酸疼的。薰儿的小脸薰得如灶王爷一般,这是上午风向突然转变时被毒烟弹熏的,所以她的眼睛现在也像小兔子一样红红的。

    杨帆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道:“你说,如果我现在下山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放过寨子里的人。”

    薰儿懒洋洋地道:“行了,试来试去的你不烦么?做贼的心虚,姓黄的不会让寨子里的任何一个人活着泄露他杀害钦差的事情!这个道理你当我不明白?我是不会在你背后捅刀子的。”

    杨帆又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担心青山兄不会这么想,你看他跟那几个人嘀嘀咕咕的,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一章 生死一线

    “什么?”

    薰儿也顾不得疲惫了,一咕噜爬起来,顺着杨帆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高青山坐在一个半坍的木头棚子下面,旁边一个寨丁正帮他包扎着臂上的伤口,在他身边还围着几个寨丁,高青山正同他们低声说着什么,那几个寨丁听着,便下意识地向杨帆这边瞟来,瞧那情形的确有些诡异。

    薰儿大怒,低声道:“他敢!这个蠢货!他要敢做出卖朋友的事,我就先砍了他的脑袋。”

    这时,高青山已经包扎好伤口,起身向他们这边走过来,那几个寨丁都紧紧跟在他的后面,杨帆慢慢坐了起来,挪了挪佩刀的位置,薰儿则一下子站起来,看着高青山,目光颇为不善。

    高青山没有注意薰儿的目光,径直走向杨帆,微笑道:“杨兄弟!”

    杨帆慢慢站起来,道:“怎么了?”

    高青山道:“我打算把寨子里的人都撤到第二道防线后继续坚守,可是这道防线究竟能抵抗多久,很难预料。所以我想……”

    薰儿忍不住了,脱口问道:“你想怎么样?”说话间,她的手也按住了刀柄。

    高青山道:“我想……让杨兄弟护着小姐先行离开,这个寨子背后是陡不可攀的高峰,两侧是悬崖峭壁,曾有寨中巫医系了绳索在上面采药,虽然不曾从那里到过地面,不过据他们讲,右侧的悬崖还不算特别险,如果绳索的长短足够,应该可以从那儿下去。所以……”

    杨帆怔住了,方才战斗一结束,他就发现高青山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后来裹伤时与几个寨丁低声细语,目光不时向他这边逡巡过来,更似有所打算。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高青山要对他不利。

    虽然这个寨子本就在文皓的目标之中,可是到了眼下这种局面,已成不死不休之势,这却是因他的存在。他又是个外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认为高青山对他起了歹意,却没有想到……杨帆脸上发烫,有些无地自容,在官场久了,见惯为了利益毫不犹豫地抛弃同伴的行为,还振振有辞地曰之为顾全大局、壮士解腕,他竟习惯性地用这种龌龊的心理猜测起这些心胸像高山白云一般的汉子来。

    薰儿舒了口气,得意地瞟了杨帆一眼,道:“我不走,如果寨子出了事,我就只顾自己逃命,我还配做土司的女儿么。不过,你这个打算很好,叫人护送杨大哥离开吧,阿爹打得过文皓,却不可能打得过朝廷,我们终究还要生活在这块天空下,要得到皇帝的宽宥、要让皇帝知道我们所受的委屈才行,这些事离不开杨大哥的帮助。”

    高青山断然道:“不行!小姐,你一定要走,如果你有个好歹,高青山将百死莫赎!””

    他不容薰儿再拒绝他,便霍然转向杨帆,神色郑重地道:“那个人叫谢传风,你记住了么?”

    杨帆道:“我记得!”

    高青山欣慰地一笑,道:“如果我死了,这个人就拜托给你了!”

    杨帆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死了,你活着,那么黄景容也要拜托给你了。”

    高青山道:“那是钦差,我连他的影子都不可能见得到,我杀不了他!所以,我可以死,你不能死!”

    薰儿疑惑地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杨帆道:“既然你做不到,那现在就不要忙着安排后事!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从不轻言失败!咱们先撤守第二道防线吧!”

    高青山刚要张嘴,杨帆又笑道:“你想绑我下山容易,想绑我下悬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薰儿眨眨眼睛,又问:“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说话,薰儿撅起小嘴,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为什么收兵?”

    黄景容满脸怒气地冲进文皓的中军大帐,厉声质问道。

    他站在树塔上,眼看寨子就要被攻破,正心花怒放,云皓突然鸣金收兵,将杨帆埋葬在这座山头的美梦再度幻灭,黄景容快要气疯了。

    大帐里,文皓和云轩似乎刚刚发生过一场争执,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些阴郁。

    黄景容满眼怒火,看看文皓,又看看云轩,大喝道:“回答我!”

    文皓叹了口气,懒洋洋地道:“兵士疲惫不堪,如何还能再战?”

    黄景容大怒,挥着连鞘长剑咆哮道:“再如何疲惫,难道比山寨中那些人还要疲惫?他们连妇人、老人和孩子都冲上寨墙充作战士了,那是寨墙吗?现在已经垮塌成一道土包,只要我们再加一把劲儿,马上就能攻下来!”

    文皓暗暗腹诽:“放屁!敢情死的不是你的人了,这是拿我的人往寨子上铺路啊,每前进一步,都要丢下无数具尸体,等到打下这个寨子,我的伤亡将有多么惨重?到时候我拿什么去跟其他土司争?”

    黄景容见他一脸无奈,却不说话,愤愤地又道:“打下去!必须坚持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攻下这个寨子了。”

    文皓道:“我的兵马已疲惫不堪,如果要打,现在还是换上云土司的兵好了。”

    云轩一听,一脸不悦地道:“文土司,今儿一早可是我的人马打的头阵,我部伤亡惨重,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你现在打不成,难道我打得了?真是笑话,我的兵力可没有你强大呢。”

    文皓马上道:“既然如此,我看我们围而不攻好了,马上叫人回城向朝廷的援军再借几架床弩来,我看那东西威力巨大,如果有十具床弩同时发射,这座山寨马上就能被射烂,我们轻易就能攻陷它!”

    黄景容暴跳如雷:“废物!都是废物!都是瞻前顾后、小肚鸡肠的废物!你们心里什么打算当我真不知道?我告诉你们,如果杨帆不死,我完了,你们也就完了,若是杨帆从中作梗,朝廷兵马一撤,你以为薰期、孟折竹会放过你们?”

    文皓撇撇嘴道:“真跟他们翻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打不过他们又如何?他们想吞掉我们,却也没有那个实力。”

    “你们果然是这么想的!”

    黄景容疯狗似的在大帐里乱窜起来,窜了一阵,又站住,跳着脚的大骂:“你们的雄心壮志呢?难道你们就甘心一辈子在薰期和孟折竹的面前做狗?欲成大事者谁能不作牺牲,你们这两个鼠目寸光的……”

    “哎哟!”

    黄景容还没骂完,突然有人拱了他一下,把跳着脚的黄景容拱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黄景容定睛一看,就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单膝跪倒,对文皓道:“大都督,姚州失守啦!”

    “什么?”

    文皓和云轩大吃一惊,黄景容也顾不得再骂,一个虎扑,紧紧揪住这人衣领,连声质问道:“你说什么?姚州城怎么会失守?那儿有朝廷的兵马,怎么可能失守,你是什么人?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你……”

    黄景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那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黄景容正问话,忽然觉得衣领一紧,卡得他喘不上气来,双手下意识地一松,便被人甩到了一边,定睛一看,却是情急之中的文皓也顾不得他的钦差身份,扯着衣领把他甩到了一边。

    文皓瞪着那人道:“谢传风,你说清楚,谁人攻打的姚州?为什么会失守?”

    一旁的云轩道:“这么快?薰期、折竹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实力,难道是他们向南诏搬兵了?”

    原来那人就是谢传风,看长相眉目俊朗,倒不是獐头鼠目之辈可以比拟的,谁会想到他竟那般凶残,又是那般淫虐,对一个妙龄少女也舍得出刀,对断臂痛晕、倒于血泊之中的女子也有性致施展。

    谢传风听了云轩的话,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回云土司的官,南诏没有兴兵,攻城的就是薰期和孟折竹。”

    文皓大怒,道:“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下姚州城,朝廷的官兵都是纸糊的不成?”

    谢传风带着哭音儿道:“两位土司带兵来攻河白寨子,城中守军不多。薰期和孟折竹在城中有人,外边一攻城,里边立刻放火,制造混乱,协助夺取城门。守城的人一看两位土司不在,立即弃城逃跑了。

    等朝廷兵马闻讯从驻地赶来,准备协助守城,早已四城洞开,满城都是乌蛮兵和白蛮兵了。一见这般情形,那些官兵怕自己的人马陷在城里,也自东城突围出去了,小人在都督府里当差,知道的消息最晚,那些混蛋逃得比兔子还快,都没人来府里告知一声,小人险些就做了他们的俘虏……”

    谢传风诉完了委屈,又表忠心道:“小人逃出城,快马加鞭来给两位土司大人送信儿。孟折竹率领他的人马追着朝廷的兵马去了,薰期土司率领白蛮兵奔着这儿来了,两位土司再不走,就要被生生困在这里,再也逃不得了。”

    文皓一脚把滔滔不绝的谢传风踹到一边,咆哮道:“撤兵!马上撤兵!立即撤回齐云寨,快!”

    黄景容抢到他面前,竖起一根手指,急迫地道:“只要再有一战!只要再有一战!杨帆必死!”

    文皓狞笑道:“他不死朝廷便只信他的话?如果那样,你黄御史又有何用?哼!要打你打,老子再不走,就得与全族勇士尽数葬送于此!撤兵!立即撤兵!”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二章 退步抽身

    杨帆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他刚到山寨时被吊起来的那座棚屋里,一屁股坐到青草堆上,刚刚喘了口气,独臂的涟新姑娘便给他端来了一簸烤饼子,又把挎在肩上的水篓放下,有些难为情地对他道:“水不多了……”

    水篓很轻,往地上一放杨帆就感觉到了,看看涟新姑娘皲裂的双唇,杨帆的声音变得很柔和:“我不渴,篓里剩下的水,你和薰儿姑娘分了吧。”

    “不不不……”

    涟新急忙摇头:“这是留给薰儿小姐和你的水,你们在前边打仗,比我更需要……,我是说,我已经喝过了。”

    这时薰儿和高青山交待了几句话,正好走进来,杨帆抓起水篓递给她道:“喏,你和涟新分一下,快点吃完休息休息吧,估计他们下一拨的攻击不会间隔太久。7k7k001.com”

    涟新推辞不要,被薰儿硬拖着坐下,杨帆用力咬了一口饼子,烤麦饼其实挺香的,如果是平常时候,不需要就什么菜,杨帆就能很香甜地吞下几只去,可是现在他的喉咙渴的冒烟,饼子嚼在嘴里根本化不开,用力咽下去时,喉咙里就像有刀子在割似的疼。

    薰儿拿过一个木碗,将水篓里的水倒到碗里,只有大半碗水。

    涟新有些不安,低声道:“我再去弄些吧。”

    薰儿叹了口气道:“算了,整个寨子都缺水。我们多喝一口,别人就得少喝一口。”

    涟新道:“可……你是土司小姐,杨大哥是朝廷的钦差,不一样。”

    薰儿道:“有什么不一样?来,你先喝三分之一,剩下的我和杨大哥分。”

    涟新连忙又推辞不要,杨帆道:“涟新,你受了伤,比我们更需要水。就别推辞了,你不喝掉你那一份,薰儿是不会喝的。”

    涟新无奈,只得小口地喝着水。她把碗里的水喝掉浅浅一层,便递给了薰儿,薰儿同她一样,也是小小地抿了三口,水碗就转到了杨帆手上。

    杨帆没有推辞,他端着碗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那清甜的水流缓缓淌过喉咙,全身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喜地叹息,不是渴到极致的人,永远都不会体味到那种滋味。

    品味了半天,杨帆又抿了一口,不舍得立即咽下去,他含着水把碗又递向薰儿,薰儿哪里肯接,三人正为了小半碗水互相推让着,高青山仿佛屁股着了火的公牛,一头撞了进来。

    “杨兄弟,杨兄弟,他们退了,他们退啦,哈哈哈……”

    高青山抓着杨帆的肩膀拼命地摇晃,摇得那碗水泼出来,溅了杨帆一身。

    涟新急了,捶着哥哥坚硬的肩膀道:“哥,你小心些,水都洒……什么?你说什么?”

    涟新的小拳头停在空中,突然回过味儿来。

    正艰难地咽着烤麦饼的薰儿也愕然看向高青山。

    高青山眉开眼笑地道:“文皓退兵啦!他们退兵啦!”

    薰儿和涟新一起扑过来,连连问道:“是真的么?”

    杨帆把碗轻轻放到一边,强捺着心中的欢喜,沉声问道:“你确定?他们会不会使了什么诈兵之计?”

    高青山大笑道:“咱们在山上,他们在山下,居高临下,一览无余,他们诈退有什么用,又能骗得了谁,哈哈,他们是真的退了!”

    “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为何退兵?”杨帆喃喃自语着,脸上却已露出笑容。

    文皓和云轩匆忙退兵了,甚至连几顶将领住的大帐都没来得及拆掉,他们退兵的方向也不是姚州城,而是落荒而逃,沿着大江向下游逃去,下游十余里外也有一座吊索桥,可是那条路并不通向姚州。

    山上派了几个机灵的汉子下山摸了一圈,确认他们是真的撤退了,马上又派人上山送信,同时遣了两个人跟踪文皓等人的去向。

    杨帆和高青山、薰儿闻讯后急急下了山,在文皓驻地里里外外走了两圈,只见满地狼籍,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可见他们走的有多匆忙。

    三个人正分析着文皓退兵的原因,远处尘烟滚滚,犹如一条长龙般向这里卷来,声势如此之大,站在山下就感觉得到,可是半山腰高高树干上负责瞭望的人却没有发出警示的讯号,几人正诧异间,一个布于外围负责警戒的人狂奔回来,老远就嚷:“土司老爷来啦!咱们的土司老爷带兵来啦!”

    薰儿大喜,立即迎着那人冲过去,杨帆和高青山对视了一眼,也举步跟在了薰儿的后面。

    “文皓那个兔崽子呢?什么!逃走了!龙飞,你带人给我去追!”

    薰期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吩咐着,命令二管家龙飞带领先锋人马去追,又吩咐一个儿子快马去后阵催促兵马加快行军追杀文皓,然后从马上一跃而下,快步迎向薰儿。

    薰期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紧紧地抱了一抱,又放开她上下打量一番,见美丽的女儿如今的模样就像一个小乞婆儿,不禁伤心地道:“我可怜的女儿,竟然被文皓那个兔崽子欺负成这样儿了。”

    薰儿白了他一眼,道:“阿爹胡说八道甚么呢,什么叫女儿被文皓欺负成这样子。”

    高青山赶到薰期身边,恭敬地施礼道:“高青山见过土司大人。”

    薰期看了他一眼,目光便锁定在杨帆身上,审视地看了几眼,他的目光便锐厉起来:“他是……”

    薰儿擦擦眼角的泪水,对薰期道:“阿爹,他叫杨帆,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他跟那个姓黄的御史可不是一路人,我派人去向你讨救兵时曾经提到过他,他可以帮助我们……”

    薰期“嗤”地一笑,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道:“他能帮助我们?眼下可是我帮助了他,如果我不来,他怕是连命都不保了。哼!那个黄钦差调来三州兵马,又有文皓和云轩听命,他这个钦差有什么?”

    薰儿蹙起柳眉,不悦地道:“阿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杨大哥……杨钦差可是很厉害的,那个姓黄的家伙怎么比得了。”

    杨帆微笑着制止了她,上前一步,向薰期抱拳道:“杨帆见过薰土司。土司大人说的没错,黄景容现在有文皓和云轩两位土司支持,可是如果薰期土司和折竹土司肯支持我呢?我的力量自然就比黄景容更大了,不是么?”

    “至于朝廷派来的三州援军……”杨帆摇摇头,笃定地道:“他们只是受了黄景容的蒙蔽而已。现在他们并不知道我在这里,如果他们知道了,我要叫他们作壁上观,不再插手挑州之事,他们一定听从。”

    薰期大笑道:“算了吧,老汉再信不过你们了!现在没有你,朝廷的兵马和那个黄景容还不是被我赶得落荒而逃?念在你帮老汉守山寨也算有些功劳,老汉便放过了你,要不然,朝廷的人我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如果不是你们,文皓和云轩怎会生起野心,把姚州拖进战乱之中!”

    杨帆道:“文皓和云轩有野心,既便没有黄景容的到来,以后找到机会,他们一样会发作,薰期土司把这件事归罪于朝廷,可有些欲加之罪了。你现在打赢了,可是你以为这一时的胜利算得了什么呢?

    你曾经把文皓赶离过姚州,朝廷大军一到,你又迅速缩回了自己的领地,现在你再度杀到姚州,当朝廷兵马卷土重来的时候呢?不客气地说,薰期土司,你可以打败文皓和云轩,可以赶走赴援的朝廷少量兵马,可是朝廷若真派大军来,你们根本不堪一击!”

    薰期大怒,“呛啷”一声拔出铎鞘,厉声道:“你可要试试老汉的钢刀利否!”

    薰儿慌了,赶紧拦到杨帆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护住,嗔道:“阿爹!你刚来就发疯,这是朝廷的钦差,杀了钦差,可就坐实了你的谋反之名!”

    薰期大怒道:“臭丫头,胳膊肘儿往外拐!你让开,钦差怎么啦?黄景容也是钦差,现在还不是被我赶得落荒而逃?他要是晚走一步,你看我会不会砍了他!”

    薰儿道:“杨大哥和黄景容不同!”

    薰期道:“有何不同?”

    “他……他是我们的朋友!”

    “薰儿姑娘,让我来说!”杨帆的手搭在了薰儿姑娘的肩膀上。蛮族女子,男女大防不似中原严格,薰儿姑娘不是头一次被男人碰触到身体,可是杨帆那温暖、有力的大手往她的削肩上一按,掌心热力透入,薰儿的身子都有些软了。

    杨帆把她轻轻推到一边,上前一步,迎着薰期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铎销,沉着地道:“薰期土司打赢了一仗,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在你看来,朝廷兵马也不过如此,是么?呵呵,土司大人应该记得你这个寨子以前是什么样儿,凭这座寨子,能挡得住多少兵马。

    前几日你曾经派过一支人马来为山寨解围,却被文皓击溃,他们回去后,应该告诉过你究竟有多少兵马在攻打山寨,而这座寨子,在你赶来之前,一直都在我们手中,文皓日夜攻打山寨,始终奈何不了我们。

    我们为什么守得住寨子?寨中勇士不畏死、敢作战,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下对山寨做过一番改造,而我这些领兵打仗的本领,在朝廷的将领之中,根本不值一提。

    你以为你能轻易击退朝廷兵马?焉知不是朝廷兵马不想为姚州各部落的内战出力?否则的话,一万多精锐之师,够土司大人你喝一壶的,土司大人若不见好就收,朝廷若再加派兵马,那时你如何应付?”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三章 尔虞我诈

    薰期冷笑道:“如果我率族人退守丛林,朝廷便是派来百万大军,奈何得了我吗?”

    杨帆道:“不能!”

    薰期得意地一笑,杨帆又道:“但是,朝廷既无心吞并你的领土,也无心夺取你世袭的权位,你这么做所为何来?难道退进丛林之中做个半野人是件很有趣的事么?”

    杨帆歪了歪脑袋,看着薰期的脖子,一本正经地道:“土司大人脖子上有几个大包,坟起如丘,其色嫣红,看来这丛林里的蚊子毒性不轻啊。”

    薰儿轻轻掩住嘴巴,忍不住想笑。

    薰期被杨帆调侃的怒不可遏,像只愤怒的大狒狒似的,暴跳如雷地道:“放屁!既无心吞并我的领土,也无心夺取我的权位?你们的人如今正在这么做。”

    “不不不……”

    杨帆竖起食指,优雅地摇着:“要吞并你领土的人是文皓和云轩,他们虽然担任着姚州都督和姚州刺史,但是你很清楚,他们并不是朝廷的人。至于赴援的那三卫兵马,是受了黄景容的蒙蔽,而我现在正要帮你戳穿他的谎言。”

    薰儿着迷地看着杨帆,虽然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象个鸟窝,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身上满是泥垢和血污,就连那根晃动着的手指都很肮脏,可他站在那儿,显得那么沉稳和优雅,她的族人之中谁有这般风度呢?

    杨帆道:“所以我很奇怪,做为一族首领,素有睿智之名的薰期土司,为什么放着这样的好机会不用,而宁愿走一条不归路。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正中黄景容和文皓之流的下怀,让他们奸计得逞吗?”

    薰期突然平静下来,瞪着杨帆,道:“此一战,在我而言,是不得不战。如今,我们死伤了很多人,作为土司,我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待,不可能就此不了了之,黄景容这个罪魁祸首必须死,你做得到?”

    杨帆笑了笑,道:“这一点,我们意见一致!”

    薰期的脸色又缓和了些,道:“文皓和云轩以下犯上,必须受到惩治,否则其他土司以后有样学样,我姚州将永无宁日了!”

    杨帆眨眨眼睛,问道:“那么薰期土司打算怎么惩治他们呢?”

    薰期粗鲁地摆手道:“这是我们姚州各部族间的事,与朝廷无关!你又何必过问!”

    杨帆道:“皇帝陛下是很大度的,对于姚州,只要你们承认朝廷的存在,接受朝廷的统治,皇帝陛下对你们几乎未作任何干涉,所以只要是你们姚州地方部落之间的事,朝廷当然不会管。不过,文皓和云轩都是朝廷委任的都督和刺史,你向他们动手,朝廷置之不理,那朝廷体面何在?”

    薰期瞪起眼睛,怒道:“这么说,你们是要包庇他们了?””

    杨帆道:“虽然他们是朝廷的官员,可是既然他们不能维持姚州地方的安宁,反而生出许多事端来,我看他们这个官是做不得了。薰期土司想算你们自己人的帐,那也该等朝廷免去他们的职务再说。”

    薰期冷冷地道:“朝廷会免去他们的职务?”

    杨帆道:“黄景容控告你们谋反的奏章,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皇帝手上。”

    薰期脸色一紧,杨帆又道:“虽然我一直待在这个寨子里,但并不表示我只有一个人,控告黄景容罪行和文皓、云轩野心的奏章,现在应该也已到了皇帝面前,薰期土司觉得朝廷会维护一个贪婪的罪臣以及两个野心勃勃的土司,还是更愿意支持你这样忠于朝廷的人?”

    薰期土司脸上的怒气奇迹般地消失了,他还刀入鞘,冲上来给了杨帆一个大大的拥抱,哈哈大笑道:“认清了有毒的东西,就等于找到了良药。老汉如今不但认清了文皓还云轩这两个有毒的混蛋,还得了杨钦差这样济世救民的良药,这是老汉的福气啊!”

    杨帆怔住了,薰期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些,他有些适应不来。

    薰期土司松开怀抱,又热情洋溢地握住杨帆的手,笑容可掬地道:“老汉代表白蛮部落,愿意接受杨钦差的帮助和调停,请相信我,乌蛮部落也一定会同意的!”

    杨帆期期地道:“土司大人……”

    “钦差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薰期严肃地说:“钦差帮助我的子民保护山寨,愿意为老汉主持公道,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你可以直呼老汉的名字,或者老汉占你些年纪上的便宜,叫我一声大叔好了!”

    他从腰间摘下那柄剑鞘上缀满宝石的铎鞘,双手交到杨帆手上,脸上挂着异常真挚、热情的笑容,大声说道:“这柄剑,是老汉随身之物,如今我把它赠送给你,作为你我友谊的见证!”

    “呃……,薰期大叔,你同意与我合作了?”

    “当然同意!”

    薰期揽住杨帆的肩膀,大声道:“走!咱们上山!今晚,我要大排筵宴,犒赏山寨里勇猛的战士,还要同我族的好朋友、尊敬的钦差大人喝几杯好酒。请!”

    薰期不由分说,拉起杨帆的手就往山上走去。

    杨帆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自己身边这个看似性情异常火爆的老汉其实并不是一头易被激怒的大狒狒,而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而自己则是陪他耍了一趟猴戏的小猴子……※※※※※※※※※※※※※※※※※※※※※※※※※武则天正在丽春台陪着她两个最宠爱的男宠嬉戏,她躺在湘妃竹榻上,把张易之的手握在胸前,轻轻摩挲着,正笑吟吟地看着张昌宗换了胡服,为她跳胡旋,忽然内侍总管高公公匆匆走来,附耳对她低语几句。

    武则天骤闻有西南军情急报,宰相李昭德已在武成殿候驾,不由暗吃一惊,不知究竟出了何等大事,赶紧叫停舞蹈,匆匆更换冠服,急急赶往武成殿。

    武则天赶到武成殿的时候,执笔首席宰相李昭德和御前待制上官婉儿都已经到了。

    “免礼,平身。宰相请坐!”

    武则天懒得客套,一进武成殿便免了二人向她施礼,匆匆绕到御案后坐下,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昭德肃然道:“陛下,御史台黄景容巡察剑南道流人,滥施淫威,屠戮无辜,为勒索贿赂,大肆株连,姚州土蛮不堪欺压凌辱,起兵造反了!”

    “什么?”

    武则天一听,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上官婉儿轻声道:“姚州白蛮和乌蛮率众二十万余造反,姚、嶲诸州其他部落蠢蠢欲动。吐蕃和南诏陈兵边境,意图不详。”

    武则天一听,脸色更加冷峻,王孝杰收复安西四镇时,吐蕃就曾与突厥联手出兵,被王孝杰大败,西域传来消息,王孝杰如今已经收复安西,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打下安西四镇,就要派兵驻守。

    如今粗略估计,留守安西四镇的兵马至少也得有三万人,这三万兵卒长期镇守边陲,军粮马粮都是大问题。从内地运输固然是个法子,可是路途遥远,路途不靖,每运一斗粮,怕不要消耗五斗。

    王孝杰已经上书朝廷议屯田事,朝廷议论之后同意了他的建议,决定让他暂时留守安西,开辟屯田。虽然开辟屯田所能提供的补给也不到边军所需粮食的一半,其它的还是要从中原运过去,但是总胜过全部靠朝廷补给。

    即便如此,户部也给朝廷算过一笔帐,眼下海运贸易逐渐兴旺,丝路贸易已不及汉朝时候重要。朝廷驻兵安西,打通丝路所产生的贸易收益,还比不上在安西四镇驻兵所需要的花销多。

    因此胜利之后,反对驻兵安西的声音又起,还是有大臣建议从安西撤兵,认为此贫瘠之地不足镇守。四镇的存废,如果只算经济帐,如今的确是得不偿失,而从政治利益上考量,眼下又看不到太多实惠。

    其实安西四镇要与不要,本就是一个利弊互见的难题,根本没有两全齐美的结论。如果这时剑南道大乱,恐怕撤销安西四镇的声音又要甚嚣尘上、占据朝廷主流了。而恢复安西四镇,是武周一朝迄今为止唯一的军功,武则天哪舍得撤销。

    再者说,剑南道一旦大乱,若是吐蕃再趁隙生事,勾连剑南土蛮,那样的话整个西北、西南都没有宁日了!这就不只是安西四镇的事,而是涉及整个大周帝国安危的事情。

    武则天想到此处,忿然拍案道:“黄景容!竟然如此不能顾全大局,该杀!”

    婉儿见眼药已经上得差不多了,这才说道:“圣人,这有黄景容刚刚上奏朝廷的奏章,言及姚州叛乱一事,圣人请看!”

    武则天接过奏章仔细看了一遍,疑惑地道:“这黄景容奏章上所言,似与李相所言不符啊!”

    上官婉儿道:“这里还有巡抚大使杨帆的奏章一封,也是刚刚以八百里快马呈送京城的,请圣人阅过。”

    杨帆这封奏章自是张柬之代笔,其中也提到了姚州白蛮和乌蛮造反,但是黄景容奏章中说的是土蛮早就流人勾连,蓄谋造反,因为被他发现不得不提前起事。而杨帆的奏章中则直指黄景容滥杀无辜、贪墨贿赂,逼反白蛮乌蛮。

    武则天看罢,一时不知该相信他们二人谁才好了。眼下固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但是不同的判断,将决定朝廷对剑南是抚还是剿。兵者国之大事,尤其是眼下西域之事未平,对西南究竟用不用兵,所产生的影响至关重要,武则天岂能不予慎重。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四章 怅然若失

    李昭德抚着长须,斟酌地道:“西南局势一旦靡乱,于国将成大患,如今朝廷正对西域用兵,更不可迫之太甚,否则土蛮若投奔吐蕃或南诏,则情形更加不可收拾。西南诸族交错杂居,形势一向复杂,羁靡才是最适合那里的政策,故剿不如剿抚,剿抚不如抚。

    今依杨帆所言,土蛮造反乃是受到勒索威逼,愤而反抗,如此更宜施之以恩,安抚为重。臣以为,只消惩治首恶,化解土蛮怨愤,这场动荡自然消解。陛下应该果断下旨惩办黄景容,再命剑南道官员从速安抚,平息事态。”

    武则天睨了李昭德一眼,问道:“李相与朕一样坐守于京城,如何知道剑南形势便如杨帆所言一般呢?若是判断失误,土蛮果真有心谋反,早已暗中勾结吐蕃和南诏,则朝廷一旦发兵迟缓,恐王孝杰东返之路也要被切断了!”

    李昭德泰然道:“他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臣现在只凭他二人的一封奏章,自然难以分辨是非。然则,若再辅以剑南道官员们近日的奏章来看,臣以为实情如何便一目了然了。”

    武则天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对于国事已经不再事事操劳,自从她有了张昌宗和张易之这两个美男子,每日耽于享乐,对国事就更加不甚关心了,李昭德说起剑南道官员近日的奏章,武则天竟全无印象,忍不住看向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道:“李相所说的奏章是前几天送到京师的,圣人已经批阅,婉儿找找看。”

    上官婉儿检索一阵,翻出几封奏章,递给武则天,最上面一份就是嶲州刺史张柬之的奏章。

    张柬之在奏章中控诉黄景容勒索地方、大肆受贿,屠戮无辜,为了索取好处,又大搞株连,给蛮族首领编排造反的罪名,以朝廷的名义加以恫吓,逼迫他们贡献财富消灾。

    奏章里还提到黄景容羁押蛮族首领,收到贡献才肯放人,还提到有两个小部落的首领因为没有贡献,被他强指为叛党同谋,将其首领处死。

    张柬之在奏章中最后言道,西南土蛮民风彪悍,百姓尚武,黄景容的所作所为,引得诸族怨愤不已,如不下旨斥责,着令悔改,恐有不测之后果。

    看到这里,武则天忽然有了印象,前些天她的确看过这样一份奏章,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在意,反而觉得张柬之言过其辞了。

    这个张柬之当初是她提拔进京的,并且让他做了凤阁舍人,不可谓不予重用。谁知此人不识好歹,屡屡驳还她的旨意,武则天一怒之下就把他赶出了京城,自此对这个人再无一点好感。

    再加上御史是监察百官的,本来就是站在官员对立面上,不大受人待见,官员弹劾御史她不在乎,御史不管兵、不秉政,在她看来不会酿成大害,如果官员们满口替御史说好话,那才真的危险。

    尤其是张柬之是地方官,黄景容是京派御史,两个人的立场大不相同。张柬之为官一任,关心的是他辖区内的安定和地方上的利益,而朝廷官员奉旨出京,先天上就与地方官有所抵触,不受待见乃是必然。

    有了这层考虑,武则天便没把张柬之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他虚张声势想把黄景容赶走,不想让黄景容在他的地盘惹些麻烦出来叫他去揩屁股。如今再看张柬之这封奏章,武则天的想法便大为不同了。

    武则天又看了看其他几封奏章,那都是张柬之发动与他友好的剑南道同僚弹劾黄景容的奏章,言辞虽比张柬之温和的多,但是意思大同小异。

    所谓三人成虎,更何况黄景容在剑南道确实作威作福,有大把的把柄可抓,这些奏章中大多都列举了些事例,武则天越看越生气,忍不住问道:“剑南道观察使现为何人?”

    李昭德欠身道:“是监察御史裴怀古!”

    唐朝早期常由朝廷不定期派出使者监察各道及州县,名称不定,诸如采访使、观察使、按察使、巡察使,又或节度观察处置使,权力不小,当时还没有节度使,那时的观察使就是简化版的节度使。如今裴怀古是剑南道观察使,就相当于该道最高长官了。

    武则天道:“以八百里快马传敕于裴怀古,命其为招抚大使,立即往姚州安抚土蛮,平息事端。旨到之日,免去黄景容钦差身份,停职待参!”

    李昭德起身道:“臣遵旨!”

    武则天之所以没有把这件差使交给杨帆去做,自有她的考虑。

    首先,裴怀古是剑南道最高长官,剑南道的造反事件正是他的份内之事,由他负责理所当然,绕开这个地方长官派一个京官去,很多事情要不断与京里沟通、与剑南道地方官员沟通,且京官不熟悉当地情形,难免再出乱子。

    另一方面,杨帆是诸道流人巡访使,不只负责剑南道的事情。剑南道的造反什么时候才能通过谈判平息,有什么后续的发展,平息之后的一系列善后事宜,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杨帆不可能一直留在姚州专门解决此事。

    尤其是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武则天更希望通过他的监督,了解一下其他各道御史们的情况。

    此外,杨帆和黄景容是对立的,武则天虽说现在对杨帆的说法信了八成,但是黄景容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御史台报告说诸道流人有谋反迹象,朝廷派人去查,那儿果然就发生了叛乱,这究竟是这位钦差逼反了土蛮还是土蛮早有反心?

    武则天对此不无疑虑,如果让黄景容的死对头去查办他,恐怕真有什么疑问的话她也休想知道了,有此种种考虑,武则天才决定另派一位大员专门负责平息姚州叛乱,以确保她能了解到土蛮造反的真相。

    李昭德得了圣旨,拱手离去。武则天拾起张柬之的奏章,又看一遍,若有所思地道:“此人是个干材,若能忠诚于朕,倒是一个可用之人!”

    婉儿道:“张柬之年逾七旬,已经过了杖国之年,世事通达,性情沉稳,做事确也老练。黄景容西南之行,他能预先察觉会生出不测,果然是老诚谋国之辈,圣人若要用他,用了便是,朝中如今只有李相为圣人股肱,确也需要再多些臂助。”

    武则天有些意动,思索片刻,道:“先放一放吧,等剑南事了,先给他换个地方,再观察观察!”

    婉儿欠身道:“是,婉儿记下了!”

    ※※※※※※※※※※※※※※※※※※※※※※※※※※“杨大哥回来了!”

    正在营中烹煮食物的几个白蛮女孩子远远看见数骑飞驰而来,中间一人正是杨帆,忍不住便嚷起来。蹲在那儿往灶下添着柴禾的薰儿站起身,手搭凉蓬向那几骑快马望去。

    杨帆策马驰来,头缠白色包头,身穿白色对襟上衣,下身穿一条蓝色宽桶裤,系着一条拖须裤带,俨然是一副白蛮男子打扮。这身白蛮装扮,使他不仅英俊、潇洒,神采飞扬,而且让薰儿看着很有亲切感。

    随着他越来越近,薰儿还看清了他腰间佩着的父亲赠他的那柄铎鞘,以及另一侧腰间的一只绣着蜜蜂采花图的小挂包,小挂包随着杨帆跃马奔驰的动作,正一起一伏地拍打在他的身上,。

    薰儿脸上顿时露出甜美的笑容,小小的酒涡儿仿佛漾满了美酒,那小小的挂包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本来她还担心杨帆不会收下,如今见他真的把这挂包挂在腰间,她的心中自然欢喜。

    杨帆和高青山几人到了近前勒住战马,薰儿立刻迎上去牵住了他的马缰绳,旁边还有好几位骑士,可她那两汪泉水般的眼睛却只看着杨帆,关切地问道:“杨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们答应了吗?”

    杨帆一偏腿从马上跃下来,笑道:“你当他们喜欢打仗吗?我身上带有圣旨,他们不能不信。我同他们说明缘由后,他们便原地扎营了,向我承诺只要你们不主动攻击,他们绝不动用一兵一卒,静候上锋命令。你就放心吧,黄景容外援已绝,如今就是一只瓮中之鳖!”

    杨帆笑着拍拍马颈,又对薰儿道:“两位土司何在?”

    听他提到孟折竹,薰儿脸上甜美的笑容消失了,低声答道:“山上派人乞降来了,他们正在接见文皓派来的使者。”

    “哦?”杨帆神色一动,道:“我去看看!”

    杨帆快步向薰期的大帐赶去,薰儿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脚下迟迟,终究没有跟上去。

    薰儿去河白寨子之前就知道父亲把她许给孟折竹了,当时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像她这样的出身、血统,未来的归路只有嫁去南诏或者吐蕃做王妃,或者成为某个权贵的夫人,再不然就是成为某个土司、头人的妻子。

    孟折竹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他的身份、地位都很高,乌蛮又不像南诏和吐蕃王室一样有那么多的规矩拘束着她,而且孟折竹的年龄也不大,如果嫁给其他权贵,很可能对方的年纪已经有四五旬了。

    最重要的是,孟折竹在姚州各大部落里享有盛名,是个出名的英雄,哪个少女不爱英雄?薰儿也是听说过他的大名的,所以,薰儿对父亲的决定没有意见,没有特别的欢喜,却也没有什么忧伤。

    可是谁知道她在河白寨子偏偏遇到了杨帆。其实她很清楚,她不可能嫁给杨帆,她是蛮族的公主,不可能去做一个汉官的妾,她的家族不会答应,杨帆也从未表现过对她的喜爱。

    然而,情不知所起,它就是发生了。

    薰儿自欺欺人地享受着偷偷喜欢一个男人的感觉,不愿去想结果,也不愿去想分离,可是有些事情是她回避不了的。望着杨帆的背影,她的心里空空的,怅然若失。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五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杨帆走到薰期的中军大帐附近时,就看到几个人正在蛮兵的押送下向大营外走去。

    杨帆看了他们一眼,从他们的衣着确认是山上文氏部落派来的人,知道信使已经离开,便不再着急了,他放缓了步子,慢慢走去。

    中军大帐的帘儿高挑着,杨帆走进去时,就看到薰期和孟折竹正坐在矮几后面,低声交谈着什么。一见杨帆进来,二人连忙起身,先向杨帆询问一番,得知朝廷兵马已经在原地驻扎,准备对姚州四大部落之战作壁上观时,这才放下心来。

    杨帆说完自己此番使命的完成情况之后,开口问道:“听说文皓和云轩派信使来了?他们想谈些什么?”

    薰期道:“他们是派人来议和的,他们说,文皓和云轩两家愿意向我乌白两族各赔偿山羊五百只、水牛一百头,以作为此番他们主动挑衅、引起战争的赔偿。同时,他们会向朝廷辞去姚州都督和姚州刺吏的官职,并愿与我乌白两族缔结兄弟之盟。”

    杨帆眉头一挑,微带讽意地笑道:“除了那五百只羊、一百头牛,其他都是虚的。这官他们辞也得辞,不辞也得辞,他们以为自己不请辞就还能干下去么?至于缔结兄弟之盟……呵呵,还有没有别的?对于黄景容,他们怎么说?”

    孟折竹冷笑道:“他们居然还妄想保住黄景容,毕竟这件事是他们合伙操办的,眼下吃点小亏不要紧,只要能保住黄景容,他们就等于在我们两族头上悬了一口刀,谁也说不准它什么时候会砍下来。”

    杨帆笑道:“折竹土司既然已经看清楚了这一点,想必是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了?”

    薰期沉声道:“不错!我们也针锋相对地提出了两条要求,一是他们要负责邀请姚州各部土司,当众向我乌白两族谢罪!二是,黄景容此人,必须死!否则,一切都没得谈!要么,他们主动献上黄景容的人头,要么,他们把人交出来!”

    孟折竹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人,他们是绝不会杀的,我担心他们连人都不会交。如果他们据山而守,死死拖着我们,拖到朝廷出面解围,凭着力保钦差这一条,不管这个钦差有没有罪、该不该死,他们都可以得到朝廷的青睐。”

    杨帆道:“所以,我们可以谈判,但攻山之势不可因此稍缓,反而要加强!我们要迫使他们在朝廷派人干预之前让步!两位土司,请马上派人追上他们的信使,告诉他们,朝廷的援军已经保持中立,他们已经没有外援,不投降的话,绝无第二条路可走!”

    薰期道:“你确定朝廷会派人来安抚调停,而不是再派兵马来?”

    杨帆道:“七成把握,够不够?”

    薰期还待思索,孟折竹已拍案而起:“有五成把握就值得一拼了!我去山前督战,只要把他们揍疼了!揍狠了,就不怕他瞎子进学堂(不认输)!”

    孟折竹说着,就像一头大牯牛似的,迈着咚咚咚的脚步冲了出去。

    ※※※※※※※※※※※※※※※※※※※※※山前喊杀声震天,震得文皓老宅的窗棂都一阵阵的颤抖。

    文皓在姚州作官,但他的部族不可能因为他做了官,便全部改变原来的生活,一下子变成城市居民,他们依旧生活在自己的寨子里,该种田的种田、该放牧的放牧、该打渔的打渔。

    如果这么发展下去,几代以后文皓的家族就会演变成一个真正的官宦家庭,失去对其麾下部落应有的影响,那些一连几辈子都代替文家管理这些山寨的头人就会成为山寨新的主人。

    嶲州的罗书道罗都督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但是现在文氏家族成为姚州都督一共才二十多年的时间,这期间还几经废立,所以他们的根本依旧在山里,在寨子里,还没有失去对部落的控制力。

    这座山寨就是文氏部落的总寨,常住人口三千多人,如今却拥进了两三万人。因为是比较大的寨子,所以地势并不险要,太险要的地方是不可能成为数千人的大部落聚居之地的,因为那样的地方生存环境太恶劣。

    一般情况下,人口众多的山寨拥有比较强的自保能力,也不需要选择那么险要的地方。像眼下这样数万兵马包围的情形并不常见,没有人因为居安思危,为了应付几百年才出现一次的这种大型战争,便全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住在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这一点,此刻恰恰成了山寨最大的软肋。山势不够险要,他们就无法借助地利构筑比较坚固的防御,四面八方都可以成为敌人进攻的方向。山寨周围郁郁葱葱的山林这时也成了敌人最好的掩体和随时可以取用的攻城材料。

    在这样的环境下,乌蛮白蛮那些惯于丛林作战的勇士如鱼得水,这里看不到寻常攻防战中人如蚁附的激烈场面,即便是正面战场上的厮杀,也只是文氏族人扼控住比较狭窄的山谷,与攻上来的白蛮、乌蛮族人肉搏。

    至于四面八方丛林之中那些蛮族单兵的冷箭袭扰,足以弄得寨子里草木皆兵,却几乎拿他们毫无办法。来自于外面的攻击倒也罢了,三万多人的吃喝又是个大问题,哪个山寨会储备这么多的军粮呢?

    而且他们是在攻打河白寨子的时候急急逃回来的,几乎没有携带几天的粮草,如今完全靠寨子里提供。粮草的问题根本无解,军心也无比地涣散。

    先前他已经在姚州主动撤退了一次,之后是借着朝廷援兵的威势才打回姚州,这一次久攻河白寨子不下,结果只是听说姚州失守、薰期追来,便又闻风逃回他的总寨。

    他的势力原本就不及白蛮,也不及乌蛮,这一来更是给大家造成了一种乌白两蛮不可战胜的感觉,而兵马困于总寨,他们不知道乌蛮和白蛮有没有分兵攻打隶属于他们的那些山寨,从那些寨子赶来的战士心悬家人,又怎能安心打仗?

    几天猛烈的攻击下来,寨子里有了大量的伤亡,总寨里好多人跟他沾亲带故,所以常常跑来哭儿子、哭丈夫,哭他的大侄子、二表弟,哭得文皓心烦意乱。

    这些问题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寨子里这几万兵卒还不都是他的兵,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是云轩的人马,云轩当初野心勃勃,文皓之所以下定决心完全是受了云轩的蛊惑,现在云轩却率先有了悔意,一再催促文皓遣使下山议和,就是他的主意。

    “烦!真是烦呐!”

    文皓重重地叹了口气,在轩厅下走来走去,脸上阴云密布,侍婢下人早就被他吓得溜出老远,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自找晦气。

    “文都督,咱们的使者回来了!”

    一棵缀满了青桔的果树枝叶一阵摇曳,云轩急匆匆闯了过来。

    这轩厅周围都植满了观赏性的花果树木,云轩放着道路不走,居然径直从果树下钻过来,可见其心情的迫切。

    文皓一抬头,就看见他派到山下的一名心腹小管家从碎石铺地的小径上急急走来。

    ※※※※※※※※※※※※※※※※※※※※※※※※※※黄景容自从到了山寨,吃的没胃口、住的也不习惯,尤其叫他肉疼的是,这一路敛来的财宝和那几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全都丢在了姚州城,如今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眼下乌蛮和白蛮把山寨围得水泄不通,口口声声说要取他性命,黄景容吓得坐立不安。一早他就听说文皓派人下山议和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个回信,黄景容坐不住了,便急急来找文皓询问消息。

    文皓倒没亏待他,到了山寨依旧把他当贵宾看待,他就住在文皓家的后宅里,绕过两条小径,穿过一丛果林,眼看赶到轩厅,忽听前方林木后面传出文皓气极败坏的一声大喝:“什么?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黄景容急忙放轻了脚步,悄悄凑过去,站在一道树墙后面,侧耳倾听,一俟听清文皓和云轩议论的内容,黄景容不禁惊得魂飞魄散。

    杨帆那个祸害已经制止了三州援军对山寨的援救;杨帆和嶲州刺史张柬之等多位朝廷官员已经上书朝廷弹劾他;薰期和孟折竹已遣使赴洛阳向天子请罪,并自陈造反缘由;薰期和孟折竹已提出议和条件,必须交出他黄景容的人头,否则一切没得商量。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一道道惊雷劈在黄景容的心头,劈得他失魂落魄。他紧紧抓住一根厅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支撑着不让自己的身子软下去,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文皓和云轩身上,但是接下来的一番对话,却让他更是心惊。

    “不可能!我怎么能这么做?邀请姚州各部土司,公开向薰期、孟折竹请罪,那也罢了,不过是威风扫地而已。反正取而代之的计划失败,我们这对难兄难弟做不得姚州最大的土司,也就当不成这都督和刺史了,便低低头也无妨。

    可是,献上黄景容的人头,这怎么可以?如果我们杀了黄景容,把他的人头交出去,我们就是背信弃义、卖友求生!我们丢的不再是面子,而是人心!从此以后,我们不要再指望有一个部落肯与我们联盟,我们在姚州将成为孤家寡人!”

    文皓脸色铁青,扭曲得非常可怕:“云兄,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你看不出薰期老贼这一招有多么阴险?如果我们这么做了,我们在姚州将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六章 狗急跳墙

    云轩的声音有种英雄迟暮的落寞:“文兄,我们还有得选择吗?”

    他颓然坐到石凳上,黯然道:“杨帆没死,朝廷一定会知道真相。你不用否认,你看看黄景容必欲置那杨帆于死地的态度,就知道此人只要活着,一定能坏了他的好事。朝廷知道真相,意味着什么?”

    他抬起头,望着文皓,绝望地道:“这也就意味着,你我已经没有倚仗,不会有援军来了,不会有人替</p>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