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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北野妖话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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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雨是件利民的大好事,沈小花曾忧心忡忡地对我说过不止一次:“天要是再不下雨,今年秋天的庄稼可就什么都收不上来了,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因此我倒是真的想他能求下雨来。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还能解了沈小花为了冬天的饥荒悄悄做的准备。

    踢海又烧了一道符,顿时一道炸雷在头顶响炸开,闪电在天边电蛇般乱窜,天边乌云滚滚而来,踢海得意大笑,一拍神案,案子上飞出了一道火光,裹着一道符飞上了天,这估计就是雨符,飞上去不久,乌云翻滚,竟是马上就要下雨的征兆,旁观的群众欢呼雀跃,张着手等着雨下来。

    可惜高兴地好像早了点,阴沉的天气只是支撑了片刻,就慢慢的又露出了太阳,再次出来的太阳报复似得火辣辣地晒,韩江复脸色铁青,踢海手忙脚乱地又鼓捣了一阵,也没能求下一丝雨下来,天上的太阳,就好似在讽刺他一般。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只有这二下子。

    韩江复脸色铁青甩手走了,副官善解人意地拿刺刀逼住了踢海。麻肩头拢二臂,捆了个实实在在。踢海见我也要走,急得在我身后跳着脚求我救他。副官骂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小先生怎么会救你,敢骗到督军大人的头上,就等着砍头吧。”

    好好的一场法事就这样草草结束了,韩江复的官声在青州府不很好,本想请人下场雨捞个爱民的名声,却被一再的破坏,心里一肚子气憋着,踢海不知死活的撞上了枪口,哪会有个好。

    这种事也用不着过堂,踢海直接就被下了大狱,韩江复恼恨的对我说道:“又是个骗子,小先生,这才十天,就来了三个骗子啊,难道我老韩不杀人,就当我好欺负不成。”

    我赫赫笑道:“韩督军何必说这样的气话,谁活腻了敢来手上有近八万人马的大将军身边讨野火。”

    韩江复说道:“那为什么这些上门的老道,开头个个牛逼烘烘,却没有一个能求下雨的。”

    “求雨,不是随便烧两张符救能成的,就像今天的踢海道人,也不能说是个骗子;只是他不懂顺应天时,自然是求不来的。”韩江复眼前一亮说道:“莫非小先生也会求雨不成吗?”

    我说道:“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不过青州府是我的家,眼看着数万百姓受苦,我怎么能安得了心,惟有勉力一试了。”这大义凌然的话我竟然说得如此顺溜。

    踢海被连夜提了出来,我要他用夺自五通庙的宝贝,画了几道风云雷电符,又要韩江复连夜用麻袋把沱河边龙王庙的龙王爷神像用麻袋裹了脑袋,搬出了庙门,明天先晒晒这个只享用祭祀不下雨昏庸的老龙。

    青州府的百姓看着裂着口子的田地发愁,这天黄昏,又一行人悄悄来了龙王庙前。

    韩江复早吩咐了手下,搭好神案,依然要踢海上台祈雨,踢海受了几天的苦,也不敢再说废话,乖乖地按了我的吩咐干活,我和小妖则站在台上冒充道童,韩江复这次没敢大肆声张,听我的吩咐一大早就来了坨河准备。青州府的百姓腻歪了当官的这套,也没人来瞧热闹,踢海战战兢兢的敲了第一声云板,烧了第一道符,我用心感受天气的变化。

    老龙王的神像暴晒了一天,远远的就觉得热,我看了好笑,晒他只是因着祭祀他的时候,沈小花下了大本钱,恼他光吃不干活,偶然一动才起的念头,再说了这年头,莫非还真的有龙王在不成。

    符咒上了天,搅动了天上的星云,一阵凉风从天边飞来,嗖嗖得越吹越大,被一再欺骗的韩江复无动于衷,这丝风儿是当不得雨的。

    我示意踢海烧第二道符,用那东西所画的符咒就是不凡,才一烧了,身子就觉得一阵清凉,代表着万民的愿望,最能招来天地的感应,果然乌云翻滚而来,惊雷连连,河边顿时就来了许多生出希望围观的百姓。

    来还是漫天红霞,一转眼就变得黑漆漆的,我对踢海吼道:“雨符,起。”

    踢海手忙脚乱,从桌上拿了一张道符,用剑尖挑了,张口喷火,烧上了天。

    耳边忽然传来咦地一声,虽然轻轻得,却吓出拉我一身冷汗。身体顿时僵硬。

    祈神台方圆几十丈空无一人,这么轻轻的一句话是谁在我耳边说的?那人轻笑一声说道:“别怕,你可是很有胆量的啊,敢叫人把我的神像放在外面暴晒。”

    踢海听他说完,神情就是一怔,我一着急犯了老毛病,结结巴巴地说道:“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般见识,费了半天的劲才说了了出来。踢海已经没有丝毫义气地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了。

    那人轻笑不已,罢了,喝了几杯酒睡过了头,没想道招来这个麻烦,我这就给你下雨,你要那个小道士别卖弄了,不过是睡了个觉,弄得天上都知道了。

    我俩忙道谢,就听见天上一声炸雷,突兀地下起了大雨。韩江复远远叫道:“小先生,下大雨了,你快下来,和我一起去龙王庙避一避吧。”

    我摆了摆手说道:“韩督军,我还有事处理,你自己去吧。”韩江复还想劝说,我接着说道:“要是现在不走,雨就要停了”吓得他急忙走了。

    那人现出了身形,却原来是一个老眼昏花的老者,抬脚就到了我的面前,踢海见雨下了,这个老头好似无害,恢复无赖的样子,对那老人说道:“盛传您老人家最是大方不过,不管事睡见着了就有好处,我们三个您看看可有什么好处给吗?”

    老头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对着我道:“可惜,可惜……”眼里满是惋惜,我笑道:“大老爷何必惋惜,我不觉得如今有什么不好。”

    老头眼睛一亮说道:“不错,不错,倒是我想多了。”顿了顿又说道:“多少年没和人说过话了,老头子有点糊涂,小子,我见你面相横纹暴起,灾祸就在面前的征兆,你千万小心着点吧。”说完,老头子蓦然没了踪迹,我恼恨的骂道:“你是老糊涂了,有这样说话的吗,张口就咒人不好。”

    踢海幸灾乐祸的说道:“嘿嘿,你可要真的小心着点,老神仙能感应天地,看到你的未来的。”话还没洛,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风响,急忙错身闪了开去,一颗巨大的柳树从我耳边飞过,如果躲得稍慢点,怕是要被砸成肉饼。

    踢海却像是知道是谁,仰头看天骂道:“死妖精,跟了道爷这几年,今天总算是忍不住动手了啊。低头掐算了半响说道:“不对啊,今天金星值日,破军临头,煞星四面围困,你还怎么敢现身?”说罢神气活现地双手摊开,嘴里喃喃自语,背上的松纹宝剑东扭西歪的划出一溜儿火星,诡异的按着古怪的轨迹乱斩。眼见着宝剑每飞斩一次,雨云就推开一线,不一会儿,半空中竟然隐隐露出好大一块的白影。

    我心中一动,抓着小妖的手冲上了天,雨打在身上,竟然十分的寒冷。小妖却焦躁不安,急声对我说道:小北山;是福州府的妖怪。我听了就是一怔;那个妖怪断了条腿,这几年就样好伤了,今天若是留不下来,以他来去如风的神通,以后可是会有大麻烦的。连忙对踢海说道:“快收了你的剑,这雨马上就要被你砍得散开了。用你的宝贝收了他”

    踢海无奈的收回了宝剑,踏罡布斗,又摸出了那个葫芦,左手托起葫芦,右手捏着道诀,一道青光从葫芦里飞出,灵活的在雨中穿行,空中传来一声惨呼:“痛啊,贼道士,我和你们不死不休。”说第一个字的时候还在不远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消失在了天边。我只觉得寒毛倒竖,妖怪走了如何是好。

    雨还在下,方才露出来的天,现在又被雨云填满,一个多时辰倾泻而下,沟满河平,韩江复兴奋地跑了出来,对我说道:“小先生,雨够了,雨下得够了。”

    踢海姘指往韩江复一指,几道粗大的雨注没头没脸地往他砸去,韩江复顿时被砸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我喉咙里发出几声干瘪的笑声,这个小气的道士选在这时发怨气倒是比较好的时候。

    踢海神气活现的又烧一道符上天,片刻间乌云退走,天空放晴,若不是满地的水,方才的那一场雨竟像是不曾发生过,韩江复笑容满面地对我说道:“小先生,你可是救了青州府数十万百姓啊。”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北野妖话

    青州府落了雨,一下子解去二个月的旱情,自然是喜坏了百姓,一时间韩江复耳边马屁如潮,听得老韩笑歪了一张长马脸,齐赞他是位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兴奋之余,韩江复对我许了重诺,以后只要我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见我谢他,韩江复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踢海难得还知道脸面,现在也不敢上街去招摇,因着青州府的百姓见了他,哭喊着叫活神仙,狂热地让他心虚,脸皮再厚也没有面目继续呆着。‘补天汤’药方给了我,他倒是放松了心情,直嚷着要回福州看看小花观的别院。他去得潇洒,乌乔眼圈却红了,见我满脸惊疑得看她,不由面上一红,心虚地解释道:“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一无是处,可对人却是非常好的,是个重诺守信的好人……我犹盯着她不放,脸蛋似乎一红回味过来怒道:就只是这样了,你乱想什么呢。我‘哦’了一声说道:“我什么也没说啊,你解释个什么劲。”

    乌乔气得脸色铁青,转头拿黄泉出气,我正色说道:“踢海看似浪荡不羁,其实早已经勘透了世情,你还是专心自己的修炼才是真的,都已经成了鬼仙,不要胡思乱想那些个有的没的。”

    乌乔拧着脖子申辩道:“哼,谁胡思乱想了,要我修炼,还不是等我成了鬼仙,你就会多了个害人的帮手,我不管了,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我一个女子是一定不去的。”

    黄泉千年怨妇般幽怨地说道:“哎,男人、女人就是不一样,做了鬼还这样,想当初你就偏心,现在做得更明显了,我要是敢说这样的话,恐怕你就要恼得马上就支起油锅炸我了,做鬼好失败,死了那么多年还受这样洋罪。”

    光阴似箭,日月穿梭,又是一年春来到,正月十五韩江复邀我去府城看花灯,沈小花关心城里的生意,张三儿要看热闹,一家子索性都去,酒楼里反正有现成的客房,如今沈小花控制着青州府八成的粮食生意,家财更是多得让刘氏和张三儿麻木了,刘氏嘴里直念阿弥陀佛,称赞沈小花能干,张家找了能干媳妇。张三儿除了偶尔的偷腥,见了沈小花有些抬不起头之外,一切好像都在朝好的方面走。

    韩江复非要请我们全家去他的衙门吃广东厨子的大餐,刘氏一个北方的大娘,实在受不了南方人吃猫吃蛇吃老鼠,打死也不愿意去,沈小花笑着随了她,只带了我和张三儿去赴宴,小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想是也要参加,我实在不能离开他,硬着头皮带她见了沈小花,两夫妻起初见了吓了个半死,我解释了半天,他们才慢慢的回过神,怜悯小妖无辜枉死,任由他整天随着我疯。

    韩江复似乎和沈小花很熟悉,打过了招呼,对张三儿笑道:“小叔叔,你可是好福气啊,娶了小婶子这样的好管家,又有小先生这样的能干儿子,青州府看似平静,其实水深着呢,我知道你不惹事,可有些不该做的还是少做的好。”张三儿尴尬地干笑两声,对着青州府城的大将军,他总是有低人一头得感觉。韩江复坚持叫他们小叔叔、小婶子,他还真的不敢就以小叔叔的身份自居,沈小花纠正了几次无果只得随他叫去,张三儿却对这个称呼过敏,韩江复偏又恭敬的很每次见了都要这样称呼,他的身子就不自矜的哆嗦,几年多了还是不自然。这个便宜的比自己还老的大侄子总有莫名的敬畏。

    酒席上,菜色丰盛,韩江复想是很花了一番心思,和沈小花谈笑风生,有金掌柜在,我家的举动无不在他的掌握里,两人不停谈着生意上的问题,我思忖道:“韩江复头脑清晰,这样的人即使不当兵去做生意的话,也一定能做出一番局面”。

    张三儿插不上一句,呆呆地闷头吃菜,他其实不想来这,可是又想在青州府的百姓面前炫耀,硬着头皮来了,对着韩江复却又拘谨,吃顿饭简直就是活受罪。沈小花心细如发,照顾丈夫的感受,不停给他夹菜。韩江复的家眷都在北京,见状感慨地说道:“还是你们好啊,一家子平安地在一起。”沈小花知道带兵的将领都是这样,举了酒杯说道:“督军大人,喝酒,等到天下太平了,你们也就能在一起了。”韩江复喃喃道:“天下太平,呵呵,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这一天。”

    酒宴完毕,沈小花打发我和张三儿在院子里闲逛,她和韩江复有话要说,我虽然不管生意上的事,可也怕她吃亏,支开了张三儿,和小妖念了隐身咒,听他们要说些什么。m4xs.com

    韩江复粗豪的声音说道:“小婶子,今年青州府的生意亏得有你撑起来,才没出什么乱子,整个山东境,就属咱们青州府做的是最好的了,这都是小婶子你的功劳,我可是要好好谢你的。”

    沈小花嫣然一笑道:“督军大人,这是哪里话来,小婶子这个称呼小女子可不敢当,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就因着我六岁的儿子,非得这样叫我。这几年要不是督军的暗中帮忙,小花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挑得起这么重的担子,要说谢,还是小花应该谢你才对呢,您看过年了,小花小心经营,侥幸赢了三十万两银子,今天斗胆拿来这十五万两银票,我也知道督军清明的很,这些只是聊表谢意,督军可一定要收下才是。”

    韩江复像被火烫了一般说道:“小婶子,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派了几个当兵的吓吓人罢了,也没出什么力,这些也都是我该做的,怎么敢拿你的银子,不行,你还是赶紧收回去吧。”

    沈小花轻声细语的劝道:“督军,你今天要是不收,小花明年哪里还敢再来劳烦你,做人要饮水思源,这几年我张家不过才开始接触生意,一年就有这样的赚头,若是没有你打理帮忙,我哪有这个本事,我看你手下也有这么多人手,这么多张嘴落在你身上,如今的局势又动荡,军饷也不见得能准时到,只当我谢谢手下办事的兄弟,您看好吗?今天要是不收,小花以后想请你帮忙,怎能说得出口呢。”

    韩江复啐了一口说道:“那帮兔崽子,他们能给您老帮忙,那是他们的福分,小婶子,您的钱我可不敢收啊,我这么做,其实是北京有人说了话的,你只管做好生意就好,钱的事可别再提了,我要是敢收您的银子,捅出去马上就完蛋了。”

    沈小花奇道:“北京,怎么会有人关照我,督军,您是不是搞错了人?”

    韩江复呵呵笑道:“那怎么会,青州府的‘小先生’可是就只有一个呢。”

    “小先生,小丑儿,说的难道是他?为什么你会因着他而来关照我张家?”

    韩江复还要往下说,情急之下,我怕他再说出什么来,忙施了个噤声咒,他大张着嘴说不出来,看着半空中着急地摇头,等我解了咒,他哪里还愿意提这个话题,最终一头雾水的沈小花硬是留了一万两银票下来,自言自语道:“小先生,小丑儿?这怎么会,我的孩子那么小,几乎不怎么出梨花村,怎么北京也会有人专门关照?”

    等她走了,我现了身形,恼恨的埋怨道:“韩督军,你做的好事。”韩江复毫无做错事的觉悟,耸了耸肩说道:“小先生,我要是不打你的旗号,小婶子恐怕还在逼着我收下银子呢。”

    胆战心惊的回到了酒楼,沈小花正满脸堆笑对刘氏说着什么,见我进来,脸色一板说道:“你总算还知道回来,给我死进来。”刘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沈小花说道:“花啊,莫非小丑儿闯了什么祸,咱家孩子胆子小,你别给吓坏了他。”张三儿却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自顾上了楼去。

    沈小花关了房门冷笑道:“能让青州府的大将军害怕的小先生也会胆子小,嘿嘿,想不到我沈小花的儿子这么本事,才只有七岁就在青州府大名鼎鼎了,好啊,好啊。”

    对了这最关心的我的人,我一时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转念想道这事反正她早晚会知道,还不如早点说了。福州府的事情早已经是过眼云烟,我就把过程大约说了说,沈小花听完紧张的很,一指头戳在我的脑门,恼恨地骂道:“我当时也觉得奇怪,那个大官好的有些过分,你这死小子啊,出了事有我和你爹扛着呢,你逞地什么能,怎么能不声不响的自己蛮干,你要是出了事,我还能活吗?”

    我心里说道:“靠你们我回得来吗?”皮着脸对沈小花说道:“娘啊,你看我这不是也没事吗?

    我的来历本来就古怪,沈小花是我娘,自然知道我的神异,古怪的看了我半天才说道:“早先我就应该知道了,你才三岁就能从福州府自己回来,那送你回来得人感觉也不对,当时只顾着高兴也没多想,也好,你要是真的那么厉害,咱家可就不怕谁了,你实话跟娘说,今年做生意我一直纳闷,怎么就能这样顺风顺水,是不是你在背后偷偷帮着娘去做的。”

    我严正的说道:“我不帮自己的娘那还去帮谁,有我在,咱家本来就不怕谁。”

    沈小花开怀大笑道:“儿啊,娘最近的烦心事儿多了去了,你能不能帮着娘解决解决。”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北野妖话

    妖最近经常自己出去三更半夜才回来,也不知道去做了些什么,冷眼旁观最近好像开朗许多,甚至能经常主动和我交流,这是个好兆头,梨花村就这么点大,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便任由他每天出去疯。

    刘氏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老了,开始念旧,嘴里总唠叨着同辈的二爷爷的好,她对了张三儿说,张三儿讥讽道:“娘,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咱们的了。”说完转身自顾走了。

    刘氏在他身后骂道:“忘恩负义的死小子啊你,你出生的时候,可还是你叔叔给你找的接生婆呢……”她又对了沈小花唠叨,沈小花笑着安慰道:“娘啊,您就放心吧,我早就吩咐人照抚他们一家,您要是愿意,我这就派人把他们请来,和你唠唠您看可好吗?”

    刘氏瞻前顾后地说道:“还是算了,你二婶那个人,恨人有笑人无的,不是个好人,我不想见着她,她家那几个孩子,一个个傻呆呆的,和我也说不来……”

    沈小花笑笑说道:“娘,您看吧,要是哪天您想见二叔了就跟我说,我派人请他来。”

    刘氏老怀安慰呵呵笑道:“花啊,还是你想得周到。”

    二爷爷张孝友是个极其无趣而又胆小怕事的人,当初他的媳妇若不是刘氏张罗,怕是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成亲,可惜楚惠野蛮不讲道理,进了门后,见刘氏孤儿寡母,唯恐沾上了甩不脱,连喝带骂严禁男人接济张三娘俩,天寒日冷,张三儿上门借粮,楚惠甩了门走了出去,张孝友冷漠的看了看张三儿转向了一旁,吧嗒吧嗒得吸烟,眼皮子也没抬起来,张三儿痛哭一场,和了刘氏冒着风雪下了河,命几乎搭在了梨花河,从此两家形同陌路,再没来往。

    老大家发了,张孝友却过不下去了,唯唯诺诺的上门,被刘氏痛骂了回去,沈小花偷偷接济了他们,却一直不敢要刘氏知道,果然时间久了,刘氏选择性的忘记了他们的不好,只记着他们的好,沈小花的安排这才见了效。

    张孝友穿地破破烂烂的上了门,这显然是楚惠的手笔,果然刘氏见了心疼得很,里外全给换新的,又叫我来给他磕了头,张孝友显然是听了外面关于我凶恶的传言,慌忙拦住,我就势不再磕,刘氏骂了声不懂事的小东西。眼里却满是疼爱。

    两人相对,张孝友有些尴尬,嘴巴张了几张,说道:“嫂子,我不是人,我不应该啊……”刘氏大方的摆了摆手说道:“老二,过去的就过去吧,老二啊,有句老话说的好,‘宁欺老来有,不欺少年无’,风水轮转,谁又能看得清以后会怎么样呢,我不怪你,你也是一大家子要养”

    张孝友和我爷爷张老大是叔伯兄弟,张家人丁历来不旺,这一辈就只有兄弟俩,可惜还成了陌路。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诺大的家业,张孝友口气里满是羡慕,称赞我娘沈小花能干,说外面都在传:“咱们家要是没有三儿媳妇,现在恐怕还是穷鬼一个呢。”

    我心里一怔心说:“这是什么二老爷啊,怎么没事就来挑拨离间。”当即就沉下了脸。刘氏察觉到了笑道:“可不是吗,真得亏了小花,要是靠我们娘俩,还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样子。”

    二爷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叹口气说道:“唉,这么大的家业,才只有一个孩子,这怎么行,嫂子,你还不知道吧,咱家媳妇争气的很,已经替咱家生了三个大小子,嫂子,你看不然就要三儿过继一个过来?”

    我顿时毛骨悚然,这什么人呢,要是你真敢这样撩是非,我不介意晚上派小妖去和你亲近亲近。亏得刘氏还精明,说道:“不用了,咱家三儿年纪还小,多要几个小孙儿还不是容易的很。再等等看,咱家不是已经有了小丑儿了,不急。”

    张孝友悻悻不已,刘氏察觉到我的不满,随便说了几句,就要他带了一包东西回去,临走二爷还殷殷说道:“嫂子,家里的那几个小犊子你什么时候要,都能马上送来。”

    刘氏嘴里说不急,张孝友一走,她马上愁眉苦脸,我知道她的心思,人是复杂的动物,俗话说:“人争一口气。”全因着种种**活着,刘氏如今志得意满,唯一的遗憾就是孙子太少,眼看着家业一天天的膨胀,不用她计较家计,便转移了目标,目前的重中之重就是张家开枝散叶的事,人丁不旺,被二爷点中了心事,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纵然家财万贯又如何,还不是矮着那些子孙满堂的人一头。

    我不能理解她的想法,转身去玩自己的。刘氏其实也知道,当初生我的时候,闹得差点要了一家人的命,至今想起来,犹有余悸,事后又去请教了玉帝庙的和尚和神婆,知道自己很难有可能再有小孙子,着实不甘心,偷偷请教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妖又到了很晚才回来,飘进了我给他准备的小房子里,我瞪着眼睛看着屋顶的天花发呆,小妖进了我的屋子,叫了一声,见我不理他,就上来使劲挠我,他如今终于和正常人差不多了,我恶声恶气地问道:“干什么?”

    妖说道:“小北山,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呢?”

    我惊疑地看着他道:“小妖,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和我哪需要那么多客气。”

    妖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是个成亲几年的小媳妇彩云,彩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烧饭,伺候公婆,照顾家里的牲畜,然后洗衣烧饭,公婆脾气刁钻,动辄拳打脚踢,男人木衲寡言少语,不知道痛惜,彩云见了公婆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囫囵话说不上来一句,没事的时候就在梨花河边看着流动的河水发呆,小妖最喜欢在水边留恋,天天见她这个样子,不知为什么觉得非常亲近,他的胆子小,不怎么习惯于人相处,倒是对一向不说话的彩云好奇起来,慢慢地两个人聊了上来。

    妖哪知道人情世故,除了听彩云幽幽说话,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彩云的公公婆婆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小妖就想着我能不能去帮彩云一把,想办法救她一救。我听完不由苦笑,小妖,难道你想要我去暴打彩云的婆家人一顿不成,清官难断家务事,外人怎么插手人家的家务。不过这是小妖第一次求我,我总想着小妖能像普通人一样,这倒是个比较好的契机,因此决定去看看。

    妖也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同,并没有在彩云面前露出什么破绽,聊完了,偷偷地跟在她后面回家几次,见她家人对她非打即骂,义愤填膺,几乎出手杀了他们,可终于没有动手,这才想起来找我。

    彩云家就在隔壁的村子,去了我才知道,原来竟是封老黑换亲的儿媳妇,才几年不见,本来花朵般的彩云老的不成样子,我隐了身随了彩云回家,晚玉娘劈头就是一顿大骂:“光抱窝不下蛋的东西,去哪浪了不着家,你想饿死我们呢。”天可怜见,彩云的胳膊上挎着一篮子衣服。

    我见了晚玉娘的这副模样,不觉感概,这么一个善良的女人,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封老黑不知道在哪灌了马尿回来,指着晚玉娘就是一通骂,晚玉娘委屈的东看西看,见着狗蛋在一边哆嗦闪闪,把气撒在了儿子身上,狗蛋拽过来彩云就是一顿老拳,晚玉娘在一旁添油加醋,要儿子打得再狠一点。我拉着小妖的手,只觉得他身体颤抖,连忙拍了拍,稳定了他的情绪。

    彩云默默忍受,等得狗蛋的手累了,她颤抖着进去收拾饭菜,我见她步履蹒跚,不觉心寒,拽了小妖遁走,小妖的脸蛋铁青,全身颤抖不已,我呵斥道:“你干什么,杀了他们啊,你杀了他们,彩云还能活吗?怎么不动动脑子。”

    妖生气的说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欺负彩云姐吧。”

    我哼了一声说道:“这还不容易,你明天跟她说,就说我家缺一个帮佣的下人,我给她三倍的工钱,这样的家,可不就是缺钱嘛,有了我娘的照抚,我看他们还敢欺负她。”

    妖惊诧的问道:“这样子就行了?“

    我笑道:“可不就行了,你要是不信,现在就试着去说说看。“小妖听我说完,立刻就不见了人影,第二天一早,彩云就上了门,家人得了我的话,早就安排好了,到了晚上,我要小妖偷偷跟着彩云回家,晚玉娘问了,果然和彩云说的一样,不觉念了句阿弥陀佛,说道:“媳妇你歇着,今天娘来做饭”。

    彩云来了我家,见小妖整天围着她转,担心的问道:“小妖,你怎么天天不干活,东家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妖张着嘴不知道怎么接话,我闲极无聊,说道:“小妖是我们家的宝贝,他不用干活的。”彩云见是我,低头叫了声小少爷,埋头干活。小妖则是颠颠地跟着去了。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北野妖话

    二老爷最近来得很频繁,一个老人鬼鬼祟祟的德性,让我很看不惯,他来了就和刘氏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我懒得打听,一定又是那些个婆婆妈妈的事;没过几天竟然看见邻村的媒婆堂皇地成了刘氏的座上客,不觉惊诧,他们俩到底是要做什么?

    家大了,难免生出很多是非。邱波的脾气还是那么冲,这几天总是给我脸色看,脸色铁青对我却又欲言又止,我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事就说,干吗弄出一副爹死娘嫁人的样子,要给谁看哪。”

    邱波头上青筋直冒,终于爆发;指着我的头骂道:“张北山,你们一家子不是好人。”

    我莫名其妙说道:你发什么疯。邱波头上青筋直冒,哆嗦着说道:“少在我面前装,你奶奶不是正在给你爹四处托人买个小妾,啊呸,也不想想,你们家要不是少奶奶,怎么能到现在,一家子全都是自私自利,不识好歹得人,当初我怎么瞎了眼。”

    联着二老爷的古怪一霎那间明了,他不上门也没这么多是非,这才几天就生出这么多妖蛾子,要是再过段时间,天不都得被他弄塌了。阴沉着脸半天不理会喋喋不休地邱波。好半天他骂得累了,才愤愤地住了口,头转到一边不愿意理我。

    金掌柜向我汇报这几个月的生意,他确实很本事,才几年的时间,张家稳稳地成了青州府商家的老大,我似听似不听的静静看着他的头顶,金掌柜被我盯得头顶微微冒汗;他越是能干,我越是顾忌,沈小花曾经试图把他手上的工作收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张家的生意若是离了他,根本就转不动,不得已只好罢了手。

    金掌柜汇报完了工作,并不离开,见他像是有话要说,我不耐烦地问道:“今天都是怎么了,有话就说,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金掌柜老脸似乎红了一红,仔细斟酌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东家,不是我多事,少奶奶这阵子心情不好,不知道您有没有留意?”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点,不要拐弯抹角。”

    “听说老太太放出话来,要全青州府的媒婆帮少爷找几个能生养的女人……”金掌柜边说边看着我的脸色。

    我板着脸说道:“做好你自己的事,东家的事少管。”对他我一直敬而远之的客气,金掌柜没想到我会把不高兴做在了当面,呆了一呆,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少爷,我去忙了。”,我坐在房里陷入了沉思。金掌柜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样做是想要表现出忠心护主的样子?哼,以为这样就能换来信任。你倒也能受得了。

    沈小花早就吩咐人给我准备了平时最喜欢的吃食,坐在太师椅上静静的等我,我走过来叫了声娘,她笑着拉了我的手嘘寒问暖。瞬间我定下了主意,一定不让人欺到她的身上。不让她难受,不管是谁。

    连夜回了梨花村,招来刘氏一阵埋怨,我嬉皮笑脸地对她说道:“奶奶,我想你了,晚一点见你都不行。不怪别人。”

    刘氏被哄得晕头转向,连声说道:“乖孙子,你真是奶奶的心尖儿。”

    人老觉少,刘氏慈祥地非要看着我睡觉不可,我忽然大睁着眼睛问道:“奶奶,最近是不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刘氏惊疑的说道:“乖孙子,这话从哪来的?”

    我又问道:“奶奶,最近二老爷来的很勤啊。”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问题,刘氏糊里糊涂问我道:“乖孙子,你这是怎么了,嫌弃你二老爷了?要知道,和咱家一心的还得是自家人啊;”

    一心,一心谋家产才是吧。我不由心里一阵翻腾,一直处在底层的刘氏角色到如今还没转换过来,别人随便说两句好话,就引为知己,恨不得掏心掏肺,二爷爷,你还真当我们还是当初孤儿寡母软弱可欺啊。

    张孝友的家在梨花村的东头,不大的一个村子,再怎么不来往,我还是知道在哪,趁着天黑悄悄地摸了过去,想是才吃了晚饭,楚惠高声吩咐姑娘收拾完了赶紧去歇着,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干活,我从没有像厌恶她一样厌恶过任何人,那一双眼睛带着恨人不死的狠毒,看谁都觉得人家亏欠自己的,如今五十多岁,胖胖的一个老太太,浑身散发着不可以亲近的气息,不耐烦地推开了在身边吵闹的孙子,恼恨地骂:“千刀万剐的鳖孙,就知道闹我,不知道干了一天活,累地要死啊,老大家的,你死哪去了,还不快来领走。”

    嘴里念着咒,我隐在黑暗里,不露一丝影迹。二爷爷吧嗒吧嗒的抽着老烟袋,对眼前的情形视若无睹,大媳妇蹑手蹑脚地走来,收拾走了残羹冷炙,在外面大声呼唤儿子,小家伙还只有三二岁,哪会懂事,蹬着脚不愿走。看着这一家子冷漠的人实在生不出血脉相连的感觉。

    楚惠恶声恶气地问道:“老不死的,去了大户家那么多趟,也没沾着什么实在的油水,我呸,你整天说那女人拿你当兄弟,要是真拿你当兄弟,怎么不给你万儿八千两银子给咱家应应急,我早说过,那女人就不是个好货,你非要拿热脸去贴冷**,真是活该啊。”

    懦弱的二老爷看着她,身子不由缩了又缩,唯唯诺诺说道:“小庄他娘,你也是做了奶奶的人,怎么就不会说话呢,咱家这几年要不是嫂子帮衬,怎么能过得下去,你当嫂子傻啊,才开始上门就给咱银子,他们的钱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楚惠火冒三丈,没头没脸的一通大骂,说道:“你这没用的男人,外面都说她家的银子是从老宅的院子里挖出来的,你难道是小老婆生的,老宅的银子也没你的份。”

    二老爷的身子更加的低,声音几乎不能听见:“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家银子的来历,妖怪的钱你也敢打主意啊。”

    楚惠呸了一声骂道:“人家说啥你是啥,你傻啊你,还不是她怕咱家要分,才编出来的瞎话,妖怪给的银子,我呸,那大脚女人怎么不说是她自己屙出来的。”

    我生性恬淡,听了这莫名其妙的混账言论也不由怒火中烧,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好吧,妖怪的钱你既然说大话也敢拿,我今天晚上就给你送来,看你是不是真的敢要。

    楚惠性子暴躁的骂了所有的人,媳妇鬼一般地端来了洗脚水,伺候她洗完了病态的三寸小脚,站起来踢翻了脚盆,悻悻地坐了又说道:“那么多钱,她一下子吞了,也不怕天打雷劈,狗日的老天爷不长眼哪,对了,我让你说过继一个小子给张三那那鳖孙的事咋样了?”

    二爷爷磕了磕老烟袋,无奈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轮到咱们,不要说三儿有了儿子,就是没有,他还年轻,总会生的,也不可能要咱家的孙子过继过去。”

    老大媳妇听公婆说过继一个小子给叔伯兄弟,就是一怔,这家的三个小子都是她生得,想是事先没得着消息,突兀地问道:“公公,婆婆,你们要把咱家孩子过继给别人?”

    楚惠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来,可怜媳妇还不敢躲,硬生生受了,楚惠骂骂咧咧道:“反了天了,我在说话你也敢插嘴,你给我听着,这个家只要有我活着,你就得给我乖乖的受着,想当家作主,除非我死了。”

    媳妇抽泣着慢慢的走开,二老爷说道:“他娘,你这是干啥,媳妇来咱家也好几年了,你怎么就不能留点脸面。”

    楚惠哼道:“我这可都是跟你娘学的,小贱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从前你娘就是天天当初天天这样骂我的。”

    我的家一直和和美美,虽然偶尔也有摩擦,却从没有这么阴暗,这种事在村子里并不少见,我却是第一次看到,顿时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耻。

    老两口吹了灯歇息去了,媳妇去了后院,点了油灯,推起了石磨,静静地梨花村除了媳妇累得实在不行偶然发出的叹息,再没有别的声响。我拉了小妖身子一扭,融入黑暗不见了身影。

    楚惠一个人睡在里屋,常说心眼多的人睡觉不踏实,她果然辗转难眠,小妖对着她的鼻子幽幽送了一口青气,不一会儿就发出了酣睡的呼噜,我双手在脑门一按,数着她的呼吸,掌握了她的节奏,缓缓把她带入了梦里。

    她的梦阴暗潮湿,冰冷异常,梦里的场景是一个冰冷的夜里,除了她的呼吸,寂静的没有一丝的声响,远处趴地一声,亮起了两盏绿油油的灯,这两盏灯忽明忽暗,由远及近。我嫌她的梦压抑难忍,双手略拍了拍,顷刻变成了白天,寒冷的环境却没有办法改变。楚惠蜷缩在一条破旧的小船上,幽幽地飘在河面上,河面行走着无数白衣看不清面目的女鬼,间或跃在空中飞来飞去,楚惠见了浑身发抖,女鬼们对两岸的行人不停的招手,只要被招着的就掉进河里,楚惠毛骨悚然,拼命划船,两盏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巨大的蟾蜍,只露着脑袋在水面上,死死的盯着楚惠的小船不放,张着嘴等她自己送进来。楚惠吓得浑身颤抖,小船一斜,人落入了河里,不想河里密密麻麻都是蛇,见她落水,一起扑了过来,楚惠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叫声,满头大汗坐了起来。

    妖问我道:“小北山,你吓唬这女人做什么?”

    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道:“我不吓她,难道还杀了她不成?今天就当给她一个教训,有我在,她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何况我还在她脑子里印了这么一个梦魇,一个月里天天上演,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她是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坏水。”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北野妖话

    外人眼中,沈小花和张三儿是一对恩爱夫妻,别人家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都是家常便饭,他们两夫妻客气地生分。沈小花虽然能干,却能顾及张三儿的感受,刘氏没看到危机,每每叹息道:“三儿,你真是个有福的人,找了小花当媳妇,事事帮你做,事事让着你,咱老张家也不知道哪辈子积了大德,落到了你的头上哦,连带着娘也跟着享福。”

    人是灯下黑,说别人的时候无不是清楚明白,轮到自己时却又是一番景象。刘氏被二老爷的一番话引发了她多年来的心病,陷入了自哀自怜之中,可不是嘛,虽然咱有钱有势,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你人丁不旺啊,三代单传不是一个好词,因此愈加羡慕村里人儿孙绕膝,看看身边才只有一个孙子,偏偏又是个怪胎,不怎么亲近老人,不能不让她生出遗憾的感觉。

    方才的话是对彩云说的,彩云虽说是才来几天,不知怎的就成了刘氏倾诉心事的人,常常被她强拽着拉家常,彩云不善于言辞,看人有些怯生生地,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刘氏,只是淡淡地听着,不发表意见,刘氏本不是个需要别人劝解的人,她只想发泄下心中的怨气。

    二老爷过了好几天才上门,一坐下来就唉声叹气,刘氏忙问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楚惠,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每天动不动就惊出一身冷汗,昏昏沉沉地几天没吃饭了。”

    “有没有找大夫看看?”听了是楚惠,刘氏莫名一喜,假意劝慰。

    “大夫都说是寒暑不调,开了药喝了几天也都没用,天天吓得不敢睡觉,闭眼就做噩梦,人快要吓傻了。”

    刘氏说道:“不然我帮你请几个城里的大夫来看看。”二老爷支支吾吾的说道:“城里的大夫,那多贵啊……”刘氏甩了甩手说道:“你别管了,我这就叫派人开车去请来。”

    在一旁偷听的我不由冷笑:“要是那么容易好,还叫什么梦魇。谁叫你不安好心来的。当我们还是以前好欺负,我虽然不是天,却能让你报应报应就在眼前。”

    这个插曲过去了,我便不放在心上。因着我忽然被沈小花招到了城里。

    沈二这阵子赖在城里不回梨花村了,这个败落的纨绔,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人事却干不了一件,帐房里的账目被他弄得一塌糊涂,刘氏难免有微词,沈小花恨铁不成钢,她持身甚正,自己从没被人说过闲话,这个不长进的叔叔,让她丢尽了面子,毕竟是她沈家的娘家人,偷偷地骂了几次,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不了几天便故态复萌。沈二的媳妇是当地的,贤良贤惠,性子软弱的很,哪里弄得住沈二这个老不正经的野马。经常在沈小花面前悄悄流泪,沈小花心疼婶子,怨恨叔叔,娘家的事让她烦不胜烦。

    沈小花亲手弄了几个小菜,陪着我吃,吃着吃着就流下了眼泪,我慌了手脚,忙问道:“娘啊,你这是怎么了?”

    沈小花说道:“乖儿子,娘对着你,才最放松啊,你自己吃,娘只看着就好。”看着眼前忙得憔悴的沈小花,我不觉一怔,她才二十五岁,怎么几天没注意,就老了这许多。

    扔掉了手里的筷子,急切的说道:“娘,不要在拿我当小孩,你也知道我的,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一定帮你办好。”

    沈小花见我说的郑重,不觉一愣,我继续说道:“娘,你知道我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前几年怕你担心,我只能偷偷帮你做事,如今长大了几岁,再也不能要你受半点委屈,我的娘应该是每天都快活的。”

    沈小花一把抱住了我,眼泪直流,哽咽着说道:“我的儿,你最知道娘的心……“

    我帮她擦了眼泪寒声说道:“娘,让你不快活的,我一定让他更加不快活,以前怕你担心不敢要你知道,如今你有什么麻烦就交给我,我要他们看看,梨花村张家,是不能够惹得。”

    沈小花松开了我擦掉眼泪笑道:“好儿子,我知道你能干,当初你怕娘吃亏镇不住场面,找了韩江复这个靠山,娘在生意上有他看着,一直顺风顺水,外人的亏可是一点也没吃。”

    外人的亏没吃,那不就是家里人的委屈。“娘,家里不就是奶奶要给爹纳妾;二姥爷是个二流子;爹放荡无羁吗,你拿他们没办法,我却下得去手,你只要愿意,我保证吓得他们再不敢要你不痛快。”

    沈小花不愉地说道:“子不言父非,你怎么能老说你爹的不是,家里都是你的长辈,你不能胡来,你爹再怎么不好,也是给了你命的爹,以后不许这么说他。你奶奶看咱家只你一个孙子,她也是为咱家开枝散叶做的打算,没什么不对,你就不要管了;

    看她眼圈发红,我急忙岔开话题问道:“娘,你这次叫我来,有什么事?”沈小花叹了口气:“你二姥爷,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到现在活的还是不明不白,沈家但凡有一个人在,我也不能容他,他自己坏也就罢了,还带累你爹,真是气死我了。”

    狗改不了吃屎,沈二来了青州府还能有什么好事,如今张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连带着他水涨船高,春秧街的窑姐儿见了他,眼里无不是流出了蜜,沈二得意地想到:“亏我聪明,每次来都拉着侄女婿。”哼着小曲儿,日子很惬意啊。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沈小花的影子,又闪过韩江复那蛮不讲理的脸,他踉跄了一下,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埋怨道:“作死,老子及时行乐,想他们干嘛”

    窑子里办完了事,沈二爷今天少见的没有留宿,夜风吹在身上,爽快的很,嗯,如今虽说这个家不是沈家的,可小花这丫头不敢管自己,亲家母不管事,虽然天天不给好脸色看,那有什么关系,吃几个白眼,日子过得好的不得了,这买卖,值。眠花宿柳之后,还有不要钱的客栈住着,好吃好喝伺候着,神仙般的日子啊,老子的命就是好啊。

    正在胡思乱想,走过来一个青州府的青皮浑浑,沈二认识,那混混叫大狗子。大狗子远远地就惊天动地叫了起来,二老爷,我的二老爷哎,小的我不是做梦吧,今天那么有福,居然碰着您老人家。

    沈二没好气地骂道:“你这驴日的小犊子,又憋什么坏水,想害你二老爷呢?“

    大狗子泼天价的叫屈道:“我的二老爷,小的怎么敢在您这位真神面前捣鬼,这不是兄弟几个得了几个小钱,想请您老人家赏个脸,给兄弟们指条发财的门路不是。

    沈二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子最坏,哪会有这样的好心。”大狗子陪着笑脸说道:“我的二老爷,兄弟们就在前面的酒楼子里,你放心,咱们没敢去您家,怕碰着少奶奶不是。”

    沈二骨子里是个泼皮无赖,虽然知道这些人有奶便是娘,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自自然然就走到了一起,如今沈小花在青州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些人看着眼红心热,曾起过心思,只可惜地痞怎么能比得上领军的大将军,才动了心思,就接连被打了几次,随后慢慢的明白,感情这家不是他们吃得下的,只得收了心,再一旁狠狠看着。恰恰又出了沈二这个老不正经的混混,还不立马上前巴结。

    见大狗子带自己往烟馆走,沈二下意识地一出溜,这东西他哪敢碰,沈小花要是知道了那还不打断他的腿,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东西我是不沾的。”大狗子的脸慢慢地鄙夷:“二老爷,你还真是个没卵泡的软蛋,咱们只是要你来这吃顿饭,就把你吓成这样,怪不得人说你是有贼心没贼胆的窝囊废哩。”

    沈二哪吃得了这无赖的激将,一拍大狗子的脑袋说道:“你这狗日的憋孙,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什么没见过,不过去个大烟馆有啥大不了的。”

    两人嬉笑着走了进去,里面立刻涌出来一群人,簇拥着沈二就往里走,七嘴八舌的说道:“二老爷,可想死我们了。”

    你还别说,大烟馆竟然真的有酒菜,而且味道异样的香甜,沈二吃的不亦乐乎,醉眼朦胧,有人递过来一杆烟枪,沈二以为是大烟袋,甩手说道:“拿走,老子现在抽卷烟了,不要土烟。”

    光棍们嘿嘿笑道:“二老爷,这可不是大烟袋,您老试试,抽完了可就变成神仙了。”

    沈二醉眼朦胧,按着人的交待,张嘴猛吸了一口,被呛地接连咳嗽,混混们笑道:“二老爷,您慢点。”不太适应这种气味,嘟嘟囔囔的说道:“这是什么烟,怎么那么冲?”

    没来得及等到他们的回答,沈二就陷入了异样的境界,感觉是那么的放松。第二天一早,沈二眼圈焦黑的走出烟馆,就被如狼似虎的当兵的按在了地上。

    韩江复派人送信来说沈二的消息,沈小花大发雷霆,骂道让他死里面好了。

    我跟了出来,对当兵的说道:“你带我去看看。”

    当兵的恭敬的叫了声小先生,就领了我去到督军衙门,韩江复迎了过来说道:“小先生,手下的不懂事,竟然敢抓你家的亲戚,若不是北京派了官员来,我早就做主把他放了,唉,现在的青州府不是我韩某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才去请你母亲派人来带他回去,不想竟然惊动了你。”

    “北京派人来?为什么?这么多年青州府不都是你再管?怎么还要派人来?”

    韩江复苦笑道:“小先生,我是军官,军人主政不合规矩。”

    我奇道:“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过问,怎么到了现在,忽然就不和规矩,派了人过来?”

    韩江复忽然神情一震来了精神:“小先生,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老韩是什么人,你也很清楚,如果我说,我有麻烦,需要帮助,您老是不是愿意出手?”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北野妖话

    政局动荡,汪秋彦执掌数十万军权,不动声色地布局,他信奉暴戾的手段,打得各地的军阀纷纷上书求饶,与段芝泉一系隐隐与政务院抗衡;韩江复不是段芝泉的嫡系,政务院在国内要重新分布势力,青州府理所当然的成了第一个牺牲品。政务院指责青州府政务混乱,借机派了江南的人来,说是协助韩江复治理青州府,其实就是要分薄了他的大权,控制住青州府。等到段芝泉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青州府地处中原腹地,更是产粮的重地,段芝泉自然不想放弃,惟有吩咐韩江复见机行事。

    派来的文官叫严明松,据说是留洋的新派人物,看韩江复顾忌的样子,背景应该不小,我说道:“你们当官的道道,我不懂,也不想懂,凡事我只喜欢来直来直去,要是他妨碍了你,那就杀了便是,何必生出那么多烦恼。”

    韩江复苦笑道:“杀了他,我也想啊,只是哪有那么容易,政务院早就防着我这一手,临来给他抽调了五千人的精锐,重重包围之下,漫说是杀不了他,就是能杀,也一定会给他们留下把柄,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要是神不知,鬼不觉呢?”

    韩江复听得满脸眼生光,眼珠子转了转却又颓然说道:“神不知,鬼不觉,这怎么可能,除非真能有鬼去杀他。”

    我冷冷说道:“鬼,那还不容易,只要你觉得他不能留,青州府是我的家,大权不能落在对我张家不利的人手上,他来是碍着你;也就是碍着我了;这个人我来帮你杀,政务院以后但凡是再派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决不会给你留一点尾巴。”

    韩江复惊喜道:“小先生,您真有把握?那可太好了,未免夜长梦多,还请您早点动手,只要文官驻不下来,这青州府就是我老韩的天。您放心,小先生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要杀人了,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才过了年,街上还有过年的气息,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一哈,几乎是出口就成了冰粒,看着街上,鲜衣怒马张扬的在不宽的大街上纵马驰骋的恶少,又有闲散地走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不时苦着嗓子叫着好心的大爷给点施舍;这是生活?生活永远是只有一小撮人能活得好。

    严明松比普通人高出一个头,膀阔腰圆,满脸横肉,偏又是从江南走出来的文官,风雅的很,虽然受过洋派的教育,可开口孔孟,动辄就说“我们这些文人……”远远见了,我心说这位仁兄很有梨花村张屠户的范儿。

    我要沈小花曾经偷偷地买了青州府最好的一座“状元楼”,这事没别人知道,就只因为我喜欢这里的大师傅的早点,只要人在青州府,就和普通食客一样来要一个包房,专门来吃他们的包子。

    青州府不大,来得每天都是些熟面孔,抨击时弊,如今不是满清不让人说话的时候,北方爷们的嘴里历来没有把门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新来得严明松身上,掌柜地忙拿出了一张“闲谈莫论国事”的牌子出来撇清。侧耳听来,严明松的为人似乎还有几分可取之处。走出了包房,掌柜的迎了上来问道:“小少爷,今天吃得怎么样,老卫这几天又新学了几个南方糕点,等两天您就能尝到了。”我笑了笑说道:“我还是喜欢吃老卫的大肉包子。”掌柜的呵呵一笑说:“您慢走。”慢慢地踱了出去。

    才要走出了店门,听到身后有人问道:“李掌柜,这孩子好大的谱,谁家的。”掌柜的说道:“城北张财主的公子。”

    那人顿时鄙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那暴发户的种,怪道怎么看都不顺眼。”他说得爽快,不提防店小二提了一壶开水,措手倒在了他的脸上,立刻惊天动地的发出一声惨呼。身后一阵慌乱,我耸了耸肩说道:“唉,你的脸可就是坏在了你自己的嘴上。”和小妖勾肩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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