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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15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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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七大世家虽然一致反武周反女皇,所拥戴的人却各有不同,其中有些人是想拥戴相王的,他们不会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继嗣堂就是七宗五姓的一个大杂烩,各世家耳目众多,所以继嗣堂不可用。7k7k001.com

    否则那些决心拥戴相王的人,在已经付出如许之多以后,得知女皇想立庐陵王为皇储,必然会想办法杀掉庐陵王。既然女皇已决心传位于皇子,那么一旦杀掉庐陵王,相王就是女皇唯一的选择,这个险,他们一定会冒!”

    古竹婷默默地点了点头,知道杨帆所言都是事实。

    杨帆又道:“还有一点就是,我还要带着内卫和百骑的人去,如果我们动用太多人手,他们必然会发觉,我思来想去,觉得与其动用不知根底的继嗣堂中人,不如一个不带!”

    古竹婷飞快地乜了杨帆一眼。嘴里没有说话,心里却敲起了鼓,又有些慌慌的:“我不就是继嗣堂的人么?宗主……宗主这是把我完全看成自己人了?他……居然是这般的信任我……”

    杨帆却没那么多想法,在他看来,有着杀死卢宾宓这个共同的秘密,已经足以使这个本来是清河崔氏家奴的女子永远忠心耿耿地站在他的一边。

    杨帆道:“自从我在河北出事以后,‘继嗣堂’中很是紧张,他们建议我辞去官职,同时派人加强了对我的保护。辞去官职。我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留在官场,我才会同各界保持秘切的联系,发挥我的作用,这个要求我没理会。

    另一件事。就是他们对我的贴身保护,不管是内卫还是百骑,里边不乏身手超卓者,他们的功夫并不逊于咱们‘继嗣堂’的人,如果让咱们的人跟着,他们很快就能发觉,可我没有正当的理由。又不能避开他们,所以,还要借你一双妙手……”

    古竹婷会意地点头。

    杨帆几乎是忙碌了一个通宵,对“继嗣堂“做出了详尽的安排。此去房州。最长一个月时间足矣,对“继嗣堂”这个庞然大物来说,一个月内除非出现重要大事,否则杨帆只要交待清楚。并且安排好代他处理事务的人员,是不会延误什么的。当然。他还是做了万一的防备,设定了应急措施和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方式。

    杨帆把以上情形写成了一封秘信,等以上事情全部筹措完毕,天已经蒙蒙亮了,杨帆看看伏在案上已经睡去的古竹婷,便去屏风后面的卧榻上取来一床薄衾轻轻为她盖上,便去榻上静静地躺着,思索带庐陵王还京的一些细节。

    不知不觉中,天光已亮,“喔喔”的公鸡啼鸣声响起,杨帆本就是和衣躺在床上,这时起身下去,悄然走到屏风外面。房门只一开,轻微的“吱呀”声便惊醒了古竹婷,杨帆止住脚步,向她微微一笑:“辛苦你了,去榻上歇歇吧,家里我还要做些安排,走的时候我会叫你!”

    古竹婷点点头,看着杨帆出去,轻轻摸了摸盖在肩上的薄衾,唇角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她站起身,舒展了下微麻的身子,款款地转到屏风后面,榻上还有杨帆身体的余温,古竹婷躺在上面,感受着杨帆的温度,忽然把头缩到被下,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嗅到了杨帆的味道似的,微带些羞涩和满足的,掩住了发烫的脸颊……

    ※※※※※※※※※※※※※※※※※※※※※※※※※

    从武则天开始攫取帝王权力开始,不知有多少人便想阻止她的脚步,当她登上皇位,又不知有多少人想把她从皇帝的宝座上赶下来,一批批的人为此献出性命,不知经过多少人的努力,垂幕之年的武则天已经没有精力把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于是,她终于妥协了。

    现在是收获成果的时候,而且他自己的性命也系于此事之上,杨帆不敢大意,此去的真相,他连阿奴和小蛮都没有说,倒不是不信任她们,而是不想她们担心,而且杨府驻有“继嗣堂”的人,这件事牵涉到的派系太多,如果她们知道真相,一旦不小心露出点什么口风也大是不妥。

    刚刚回到家就又要离开,小蛮颇为不舍,但是听说他负有皇帝的密旨,而且此去最多一个月就回来,在内卫当过多年女兵的小蛮便不再抱怨了,曾经身在其中的她,当然明白什么叫君命难违。

    阿奴那里倒没有什么,这几个月里,他们一直在一起。杨帆现在要做的,只是再三叮属她一定要安份地守在家里,绝不可以再易容乔装,试图打探他的下落。阿奴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杨帆说得极其慎重,又知道有古师陪伴,阿奴便乖乖地答应下来。

    随后,杨帆便带着任威等一众侍卫出门了,临走时才去唤醒了古竹婷一同出门。古竹婷是女子,以前都不用陪杨帆出门,这次着实特殊,不过这是杨帆的安排,任威等人自然不好过问。

    此时,洛阳城的八百记钟声已经敲罢,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杨帆出了福善坊,一直往北走,到了洛水河边,才向西一折,走向天津桥。

    河堤上有许多做生意的,尤其是各种小吃,附近各坊的百姓一早都喜欢来这儿买些小吃回去,物美价廉,口味又好。

    在这儿做生意,主要靠回头客,小吃味道不好的,早就黄了摊子,能在这儿开买卖的,都有一手绝活。

    “吁~~~”

    前方随风飘来一种浓郁的香气,杨帆忽然勒住了坐骑,回首对古竹婷道:“古姑娘,你还没用早餐,吃只胡饼充饥,如何?”

    “啊?”一路上都心思恍惚的古竹婷被他一唤,便似受了惊吓似的身子一跳,根本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杨帆已笑吟吟地翻身下马,走向了路边摊子,不一会儿便捧了一只热气腾腾的胡饼回来,胡饼外面包了荷叶,可还是烫得很,杨帆一路飞快地倒着双手,跑到古竹婷马前,笑道:“快接着,好烫!”

    古竹婷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一见杨帆都烫得倒手,却也不敢伸手去接,她先把手缩进袖子,挽了几层的袖子稍有厚度,这才接过胡饼。

    任威本是个多嘴的脾性,一开始还在杨帆面前装出副沉默似金的模样,如今早就原形毕露了,见此情景,便涎着脸笑道:“阿郎,我也没吃早餐呢!”

    “那你不早说?”

    杨帆翻身上马,道:“去买吧……”

    任威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其他几名侍卫吃吃直笑,古竹婷见此情景,心中不由一甜。

    这家卖的胡饼可是一点也没偷工减料,足足一斤的羊肉,塞在一层层酥脆的麦饼中间,鲜美的羊肉上均匀地洒了胡椒粉和豆豉,还浇了酥酒,麦香、肉香、酥酒香、胡椒香、豆豉香喷薄而出,叫人馋涎欲滴。

    古竹婷吃得心里甜丝丝的,只是她的小嘴实在太小,面对着这么一只“巨无霸”胡饼,有些无处下口的感觉,饶是如此,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这家的胡饼做得地道,以前有时出门,即便已经用过早餐,我也会买上一只。只不过,这饼实在太大,一般来说,一户人家买一只回去切开,就够一家三口吃的了,我都吃不下一半……”

    杨帆说着,忽然瞧见古竹婷手里那只胡饼居然在那张小嘴的不懈努力下被消灭了半只,不禁失笑道:“古姑娘倒是好胃口!”

    古竹婷俏脸一红,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杨帆摆手笑道:“你没吃早餐嘛,当然有些饿。我说我吃不了一半,是指已经吃过早餐的情况下……”

    杨帆继续信马前行,替那卖胡饼的老汉吹嘘:“这老者一双妙手,有点铁成金的本领。听说,这段堤上原不只他一个卖胡饼的,后来其他几个卖胡饼的跟他较技,他用一只马鞍和一只箭壶,便调理出一餐香喷喷的美食,那几人自知不如,便主动退让了。”

    那时的马鞍和箭壶,讲究点的用的是熊皮和鹿皮,次一些的用的也是牛皮羊皮,那可都是真皮,绝非后世的食用明胶可比,那都是纯天然绿色真皮,烹调之后胶质浓稠、口感却也不错。

    “啊?”

    古竹婷正吃得津津有味,一听这话,刚刚张开的嘴巴顿时停在已渐呈月牙状的饼上,没有勇气咬下去了。

    杨帆见状大笑:“放心放心,这里边绝对没有箭壶,也没有马鞍子,哈哈哈,你尽管放心食用便是!”

    古竹婷看着恶作剧成功,得意大笑而行的杨帆,很是娇俏的白了他一眼,只可惜正扬鞭而行的杨帆已经窜出半个马身,并没有看见。否则,这般妩媚的一道“飞白”,怕不让他的身子也像古竹婷口下的胡饼一般酥上一酥。

    第七百七十三章 男女搭配

    黄旭昶、许良、魏勇、张溪桐、张奇、田彦、越子倾……

    这些人都被带到了圆壁城,这是洛阳皇宫最北面的一片宫室建筑,与后宫主殿建筑群之间还隔着一道巨大而深厚的城墙,这个地方通常是宫里集中马桶准备运走或者处理一些其它什么肮脏东西的地方。

    地砖缝里,茁壮的野草顽强地挣扎出来,努力张开它们的枝叶,在这阴暗的高墙大院里边,尽其可能地汲取着每一线光明。

    黄旭昶、魏勇等人也像那砖缝里的野草般努力抻长了他们的脖子,凝聚了他们的目光,盯着对面的高莹、兰益清等人,看发、看脸、看唇、看胸、看腰、看腿……,反正不看白不看。

    彼此在宫里是经常见面的,就算是叫不上名字的,基本也都有点脸熟,不过他们还真没看过换了民间女装的这些女侍卫的模样。英气勃勃的戎装不见了,冷漠严肃的神情不见了,此刻的她们,尽显青春活力与柔性之美。

    黄旭昶等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把他们叫到这儿来,没有羽林卫大将军的调令,吩咐他们来此的只是宫中女官符清清。他们知道符清清在宫里是仅次于上官待制的二号人物,不敢不从,于是立即赶来。

    结果到了这里,他们只看到一群穿着各式各色的民间女服,显得花枝招展、青春靓丽的花姑娘。

    “莫非皇帝觉得我们年纪大了,想给我们说门亲事,就像杨郎将那样?”

    魏勇认真盘算起来:“可我已经娶了亲的啊,想必皇帝不知道这件事,唔……那我要不要先把家里那个黄脸婆给休了呢?我那六个小舅子虽不好对付,不过……这么馋人的姑娘……”

    魏勇正胡思乱想着。宫门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他扭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交领长衫,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玉面朱唇、风度不凡的英俊男子陪着符女官正迈过门槛,随即暴露在灿烂的阳光下。

    “二郎?”

    魏勇惊讶地看着那个男人,分明就是杨帆。

    杨帆和符清清走到了他们面前,在左男右女两排人前面站定。

    符清清敛了笑容,一脸清冷地对他们道:“奉谕,命你等听从杨校尉安排。出宫办一桩差使。在此期间,你们凡事皆听杨校尉安排!”

    黄旭昶从初见杨帆的惊讶中清醒过来,问道:“符姐姐,不知差遣我等出宫,是有什么事要办?”

    符清清板着俏脸道:“不必多问。杨校尉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许良跨出一步,沉声道:“符姐姐,我等隶属百骑,没有兵符,任何人调动不得,这是朝廷……”

    他还没有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杨帆已扬起右手,手中赫然有半只龟符。调兵的兵符本来是虎符的款式,大唐立国。讳先祖李虎名讳,改铸鱼符,等武则天登基,又变成了龟符。

    内卫虽也属于军队。却是天子私兵,已经奉了圣谕。对杨帆没有丝毫异议。这些百骑则不然,许良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半只龟符,上前接过杨帆手中的龟符一合,严丝合缝,分毫不差,许良马上交还龟符,退后三步,恭声道:“谨遵校尉吩咐!”

    魏勇等人一见许良已经验过兵符,也一起向杨帆施礼:“参见校尉!”

    “众位兄弟免礼!”

    杨帆向众人说了一句,收起兵符,符清清便向他点点头,和颜悦色地道:“杨校尉,清清这就回宫去了,预祝校尉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有劳姑娘!”

    杨帆向符清清拱手一揖,看着她翩然离去。

    符清清一走,这些百骑便放松了,纷纷拥到杨帆面前,这些人与杨帆是曾经同生共死过的,彼此十分热情,嘻嘻哈哈地问候了几句,张溪桐便道:“校尉,咱们出宫究竟是干什么去呀,那些女人也是跟咱们一块儿去的?”

    杨帆神情一肃,道:“做什么,去哪里,你们不要问,内卫的那些姑娘,正是要跟我们一同公干的。m4xs.com”

    张溪桐嘀咕道:“这么神秘……”

    杨帆拍着手道:“来来来,大家都上前来,听我仔细说说!”

    百骑和梅花内卫的人聚到他们身边,杨帆道:“我们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你们之中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不知道的不要打听,只管听命行事,这是命令!”

    “我们此番执行的任务非常隐秘,一路上需要隐藏身份,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所以,魏大哥、许大哥,你们一会儿都得回去,换一身便服,时间要快,我给你们两柱香的时间,必须按时回来!”

    “还有,我们这一行人,有男有女,而且都是些年轻人,这一去,即便都换了便装,也难免会引人注意,因此我想了一个法子,可以让大家混迹期间,一路行去,却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不过,你们的嘴要严一些,一路上不要同与我们同行的那些不相干的人交谈,一路上更不许饮酒。”

    越子倾笑着插嘴道:“校尉,何必这么麻烦,我瞧着百骑和内卫出的人一般多啊,干脆都扮成夫妻得了,十几对小夫妻,一起回乡探亲去,十个月后,全都是一家三口。”

    “哈哈哈……”

    众百骑放声大笑,那些女卫摸爬滚打,在军中惯了,对这疯话并不脸红,只是免不了一番娇叱鄙夷,无比傲娇。一时间男人笑女人说,就像一万只鸭子,叽叽喳喳吵得人头晕。

    “肃静!”

    杨帆沉声道:“你们不要以为此行很容易,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来么?”

    杨帆的目光一一扫过众百骑的脸,见到他眼中严厉的神色,众人渐渐肃静下来。

    杨帆道:“因为我熟悉你们,我们可以更好地合作。此行,必须绝对保密,没有我的允许,遇到任何事,不得暴露身份。没有我的允许,哪怕刀架到你的脖子上了,不许反抗!这件事如果办成了,你我皆有大功,如果出了岔子……”

    杨帆特意顿了一顿,这才沉声道:“你们和我,谁也逃不了,人人都要死!”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骇然,心神凛凛中,果然不敢再开玩笑。只是这些百骑心中更加的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竟然如此慎重!”

    杨帆已不容他们想下去,沉声喝道:“现在回去更换衣服,马上返回,不得对任何人交待你们的去向,两柱香,逾时未归,斩!”

    话音刚落,古竹婷便从大殿里迈步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只小小香炉,上面插了一根信香,众百骑见状,立即鸡飞狗跳地逃去,片刻功夫就跑得一个不见。

    “小清,你来看着香炉!”

    “谁?我?”

    兰益清左看看,右看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杨帆把睛一瞪,道:“当然是你!”

    兰益清嘟起了小嘴:“谁小啊,小清小清的。”

    高莹忍笑道:“你该说,人家跟你什么关系呀,叫这么亲热。”

    “哼!”兰益清皱了下鼻子,走过去从古竹婷手中接过了香炉。

    杨帆和古竹婷转身进了大殿,向古竹婷温和地一笑,道:“麻烦你了!”

    “阿郎客气了!”

    杨帆一笑,古竹婷便有些慌,连忙掩饰地转过身,去拿放在桌上的一个包裹,同时对杨帆道:“请阿郎在那胡椅上坐下!”

    杨帆扭头一看,旁边放了两个小马扎,便在一个马扎上坐下,须臾,古竹婷走过来,在另一个马扎上折腰坐下,包裹放在地上,打开来,拿出一堆颜料和毛发,开始在杨帆的脸上忙碌起来。

    杨帆仰着脸,闭着眼睛任由古竹婷摆布,古竹婷一双巧手在杨帆脸上东描描、西画画,有时还要涂些东西,细致处离得极近,呼吸相闻,杨帆闭着眼睛,便不太觉得局促,但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似乎怕唐突了佳人。

    而古竹婷离他这么近,却难免心慌意乱,好在杨帆闭着眼,没让她太过羞窘,忙碌了一阵,便渐渐平静下来。

    杨帆的脸在古竹婷的手中渐渐变成了一个浓眉阔目、颌下虬须的红脸大汉形象,但是在古竹婷眼中,他依旧是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英俊潇洒,气度不凡。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悬胆般英挺的鼻子、他棱角分明的嘴唇,那痴痴的目光如水波荡漾,分明就是一个多情女子,痴迷地望着她的情郎。只是,她未自觉他未觉,更无一个旁人看见……

    第二柱香才燃到一半,魏勇和张溪桐就跟赛跑似的跑回来,紧接着众百骑纷纷赶回,第二柱香还剩一指高度,所有人就都到齐了。

    杨帆从殿里一出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若不是杨帆声音未变,手中又有龟符,而且言明离开洛阳城后,会洗去化妆,他们简直不相信这个人就是杨帆。此时的古竹婷也变了样子,变成了一个眉目清秀、身着轻衫的男子。

    很快,符清清使高力士来报了个口信儿,众人便随着高力士离去。

    宫门处,教坊司大供奉如眉大师领着一班弟子正候在那儿,后面则是一大堆乐师和伙计,杨帆等人也乱哄哄地混了进去,宫门打开,众人便当着任威等几名“继嗣堂”暗卫的面,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

    第七百七十四章 金蝉脱壳

    过伏牛关,出鲁阳关,一个阵容庞大的“马戏团”一步步南去,朝着南阳走了下去。

    杨帆和百骑、内卫的人就混在这支马戏队伍里。

    当日出了宫门以后,杨帆一行人先是跟着如眉大师一直赶到她在南城的宅子,这才重新整合队伍,从侧门离开,与早就等在那里的另一支队伍会合,出定鼎门,向南而去。

    这支队伍是一支马戏团,以表演幻术为主,班主就是当初“继嗣堂”从长安请进洛阳的那位幻术大师。

    杨帆当初本想请他出面戳穿河内老尼、什方道人和胡人摩勒这三个神棍的骗术,不想薛怀义的一把火惹得武则天勃然大怒,因之迁怒于吹嘘自己能知过去未来的河内老尼,对三个神棍下手了,

    这一来就不需要杨帆再动手了,姜公子依附在三个神棍名下大肆敛财的一众生意因为三神棍的垮台都被朝廷抄没,姜公子功败垂成黯然北上,在虎牢关被杨帆杀死,这位幻术大师始终没有排上用场。

    后来杨帆付了他一笔钱作为赔偿,不再约束他的举动,老头儿干脆用这笔钱雇佣了一些人,和几个徒弟在洛阳设场卖艺,一时间在北西南三市和温柔坊众妓家,他们的表演成了很受欢迎的节目。

    不过他们在洛阳待了已经有一年了,幻术节目的更新不可能那么快,因为没有新的节目,生意已经就渐渐差了,他们正打算再换个地方。杨帆想要找个名目掩护他这批太过显眼的手下去房州,便想到了他们。

    两下里一拍即合,听说只要带着杨帆这些人一同离开,而且是去房州。那么一路的吃穿住宿全由杨帆包了,额外还要再付他一笔钱,那位老班主都不问他这些人究竟什么底细,马上爽快地答应下来,于是杨帆这些人就成了幻术团的一员。

    这一路下来,经过南阳、登州、谷城,如此庞大的队伍,路过这些城池时,如果连一场表演都没有。就算别人不会发觉,惊觉宗主已经“翘家”的“继嗣堂”却一定会发现他们的异常,于是杨帆只能勉为其难地允许这老班主在所经城市逐一表演一番。

    杨帆走时写下的那封密信交给了小蛮,杨帆特意嘱咐她要等傍晚再交出去。等到夕阳西下,小蛮才把信交给“继嗣堂”派在杨府负责保卫的人。那人看完密信,马上派人去宫门前向任威报讯。

    任威带着几名侍卫在宫城前望眼欲穿地等着,根本不知道杨帆早就在他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直到杨府来人捎来口信,任威才知道被宗主放了鸽子。

    任威回到杨府看罢杨帆留下的信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带着信再去向“继嗣堂”的人汇报。等那边做出反应时,杨帆早已消失在洛阳城外。

    ※※※※※※※※※※※※※※※※※※※※※※※※※※※※※

    杨帆一行人风餐露宿赶到房州,老班主很有经验地寻了一处宅院租下,准备翌日再到街头卖艺。他们租的是一个破落户的宅院。宅院不小,房舍也多,只是年久失修,过于破败。有些房舍已经缺瓦裂缝的。如果赶上下雨,保不齐就会外边下大雨、里边下小雨。

    不过这样的地方租金非常便宜。他们这么多人,如果住客栈的话,哪怕是最便宜的客栈,每日的开销也不小,那就不符合他们的身份了。

    杨帆安顿下来之后便和古竹婷离开了,他们知道软禁庐陵王的具体所在,但那毕竟只是纸上的一个名字,毫无具体印象,如今到了这里他们需要了解详细一些,也需要了解一下对庐陵王的看守情况。

    武则天对儿子的不信任和对武氏一族的放纵,使她现在有点作茧自缚。

    武氏一族的党羽和耳目充斥于朝野上下,尤其是军队之中武氏族人更多,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根本就瞒不过他们。这一次杨帆突兀地调走一些人,同样不可能瞒过他们。

    只是因为事情做得隐秘,百骑的人被调走时又异常迅速,他们一时摸不着头绪,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被女皇派去了哪里,想要查清楚要费些功夫。

    另外就是派在庐州软禁庐陵王的这哨人马,这支人马当然也是属于武氏家族的人。以前的时候,越是用这样的人,武则天才越放心,但现在恰恰因为这个原因,给杨帆的行动制造了很大的障碍。

    他不可能大模大样地赶去庐陵王的住处宣读圣旨,然后促请庐陵王李显返回洛阳。如果他有圣旨在手,那些守军固然不敢造反也不敢阻拦,但是他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飞报给武家家族知道。

    不管是武三思还是武承嗣,只要是任何一个武氏家族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杨帆一行人都休想太太平平地返回洛阳,除非他带着一支大军护卫。可是如果真的带上一支军队,谁能保证这支军队中的每一个士兵、每一个将官都可靠呢?

    依据宫中的记载,软禁庐陵王李显的所在是竹山县。而房州下辖四县,治所原本是在竹山县,但是贞观年间已经迁到房陵县。幻术团此刻在房州治所房陵,他还得赶去竹山才行。好在两县相隔不算太远,他在这里与这些江湖艺人分手,被人发觉的可能性非常小。

    杨帆和古竹婷出去逛了一圈儿,找了当地人仔细打听了竹山那边的情形和前往的路径,便匆匆返回来,准备安排自己的人化整为零陆续出城,分别赶赴竹山县,大家在那里汇合,再研究同庐陵王取得联系的手段。

    不想二人刚刚回到租住宅院的那条巷子,就见前面人山人海,许多人围在那儿看热闹。杨帆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赶紧加快脚步,拨开人群到了近前一看,不由暗叫一声苦也。

    就见张溪桐、越子倾、张奇、田彦、魏勇五人正赤手空拳地被几十个手持铁链腰刀的公人围在当中,有捕役上前套上锁链拘捕他们,或许是因为他们之前受了杨帆的严令,杨帆眼见他们跃跃欲试的,却终究没有反抗。

    杨帆一见不妙,赶紧挺身而出,向那些公差捕快们抱拳揖礼道:“各位公爷,有事好说,不知我这些兄弟出了什么事情?”

    说话间他才发现地上还躺着几个人,看那着装打扮,颇像坊间的波皮。他们正在地上挣扎呻吟不止,杨帆方才被人所阻,视线受到影响,竟未看到他们。

    一个班头儿模样的人扭过头来,冷冷地问道:“他们是你的兄弟?”

    杨帆连忙点头道:“正是,这位公爷……”

    那班头儿把八字胡一翘,冷笑道:“好得很,一起绑了!”

    “哗愣”一声,一套锁镣就套在了杨帆的脖子上,杨帆愣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班头儿噙着冷笑道:“出了什么事?到了牢里再说吧!”

    躺在地上呻吟的那几个泼皮中的一个抱着小腿惨嚎道:“姐夫,姐夫,我的腿好象断了,你可得为我作主啊!”

    “闭上你的臭嘴,到处给我惹事!”那八字胡狠狠地训斥了他一句,对一名手下道:“你去,弄几辆车子来,先把那几个混蛋送去救治,一应费用都先赊着,记在这几个人身上。”

    那个捕头答应一声,举着量天尺像轰苍蝇似的赶着人群:“闪开闪开,都散了都散了,房陵县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把这些人,给我押回衙门!”那八字胡喝斥一声,便背着双手,哼着小调离去。

    杨帆见古竹婷想要有所行动,急忙用眼神制止了她。

    在小地方不需要有什么人命大案,殴打公差这件事就足以成为轰动四乡八里的大事件,如果他们今天把这些公差摞在这儿,马上就得成了本地名人,怕是要寸步难行了。

    “发生了什么事?”杨帆又向那几个惹了祸的百骑问道,几人之中魏勇年纪最大,杨帆就是问他的,魏勇还没答话,一个捕快便虚扬腰刀,喝道:“闭嘴!不许说话,有什么事,回衙门里说去!”

    杨帆无奈,只得闷闷地闭了嘴巴,由这些捕快押向县衙。

    他们这些人中,不要说杨帆和魏勇是京城的官员,就算是一个普通的百骑侍卫、一个普通的梅花内卫,也能吓得这些小地方的捕快屁滚尿流,奈何他们身负要务,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在别处不可以暴露身份,在房州就更不可以了,百骑中人秘密出现在房州意欲何为?这儿可关着一位皇子呢,两件事一联系,恐怕真相马上就要被聪明人猜到了。杨帆只好耐着性子打算等弄清楚原委再说。

    他们一行人被押到房陵县衙后,也没请县太爷升堂问案,便被直接关进了大牢。房陵县的大牢不大,一共就四间牢房,犯人也不多,就最里边一间牢房里关着两个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的半百老头儿。

    杨帆六人被塞进了同一间牢房,牢头儿把牢门一锁便扬长而去。

    杨帆这才微带怒意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问道:“谁能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七百七十五章 越狱

    魏勇见另一间牢房里还有两个犯人,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便压低嗓音道:“二郎,这事还真怨不得兄弟们。咱们奔波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房州,大家总算缓了口气,只是想到街上去转转,这不算啥错吧。

    谁想到他娘的本地人欺生,一听咱们是外地口音,嘿!你拿了他的东西只瞧上一眼,再想不买都不成了,而且他娘的烂铁都能卖出金子价,你不要,他就对你动了拳脚,这个气,你说兄弟们受得么?”

    杨帆皱了皱眉,着实不愿为这事责怪他们。以百骑这班人的心高气傲,如今到了这小地方,反要他们向几个坊间泼皮低头?不可能的。杨帆不用细问都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杨帆做坊丁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识过这班泼皮的无赖嘴脸。

    杨帆这一次点名要他们,是为了制造契机把昔日这班战友拉到自己一边,如果现在为了几个泼皮训斥他们,必然引起他们的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再说,此刻让他们认错又有何用,当务之急是如何离开。

    这时,那两个犯人对他们仔细观察了一阵,觉得这几个精壮的汉子并没有凶恶之气,胆子便大起来,其中一人喊道:“喂,新来的,你们犯了什么事啊?”

    魏勇横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杨帆却心中一动,看他们模样,是这里关押很久的老犯了,想必他们知道一些本地情形,杨帆道:“我这几个兄弟莽撞了些。跟几个本地人起了冲突,打伤了几个试图讹诈的泼皮,结果就被这儿的捕快不问青红皂白地关进来了。”

    两个老犯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讹诈你们的泼皮,其中可有一个名叫曹蛮子的么?”

    张溪桐奇道:“不错,被我踹断肋骨的那厮正是叫作曹蛮,莫非你认得他?”

    两个老犯一听,顿时一起摇头,口中啧啧连声。其中一人道:“那你们几人算是完了,安心待在这儿陪我们老哥俩吧。”

    杨帆问道:“此话怎讲?”

    一个老犯叹道:“不瞒你们说,我们两个原是岭南的行商,也是经过此地时受到这几个人敲榨,一时不忿动起手来。说起来还是我们两个外乡人吃了亏的,结果还是被抓进来,如今已经关了一年多了,啥时出去还不晓得。”

    杨帆大惊道:“坊间几个泼皮寻衅滋事,怎么竟有这般本事,把你们关押如此之久?

    那老犯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那泼皮曹蛮的姐姐,嫁给了本县的班头林二。林二的妹子是本县县令何海皎的四夫人,他们之间有这一层层的关系套着,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唉!”

    张奇怒道:“岂有此理,就为这点事便把你们长期羁押。这房陵县难道没有王法了么?”

    老犯道:“王法?天高皇帝远呐,谁知道这儿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年轻人,你别看天子脚下当官儿的多,这种无法无天的人、无法无天的事儿反倒会少一些。恰恰是各地府县,哪儿没几个无法无法之徒?唉!我们两个原本一出来就要几年功夫才回故里一趟的。家里人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两个在这儿吃牢饭呢。”

    少言寡语的那个犯人愤慨地道:“我们被关进来时,身上的银钱和货物也被抄没了,原以为这下他们气也出了,财也得了,总该放我们离开了吧,谁知道这一关就没了出头之日,没准那些丧尽天良之辈早就忘了我们的存在!”

    杨帆听得眉头大皱,这可有些麻烦了,他原以为反正没出人命,只要外面的人活动活动,递些银钱上下打点一番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看来,这些黑心肠的土皇帝是既要钱又要命啊。

    且不说他们此来没有携带大笔钱财,就算真带了,用这么一大笔钱去买通那些贪官,那些贪官性情虽贪人却不蠢,岂能察觉不出其中的蹊跷?

    两个犯人多了几个同病相怜的新伙伴,谈兴便浓了些,那个健谈的犯人道:“本地县令何海皎,原本是京城温泉汤丞的一个汤监……”

    杨帆听得暗自一噱:“原来这位何县令还是我的前任。”

    那犯人又道:“你们不知道这温泉汤监是什么官儿吧?那是替皇家掌管温泉、种植果蔬的所在。太后登基称帝前,天下各地祥瑞频生,那温泉汤监也是一处福地,居然也出了祥瑞。

    那山上所种的金桃结出的果子里出了两枚奇果,一只果子上面天然便有一个“万”字,另一只果子上面有个“岁”字,合起来就是“万岁”,何海皎把这两枚桃儿献到太后面前,太后大喜,便放了他一任县令……”

    话少的那个犯人马上接口道:“于是,咱们这房陵县,便多了一个祸害。”

    杨帆当初在洛阳城是亲身经历过武则天登基前后的种种乱象的,当时献祥瑞风靡全国,其中最荒唐的一件事莫过于一个叫朱前疑的郎中上书给武则天,说他做梦的时候梦见太后成了天子,统治天下达八百年之久。

    这么荒诞不经的一句屁话,便使他从郎中升为拾遗了,想不到这个何县令也是靠献祥瑞升的官。杨帆对祥瑞是不相信的,可那桃子上面为何有字,他倒是想不明白,或者和幻术一般,也是有什么窍门的。

    杨帆跟这两个老犯说话的时候,田彦一直在东张西望四处打量,这时他仰着头,盯着牢房上房的通风口,忽然叫道:“谁说走不得?咱们从这儿出去,如何?”

    众人闻声回头,见他正兴奋地指着牢顶的通风口,这种小县,牢狱建筑也不标准,那通风口的宽度足以容人钻出去,不过……那通风口在牢房上方的正中央。距地面约有三丈不到四丈的样子,没人跳得上去,也没有可拱攀援之处。

    可是,这间牢房里关的都是什么人?几个人心思一转念,已有心思快的想到了办法,失声叫道:“不错,这是个好主意!”

    通风口虽高,但是他们几人若是叠罗汉,以六个人的身高一定能触到牢房顶上的那个通风口。只要能出去一个,其他人再出去就容易了。旁边牢房里的两个犯人听说他们能出去,眼睛顿时瞪得铜铃一般。

    那个多嘴犯人一叠声地道:“你们能出去?这么高,又没个倚仗,你们真能出去?”

    寡言犯人这时也不寡言了。一迭声地道:“诸位诸位,大家同为狱友,也算同病相怜,你们若能出去,千万带上我们,我二人家中略有薄财,一定不忘对诸位的酬谢。”

    张奇冲着两间牢房中间的栅栏运了半天气。一脸爱莫能助地道:“这栏柱跟我大腿一般粗,还是梨木的,这么结实,你觉得我能打断么?”

    杨帆先是一喜。随即又想到了难处,越狱当然容易,可越狱必然引起房州官府的一场大搜捕,这个时代流动人口并不多。他们走到哪儿都是光辉闪闪的靶子,还谈何悄无声息地与庐陵王进行接触?

    如果用这个法子。那杨帆都不如亮出身份,叫那个混账的何县令恭恭敬敬请他出去。杨帆把为难之处一说,众人都满面疑惑,魏勇忍不住低声问道:“校尉,咱们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这般隐秘,被一班贪官无赖纠缠也不能暴露身份?校尉若不说个明白,兄弟们实在是想不通!”

    张溪桐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杨帆,杨帆沉默片刻,低沉地道:“这里是房州,你们想一想,房州有什么?”

    “房州有什么?”

    几个百骑侍卫面面相觑,苦思半晌,越子倾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道:“庐陵王!”

    杨帆立即喝止:“噤声!”

    魏勇这才知道此行的任务目标竟是这般重大,不禁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用急促而低微的声音问道:“校尉,咱们……咱们奉旨而来,是要对……要对庐陵……不利么?”

    这些低阶军人谈不上什么政治眼光和谋略,在他们想来,如果是皇帝想释还庐陵王回京,只需派一个太监、宣一道圣旨就成了,何必如此诡秘、何必如此麻烦?如今既然派他们秘密奔赴房州,恐怕是要对庐陵王不利了。

    杨帆沉声道:“内中详情,出去以后再说,行动之前,我会把计划告诉你们。现在,我们得想着怎么出去,我现在只希望黄旭昶和许良在外面千万不要用亮出官身的法子救我们出去!”

    田彦指了指牢顶道:“校尉,凭咱们的身手,还搭不起一个架子?只要能上去一个,用腰带衣袍系成绳索,就能把咱们拉上去。”

    杨帆道:“出去当然容易,为难的是如何不惊动地方官府。如果他们发动民壮到处搜查,咱们这么多外乡人何处藏身?如果这件事可以大张旗鼓,咱们又何必这般麻烦,还要用戏班子作障眼法?”

    众人顿时无语,杨帆负着双手,在牢房里慢慢地踱了起来,时而看看牢门、时而看看牢顶的通风孔,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魏勇等人虽然依旧猜不出此行的具体任务,但是已经知道事情牵涉到庐陵王,这是最高层次的政治斗争,他们再迟钝也知道事关重大了,一个个都苦着脸瞅着转来转去的杨帆,只盼这个智多星能想个完美的办法出来。

    “有办法了!”

    杨帆突然双眼一亮,魏勇等人一听,“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兴冲冲地问道:“校尉,有什么办法?”

    杨帆推开围在面前的一众兄弟,举步走向牢房的另一侧,那两个可怜的行商正抓着栅栏,把瘦削的小脸紧贴在粗糙的栅栏木柱上,眼巴巴地瞅着他们。

    杨帆脸上慢慢绽开一个微笑,像诱人下地狱的撒旦似的,柔声问道:“两位,你们想不想出狱与家人团聚,想不想拿一笔赏钱呢?”

    第七百七十六章 祥瑞御免

    夜色昏沉,更夫的梆子声在寂寥的夜空中渐渐远去,本已一片静谧的大院里却忽然骚动起来。

    弦月如钩,虽非杀人放火的最佳时机,但是对这班身手高明的“大盗”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高莹把青巾往脸上一蒙,手掌利落地向前一斩,轻叱道:“出发!”

    杨帆等人被抓进大牢后,心思镇密的古竹婷马上返回他们租住的那个大院,让杨帆的人迅速隐藏起来,避免被人发现被抓的人和这所宅院有什么瓜葛,随即便与高莹、兰益清等清楚此行目的人商量对策。

    亮出身※份叫房陵县放人的主意很快就被她们否决了,可是除此之外,她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劫狱!

    虽然这么做还是会在该地引起一片震荡,可这时也顾不得太多了,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在关闭城门之前,已然叫人携了他们的马匹出城,在城外六里处一处密林里隐藏起来,只等他们劫了狱便马上离开。要出城的话,房陵城低矮的城墙对他们来说当然不是问题。

    高莹青巾蒙面,手执利刃,率领一班雌虎冲在前面,另外那些百骑在黄旭和和许良的指挥下负责断后,他们刚刚冲到那幢破旧大宅的前院儿,迎面便被一行人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人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打扮成这般模样,这是打算劫谁去?”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高莹便是一怔,借着微弱的月光再向前踏出几步仔细一看,高莹不由失声叫了起来:“杨校尉!你已经被放出来了?”

    当天边的太阳喷薄出一片艳丽的朝霞,染红整个天际的时候,二十余骑快马正轻驰在前往竹山县的山间小径上。

    野草翠绿的叶子上晶莹的露珠闪烁着晶晶点点的亮光,因为马蹄的踢动和地面的震颤,那晶莹的露珠或飞溅出去、或缓缓滚落,一一溅入了尘埃。

    杨帆等人连夜出城,天明时分,已经赶了近半的路程,快要赶到竹山县了。

    房陵县监牢,牢门打开,一个老苍头儿便拖着饭桶,有气龙力地走进来。

    他敲敲饭桶,刚想吆喝一声“开饭”,忽然看见牢中情形,不禁有些发愣。

    他们这儿的牢房并不大,一共就那么几间牢室,隔着栅栏里边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昨儿晚上右边这间牢房里还满满当当地关着六个人,怎么现在空空如野?

    最里边那间牢房里的那对难兄难弟一见有人进来,立即大喊起来:“牢头儿,出事啦,出事啦!”

    老苍头儿赶紧放下饭桶,赶过去问道:“出了什么事?旁边牢房那些人呢?”

    两个蓬头垢面的犯人指手划脚、唾沫横飞地向他讲述了一遍,那走起路来半死不活的老狱卒听了不禁大惊失色,马上飞也似地蹿了出去,赶去向牢头儿禀报。

    不到半个时辰,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班头、牢头儿时。”忽啦啦来了一大帮人,县令何海皎嫌牢中光线昏暗,还特意让几个狱卒打起火把,在那间本来关着六个人犯的牢房里仔细勘察了半天。

    地面上有两个大脚印,长达五尺,深有三寸,矮小些人的躺进去,可以当床睡了。

    脚跟、脚掌、脚尖……,清晰可辨,仿佛曾有一个巨人在这里立足。

    何县令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看了半天,起身向那两个犯人道:“你们仔细说说,昨夜情形究竟如何?”

    两个犯人都是行商出身,本就练得一张脸皮、两片嘴唇,方才在那狱卒面前又已排练了一回,是以毫不慌张。

    还是那个健谈的行商开口,对何县令道:“昨夜三更,我们两人睡得正熟,忽觉金光万道,直刺双目,不由自主便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就见一个金甲神人,身高三丈,腰阔十围,手持金杵,浑身放光。

    对,是金甲神人!对,那个金甲神人就站在那个位置,这间牢房里的六个犯人都俯伏在神人足下,乖巧得仿佛一只猫儿。

    我兄弟二人最是崇信我佛,一见那神人与韦陀一般无二,赶紧跪下,诵唱阿弥陀佛!”

    另一个嘴慢的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话,接口道:“那神人也不见开口,便有洪钟般的声音在我们心中响起,那神人说,我等虽然犯了罪,但是虔诚向佛,有心悔悟,我佛看在眼里,特意派来神人点化!”

    “哦?”

    何海皎眨了眨眼,似信非信。天下间究竟有没有真的祥瑞,他不知道,不过作为献祥瑞的一个受益者,他很清楚自己当初弄的那个祥瑞是假的。

    他常年守在温泉汤监,无意间发现果实受到阳光照射和被其他东西长期遮住光线的部分会形成完全不同的颜色。

    那时恰是天下各地争献祥瑞最为频繁的时候,他便动了心思,用黑纸剪了“万岁”两卓的字模贴在金桃上,待那金桃成熟。揭去纸模,果然现出两个字来。

    就凭这个手段,他才得以外放一任县令,今日听这两个犯人说得舌灿莲花,他心中对这种神迹当然不大相信。

    何海皎追问道:“那六个人呢?”

    犯人依着杨帆教他的话道:“那六个犯人亲眼见证神迹,受到佛祖感化,愿意随韦陀大神修行,所以被神人带走了。”

    何海皎嘴角抽搐了两下,又问:“那你们为何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犯人叹了口气道:“我们二人有父有母、有妻有子,尘缘未了,神人说,我们不久就会被释放,若是我们诚心向佛,只要回家尽了对父母的孝道,对妻子的责任,将来总有一天会得正果的。”

    何海皎目光一冷,森然道:“当真?你们若是说谎,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两人立即赌咒发誓地保证一番,何海皎捏着下巴又想了想,转身回到那巨人脚印旁蹲下※身子,再度仔细观察了一番,又抬头看看囚室上方的天窗,一抹诡诵倏然掠过他的眸底。

    主簿舒尘见他站起,忙凑到他的面前,低声道:“明府,下官觉得这件事情……”

    何海皎一抬手,制止了他的声音,用一副抑扬顿挫的语调道:“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祥瑞!这是因为我圣天子施行仁政,所以上天才降下祥瑞!这个祥瑞出现在我房陵县,是因为我房陵县治理地方清正廉明,此事需上报圣天子!”

    “是是是!”舒主簿知趣地退到一边。

    何海皎转首看向两个犯人,又道:“圣天子曾经下过一道谕旨,各地若有祥瑞报上,各地官府不得以任何理由隐瞒或阻拦,对发现祥瑞的人要立即送到京※城,祥瑞确实与否,由朝廷进行甄别,发现祥瑞的地方官员要派员护送,对发现祥瑞的人沿途入住馆舍,均按五品官待遇。”

    何海皎所言不假,武则天的确下过这样一道圣旨,虽然后来她已经登基,对频繁的报祥瑞已经有点厌烦,不过这道旨意却没有取消。

    何海皎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加重了语气道:“呵呵,你们两个只要所言属实,那你们就有福了。”…

    两个行商连忙又是一番赌咒发誓,言之凿凿地保证他们所言句句属实。何海皎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吩咐道:“把大牢封了,等候京里派员勘察。这两个发现祥瑞的人先送进馆舍好生招待,本官会尽快安排人送他们去京※城!”

    县令大人都这么说了,众官员自然没人敢不识趣地说些什么,当下唯唯称是。

    何海皎离开牢房,一回县衙后宅,马上派人唤来他的小舅子班头林二,对他低声嘱咐道:“找几个嘴巴严的匠人,把那牢房上方的通气孔儿砌上几层砖,弄小一些,要不然等京里来了人,发现咱们这大牢建制不合规矩,不免要有所训斥!”

    林班头心灵神会,连忙答应一声,匆匆赶去安排了。

    ※※※※※※※※※※※※※※※※※※※※※※※※※※※※※

    杨帆在房陵县探访的时候,已经对竹山县有了大致的了解。

    竹山县距房陵县一百四十余里,因黄竹岭而成名,黄竹岭在黄竹县北,山上竹色皆黄,因而得名。庐陵王李显就住在黄竹岭上,竹岭周围被列为禁地,寻常百姓和猎户憔夫都不许涉足此山,绕山一周都是军户的住处。

    因为看管庐陵王旷日持久,这些军户的家小都被接了来,这些军户吃着皇粮定居于此,迄今已有十五六个年头,算是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黄竹岭下十余里,有一个黄竹镇,杨帆决定先在黄竹镇落脚,对黄竹岭的情况进一步了解后,先与困在山上的庐陵王取得联系,之后再决定行动策略。

    可是,这个时代人口流动不大,如今不借助那个马戏团为掩护,就算是他们十多个粗壮的汉子突然出现在镇上,也足以引人注目,更何况还有许多年轻的女子,因此杨帆决定让他们分头行动,各自入住黄竹镇周围的村子。

    这个时代信息不畅,这些人分别扮成夫妻或兄妹分别入住各个乡村,消息不能及时汇总到镇子里或者山上的驻军将领那里就不会引人注目,等到镇上的里正或者山上的守将发现疑点时,只怕他们已然接了庐陵王离开了。

    因此,杨帆在快到黄竹镇的时候,便与他们约定了联络方式和联络地点,然后便让他们分朝不同的岔路下去,直奔黄竹镇周围的乡村,而他和古竹婷则直接进了黄竹岭下的黄竹镇!

    第七百七十七章 黄竹小镇

    “客官是路经此地?”

    客栈掌柜的满面堆笑地把杨帆和古竹婷迎进去,杨帆昂首挺胸走在前头,古竹婷提着包袱落后他半步,小鸟依人般跟在他的身边,就像一个温柔楚楚的小媳妇儿,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个百变魔女,而且是一步一杀人的超卓女杀手。

    “哦!不是,我们来这儿,是打算进一批竹子!”

    杨帆神态从容,坦然答道:“贵地的黄竹制成竹席,再加以薰制,其色如金,温润如玉,且不生虫子,既有卖相,又很实用,只是在当地买的话,价钱贵了许多,我便赚不到几文了,所以趁着夏天热销之期未至,我和娘子先来进一批货。”

    杨帆哈哈一笑,道:“直接到你本地来买,总该不会那么贵了吧?”

    掌柜的一听他是来收购竹子的,那在店里必然是要多住些时日的,这个人巴结好了,怕他再来黄竹镇时不选择自家这处客栈?他既然是做竹器生意的,肯定要年年进货嘛。

    掌柜的更加热情了:“好好好,这位客人真是好眼光,老汉觉着我们这儿的竹子,质地不比舒州、小溪一带所产差嘛,可惜识货的人不多,老汉这里先预祝客官财源广进了,呵呵呵,客官请看,这间上房可还满意,前厅就可用餐,本店的膳食也是很地道的地方风味。从后院出去不远,就是一道溪流,两岸景致优美,贤仇俪一定会喜欢这儿的。”

    古竹婷先听杨帆称她娘子,已是面热心跳,再听这掌柜的称他们是贤伤俪,这一颗心暖烘烘得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是在杨帆身边,她还得强作镇定,着实苦了他。

    杨帆看了看,这小地方的客房就是舒坦,在洛阳城里,就一张床铺、一张矮几的斗室,每天的租金也是二十文以上,这儿的房舍内外两间,外间待客,内间休息,中间有十二扇的木屏分割,清净雅致,一天的食宿费才十文钱,当真物美价廉。

    杨帆满意地点点头,对古竹婷道:“娘子,把东西放下,歇息一下吧!”

    古竹婷也不敢搭话,更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温驯地点点头,迈步进了房间。

    掌柜的在后面陪笑道:“小娘子稍候,伙计一会儿就送来热水,想要沐浴的话,窗子一关,房门一门就行了,老汉这店里安静的很!”

    杨帆却没进屋,只在外屋逡巡了一遍,便又踱出去,在院中一棵高大的桂树下站定,假意与那掌柜攀谈:“呵呵,我听说,你们本地因黄竹岭而成名,那儿的竹子最多,也最是便宜,可是如此么?”

    掌柜的翘了翘大拇指,恭维道:“客官是下过功夫的,咱们这黄竹县,盛产竹子最多的就是黄竹岭。客官做竹器生意,想必是新竹老竹都需要的,别处山竹常受人砍伐,老竹可是不多,唯独这黄竹岭上,寻常人上不去,多少年的老竹你想要都寻得到。”

    “哦?”

    杨帆听了转身在树下一块青条石上坐下,拍拍旁边,对那掌柜的道:“来来来,掌柜的请坐,在下初来乍到,对贵地情形还不了解,掌柜的若肯帮衬一下,从中牵线搭桥,若是做成了这桩买卖的话,呵呵呵…时。”虽说在下是小本生意,赚不得几个钱,可这辛苦钱还是会付的。”

    古竹婷放下包袱,见那房间采光充足,一片明媚,后窗外就是一片树木,枝叶婆挲,前窗后就是天井,阳光斜照,心中甚是满意。款款踱到窗前,目光向外一瞟,恰看见杨帆在树下与小店掌柜谈笑风生。

    阳光透过桂花树叶照下来,斑斓一片。斑斓的阳光映在杨帆身上,有种特别的效果。

    阳光、爽朗、英成”叫人心动的男人味儿。

    古竹婷急忙抽回身子,回到榻边坐下,脸颊有些发烫。

    轻轻按着忤然跳动的心房,她有些羞妮、有些懊恼地自责:“该死的,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人家明明不曾对你动过情意,你怎么这般不堪,终究是守不住曾经的誓言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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