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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1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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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道:“本公子已无颜向家族求助,事已至此,家族怕也不会再给我投入,我需要自己的资金来源,现在还能受我支配的生意还有多少?”

    袁霆云定了定神,答道:“咱们抢先回了长安,保全了一些产业,还有一大笔财富……”

    姜公子截口道:“坐吃山空?”

    袁霆云忙道:“不不,现在这些钱,都转化成了生意,一本万利的生意!什方道人与河内老尼、还有那个胡人摩勒深受女皇宠信,这几个人都爱财如命,咱们的生意现在都和他们挂靠在一起,借助他们的势力,无往而不利……”

    当初陆伯言就已告诉过姜公子,说女皇奉若神明的那三位活神仙,实际上是几个江湖骗子。m4xs.com之后,因为这几人深受皇帝宠信,姜公子觉得有利可图,曾派人和他们接触,陆续把一些生意挂靠在他们名下。

    由此,对这几个人的事情,姜公子也知道的越来越多。那位据说能知过去未来、每日只吃三粒米的河内老尼,常常大鱼大肉,这事儿他很清楚。

    河内老尼拥有授戒收徒的特权之后,只要有孝敬给她,她便为人剃度,不分良莠地发放度碟,以致许多青楼妓女为了逃避税赋、隐瞒财产,也纷纷做了她的弟子,以致门下乌烟瘴气,这事姜公子也很清楚。

    再比如那位什方道人留连地方不返,到处作威作福,还有那个胡人摩勒敛财受礼的诸般作为,不过这些事和他全无关系,他只知道借助这几个人的势力,他的货物哪怕是违禁品也能畅通无阻,穿城过阜不但不用上税,就连运输都可以借助朝廷驿运之力,不需要他花一分钱。

    如今他极需用钱,跟这三个神棍合作来钱又最快,他几乎把所有的浮财都投了进去,壮大他挂靠在这三个神棍名下的生意。

    姜公子听袁霆云解释了一番,缓缓点头道:“嗯!凭此一端,我们当然不可能恢复在显宗时那般实力,但是积蓄一年、两年、最多三年,我们便有了一搏之力!”

    姜公子霍然转向袁霆云,沉声道:“这一次,杨帆干得漂亮!我很开心,因为打败我的人,并不是一个泛泛之辈!可是,他再了得,终究还是一个人,是人就会出错,他不可能一直赢下去!”

    姜公子攥起了拳头,不知道是说给袁霆云听,还是给自己打气:“某今日卧薪尝胆,来日必卷土吞吴!”

    ※※※※※※※※※※※※※※※※※※※※※※※※※洛阳雪纷飞,长安纷飞雪。

    窗前那盆水仙开花了,幽香扑鼻。院中那株川西小粉也开花了,红艳胜火。还有就是,二郎不负所望,一局妙奕,砥定乾坤,宁珂姑娘很是欢喜。

    冬季几乎从不踏出房门的宁珂姑娘因为欢喜,忽然有了兴致想到院子里赏一赏那株红梅,于是,船娘便赶紧张罗起来。

    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赏先穿上,再套上银针海龙皮的裘袍,戴上秋板紫貂皮的昭君暖套,外罩一件雪狐皮的鹤氅,脚下一双鹿皮驼绒内衬的小靴,怀里袖着一只暖烘烘的手炉,纤细的脖颈上缠了一条大貂鼠的风领。

    风领缠了足有三圈,结果一张清丽精致的小脸,就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原本窈窕可人的娇躯也变成了一只笨拙的熊宝宝,態宝宝费力地踱到院子里,就开始呼呼地喘气。绕着那一树红梅只欣赏了半柱香的时间,船娘便张罗着请姑娘回绣房。

    于是,宁珂姑娘打道回府,紧接着就是摘下秋板紫貂皮的昭君暖套,解下大貂鼠的风领,脱去雪狐皮的鹤氅,卸下银针海龙皮的裘袍,脱掉鹿皮驼绒内衬的小靴,然后又是外三层里三层,等她从一只笨拙臃肿的熊宝宝,重新还原成一个窈窕纤细的小女子,额头都沁出汗来。

    宁珂格格地笑,她觉得很有趣。

    船娘本来还担心她会受了风寒,担心她会累着身子,可是看见姑娘那快乐得像个淘气小女孩的样子,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只觉一向静若昙花的姑娘能这般快乐一笑,便什么都值了。

    方才独孤宇到小妹房里,对她兴致勃勃地说了一通杨帆在洛阳的所作所为,好象他亲眼看到了似的,这一番讲绘声绘色、详详细细,说得他口干舌躁,不过看到小妹眉开眼笑的样子,独孤宇说的更卖力了,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简直比“说话先生”(即说书)还下功夫。

    监察御史王助巡察西京,刚刚赶到长安,独孤宇也在受邀参加接风宴的客人之列,因为给小妹说书,他都险些延误了时辰,从小妹那儿出来,他便赶紧回去更换衣装,刚换好衣服便听家人禀报,冬季从不出房的大小姐跑到院子里赏梅花去了。

    独孤宇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勃然大怒,小妹身子虚弱,怎能受得了风寒侵袭,这些下人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不劝阻着些!

    独孤宇赶紧又奔了妹妹的小院,到了院中,妹妹却已回房去了,独孤宇站在门外,侧耳听着妹妹用轻咳但极欢喜畅快的语调都船娘说着话,原本的震怒不知不觉便散去了。

    沉默了片刻,他便转身离去,准备赴宴,一路走,一路想着:“要不然……明年春天,让小妹到洛阳去散散心吧,虽说山高路远,可是一天若只走个十里八里的总没问题吧,阿珂……还从未离开过长安城呢!”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一章 迟来的陷阱

    今天长安官员和士绅们宴请的人是监察御史王助。

    朝廷每年都会派监察御史巡访各府道,他们管的事情很杂,吏治民情、司法诉讼、徭役差派、府学教化,无所不包。他们一般很少直接插手地方政务,但是他们有权在回京后,把一路见闻详细地禀报给皇帝。

    这种特殊的“调研员”,虽然官儿不大,但是权力太重,所以地方上从来都不敢怠慢。而这位名叫王助的监察御史不但自身负有替天子察访民情的特权,他的长兄还是凤阁舍人兼吏部侍郎,有这一层关系,地方上的官员自然更加阿谀。

    这场接风宴既不能显得过于奢华,又不能掉了品味,长安令柳徇天可是煞费了一番心思,酒筵办得大方得体,宾主尽欢。待这场盛宴结束时,鹅毛大雪也停了,满城银装素裹,份外妖娆。

    柳徇天想安排王御史住到自己府上,刚刚对他说明心意,王助便笑起来:“柳府君一番美意,助心领了。不过来时我就已经先以书信告知了吉兄行程,说是要住在他的府上,与他抵足而眠,一叙离别之情的。”

    王助说着把一个人拉到面前。柳徇天认得此人是明堂尉吉顼。西京长安的明堂尉和东都洛阳的合宫尉一样,虽然分别归属于长安令和洛阳尹管理,但是他们的职权和身份都比较特殊。

    他们是县尉,负责执法治安,但不是负责普通坊市,而是负责宫城。宫城的范围不止包括皇宫大内,皇宫大内之外那些地方,有各衙的差役、有洒扫的工人、有马夫厨子,平时难免也有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事情。

    这长安的明堂尉和洛阳的合宫尉,就是专门负责宫城范围内的治安和一般刑事、民事案件的。如今来俊臣担任的就是洛阳合宫尉,而这长安明堂尉就是吉顼,因为现在洛阳是都城,所以吉顼是来俊臣的直接下属。

    吉顼此人性情果毅、沉默寡言,在长安官宦的圈子里不是个很引人注目的角色,平素参加的一些酒宴应酬也极少,所以柳徇天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此人形容严肃、不苟言笑,却没想到他与京里来的这位王御史如此熟稔。

    王助见他微露惊诧之意,便笑着解释道:“某与吉兄相交久矣,当年我二人在进京赶考路上便结识了,我二人一同赴京,又同租一处宅第备考,一同考中进士,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吉顼向柳徇天牵了牵似乎因为不常笑,早就显得僵硬了的脸部肌肉,嘴唇嚅动了一下,就算是向他打过招呼了。

    柳徇天恍然道:“原来如此,王御史与吉县尉既是同年好友,那……本府就不做那个恶人了,哈哈哈,不过王御史远来是客,我这地主既不能一尽地主之谊,把王御使送到吉府聊表敬意还是应该的。”

    王助连称客气,吉顼虽不苟谈笑,话也比较少,这时也知道该说句话了,连忙帮腔说上几句,柳徇天这才罢休,只是携了王御史的手,把他送出酒楼,直到他和吉顼登车离去,柳徇天才向今日赴宴的长安众官员士绅一一告辞,大家各自登车回府。

    吉顼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一向沉默寡言,但是对相交多年的朋友却是谈笑风生,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与平素模样判若两人。二人登车,一路赏着雪景,说着各自这些年来的发展和际遇,谈笑间便到了吉府。

    吉府坐拥三进院落,虽然称不上华美,却也宽敞、肃穆,很有官宦人家的气派。

    吉顼回府后,少不得又叫家人整治了几道小菜,以红泥小炉焙酒,与好友当窗赏雪,再度言谈。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吉顼谈兴犹浓,叫人在客房铺了两人的铺盖,掌起灯来,继续喝酒聊天。

    这时二人早已说完这几年各自的发展,王助正讲起他一路上的种种见闻,对吉顼笑道:“吉兄,来时路上,我偶然听见一桩传闻,说是洛州录事参军綦连耀有天命在身,綦连家的宅第有王气。哈哈哈,坊间还有人说,綦连耀生有两子,大儿名大觉,小儿名小觉,这两个觉,便是两角麒麟之意。”

    王助酒喝的多了,舌头已经有些大,但是声音倒还清晰:“他们还说,綦连耀,这个耀字拆开就是光翟,喻意光宅天下,江山之主!你说……可不可笑?”

    吉顼一听,不由暗吃一惊,酒意都醒了几分,连忙问道:“王兄可把此事报与了天子?”

    “嗳!无稽之谈!完全是坊间小民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王助挥挥袖子,大笑道:“綦连耀不过是洛州的一个小小录事参军,王气天命?光宅天下?可笑!可笑!某岂会相信这等无稽之谈,以此神怪之说蛊惑天子耳目呢!”

    王助说着,仿佛已不胜酒力,往前一趴,伏到了案上。吉顼连连搓手,急声道:“王兄糊涂啊!这可不是小事,身为人主,最忌惮的就是这种事,从古至今,不管是何等明君英主,但凡对这种消息,都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你怎么……”

    王助伏在案上,呼噜声大作。吉顼推了推他,唤道:“贤弟,贤弟?”

    王助已然睡得熟了,全无半点知觉,吉顼苦笑一声,站起身来,在房中缓缓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扬声唤道:“来人,扶王御史登榻歇息!”

    两个小厮应声走入,见吉顼从墙边架上摘下袍子,忍不住问道:“阿郎不歇息吗?”

    吉顼道:“你们先侍候王御史睡下,某去书房处理一桩公事!”吉顼说着,推门而去。

    两个小厮费力地拖起王助,把他带拉带抱地弄到榻上,替他脱下靴子,盖上锦被,因为自家阿郎还要回来歇息,两个小厮在桌上留了一盏灯,这才退了出去。

    王助侧卧在榻上,呼噜声大作,两个小厮一走,他呼噜不停,一双眼睛却睁了开来,向门口一瞧,诡异地一笑。

    他与吉顼相交久矣,深知这位同年的脾气禀性。这位仁兄心思深重,遇事素来不肯行差踏错半步,王助早就知道只要把这个传言告诉他,吉顼就绝不会漠然视之。

    武承嗣从同州拖回一条姓来的疯狗,想让它去咬李昭德和杨帆。但是这条疯狗已经威风不再,得让它重新成为皇帝器重的看家狗,才有资格同李昭德和杨帆叫板,所以武承嗣用了一个最有效的办法来让皇帝姑母重新器重这条疯狗。

    他知道姑母最猜忌的事是什么:谋反!他要做文章,只能从这个题目上下手。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自南疆土蛮被御史台众酷吏以谋反为名险些真个逼反以后,皇帝对于谋反一说已经开始谨慎和警惕了,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捏造个谋反的罪名,就真的掀起一场动荡。他需要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确实有人谋反,至少这一次必须要有证据。

    于是,他请一直在家帮他炼制“回春丹”的张真人出手,蛊惑崇信相术风水的箕州刺史刘思礼,再和被蛊惑的刘思礼一起忽悠洛州录事参军綦连耀。綦连耀见了张道人“神乎其神的相术”,又见职位远在他之上的刘思礼对他毕恭毕敬,真个把他当成了真龙天子,竟也开始相信自己是真龙之命,开始暗中筹备,以待女皇驾崩、天下大乱!

    事已至此,武承嗣已是万事俱备,但他还担心会有什么疏漏,一旦追查起来,若是查到他的头上,使他失去与武三思争夺皇嗣的资格,那就得不偿失了。

    即便没有追查到他的身上,若是因此使他在朝廷上有限的势力受到折损也舍不得,所以这个举报人绝不可以是他的人。

    王助和王勒两兄弟都是武承嗣的人,武承嗣给王助的使命就是找到一个和武承嗣的派系没有关系、又有资格举报谋反的人来揭发这件事,于是,他出京了,他选择的就是同年好友吉顼。吉顼远在长安,这件事一旦暴发,无论如何也不致于被人联系到洛阳的魏王。

    于武承嗣而言,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一件杰作:目光深远、计划周详、行事谨密,可谓天衣无缝。只是,京中局势变幻莫测,他也没有想到,来俊臣那条疯狗还没有被放出去,李昭德就倒了,紧接着杨帆也倒了。

    如今李昭德先是贬为县尉、又被流放岭南,出京没有多远,还在大雪中艰难跋涉,又被皇帝一道恩旨调回来,蹲在御史台,和那些曾被他呼来喝去如门下走狗的御史们做了同僚。而杨帆则被发配龙门,替皇帝看浴池、养马种菜去了。

    信息的不同步,使得刚刚赶到长安的王助,根本不知道京城最新的变化,他可没有独孤世家那种快捷迅速的消息渠道,他现在仍然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武承嗣交给他的使命,把这个一旦传出去,就会在朝堂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消息传了出去。

    一场腥风血雨马上又来了,不过,终武周一朝,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几乎就从来都没断过,或许那些在刀尖上追求着权力与富贵的官员们早就习惯了吧……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二章 监守自盗

    龙门温泉汤监的薛汤丞提着一只锡酒壶,就着那细细的鹤颈似的壶嘴儿抿一口剑南烧,又用筷子点一点滋滋冒油的咸鸭黄儿,唆溜一下,眉开眼笑。他的面前站着三个青衫,一个个都挽着袖子,青衫下摆掖在腰带里,头戴青布幞头,一脸的苦大仇深。

    薛汤丞闭着眼睛美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道:“一个个摆个苦瓜脸给谁看,有什么事儿,说吧!”

    徐录事苦丧着脸道:“薛汤丞,您是咱这龙门汤监里资格最老的人,除了监正大人,属您职权最高,这事儿,也就只能请您给大家作主了。”

    薛汤丞乜着他没说话,徐录事吞了口唾沫,小声道:“昨儿晚上,我瞧见……我瞧见咱们杨汤监上山泡温泉去了。去的……去的是梁王殿下的配殿。”

    薛汤丞咂巴咂巴嘴儿,又向下一个点点头:“你呢,什么事儿?”

    这一位是苏掌固,苏掌固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嗫嚅地道:“薛汤丞,昨儿个……菜园里又少了点东西。”

    薛汤丞眼皮一抬、一抹,慢条斯理地道:“又少了什么呀?”

    苏掌固马上屈指数了起来:“小人一早发现,韭菜少了半畦,荠菜少了一垄,波菜至少三十棵,豇豆和茄子若干。已成熟的西瓜两只,前天数着熟透了的金桃有二十一只,今儿早上再数剩下只十六个了。”

    苏掌固哭丧着脸道:“汤丞,咱们千防万防,就连马廊里那几只避马瘟都休想偷到一只桃子,昨儿一晚就少了五只。这……这可都是给皇帝尝鲜的呀,连王爷们都无福消受呢。”

    “咳!”

    薛汤丞捂着嘴咳嗽一声,慢吞吞地说道:“自从咱们这位新任汤监上任,对兄弟们照顾有加。唔……,这剑南烧春,你们也得了几坛,好喝吧?这样的名酒,说实话,要不是汤监赏赐,咱们自己可不舍得买,是吧?”

    面前几个人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点点头。

    薛汤丞又道:“你看,杨汤监家里的那个胖厨子,手艺那叫一个好,自打吃了他做的饭菜,以前咱们自己做的那些……简直就是猪食。如今,杨汤监没吃独食吧,每天做饭都给咱们捎了份子。”

    “昂……”

    几个手下隐约有点明白了。

    薛汤丞继续耐心引导:“今儿一大早,小四他们哥几个冒着大雪给皇宫里送菜,杨汤监给了赏钱吧?换作以前,这就是你该干的差事,冻死活该,谁给你赏钱呐?”

    薛汤丞又抿了口酒:“所以说……,杨汤监体恤兄弟们,兄弟们也得好好干,不能让杨汤监太操心,你们说是吧!所以这事呢……”

    薛汤丞斟酌地道:“要说偷,估摸着就是被那几只避马瘟给偷了,那几个小家伙,猴精猴精的,以后对它们得看紧些,晚上要锁好喽,啊?这回这事儿,就别叫汤监知道了,免得杨汤监跟着费心,你们这嘴一个个的都严实点儿,知道么?”

    “哦……”

    徐录事和苏掌固茫茫然地转过身,出了薛汤丞的房间,站在白茫茫一片雪地中,一时都忘了自己究竟干嘛来了。

    薛汤丞打发了他们出去,长长吁了口气,刚刚拿起筷子,想再唆溜一口鸭蛋黄儿,忽然看见桌前还杵着一位,把他吓了一跳:“刘瑞,你在这儿干什么?”

    刘瑞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听了薛汤丞的话,他咧了咧嘴,想笑,没敢:“汤丞,小的有事禀报,可……可还没来得及说呢。”

    薛汤丞松了口气,道:“哦,你有什么事?”

    刘瑞道:“杨汤监……”

    薛汤丞脸色一紧,赶忙站起来问道:“杨汤监又怎么了?”

    刘瑞干笑道:“杨汤监的娘子和孩子……上山了……”

    薛汤丞一个踉跄:“到了哪里了?”

    刘瑞讪讪地道:“已经上山了,现在杨汤监大概正给他们安排住处吧。”

    “你个倒霉孩子,你怎么不早说!”

    薛汤丞急了,冲过去搂着刘瑞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喝道:“滚!滚出去!”

    刘瑞抱头鼠窜,薛汤丞叹气道:“梁王难得上一趟山,你用他的配殿洗温泉也就罢了。偷菜呢……偷两棵菜我也只当没看着,可那金桃树就这么一棵,祖宗似的侍弄着才结了几个果,上元节时还要献与天子和太子、众王爷分食的,你再来这么两次我们可就没法向上面交待了。现在……你连家里人都带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薛汤丞越想越头疼,转磨似的转了半晌,终于跺了跺脚,冲出房门,直奔杨帆的住处。

    杨帆把小蛮和儿子还有阿奴都接到龙门来了。他在这儿住了几天,每天无所事事,优哉游哉的神仙一般逍遥,吃饱了就去看雪,看花了眼就去大棚里看瓜果菜蔬,经过实践,他得出了一个绿色更养眼的科学结论。

    每天上午、下午、晚上,他都会去泡温泉。泡温泉的地点不一,有时候是分配给太子殿下的寝殿,有时候是分配给王爷的寝殿,有时候则是分配给某位公主的寝殿,他感觉都差不多,顶多就是浴汤池的大小有点区别,室内的雕饰不甚相似。

    如此过了几天,忽有一日,他抚着自己因为泡温泉而变得异常光滑的肌肤,再看看因为常泡温泉而变得更加水灵的三姐和柳梅,忽然觉得小蛮和阿奴也一定会喜欢汤浴,说不定念祖那小子也会喜欢。

    既然有好处,当然应该一家人享用,只给家里弄了点瓜果菜蔬回去,这可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作风。

    于是,杨帆大手一挥,便打发了一名侍卫回去,把一家老小都接来了。当然,他是坚决不会承认他之所以想把娘子接来,是因为他在这样的洞天福地修身养性,养得精力过于旺盛,以致看见三姐那个黄毛丫头也有点蠢蠢欲动。

    如今,一家老小已经到了,杨帆抱着宝贝儿子,正兴冲冲地领着小蛮和阿奴巡视他的王国。

    他刚带一家老小逛过种植瓜果菜蔬的大棚,他们从里边出来的时候,树上已经成熟的金桃又少了一颗,现在杨念祖舒舒服服地躺在他老爹的怀里,正等着他老娘咀嚼了桃肉,把鲜美的桃汁渡给他吃。

    “你摸摸看,滑吧!嘿嘿,第一天我就发现了,真是奇怪,在温泉里泡泡,那肌肤滑的,就像涂了层滑粉似的,等会儿你们泡一泡就知道了。”

    杨帆说着,已经走到马廊旁边:“这里边就算了,这里养的是御马,马棚里味道不太好闻,咱们……”

    杨帆没想到,这几天每天都带了零食来给避马瘟们解馋,那些猴精早就听熟了他的声音,他在外面这么一说话,听见他声音的避马瘟纷纷跑了出来,一个个喜得抓耳挠腮,吱吱乱叫。

    “今儿没带吃的,去去去,都走远些!”

    杨帆一面说,一面抱起儿子就走,不想那些猴儿们没有发作,杨家小祖宗却不干了。

    自打几只猴子从马廊里窜出来,四平八稳地斜躺在杨帆怀里的杨念祖便把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些猴子看,杨帆转身一走,小家伙马上咧开嘴,眼泪滚滚而下。

    杨帆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抱着儿子又转过去,道:“喏喏喏,给你看给你看,不要哭啦!”

    孩子那眼泪来得快收得也快,一看又能看见那些猴子,杨念祖马上收了哭声,还在抽噎着,一张嘴巴就咧到了耳朵根上。

    小蛮一张渐渐恢复如往昔一般俏美,却比往昔多了几分腴润娇媚的脸蛋儿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自郎君被发配到这龙门监,奴只担心郎君会沮丧不振,郎君心胸宽广,能这般快活,奴就放心了。”

    杨帆一面把儿子竖起来些,让他跟那几只猴子大眼瞪小眼地相面,一面对小蛮笑道:“你以为我是苦中作乐么?嘿嘿,你不知我心中有多自在,这样的日子才舒坦呢。你瞧,儿子也喜欢,只要能让我儿开心,便做个养马戏猴的官儿又如何?”

    正说到这里,一名青衣侍卫从远处走来,在旁边站定。杨帆看了他一眼,把孩子递给小蛮,道:“喏,你抱着,小心些,猴子淘气,别把念祖挠着。”

    杨帆把孩子交给小蛮,举步向那人走去。到了近前,那人马上肃然道:“宗主!”

    杨帆摆摆手,带着他朝一边走开,低声问道:“那几位艺人,可找到了?”

    杨帆当日在长安游逛东西两市时,曾看见有杂耍艺人表演过与什方道人、河内老尼相似的幻术,当时他多打赏了点钱,问了问他们的本事,知道他们还有师父,幻术手法比他们还要高明几分,只是他们的师傅也游走天下,此时不知身在何处。

    杨帆当时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叮嘱独孤宇联系这些艺人,一定要找到他们的师父,重金礼聘到洛阳来。

    杨帆想拆穿那三个神棍的把戏,并以此为契机把姜公子用以苟延残喘的最后一线生息也掐断,那他不只要拿到三个神棍败坏纲常、敛取不义之财的罪证,更重要的是,要戳穿他们的把戏,否则女皇帝就是他们最大的保护伞。

    他们不倒,如何断去姜公子最后的希望?

    这个青衣人就是奉他之命留在长安等候消息的,一见他来,杨帆就知道有了结果。

    那青衣人道:“独孤阀主已经找到了他们的祖师爷,把那位江湖能人请了来,如今正往洛阳路上,属下先行赶来,向宗主回禀一声,以免宗主着急。”

    杨帆听了,顿时振奋起来,他自陷危局时,姜公子忍住了没有跳出来。他被发配龙门,做了一个看泉养马戏猴守山的汤监时,姜公子还是忍住了没有跳出来。看来,频频吃亏之后,姜公子的傲性已然大减。

    姜公子若是深藏九地之下,杨帆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揪他出来,自然也就无法救出女儿。可这一次,若是把他的尾巴都一刀斩断,他还忍得住吗?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三章 来也匆匆

    薛汤丞提着袍裾,深一脚浅一脚的正往坡上走,一个身穿绿袍的小吏远远地奔过来,这人是温泉汤监的汤史李霁,年纪不轻,身手倒极灵活,连窜带跳的象一只大蜢蚱。老远看见薛汤丞,李霁便叫唤起来:“汤丞!汤丞!”

    薛汤丞站住身形,扭头回望,眯着眼睛看清来人,便道:“大呼小叫的作什么?”

    李霁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地道:“汤丞!公主殿下和上官待制到了,要在龙门住上几天。”

    薛汤丞骇然道:“公主殿下和上官待制到了?怎么司农寺都没提前通知一声?这这这……,快快快,快派人去把公主寝殿收拾一下,该更换的都更换了,快找杨汤监往山下去迎!啊!还有还有……速请杨汤监把家眷藏起来,且莫让公主殿下的人看……”

    薛汤丞正陀螺似的原地乱转,忽然顿在那里,瞪着李霁道:“哪位公主殿下?”

    李霁茫然道:“太平公主呀!”

    “哦……,这样啊……”

    薛汤丞捏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你去找到杨汤监,把这件事告诉他,请他下山迎接公主殿下,我去找人把公主寝殿收拾一下,嗯!其他的不要多说、不要多问、不要自作主张,一切听杨汤监安排!”

    “喏!”

    李雯不明白薛汤丞为何忽然镇定下来,不过上官不慌,他也就轻松下来,连忙继续往山上爬。

    薛汤丞一听太平公主到了,马上就明白过来。太平公主在金谷园的私邸也有温泉,何必舍近求远地跑到龙门来沐浴。不用问,人家就是冲着杨汤监来的,上官待制的出现,大概是公主殿下不好太过招扬,所以特意请来掩人耳目的。

    杨帆和太平公主之间的风流韵事,薛汤丞也是听说过的,既知是公主殿下驾到,薛汤丞马上心神大定。公主殿下来了,又有女皇最宠信的上官待制陪同,薛汤丞马上想到,可以把“失踪”的瓜果菜蔬算到这两位天子驾前最得宠的女人头上。

    如果上面不查也就罢了,如果查问起来,就把这些东西列到公主殿下和上官待制的菜单上,不管是司农寺卿知道了,还是女皇陛下本人知道了,还能为这点事儿去询问这两个人么?

    “只是……,公主不是有了身孕么?如此这般还不忘会情郎,武家的女人真是……”薛汤丞暗暗腹诽着准备去了。

    杨帆向青衣侍卫问清了事情经过,又对他面授机宜一番,这才打发他离开,回到娘子身边,杨念祖看着几只猴儿身前身后的乱窜乱蹦,乐得咯咯直笑,腰杆儿挺着在娘亲怀里一窜一窜,恨不得跳下去跟它们一起玩耍才好。

    小蛮虽是习武之人,身子强健,可儿子在怀里跟泥鳅似的这么一扭一扭,抱了一阵也觉吃力,阿奴便接了把手。小蛮腾出手来,见丈夫走回来,便迎过去,笑逐颜开地道:“阿兄,这个冬天咱们就在这里住吧,我看念祖极喜欢这里。”

    杨帆笑道:“好啊!你们喜欢,那就留在这儿。这山上少有人来,空闲的很。咱们家没有别苑下庄适宜散心游玩的地方,我如今既然是此地管事,就当这是皇家借给咱们的别苑吧,哈哈!”

    小蛮莞尔道:“阿兄这一说,我还真动了心思,要不然,等来年开春,我去金谷园走一走,看看谁家有要变卖的别苑,或者寻个景致优美处,买下来自己盖上一幢,咱们家现在又不是买不起。”

    杨帆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笑道:“你这丫头,你当那些权贵重臣们买不起么?龙门是天子园林,根本不容买卖、不准擅建园林。而金谷园呢,则是王侯公主皇亲国戚们的庄园聚集地,”

    这城里头在金谷园买得起庄园别墅的人家多着呢,他们不是买不起,是不敢买。若是咱们家在金谷园买上一块地,那事儿就闹大啦,你要是喜欢这乡野气息,到时候我可以向人借一座庄园,咱们一家去住。”

    小蛮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郎君打算向谁借庄子呀?”

    “呃……”

    杨帆俊脸一红,刚刚话一出口,他就察觉不妥了,果然还是被小蛮察觉出来。

    小蛮皱了皱鼻子,酸溜溜地道:“人家不去理你那些风流事儿,却也不想去她的庄园,住在里面,心里会怪怪的。金谷园住不得,我便去老君山,虽说路途远一些,可那儿的风光未必就比金谷园差了。”

    杨帆心虚,满口答应:“好好好,咱们就去老君山里建一幢别苑,每年盛夏去山中避暑,就咱们一家三……口!”

    杨帆说到一家三口时,语气稍顿了一下,其实他是想到了还没寻回来的女儿,小蛮听他语气一顿,还道他想到了阿奴,忍不住“噗哧”一笑,嗔道:“活该!叫你到处风流,这下为难了吧?”

    小蛮哼了一声,大度地摆手道:“好啦好啦,人家不难为你了,阿奴自然是要与咱们一起去的,说起来,阿奴的童年可是比我还要凄惨的多,至少我有母亲、有阿兄你,可是她却……”

    小蛮叹了口气,忽又瞪起眼睛,重申道:“不过,只可以有阿奴喔,你要是再把什么公主殿下也找来,人家可不陪你!”

    杨帆满脸陪笑,揽住她的削肩,紧了一紧,道:“还是妞妞疼我。那是自然啦,这等荒唐事儿,我怎么会干呢?你放心,我家妞妞驾临之处,一切牛鬼蛇神统统回避,就算公主殿下也得……”

    杨帆话犹未了,李霁便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大呼小叫地道:“汤监,杨汤监,你快快换了官衣下山迎接,太平……太平公主殿下到了!”

    ※※※※※※※※※※※※※※※※※※※※※※※※※※龙门山上二十多处宫室,只有少数几间是专属于某位皇室权贵的,比如皇帝、太子、太平公主和梁王、魏王,其它的则是有资格来这处皇家温泉汤沐的权贵们谁先来谁入住,并不专属于哪个人。

    太平公主这间浴室特意请了西域胡人石匠设计,墙上是巨大的白石雕饰的侍女,卷发深目,鼻尖高挺,身披浴衣,半裸健美的胴体,手中托着灯盘,明灯高燃。温泉水从一处大张的兽口注入汤池,整间浴室充满异域情调。

    温泉被灯光一映,隐隐透出乳白色的效果,水中两个美人儿,鲜嫩润丽,均似摇曳绽放的娇艳花朵,但是又各具特色,仿佛破水而出的两朵新绽睡莲。

    太平公主身材丰腴匀称、纤侬合度,白嫩硕挺似水滴状的一双玉乳摇曳无声,微微颤动间便散发出一种少妇特有的艳冶魅力。婉儿小腰若柳,翘臀浑圆,皮肤紧致,柔腴滑嫩,较之太平的成熟略逊三份,可那一双梨形硕乳却比太平有着更惊人的尺寸。

    可惜如此凹凸有致的诱人玉体,却只有几名侍女有福得见,此刻侍女被驱离浴池,里面更只剩下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两个人了。她们两个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小蛮也来了龙门,到了这里才知道。

    这里是皇家园林,公主殿下才是这里的主人之一,如此说起来,小蛮和阿奴算是来做客的,太平公主若不来,杨帆是此间主事,小蛮还可以把这里理所当然地视为丈夫所有。她来了……小蛮和阿奴便有些尴尬。

    同样的,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在金谷园的别苑都有温泉,之所以跑到龙门来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想却在这里撞见了人家的元配。上官婉儿倒无所谓,她和杨帆早已订下终身,若非她身份不得自由,小蛮都不可能抢在她的前头。

    上官婉儿与杨帆、小蛮三人彼此早已相知,并没什么不自在,可太平公主却不然,这时难免有些懊恼。所以,侍女出去之后,池中便寂静下来,只有淙淙流水。过了半晌,上官婉儿忽然“噗哧”一笑,太平公主乜了她一眼,凶巴巴地道:“你笑甚么?”

    上官婉儿瞄着她没于水下的诱人曲线,揶揄道:“可怜,香汤沐浴,玉体横陈,只盼今宵献与郎君,共享极乐,谁晓得……,哈哈,哈哈……”

    太平公主登时胀红了脸,咬着唇恨恨地瞪着婉儿,见她越笑越开心,以手拍水,胸前波涛荡漾,终于忍不住向她扑过去,恶狠狠地道:“看我笑话,你很开心是不是?”

    两人这一打闹,波翻浪涌,两条白花花的身子在水中翻滚上下,时隐时现,当真是春色无边。这一番打闹,肢体交缠,二人不约而同,心生异感:“若是二郎与自己这般鸳鸯戏水……”

    二人的脸上登时有些发烧,好在温泉水热,浸泡在里面脸色本就潮红一片,这羞意并不明显。二人都想:“小蛮虽在山上,那冤家今日不能来陪我,明日总可以吧?若明日不成,还有后天,大不了在这山上多住几日就是……”

    二人想着,目光一碰,都似洞悉了对方想法,一抹羞涩使得她们两人马上错开了目光,只是心中那片无形的隔膜不知不觉间便又淡了几分。恰在此时,一名侍女匆匆来到汤池,欠身禀报道:“公主殿下、上官待制,宫中有极紧要的消息送来。”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四章 再生事端

    太平公主向那侍女问道:“什么消息?”

    侍女答道:“宫中来人,请上官待制速速回宫!”

    汤池中的两人尽皆一怔,片刻之后,太平公主吃吃地笑起来,向婉儿得意地地一挑蛾眉,笑道:“这可不是人家不帮你,天意如此,奈何?”

    上官婉儿却无心与她说笑,她已告假却被急急召回,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若非朝中发生了什么紧急大事,绝不会遣派内使急召她这位御前第一待制回宫。

    婉儿紧张起来,腰杆一挺,一对硕乳似玉瓜出水,半浮半沉间,便沉声问道:“来人可曾说,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侍女答道:“来人就在殿外候着,不曾言明发生何事,只说朝中发生大事,务必请待诏马上回宫!”

    “知道了!”

    上官婉儿摆摆手,那侍女便躬身退了下去。

    池水中静了片刻,上官婉儿忽然长身而起,“哗啦”水泻,仿佛一条白龙出水。

    太平公主扶着池边站起,对她道:“我陪你回去吧!”

    上官婉儿虽然略有失望,不过更在意的却是朝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听了太平公主的话,摇摇头道:“我自回城便是。你……”

    她回过头来,注视了太平一眼,认真地道:“你留下吧,既然你做出了选择,有些事,你早晚都要面对,不如早些适应。”

    “什么事?什么选择?”

    太平公主蛾眉一挑,脸上虽还带着笑,眼神却有一丝怅然:“我和你不同,我根本没得选择,我永远都不可能像你一样有可以憧憬的未来,我只要能偶尔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能有一个念想,就很开心了!”

    两个同样美丽、同样智慧、同样拥有崇高地位的女人,却也各有不可对人言的苦衷。

    妆台前,侍女拿起白叠布,帮着太平一层层地缠在腹上……两个女人雪中跋涉,甫到龙门,还不曾与郎君有过亲近的机会,便又匆匆离开了。

    杨帆把她们一直送到山脚下,看着她们匆匆登上车子,沿着那还没有被风雪掩没的车辙向洛阳城驶去。清冷的风中,只留下婉儿身上初露春芽般的芳草清香和太平公主身上含苞待放的花朵般淡雅的幽香。

    “不舍得是吧?”

    阿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杨帆的眼角捎见一片白色,紧接着就变成了一袭青衣。阿奴只穿一袭青衣,也是朱颜真真,明眸皓齿。到了她这种程度的美女,其实反而不需要太鲜艳的衣服,越是素淡越能衬托她的美丽。

    阿奴笑嘻嘻地道:“你好大的胆子,接了小蛮上山,又把公主殿下找来,这是想向小蛮示威么?”

    杨帆哼了一声,道:“别拿小蛮说话,你这是借小蛮说自己吧?”

    突然,杨帆出手如电,一把扣向阿奴的肩膀:“公主走了,那就抓你陪我去鸳鸯戏水!”

    “嘻,想得美!”

    阿奴一双长腿极有弹性,纵身一跳就躲出好远,向他扮个鬼脸道:“想要我陪,等你明媒正娶的吧!”

    杨帆笑道:“真的不要?那我自己去喽!”

    他说着自己去,却向住处走去,这几天他依旧是一天三次泡温泉,不过每次都带着小蛮和孩子。因为孩子皮肤娇嫩,受不得太热的泉水,所以这几天他倒没有借用山上高处更接近温泉出水口的宫殿,而是就在自己住处。

    小家伙现在迷上泡温泉了,每天他最大的乐子除了看猴子们蹦来蹦去,学着在娘亲怀里一蹿一蹿的,就是美滋滋地泡在温度适宜的泉水里玩耍,若时到了时辰爹娘还没带他下水,他就会啊啊地叫唤。

    对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匆匆离开,杨帆并没有太在意,他在京城早就布下了眼线,不需要他去询问,只要有什么情报,他的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送来。

    如今的杨帆,虽然在龙门逍遥自在,只做了一个小小的汤监,可是不管他的权力还是对朝廷的影响力,都是前所未有的庞大。只是这种这权力和影响力,正如李太公所言:“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它在,但是没有人感觉到它在。它在起作用,但是没有人认为那结果是它起的作用!”

    看着杨帆远去,阿奴一扬手,身子向下一伏,“呼”地一声,整个人又消失了,眨眼功夫,她又在原地冒了出来,手臂一挥,一身白衣飞快地换成了青衫。阿奴沾沾自喜地道:“古师的传授果然奇妙,我伏在二郎身边那么久,他都没有觉察。”

    突兀地,在阿奴身边又冒出一个白色的人影,要不是因为她突兀站起,有后面与雪原不同色的景物对照,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个白色的影子哼了一声,道:“不要得意的太早,方才宗主送公主离开时,曾经三次望向你所在的位置,你刚刚学习遁术,功力尚浅,凭你现在的功夫根本瞒不住他。”随着声音,那道白色的影子奇迹般地变成了古竹婷的模样。

    “古师!”

    阿奴亲热地抱住了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古竹婷道:“就是你悄悄跟着宗主,眼看宗主与公主和上官待诏依依惜别、咬牙切齿的时候。”

    阿奴脸红了,赶紧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古师,你查到公子下落了么?”

    古竹婷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他藏的太深了,我又是独自行动,不能借助宗主的力量。不过,我倒是查到了一个现在依旧听命于他的人,只可惜此人级别太低,不可能同他有直接联系。我已找了我们古家的人帮忙盯着,透过他,一定能找到他们中更重要的人物,直到把他挖出来!”

    古竹婷拍拍阿奴的肩膀,眸中涌起了一抹恨意,沉声道:“你放心,宗主的女儿,我不能不救!我跟他之间的个人恩怨也一定要解决!所以,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回到洛阳城时就察觉京中出了事。并没有太明显的表现,没有差官提着锁链满城游走、吆喝百姓,寻常百姓根本没有察觉什么,但是像她们这样的上位者,自然可以看出许多常人不太注意的地方。

    等他们到了宫城,就发现这里和平时明显的不同了——这里的警卫数量明显增加,较之平时增加了一倍不止,士兵们的神态举止也隐隐带着一种严肃和紧张,令她二人也跟着忐忑起来。

    今天守卫端门的人居然换成了百骑的人,以前百骑一直只负责玄武门,虽然这两年百骑不断扩张,所谓的百骑早就变成了千骑,不过他们的名称一直还是叫百骑,负责警卫的也一直是皇宫的后门:玄武门。

    那里是进出宫闱最重要的门户,进了玄武门就是皇宫大内,可以为所欲为,再无阻拦。而从正前方的宫门进去,却是万象神宫、天堂、政事堂、翰林院等许多朝廷中枢衙门以及天子署公理政的所在,要穿过一层层的宫门,才能到达后宫。

    如今,端门被百骑接管,很可能整个皇宫所有的门户都已被百骑接管,而百骑是羽林卫的核心,羽林卫是天子卫队,由此推论……,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平公主回京时本来一肚子不开心,如今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她想马上进宫探望母皇,问问事由,可惜,她连宫门都进不去,张溪桐很客气、很恭敬、但是也很坚定地告诉她:“请殿下回府候命,皇帝有旨,所有人一概不见!”

    太平公主无奈,只好打道回府,只盼她留在府上的人已经获知了什么消息,可是从眼下的情形看,只怕不可能打听到什么。

    上官婉儿及其随从在张溪桐等百骑卫士严密搜查过之后,才被获准进入宫中。上官婉儿一进宫便直奔武成殿,宫中若是出了大事,天子一定在那儿!

    果不其然,武则天就在武成殿。

    上官婉儿急急步入武成殿时,见守在殿前两位将军,玉面珠唇、英俊之极,仿佛画中人物,定睛一看,才认出这两位甲胄鲜明、肋下佩剑的小将竟然是张昌宗、张易之两兄弟,把上官婉儿吓了一跳。

    张昌宗兄弟是名门子弟,虽然一向目高于顶,尤其是得到女皇宠幸以后,更是目中无人,可是他们对上官婉儿这位系出名门、容颜清丽、才学出众的女中巾帼一向钦仰的很,态度倒是从不倨傲。

    一见她来,张昌宗便和气地笑道:“上官待制回的好快,请待制赶快进殿吧,别让圣人心急!”

    上官婉儿很想问他们一句:“究竟出了什么事?”不过只要迈进门槛,谜底就能揭开,倒无须再请教他们二人了。婉儿向张氏兄弟客气地点了点头,举步进了武成殿。

    武成殿里,正有一跪一立两个人向端坐御案之后,神色肃穆的武则天禀报着什么,婉儿瞟了他们的背影一眼,没敢多看,便向武则天行了一礼,侧身立在一旁,皇帝正与臣下奏对,她虽受宠,也不敢打断。

    武则天看到了她,举掌向下一按,打断了那跪地的人说话,对她道:“婉儿回来了,到朕身边来!”

    “喏!”

    上官婉儿答应一声,姗姗来到武则天御案边,身子站定,抬头一看,不由暗吃一惊,眼前这两个人,都不是宫中常常能够见到的人物,可她都是认得的。这两人,一个是河内王武懿宗,一个是合宫尉来俊臣!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五章 疯狗出笼

    武则天面无表情地对婉儿道:“你先听着!”

    婉儿欠身道:“喏!”

    武则天又转向来俊臣,轻轻点点头,正仰脸看着的来俊臣赶紧低下头,以他独创的跪见礼继续说了起来。

    虽然婉儿来时来俊臣已经把事情跪禀了一半,但是听他说完接下来的事,聪慧的婉儿还是听明白了:“有人谋反!”

    武则天登基以前,就不断地“有人谋反”:皇室宗亲在“谋反”,一拨拨的宰相们在“谋反”,百战沙场的将军们在“谋反”,以谋反之名杀掉的人太多了,这其中有些案子是皇帝心知肚明的冤案,有的是酷吏们把她蒙在鼓里的冤案。

    不过,哪怕是把武则天蒙在鼓里的冤案,也根本没有什么实据,基本上都是酷吏们用酷刑逼出来的口供,而武则天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全清理了,杀错了不要紧,若是放错了后果就太严重了,她只求她的江山永固。

    但是自从太子含冤,乐工剖腹明志,来俊臣炮制狄仁杰、任知古等人的假认罪书等一系列事件爆发以后,尤其是南疆“流人谋反案”险些酿成真正的叛乱,对武则天的触动太深,她开始感觉但涉谋反,宁杀错不放过的作法似乎反而对她的统治不利了。

    所以这一次来俊臣密报有人谋反时,武则天半信半疑,她怀疑是来俊臣为了往上爬,重施故技,故意炮制谋反冤案,所以她没有声张,也没有派来俊臣这个举报人去查,她派了武家的人——武懿宗。

    武懿宗封爵河内郡王,官拜左金吾大将军,得到姑母密旨后,他马上行动,先把洛州司马参军綦连耀秘密抓捕起来,连夜进行审讯。

    这位据说王命在身、王气罩顶,将于乱世之中成就霸业的真龙天子哪里禁得起武懿宗的审问,被他又是动刑又是恐吓,吓得把他所有的谋划一字不漏地供述了出来。

    武懿宗抄了綦连耀的府邸,来往书信、家人的口供、参与密谋的管事、帐房等未来的开国元勋们的口供,乃至这些人兴致勃勃地写下来的建国纲领什么的一些实物尽皆掌握在手。

    还别说,綦连耀串连的效率还是挺高的,这么短的时候内,凭着张老道那些神乎其神的说法、手段,着实地蛊惑了不少人,主要是他的亲戚、乡邻、部下、故旧,这些人也都被抓了起来。

    武则天这才相信所谓谋反不是来俊臣无中生有,所谓仁慈就是姑息养奸啊!

    武奶奶勃然大怒,立即派龙武卫星夜兼程奔赴箕州,务必抢在刘思礼得知情形,提前起事以前把他拿下。又连下几道敕旨,命箕州周边几州的刺史和驻军将领严阵以待,配合龙武卫行事。

    京里,武懿宗一连抄了好多人的家,当真是意气风发。武懿宗身材矮小,还有点天生的驼背,相貌也很丑陋,所以在同族间也不大受人待见,这一次立下大功,声名大噪,当真是扬眉吐气。

    可惜,被他查抄的那些人不是平民便是小官小吏,着实显不出他的威风,所以来俊臣向他进言,说一定有高官参与这桩谋反案,只是他们手段高明,尚未暴露时,正称了武懿宗的心思,他马上附合,并拉着来俊臣向姑母汇报。

    方才婉儿进来时,来俊臣正向皇帝禀报此案进展,并在言辞之间巧妙地加了一些暗示,加深武则天的猜忌。别看他肚子里没有墨水,可是来俊臣确实是个极机灵的人,而且很会察颜观色,一番话终于说服了武则天。

    “来卿这一次,立下大功了!”

    武则天听完来俊臣的禀报,和颜悦色地道:“从现在起,你和懿宗一起负责此案,务必把叛党全都揪出来,将他们绳之以法!”

    来俊臣大喜若狂,连忙一个响头叩到地上,颤声道:“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你们退下吧!”

    武则天摆摆手,武懿宗忙向姑母叉手施礼,来俊臣还是不紧不慢,一个头、两个头、三个头,实打实在磕在地上,这才爬起来,和武懿宗一起退出武成殿。

    武则天虽未看他,却把他的举动一一看在眼里,以前只觉来俊臣此举谨小慎微,且不无拍马屁的嫌疑,可是因着这桩公案,倒是觉得来俊臣虽然不是十全十美,对自己的忠心却毫无疑问了。

    武懿宗和来俊臣退出武成殿,武则天便转向婉儿,沉着脸色道:“婉儿,你都听见了?”

    婉儿听了一半,虽然大致经过和参与人员已经清楚,心中却还是有许多疑问,只是这些事势必不可能让皇帝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只能随后去翻卷宗,忙道:“是!婉儿清楚了。”

    武则天怒气冲冲地道:“这些乱党,贼心不死!朕已传旨,诸位宰相就住在政事堂,此案了结以前,一概不得出宫。朝会暂停,出京巡视官员、回京述职官员一概各守其衙,未得旨意不得妄动一步,否则以谋反论。这几份奏章,朕已经批阅,你按照朕的批示,马上为朕拟几份奏章。”

    武则天把臣子的奏本交给上官婉儿,又道:“众宰相留在政事堂办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在证明他们清白之前,一些紧要的政务,尤其是涉及军队的事情,万万不能叫他们沾手了,这些天,要辛苦你了!”

    婉儿心中凛凛,急忙欠身道:“自当为圣人效力!”

    ※※※※※※※※※※※※※※※※※※※※※※※※※※※※武承嗣端坐案后,两眼发直,口中喃喃自语,张嘉福要凑近了才能听清楚,魏王殿下说的是:“来俊臣疯了?来俊臣疯了!来俊臣真是疯了!”

    皇帝圣旨一下,来俊臣马上开始行动,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如今已经是他接旨的第九天了。

    九天里,武懿宗和来俊臣做了许多事。

    他用的法子和当年审理狄仁杰一批人时用的法子一样,因为他刚刚重获圣宠,心中还有一丝谨慎,他没敢像当年一样擅动大刑,只是利诱纂连耀,告诉他只要乖乖招供,多招出一些同党,就可获免一死。

    纂连耀可没有狄仁杰、魏元忠那些人的气节,马上按照来俊臣的“提示”开始招供,于是天官府主事石抱忠、主事刘奇,给事中周潘、司议郎路敬淳等官员纷纷落马,成了纂连耀的同党。

    紧接着,还在箕州做着开国太师美梦的刘思礼也被从天而降的龙武卫破门而入,一个名叫马桥的旅帅从灶坑里把头藏在里面,屁股露在外面的刘刺史拽了出来,五花大绑解送京师。

    正嫌叛党官儿不高,抄家抄的不太过瘾的武懿宗大喜过望,马上命来俊臣再审刘思礼,这刘思礼和纂连耀一样也是个没有骨气的。来俊臣虽然离开朝廷几年,可凶名不减,一见来俊臣一脸阴笑,就吓得魂不附体,在得到只要招出同党、便可不死的承诺之后,马上召供了。

    他的官儿比纂连耀大,招出来的同党也比纂连耀招出来的人官大,一时间凤阁侍郎李元素,夏官侍郎孙元享、泾州刺史王勔,凤阁舍人王勮……,统统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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