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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1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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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奴本来是不想再跟公孙兰芷比武的,却架不住她的再三央求,结果被虐也就成了必然。www.83kxs.com

    杨帆哈哈大笑起,道:“她是女人嘛,胜之不武。再说,她明知你剑术不如她,一再迫你动手,本来就是想逼我为你撑腰,我偏不跟她动手,不遂她的心愿,咱输了也算赢了。”

    “赢个屁!”

    阿奴大发娇嗔,抬腿就踩他的脚面:“我被她欺负,你很风光么?”

    “风光倒不然……”

    阿奴踩得当然不痛,她哪会真的用力,只是想向她的男人撒娇而已,所以杨帆不躲,只是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她,笑嘻嘻地道:“我只是喜欢!”

    阿奴大怒,瞪起杏眼道:“喜欢?你喜欢我被人欺负?”

    杨帆握着她的双肩,柔声道:“喜欢你向我诉苦,喜欢你找我撑腰,喜欢你这副小女人的样子!”

    阿奴用胳膊肘恨恨地拐了他一下,不听他的甜言蜜语,霸道地提条件:“少来!你帮我打败她,替我出口恶气,否则,以后少碰我!”

    “真的呀?碰你会怎么样呢?”

    杨帆扮出一副猪哥像,故作轻佻地挑起她娇嫩的下巴,那张揉合着天真妩媚、娇艳可爱的小脸便完整地呈现在眼前,月色给这张俏脸蒙上了一层薄纱,五官略显朦胧,可她的眸光却像星辰一般明亮。

    杨帆的视界里满是她柔媚的眼波,禁不住心中一荡,便缓缓俯下身去。阿奴脸蛋微红,乳鸽似的胸膛微微起伏,丰润的唇珠微微开合,一双明媚的眼睛羞涩地闭了起来。

    在公孙姑娘的长剑面前,她是手下败将。在杨帆的亲昵面前,她根本就是予取予求的俘虏、女奴。

    池塘轻荡涟漪,几只飞鸟倏然划破水面。

    杨帆的唇距阿奴的樱唇还差一寸距离,陡然被她用力推开。

    杨帆讶然:“莫非今晚女奴要造反?”

    (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四章 四杀

    “有人来,有人自林中来!”

    天爱奴推开杨帆,急急说道。

    她腰间还插着剑,刚冈才与公孙姑娘比过,此时一探手,剑亦出鞘。

    有人来倒也没什么,这里是公孙世家,难免会有哪个家仆下人从旁边经过,这时亲热虽然不妥,分开也就是了,但是有人自林中来,那就可疑了。

    这时是夜间,就算不是夜间,公孙府上的下人奴仆也不会放着道路不走而从林间穿越。阿奴方才就是沿着林间小路走过来的,一只飞鸟也没有惊动,宿鸟也明白道路旁边常有人经过,会选择林中栖息。

    此亥宿鸟受惊,必是有人自林间潜来,天爱奴在姜公子身边是个侍女兼保镖,还常常替他执行杀人任务,对这些事再警觉不过,所以杨帆察觉飞鸟掠池水而过还未察觉有什么异状,天爱奴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天爱奴掣剑在手,林中潜行的人见行藏已露,便迅速跃了出来。

    四个人,高矮胖瘦老中青,年龄身材各有特色,最特别的是他们手中拿的东西。

    月色下,当先一个矮胖老者,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好象要来池边钓鱼,竹竿一晃,隐隐有一丝光华在月光下陡然一闪,这竹竿上真的有线,却不知线头上有没有钩。虽说月华如霜,却是无法看个清楚。

    第二共人是个年过中年的妇人,空着两只手站在那里,正好站在杨帆和天爱奴左边的退路上,双臂悬垂,不晓得她是打算空手迎敌,还是另有武器没有取出。

    第三个人堵住了杨帆和天爱奴加退路,手中持一对魁星笔,虎视眈眈,那对魁星笔是精钢打造,在月光下非常耀眼。

    第四个人挡在他们的右侧,身材魁伟高大,紧攥着双拳,同样没有持着兵刃。

    奇门兵刃比较少见,也少有人练,但是一旦练成,必定有独到之处,所以杨帆只一看这四个人的架势,心中便生起一种危险的感觉。

    “天地四杀?”

    天爱奴骇然惊呼,那四个人作势合围本来就待进攻,听天爱奴一说,再向天爱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阿奴姑娘?你还活着……”

    话犹未了,杨帆已经动了,不管来人是什么人,摆出这副架势,明显就是要杀人,所以他一见四人合围,就已决定先下手为强,天爱奴惊呼出四人的绰号时,杨帆连对方来自何处都清楚了。

    杨帆手中无刀也无剑”但他正在池边,池边有石凳,杨帆身形一展,便扑向那个身材最高大、看起来也最威风的大汉,身形斜掠的同时,他已抄起石凳,脱手一掷,石凳抢在他之前,呼地一声咂向那大汉的面门。

    杨帆一动,那矮胖老头立即一振臂,看不见的鱼线与鱼钩带着一股奇异的风声划向杨帆斜窜出去的身影,但是天爱奴正在他当面,一道剑光立即向他劈面砍下,同时以一个奇怪的姿冇势抖肩、矮身、前扑,脚尖在地上一点,一蓬泥土便向后面执判官笔的瘦削男子扬去。

    阿奴在姜公子身边多年,不但知道这几个人是什么人,而且非常熟悉他们的武功,阿奴一身武功很杂,天地四杀这几个人也都指点过她杀人的技巧。

    她之所以比剑败于公孙兰芷之手却一直不服气,正是因为她不只会用剑,她练的是杀人的功夫,无所不用其极的杀人功夫,如果只用剑比武,她只能发挥出五成的战力。

    她熟谙四人的武功特点,这时全力出手,又趁着四人满脸惊愕,手下微微一顿的功夫,立即抢得了先机,不但避过了那位中年妇人自腰间抽※出的软剑,逼得胖老头儿撤竿回防,还用一蓬泥土逼得清瘦汉子退了一步。

    清瘦汉子手中两支半官笔本来一支刺向杨帆大※腿,一支戳向阿奴后心,却因这一蓬泥土被迫后撤,化解了他这一招。

    “吼!”

    杨帆扑得又快又急,那魁伟大汉若要闪避勉强还来得及,但是杨帆脱手掷出石凳,抢在他身形之前砸向大汉面门,大汉就躲不开了,急忙大喝一声,一双铁拳向石凳狠狠砸下。

    杨帆连百十斤重的石锁都能玩得随心所欲,这二十多斤重的石凳全力掷出该有多大的力道,那大汉双拳狠狠击中石凳,只听“轰”然一声,石凳四分五裂,碎成了无数石块。

    杨帆见他竟以血肉之躯将石凳击得粉碎,不由大吃一惊,急忙把腰杆一挺,原本想要捣向他胸腹间的双拳便换了方向,仿佛两颗天外流星般砸向他的太阳穴。

    杨帆见这大汉果然威武,不知他有什么横练硬功,怕双拳击打胸腹破不了他的硬气功,立即改击他的太阳穴。血肉之躯总有一些地方是练不到的,比如后脑、太阳穴、双眼、下阴,内气无法运行至此为屏障,也没有肌肉进行物理防护。

    大汉双拳奋力砸碎石凳,双臂都震得酥了,他双拳上套着的生铁打制而成的铁拳套也因这一次撞击碎裂开来,合着碎石落地,指间血迹斑斑,他巳清楚地感觉到,有三根指骨已经断了。

    碎石有大有小,激起一蓬石粉,碎石虽然落地,石粉仍如雾飞扬,紧接着两只拳头就穿过粉雾,仿佛两柄铁锤,重重地砸在大汉的太阳穴上。

    大汉又是一声大吼,双眼几乎都被杨帆砸出了眼眶,两道鲜血从他的鼻孔里飕出来,复又被杨帆合身一撞,整个人都飞起来,仰面摔进池塘;“蓬”地溅起一大片水花。

    天地四杀,甫一交手就死了一个。

    大汉死不瞑目。

    深灭半夜的,突然有人跑到你家里来,把你团团围住,拿刀拿枪的,你总该问一句:“来者何人,意欲何为吧?”可杨帆没有。

    他们是为了杀杨帆而来,根本就不想和杨帆废话,也不想自报身※份,他们原想等杨帆惊问来意时便同时动手,可他们既没想到杨帆身边那个女人会武功,更没想到这个会武功的女人是他们以为早就死在华山的天爱奴。

    在惊讶地发现天爱奴的身※份时,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愣,这只是c刹那的功夫,可是对方的身手比他们只高不低,这一刹那就足以瓦解他们的合围优势,戴铁拳套的大汉被杨帆一双肉拳砸裂脑袋,死了!

    这四个人都是精于杀人的人,片刻的惊讶造成的无措在一闪一退之间就已化解,又见大汉惨死,其他三人都动了真火,立即猛扑上来。

    天爱奴知道四人之中以那矮胖老者武功最高,尤其是他的渔杆,渔杆本身可作※枪化棍,杆上的鱼钩和柔韧的渔线更是飘忽不定,在白天还好些,在这晚上除了他自己根本无人知道武器将自何方袭来,此人将是她和杨帆最大的威胁,所以一步抢得先机,便剑式连绵,只管逼紧了持渔杆的矮胖老者。

    只要被她欺近身来,这老者武器的优势反而会变成弱势,所以天爱奴人剑合一,步步紧逼,胖老头儿连退六步,六道剑光自面前攸然闪过,第七步还未站定,又是一道剑光刺向咽喉,老头儿被逼得连愤怒的吼声都来不及发出,只得再退。

    只因没想到杨帆身边有个他们以为早已经身故的天爱奴,四人便失了先机,优势荡然无存。天爱奴逼退矮胖老者冇,那中年妇人和清瘦青年立即合攻杨帆。

    天爱奴的“死而复生”虽然是个意外,但他们的任务目标是杨帆,杀死杨帆之前自然不会与天爱奴纠缠。

    杨帆并不忌惮清瘦青年的魁星笔,虽然说一寸短一寸险,这青年手中一对魁星笔穿、点、挑、刺、戳,如同狂风暴雨一般,但是杨帆纵然手中没有兵器,自信二十招之内也能夺了他的魁星笔,刺穿他的喉※咙。

    但是旁边再加上一个中年妇人的软剑,杨帆就有些应付不来了,那妇人掌中一口剑屈之如钩、纵之如弦,舞动之间风声飒飒,如同一条灵蛇。软剑虽不适合像硬剑一样砍和刺,却可以割,轻易就能割断血管和关节处的韧带。

    一口软剑在那妇人手中就像一条鞭子,不断地抽向杨帆,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能迅速再来一击,根本不需要掣剑屈肘,动作迅急,防不胜防,杨帆空着双手可无法应付一柄软剑再加上两支半官笔。

    “有贼啊!”

    “杀人啦!”

    那铁拳大汉的两声惨呼把两个巡夜的家丁给唤来了,两人只道公孙府上来了小贼,这要是逮住了小贼,家主少不了一份赏赐,兴冲冲地提着灯笼跑来一看,两伙人杀作一团,刀枪闪亮,气势惊人,吓得两个家丁扔了灯笼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用比公鸡打鸣还要亢奋的声音凄厉地大叫。

    “喊什么喊,那儿有贼?”

    两个家丁拿出吃奶的劲儿,刚刚跑出几步,迎面就有一个红衣少女,提着一口比太阿剑还长的大号宝剑跑过来,兴※奋得就像听到自家养的小母鸡头一次下蛋后发出稚嫩叫声的老太太,眉开眼笑、满面红光。

    公孙兰芷把天爱奴虐了一阵,等天爱奴气跑了,公孙大姑娘自鸣得意地又耍了一会剑,正想回去沐浴休息,便听到杨帆所住的跨院里传出一声惊呼。

    这跨院与演武场只一墙之隔,公孙姑娘正考虑要不要跳过来看看,又犹豫这不是淑女作派,忽然又听一声惨呼,这下可真的按捺不住了,管她淑不淑女,一个箭步就窜上了墙头。

    两个家丁一见最喜欢舞枪弄棒的大小※姐到了,心中大定,连忙回身指点,只是恐惧一时不能消除,牙齿格格打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公孙兰芷气得一把将他们推开,一眼瞧见池畔情形,顿时大喜叫道:“阿奴、二郎,你二人好不讲义气,这样的好事却不叫我!”

    第六百零五章 死劫

    公孙兰芷一到便身剑合一,扑向那位手持软剑的中年妇人。

    公孙兰芷嗜剑如命,一见这妇人使得也是剑,自然选择了她。

    那妇人正在“耍蛇”,陡见一道剑光乍亮,如后羿射日,光曜九天,不由大吃一惊,急忙一圈软剑,向公孙兰芷迎去。

    “铿”地一声,两剑相交,公孙兰芷双足落地,兴高采烈地道:“好剑法!再来!”

    公孙兰芷舞动一柄比太阿神剑还长的四尺有余的长剑,霍霍生风,劈向持软剑的中年妇人。两人这一动手,杨帆压力大减,立即对那使魁星笔的削瘦青年发动了反击。

    天爱奴如今长住公孙府,身上不会带着她那些用来杀人的小玩意儿,单凭一支剑可远不是那矮胖老者的对手,如今她只是仗着抢得一步先机,步步紧逼,不让那老者缓过劲儿来,一旦那老者稳住阵势,阿奴势必不敌,杨帆只能速战速决。swisen.com

    剑本轻灵之物,可是到了公孙兰芷手中却是大开大阖,势道雄浑,仿佛她手中持的不是一口剑,而是一杆直来直去的枪、一根顶天立地的棍,方圆数丈之内,尽被她的剑光笼罩,月色如霜,映着长剑,寒光层层如轮。

    可那中年妇人运剑,声势虽远不如公孙兰芷,一时之间倒也不致于败了,她那一口剑就像挣扎在虎口下的一条灵蛇,虽然注定失败,可一时半晌也不会束手,凭着坚韧的毅力,它依旧在竭力挣扎着,点点寒光似繁星点点,每每一刺便化解了公孙兰芷的凛冽攻势。

    公孙兰芷这一仗可打得痛快,手中一口剑简直如劈山断岳,虎虎生风,连她不远处的杨帆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自忖若是比剑断不如她,除非使用自己最擅长的刀法,凭兵中霸王的霸气,方可压她一头。

    少了一个使软剑的中年妇人,那使魁星笔的削瘦青年再不是杨帆对手,他一招“仙女引针”,不曾真个引线入针,反把杨帆的手引了过来,杨帆武功远较他高明,空手入白刃绰绰有余,贴着他的魁星笔顺势一荡,在他肘弯处猛地一扣,这使魁星笔的便哎哟一声,半边身子酥麻,被杨帆一把扯到了面前。

    此时,公孙兰芷手中长剑绕空三匝,犹如三轮明晃晃的圆月,把那使软剑的妇人整个儿罩在了中间,那妇人再难依仗小巧功夫躲藏避让,只能使手中软剑硬挡,两剑相交,“铿”地一声,柔软如蛇的长剑竟被公孙兰芷一剑劈断。

    公孙兰芷呼啸一声,剑芒爆射;迅若惊虹!身随剑转,剑借身势,一道银色匹练“噗”地一声染成血红,将把那中年妇人拦腰劈成两断!这一剑之威,连公孙兰芷自己都控制不住,四尺有半的长剑从那中年妇人腰间呼啸而过,又绕身一匝,卷向杨帆。

    杨帆刚把那使魁星笔的擒住,哪想得到公孙兰芷手中剑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眼见那道泛着血光的剑影又向自己拦腰劈来,他想也不想,就把手中的削瘦青年递了上去。

    “噗!”

    长剑掠过,如若无物,杨帆手中一轻,就只提着那青年半个身子了,下半截身子“卟嗵”一声掉在地上,这时那使剑的妇人断开的两截身子才分开来,分别倒向地面。

    公孙兰芷收势不及,一个踉跄,这才顿住身子,向杨帆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我这口剑,现在只能运势,还有些收不住势,我全力出手时,你最好躲到五丈开外,否则……”

    杨帆愕然瞪着公孙兰芷,伸手在小腹上摸了一把,抬起手来一看,湿漉漉一片,那不是断成两截的青年溅上他身子的鲜血,而是他的血。

    他没有伤在刺客合围之下,却被公孙兰芷的狂剑所伤,这还亏得他用那青年身体挡了一下,自己又及时翘了下屁股,把腰肢让了过去,否则公孙兰芷现在想道歉,都不知道该对他的上半截说还是下半截说。

    那个矮胖老者当年也是纵横江湖的一方技击高手,自被继嗣堂招揽成为供奉之后,有继嗣堂的财力和物力支持,与其他三人一同执行任务,向来无往而不利,这才被堂中那些技击高手尊称为“天地四杀”。

    如今甫一交手,他便被天爱奴一剑紧似一剑地劈,直到现在还腾不出手反击,心中不知有多憋屈。

    说起来,阿奴剑势轻灵,若换作从前,她还真未必能逼得这个矮胖老者直到此刻还无法反击,可她与公孙兰芷这些时日较量剑技,剑技不只大有提高,更是吸收借鉴了许多公孙剑术的长处。

    若要如狂风骤雨一般,一步先机,步步先机,压得人喘不上气来,还有比公孙姑娘的凛厉剑术更合适的么?

    那矮胖老者一见三个伙伴死了两个,另一个跌进湖里以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他一个人可是敌不过三个人,马上抽身往林中遁去。

    公孙兰芷自幼练剑,杀人却还是头一遭,不过也不知是她这种凛厉恐惧的剑术能激起人心中的杀气,还是知道这四人怀揣利刃夜入民宅死有余辜,杀了也没有心理阴影,竟没有初次杀人的忐忑和恐慌。

    一见那矮胖老者遁入林中,公孙兰芷立即兴冲冲地大呼一声:“我来!”

    就像一只大鸟般凌空跃起,人剑合一,追入林中。

    公孙兰芷刚刚没入林中,就听她一声惊呼,又像一只大鸟般飞了回来。

    “砰!”

    公孙姑娘屁股着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把杨帆和刚刚抢到他身边的阿奴吓了一跳。紧接着公孙姑娘便一跃而起,这一跤竟未把她怎样。公孙姑娘把长剑往杨帆手里一塞,道:“你来!”

    杨帆接剑在手,哭笑不得。

    天爱奴却警觉地看了公孙兰芷一眼,那矮胖老者叫尤浩洋,原是东海一个心狠手辣的海盗头子,武功固然不凡,却还不至于逼得公孙姑娘甫一交手就承认失败。这位公孙姑娘一向喜欢争强好胜,现在竟乖乖把剑递给杨帆?

    就在这时,那片密林似乎无风自动,连树干都摇晃起来,杨帆三人霍然扭头向林中望去。林梢静静,除了偶尔有风吹过,枝头婆挲一片,整个氛围完全是一片夜晚的宁静,何曾有过摇动。

    如果外物不曾动,那就是他们的心在悸动,什么力量这么可怕?

    一个白发老者从林中缓缓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月光下。

    陆伯言!

    一眼看见是他,天爱奴登时俏脸煞白,换作别人,她还有信心一战,而这个老人,她绝非对手。

    “郎君!”

    已然睡下的小蛮也被那两声惊呼吵醒了,匆匆穿戴起来,叫两个中年婢妇陪着从小院中出来,本来她还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一瞧月下池畔这番情形,心中立即明白,不禁担忧地叫道。

    “阿奴!把小蛮护送回房,莫叫她出来!”

    杨帆曾经与陆伯言交过手,一看又是这位可怕的老人,脸色登时凝重起来。阿奴知道陆伯言的武功厉害,只想与杨帆同生共死,哪肯离开他身边,可杨帆的语气不容质疑,阿奴不敢违拗,只得匆匆赶去,扶住小蛮,好言相劝,要她回房。

    小蛮也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了丈夫,留在这里只能叫他分心,心中虽是百般担心,还是依了杨帆的吩咐,忧心忡忡地看他一眼,任由阿奴扶她回到院中,阿奴嘱咐两个婢妇好生照顾,又抢进房去顺手摘了杨帆那口铎鞘这才抢回池畔。

    陆伯言还站在那里,见她回来,微微一笑,道:“你还活着?”

    阿奴抱拳道:“陆翁!”

    陆伯言看看她倒握手中的铎鞘,又是一笑:“活着就好,老夫很开心!”

    阿奴趁机道:“陆翁,求你……放过二郎吧!”

    陆伯言摇了摇头,叹道:“公子吩咐,不得不为!”

    阿奴退了一步,与杨帆并肩站定,道:“既如此,那阿奴唯有得罪了。”

    陆伯言大笑:“你要跟老夫动手?”

    阿奴抿了抿嘴唇,坚定地道:“陆翁的武功,阿奴是清楚的,本不敢与陆翁动手,但……二郎是阿奴的男人,阿奴只能得罪了!”

    陆伯言摇头道:“你最好一边看着!”

    “我……”

    阿奴还要说话,杨帆已经拦住了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道:“陆老前辈这是一番好意,你为我掠阵!”

    阿奴有些不甚明白,扭头看一眼杨帆,手中铎鞘已被杨帆一把夺去。那口斩马刀似的巨长宝剑杨帆可用不惯,如果用寻常的运剑之法而非裴氏独门剑术来使这种长剑,这口好剑只怕没用几下就得断了,还是这口铎鞘更顺手一些。

    杨帆同陆伯言交过手,深知同这个武艺精湛,但是限于年纪,身手稍显迟钝的老人动手,灵活多变的身法才是他最大的倚仗,要跟这个老人交手,多一个阿奴起不到什么作用,两人互相牵挂,以这个老人武学的清湛、对战机的捕捉和把握,反而容易让他们互为牵累,更易击破。

    陆伯言不让阿奴参战,确是一番好意。

    这是他和陆伯言的第二战,当初一战,被三个假神仙解了围,这一次那三个假神仙却绝不可能出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时,杨帆从不逃避,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铎鞘,向陆伯言大步迎去!

    (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六章 裴家剑

    杨帆使剑,削铁如泥的南疆第一名剑:铎鞘。

    陆伯言使掌,掌势绵软,轻飘飘的仿佛连一只苍蝇都拍不动。

    杨帆想用身法的小巧抵消对方浑厚的功力和技击之术的高明造诣,所以没出几招就窜进了林中以借地势。

    唐时园林大多借天地自然之势形成,一些世家虽然在园林建筑上用了些匠心,但是所用的花木山石却也是就地取材,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南方去购买北方罕见的珍奇花木,也不会马驮船运的去弄江南怪石,所以这片树林就是长安城里土生土长的柳榆杨树。

    树木笔直、高大,杨帆就在一棵棵树木之间转来转去,攸上攸下,时而形同鬼魅,时而如同灵猿,他手中拿着一口削铁如泥的铎鞘宝剑,却也没有忘了拳脚交加。

    如戟残刃的铎鞘肆意挥洒着,断枝碎叶便纷纷自空中落下,也被杨帆当成了武器。碎叶迷敌之眼,挥剑拨弄之下残枝疾射如箭,杨帆用上了全部力量与陆伯言一战。

    杨帆一开始不止身法小巧,剑势也是走的轻灵路数,一击不中随即远遁,在林中穿梭来去寻到机会就是一剑,但他很快发现这样的战术并不实用,他的身法如同灵猿,确实比这位八旬老人快的多,陆伯言即便看破了他的身法也未必追得上,可杨帆主动向陆伯言攻击时,他只要好整以暇地等在那儿破解就行了,早早便能看破杨帆招数虚实的陆伯言便占了便宜。

    杨帆一见这一招不管用,迅速改变了打法,他的身法依旧保持着灵动,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多停一瞬,双脚只一沾地立即游走开来,不予陆伯言可趁之机。

    他的速度既然不足以成为攻破陆伯言防线的武器,那就只能一力降十会了,所以杨帆用狭长剑刃的一口剑,运起了刀势,抢攻、直插、横截、斜击,招式虽不失灵活,却充满了一往无前的霸道之势。

    只要给他逮着机会出剑,必定用尽全力,招数刚强威猛,这根本已不是剑的招数,而是刀法,只不过陆伯言只有一双肉掌,手中没有兵器,杨帆不用担心硬碰硬会毁了手中这柄宝刃。

    公孙兰芷看着杨帆与陆伯言一战,一张小嘴越张越大。她一直想逼杨帆与她一战,可杨帆一直不肯。如果换一个人,她可能会以为对方技不如人,怯与她战,可是从杨帆第一天踏进公孙府的大门时所表现的胆色和眼力来看却又不像,所以她不死心。

    现在她终于死心了,杨帆的武功的确比她高明,如果两人真的交手,她必败无疑,除非她娘……,想到这里,公孙兰芷心头陡地一动:这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娘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怎么还不出现?

    杨帆使尽了浑身解数,却始终难以攻破陆伯言的防线,当他的攻击尖锐如针的时候,陆伯言的双掌就像一对铁砧?当杨帆的攻击如铁锤的时候,陆伯言的双掌就像一团棉花,大锤砸进棉花堆里又有何用?

    锐不可恃、刚不可久,杨帆这种全力以赴的攻击不能在短时间内奏效,又如何能坚持太久?他的发丝已经凌乱,步伐已经迟缓,腹部本来并不严重的伤口,因为剧烈的运动鲜血业已殷湿了整个下摆,他已经无法保持迅速的移动。

    其实凭他的身法,如果一开始就逃、就想着摆脱,未必会陷入眼下这种困境,但是这一次交手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他从一开始目的就很明确:引开敌人,勿伤婉儿,伺机逃命。

    可这一次不同,他好端端地在家里坐着,奇祸便从天而降:姜公子要杀他!现在知道阿奴还活着,姜公子更要杀他,这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他逃得了,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愿意用生命去维护的一切怎么逃?

    今天能杀掉这个强敌,姜公子便会少一份力量,他的家人便多了一份安全保障,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结果反而把他自己置入了险地。

    陆伯言的一双手掌在外人眼中看着仍是轻飘飘的,翻上翻下,闪左拂右,就像一对蝴蝶,身在其中的杨帆却似感觉到一双沉重有力的铁锤,他只要挨上一下,就足以被这双铁掌打个骨断筋折。

    “不好!”

    阿奴一直紧紧追随着他们的身影,可是即便此刻不是夜里,两人不是在林中,以她的眼力也无法轻易看穿二人攻守强弱之势的变化,直到此刻她才发觉不妙,急忙就想扑进林中为杨帆解围,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杨帆一剑荡开,中门大开,只是刹那间的一个破绽,但他的身法已经不像开始那么迅疾,无法用身法的灵动来化解这个破绽,陆伯言一抬手,便向他胸口拍下来。

    一掌拍来,重如山岳,这一掌若是拍中,杨帆就会像当初在金古园被陆伯言拍中的那棵大树一样,外表全无伤痕,五腑六脏尽碎,神仙也救不了。

    陆伯言一掌拍出,脑海中忽然幻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豹眼圆睁、赤髯如虬,身形雄壮,恃如山岳,想到那个人,他拍出去的一掌倏地一颤,掌势稍稍一沉,避开了杨帆左胸要害,力道也收了三分。

    他早已笃定杨帆必是那人的传人,念及那段香火之情又怎忍杀害。可姜公子是他自幼看护长大,虽然姜公子视他如仆,他视姜公子实如亲孙子一般,此人是姜公子的心腹大患,他又如何能够放过?

    陆伯言心中挣扎,这一掌便收了些许力道,想着把杨帆打成一个终身卧床不起的废人也就罢了。陆伯言一掌印下,指尖刚刚触及杨帆胸膛,劲道将吐未吐,忽然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一跳便跃出一丈多远,双掌一错,脚下不丁不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杨帆只被他的指尖按了一下,就像被一只铁锤砸中了胸口似的,“哇”地吐了一口鲜血,仰面飞了出去,身形还未落地,就被赶上来救援的天爱奴一把抱在怀里。阿奴惶急地大叫:“二郎,你怎么样?”

    杨帆咬紧牙关,将涌到喉头的一口腥甜的鲜血硬生生咽了回去,低声道:“放心,死不了!”

    陆伯言盯着他方才立身之处,那里没有人,再向前看,距他原来立身处一丈开外,一棵树下正静静地倚着一道人影,冷峭颀长。那道人影缓缓从树荫下走出来,月光映在她的脸上,公孙兰芷欣然大叫:“娘亲!”

    来人正是裴大娘!

    就如陆伯言方才出现时,心底暗蕴的杀气激起杨帆几人心中强烈感应,仿佛感觉到整片树林都猛烈地摇晃了一下,陆伯言方才比他们有着一道更强烈的感应,他感到有一道浓重、霸道的剑光向他的脖颈直斩下来,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那并不是真的一剑,只是这位雍容贵妇人无形无质的一道杀气。

    贵妇人目光如冰,冷冷地盯着陆伯言。

    公孙兰芷大叫道:“娘亲,快替我报仇,这个老头子刚刚重重的摔了女儿一跤!”

    贵妇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闭嘴!人家若不是手下留情,便是只摔你一跤,你现在也没有力气大呼小叫了!”

    公孙兰芷吐了吐舌头,没敢继续告状。

    陆伯言笑道:“夫人好眼力,可是裴大娘?”

    “是我!”

    陆伯言苦笑道:“久仰裴家剑法盖世无双,老头子此来,原想能避则避,不与裴夫人一较长短,想不到还是把裴大娘引了来,咱们两人能不能不打?”

    “可以!”

    陆伯言刚刚一喜,就听裴大娘冷冷地道:“你伸出脖子,让我剁上一剑,不管你是死是活,咱们都可以不打了。”

    陆伯言苦着脸道:“这么说,裴大娘架定了这个梁子?”

    “废话!我家的客人,你想杀就杀?你杀到我家里来,还想要我退避三舍?”

    裴大娘“废话”两字出口,剑也出了手,她用的是一口短剑,她说到“我家的客人,你想杀就杀”时,一共才十个字,也不知道已经出了多少剑,只看到漫天剑光闪烁,一道剑光未灭,一道剑光又起,陆伯言周围银光闪闪,光芒万道,都要成佛了。

    陆老头儿的武功也真是了得,换一个人此刻怕不早被刺得千疮百孔,陆老头儿连蹦带跳的,动作难看的像只大马猴儿,全没了方才对战杨帆时的优容风度,却把裴大娘的剑式全避开了去,一剑都没刺中。

    陆老头儿急退几步,与裴大娘拉开安全距离,虽然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胸口还是像风箱一样急剧地起伏着。

    寻常像他这么大岁数的老人,能正常吃饭、能不用人扶着走路,就算是身体极结实的了,哪还有可能像他这样动刀动枪。方才陪着杨帆上窜下跳的,看着轻松,他的体力消耗也挺大,再被裴大娘这扯下满天星河般的剑法一逼,呼吸就有些急促了。

    陆伯言双眼紧紧盯着裴大娘,双手探到了腰后,双手再出现在身前时,掌中已多了一对弦月。两弯弦月如钩,就浮在陆伯言的掌中,蔚为奇观。

    “环?这样的兵器倒是少见!”

    裴大娘双眼顿时一亮,那种见猎心喜的模样,与乃女公孙姑娘见到剑术高手时一模一样。

    杨帆和阿奴、公孙兰芷这才看清楚,并不是两轮弦月浮在陆伯言的掌心,而是一双铁环。乌黝黝的铁环,外缘一侧打磨成了锋利的弦刃,其余部分还是黑黝黝的,夜色下乍然一看,只能看到磨成锋刃的一侧,就以为两道弯弯的弦月浮在他的掌心上。

    “阿娘,接剑!”

    公孙兰芷一见陆伯言亮出了兵刃,生怕自己老娘吃亏,立即把自己那柄奇长无比的剑向裴大娘掷去。裴大娘头都没回,只是反手一抓,堪堪握住剑柄,长剑一翻,一泓秋水横在身前。

    一手短剑,不过尺半,一手长剑,四尺有余,看这模样,裴大娘用的竟是双股剑,而且一长一短,短者极短、长者极长。这两个人的武器都很怪异,相应的武功自然也极怪异。

    这是一场真正的高手对决,杨帆如果能清楚地看到两人交手的全过程,与他的武学造诣必然是一个极大的提高,可惜夜色深沉,裴大娘和陆伯言又是在林中较量,忽而阴影之下,忽而月光之下,两人的身法招式又是极快,变招换招也是目不暇接,杨帆三人站在林边根本无法看清,只当看了一场热闹。

    这时的陆伯言就像方才的杨帆,以巧妙的动作和敏捷的身手舞动着边缘锋利的双环,本来是一双弦月,舞动起来就成了圆月,陆伯言宛如在两轮雪亮的圆月之间翩跹起舞。衣袂飘飘,明月飞环,极尽诡丽。

    而整日置身佛堂,修得早已不沾人间烟火气的裴大娘,掌中一长一短两口剑却像是贯穿天际的两道流星,锲而不舍地追逐着那两轮弦月,时而炸起漫天星光点点,剑势凌厉、霸道,她的身姿似剑仙般优雅,可那一双剑却不见半点飘逸,反而霸道至极,威猛至极。

    杨帆和阿奴、公孙兰芷就站在林边,紧张地看着两道流星追逐着两轮弦月,目不暇给之际,陆伯言一声大叫,舞动双环急退,就见两轮小小的明月护着他的身子冉冉远去,片刻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林间只留下陆伯言一声赞叹:“好一个裴家剑法!”

    裴大娘立在林中,长剑微微垂下,一道血迹附着于长剑之上,像一道流动的阴影,飞快地移动到剑尖,随即滴落草中,剑光雪亮,依旧是一泓秋水。

    “哈!还是娘亲厉害!”

    公孙兰芷抢到林中,抱住裴大娘的胳膊,喜孜孜地道。

    裴大娘冷冷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杨帆由阿奴扶着走到她的面前,喘息道:“他们是山东士族的人!”

    裴大娘眉梢一扬,复又轻轻蹙起,她出身河东裴氏,见识何等不凡,杨帆只说了一句话,她就晓得其中大有玄机,这些事情自然知道的越少越好,一听“山东士族”四字,她竟没有再追问下去。

    倒是公孙兰芷听了愤愤不平地道:“山东士族,好生霸道,这是改行做了明火执仗的强盗么?”

    阿奴摇摇头,道:“他们只是没有料到我在这里而已,要不然也没人能识破那四个人身份。”

    杨帆道:“我虽不识得他们,却认识陆伯言!”

    阿奴道:“他们四个已经暴露身份,陆翁何必再蒙头遮面?否则,未必肯以真面目见你的。”

    杨帆这才恍然。

    裴大娘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去包扎一下,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兰芷,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阿奴扶着杨帆要走,杨帆心中忽地一惊,浮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不对劲!小蛮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叫她回房歇息,她就会乖乖回房?她若是在门缝里看着这边动静,此刻还能不迎出来?

    杨帆越想越怕,一把抓住阿奴手臂,道:“阿奴,快去……看看小蛮!”

    阿奴看着他惊恐的眼神,心中也猛然起了一层寒意,她急忙转身,三步两步赶到小蛮所居院落的门前,一推院门,便是一声惊呼!

    (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七章 机心

    杨帆心中本就有一种躁动的不安,阿奴一声惊呼出口,杨帆再也忍不住,飞身扑了过去。

    院门是虚掩着的,已经被阿奴一把推开,月色如霜,照着空荡荡的院落。院门拉出一道倾斜的阴影,阴影将两个躺在地上的人一半映在如霜的月色下,一半遮在院门的阴影下,从体态看,这两个人正是照顾小蛮的那两个中年婢妇。

    眼下的情形很明显了,小蛮不想让他担心,却又不放心回到房中静候他的消息,回到院中后,便虚掩了院门,在这里观察他的动静,然而……现在她的人呢?

    杨帆一见这般情形,本就苍白的脸上登时不见了一丝颜色,怔怔地站在那儿,竟然不敢迈进院去。裴大娘从他身边飞身掠过,俯身探了探地上两名婢妇的呼吸,沉声道:“人没死,只是被打晕了!”

    裴大娘闪进院落时,公孙兰芷也紧随其后,飞快地冲到房中搜索了一遍,又回到门外,向满眼期待地看着她的杨帆和天爱奴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小蛮不在!”

    杨帆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攥紧铎鞘转身就走,阿奴一把拉住他,颤声问道:“二郎,你做什么?”

    杨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我去找她!”

    阿奴道:“偌大的长安城,你到哪里去找?”

    杨帆道:“把长安城翻过来,总能找到她的下落!”

    “不要轻举妄动!”

    裴大娘缓缓站起身来,转向杨帆,道:“他们要杀的人是你?”

    杨帆此刻面寒如冰,心头却是一团乱麻,根本忘记了思想,裴大娘一问,便下意识地答道:“不错!”

    裴大娘道:“那么他们掳走小蛮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你!所以,小蛮现在绝不会有危险,他们若要杀人,直接就杀了,又何必掳走。你若现在乱了方寸,甚至大闹长安城,能救出小蛮么?一旦闹得不可收拾,他们反有可能杀小蛮泄愤,你必须冷静!”

    杨帆紧紧攥着剑柄,心神早就不在他自己的灵窍之内了,心腑里只有一阵阵沸油浇泼般的焦灼和痛苦:“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裴大娘道:“等!他们掳走小蛮,必有一个说法,你耐心等着,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

    杨帆冲口道:“如果他们不来呢?”

    裴大娘沉声道:“长安城不是山东士族的后花园,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娘在长安还有一些人脉,你放心,明日一早,我就找人帮忙,就不信找不出他们的下落,无论如何,总强过你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杨帆一想到小蛮,一想到他还未出世的孩子,神志整个都混乱了,一时浑浑噩噩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阿奴在一旁敛衽答谢:“多谢大娘相助!”

    裴大娘叹息一声,看看杨帆失魂落魄的样子,欲言又止,转而嘱咐阿奴道:“眼下已经宵禁,除了高来高去,无法在长安通行。你且看紧了他,明日一早,大娘就会发动一切力量寻人!”

    “是!多谢大娘!”

    裴大娘扭头看了看,仆役们已经打着灯笼火把到了池塘前开始清理现场,有人拿了挠钩,正把那死在池塘里的大汉打捞上来。裴大娘又道:“你扶二郎回房歇息一下吧,先替他包扎一下伤口,明日一早,咱们再商量对策!”

    ※※※※※※※※※※※※※※※※※※※※※※裴大娘带着女儿回到后宅自家住处,公孙先生已经披衣起来,正在厅中坐着。

    公孙不凡一介书生,并不曾习过武功,他这位夫人却是家传的绝技,年轻时还曾游剑天下,公孙先生早就习惯了但有武事绝不掺和。他倒不是不牵挂妻女的安全,只是多年的相处,他早就明白这种事他插不上手,如果强要插手,反而让碍手碍脚,妻子多一份牵挂。

    裴大娘隐约听到两声大呼,披衣而起的时候,他也穿戴起来,却只在这厅中静候。这时见妻女安全回来,公孙不凡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起身迎上,展颜道:“出了什么事,有贼人闯进咱家么?”

    “阿爹!山东士族的人派了刺客潜进咱们家,想杀二郎。他们的武功好生厉害,后来杀不得二郎,又把小蛮给抓走了。当时……”

    公孙兰芷叽叽呱呱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攀着父亲的手臂道:“阿爹!他们山东士族也太目中无人了!你可得请咱们长安的各路朋友帮忙,救出小蛮,讨还这个公道!”

    “好啦!就你话多,这件事爹娘自有主张,都是大姑娘了,还像个未成人的孩子似的,一天风风火火的,为娘当年就不该带着你行走天下,把你的性子都带野了,还说别人,光是你就够爹娘操心的!”

    裴大娘训斥了女儿一番,像挥苍蝇似的一摆手:“睡觉去!这件事,你能帮上什么忙?越帮越乱!”

    公孙兰芷撅起小嘴跟她娘使性子,屁股一扭,一蹶一蹶地走了出去,把地跺得嗵嗵直响,毫无淑女模样,公孙不凡夫妻一起头痛地抚住额头。

    等到公孙兰芷离开,裴大娘把事情经过又向丈夫简单地说了一遍,对他道:“郎君不愿与世家的尔虞我诈有所牵扯,这件事就不要管了。明天,我请娘家人帮忙查证一下,找到小蛮下落救她出来。咱们公孙家不会因此牵扯其中的。”

    公孙不凡微微蹙起眉头,点点头,又摇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裴大娘柔声道:“离天亮还早,郎君先歇息吧,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的,妾身会处理好的。”

    夫妻二人回到房中,宽衣解带,公孙不凡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过了半晌,裴大娘在他耳畔轻声道:“这件事郎君真的不用担心,妾身会好生处置,不教咱家沾上一点因果,郎君安心歇息。”

    公孙不凡沉默片刻,唤着她的乳名儿,低沉地道:“虫娘,你是故意的,是么?”

    房间里陡然静了下来,静得就是窗外有一声虫鸣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公孙不凡将侧卧的身子平躺,手枕在脑后,望着榻顶悠悠地一声叹息:“裴家的子侄晚辈,除了年节罕有登门,近几日却每天必到,对杨帆交络之意明显。你知道我不喜欢世家争名夺利、尔虞我诈的伎俩,所以有些事也不对我说。可是你不说,不代表我不明白,有些事我还是看得懂的。你放任小蛮被人掳走,是为了激怒杨帆,从而使他倒向关陇世家,对么?”

    裴大娘迟疑片刻,低声道:“郎君,妾身当时赶去,恰见一个武功奇高的老者正欲对二郎下手,立即出手解救,实在无暇他顾,小蛮之事,妾身不知……”

    “住口!”

    公孙不凡霍地坐了起来,虽然帐中昏暗,犹可见他目光炯炯,满面怒意:“我不想知道的事,你可以瞒我,不告诉我!就是不可以骗我!”

    裴大娘赶紧坐起来,低声唤道:“郎君……”声音微微发颤,竟然有些怯意。裴大娘一代奇人,一身超卓剑术放眼当世罕有敌人,可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丈夫一怒,她却不禁惶恐起来,低下头,不敢再申辩半句。

    公孙不凡怒道:“你救他一命,这就是恩!杨帆那孩子,一看就是明辨是非、恩怨分明的人,他会不记着这份情?会不还你裴家这份情?何必算计他!小蛮那孩子在咱家的时日虽短,可是为夫视如己出,兰芷也视她如亲姊妹,你呢?你心中就真的不疼惜那孩子?”

    裴大娘惶然道:“不管关陇还是山东,如今借助杨帆之处甚多,今夜行刺之举,绝不是山东士族一致的意见,明日事情传开,便是我关陇世家袖手旁观,山东士族内部也必起纠葛,小蛮虽被掳走,却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妾身可以向郎君保证……”

    “住口!”

    公孙不凡平时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发起怒来却也像霹雳一般,他愤怒地捶着床榻道:“小蛮现在还怀着身孕,惊急恐惧之下,一旦腹中的孩子有个好歹,你让为夫心中何安?你明明也怜惜小蛮那孩子,事情一牵扯到你裴家利益,就可以无情无义了?”

    裴大娘低声下气地解释:“当时事起仓促,妾身赶到时,略明其中缘由,于前因后果便清楚了。妾身……妾身确是看到了那个矮胖刺者鬼鬼祟祟地掳走小蛮,只是因为料定他们的目的仍在杨帆,断然不会伤了小蛮。

    再者……再者明日事发,便是山东士族也会大光其火,说不定还会主动把小蛮送回来,妾身这才将计就计,若有一丝伤及小蛮的可能,妾身都不会袖手的。裴家……毕竟是我娘家,对杨帆很是看重……”

    “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公孙不凡向门口一指,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裴大娘一见夫君震怒,不敢多言,怯怯地便下了床榻。妇人不能睡在丈夫内侧,以免起夜时要从他身上跨过,所以她是睡在外侧的,下床倒也方便。

    公孙不凡怒道:“我公孙不凡永远也学不来你们那些所谓世家的惟利是图!若是小蛮那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休了你!”

    公孙不凡越说越怒,一把扯过裴大娘的枕头,狠狠向外一丢,裴大娘不敢再触怒于他,委屈地拾起枕头,悄悄走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八章 等待黎明

    杨帆腹部的伤口不大,只是血流得多了点儿,衣衫下摆鲜红一片。

    烛火虽然泛着红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阿奴帮他把腹部的伤处处理了一下,抹上最好的金疮药,又用白叠布一层层仔细地缠好,再看他胸口青紫淤青一片,却有些不知所措。

    杨帆的胸口被陆伯言点了一下,只有四指挨到了他的胸口,现在他的胸口肿起了四个高高的肉疙瘩,已经隐隐连成了一片,呈青紫色,看着骇人。

    杨帆轻轻抚了抚胸口,对她道:“不用担心,胸骨未断,调理一下就好。”

    阿奴轻轻垂下整齐细密的眼帘,低低地“嗯”了一声。

    杨帆吁了口气,从榻边拿起一顶虎皮帽,怔忡半晌,把虎皮帽慢慢攥在手中,掌背上青筋暴起。阿奴娇躯微微一颤,双手轻轻合住他的手掌,低声道:“你……不要过于担心,小蛮不会有事的……”

    杨帆没有说话,他现在只想带着刀找到姜公子的老巢,救回小蛮、救回他的骨肉,心头的冲动一阵阵地冲击着他的身体,可理智又告诉他现在必须保持冷静,绝不可以感情用事,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前,再大的危机他都没有这样慌乱过,哪怕身陷绝境,可这一次不同,因为他把妻子和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他不知道小蛮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不知道即将临盆的她会不会受到伤害。

    他把小蛮送到长安,本就是为了避开姜公子,可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偏偏把妻儿送到了对方的魔爪下,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心如刀割。

    阿奴蹲在他的膝前,鼻子忽然一酸,热泪滚滚而下,杨帆感到掌背上有点点温热的感觉,低头一看,阿奴不知何时正在饮泣,热泪一颗颗地落在他的掌背上。杨帆把她轻轻拉起,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低声道:“你怎么了?”

    阿奴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噙泪抽噎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小蛮,这都是我的错。”

    杨帆摇摇头,苦笑道:“别傻了,他们来的时候,都不知道你还活着,他们就是冲我来的,你不用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阿奴哽咽道:“我知道,可……如果你不是为了我,决心与姜公子为敌,他也不会……”

    杨帆道:“和你没关系。我与他,道不同,可是……能成道的道只有一条,我们都想成自己的道,就必然成为死敌。从我决心与沈沐同途的时候,和姜公子就注定要做对手!

    哪怕我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你,今晚这样的事还是会发生,今晚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我身边、不是因为你的‘死而复生’让那四个刺客怔愕了片刻,说不定我已经死在他们四人的合围之下了!”

    杨帆为她拭去眼泪,柔声道:“在我心里,小蛮和孩子是我至亲至爱之人,我可以为他们付出自己的生命,你也是!”

    阿奴抱紧了他,泪流得更快了,心里却轻快了许多。她哭泣良久,眼泪浸湿了杨帆的肩膀,才轻轻放开杨帆,低低地道:“我自幼追随在他身边,对他的性情为人十分了解,他一向高傲,掳人妻女的作法,实在不像他一贯的为人……”

    阿奴说到这里,生怕杨帆误会,又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替他辩解,只是觉得……掳走小蛮很可能不是他的主意,而是天地四杀行动失败后自作主张,如果是这样……那么小蛮就不大可能受到伤害。”

    杨帆沉默片刻,缓缓地道:“你错了!如果小蛮被掳不是出自他的授意,我才感到担心!”

    “嗯?”阿奴讶然扬眸,眸中犹有泪光。

    杨帆道:“如果行刺失败即掳人而归是他的主意,那么他接下来必有动作,不管他想干什么,我们总有得谈。就怕他真的高傲到了死都不肯低头的地步,那就……”杨帆说到这里,声音中透出一种恐惧。

    阿奴抓紧他的大手,杨帆的手冰凉,阿奴期期艾艾地道:“不会的,如果不是他的主意……说不定……说不定他会主动放小蛮回来,他不会让这种卑劣的事玷污了他的名声!”

    杨帆冷冷地摇头:“站在他身边的人,不见得是最了解他的人。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一向予取予求,无往而不利,所以他才讲风度、重清名。可是当他败于沈沐之手,如同一只丧家犬般逃出长安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了。

    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食物稍差些就难以下咽,可是如果他已经饿了许久呢,他还会不会这么挑剔?像他那样的人绝不可能吃嗟来之食,可是如果他快要饿死了,会不会放下身架去乞讨?

    就算他自己宁可一死也要保持尊严,可是如果他至爱的亲人也饿得奄奄一息,为了他的亲人能够活着,他会不会踩着自己的尊严去陪笑乞食?一个走投无路气极败坏的贵介公子,不会比一个泼皮无赖高尚多少!”

    阿奴担心起来:“那……那怎么办?”

    杨帆的脸颊抽搐了几下,焦灼的目光中凝出一丝煞厉的神彩:“等……等到天明!我只等到天明!”

    ※※※※※※※※※※※※※※※※※※※※※※※※※卢家宅院,正值深夜,房中却灯火如昼,十几根牛油巨烛,把室中照得通明一片。

    姜公子赤着双足,穿着一袭宽松的睡袍,在一尘不染、光滑如镜的地板上走来走去。

    天地四杀中的矮胖老者尤浩洋跪坐在障子门口的位置,垂首不语。

    姜公子脸上泛着青渗渗的怒气,急急走了几圈,陡然站住,向尤浩洋厉喝道:“混账!你把他的家人掳来干什么,难道本公子改行做了掳人绑票的蟊贼,嗯?”

    尤浩洋据地回禀道:“公子,小人以为……既然杀之不得,他必定加强戒备,咱们再想下手可就难了,如今掳了他的妻子来,还怕他不乖乖就范么!”尤浩洋说到得意处,脸上也露出了阴狠得意的笑容。

    “你……你……”

    姜公子怒不可遏,颤抖着手指冲着尤浩洋“你你”了半天,才恨恨地一拂大袖,转身在几案后坐下,怒声道:“你把详细情形说与我听!”

    “是!小人赶到公孙府……啊!”

    尤浩洋忽地惊叫一声,说道:“方才公子催问那孕妇来历,小人忙于禀报,忘了一件大事没说,公子,你可知道……阿奴姑娘……她还活着!”

    “什么?”

    姜公子大吃一惊,猛地从几案后面探出大半个身子,惊问道:“你说谁活着?阿奴?”

    尤浩洋忙不迭点头:“是!小人当时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阿奴姑娘没有死在华山,反而和杨帆走到了一起,若非阿奴姑娘帮着杨帆,小人也不会失手……”

    “慢着!”

    姜公子突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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