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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6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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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口齿伶俐,绘声绘色地把薛怀义大闹推事院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仿佛她就在现场似的,居然说的一字不差,所有的细节都了如指掌。www.luanhen.com

    太平公主微笑了一下,镜中露出一副颠倒众生的笑脸:“好啊,薛和尚这一闹,至少可保他暂时无忧了。嗯,把剩下的那份地契也过给他吧,再多加一百亩,就说他办事用心,所以本宫很开心。叫他继续看护着,来日本宫还会有所赏赐!”

    “是!”

    丫环答应一声,把她乌亮的长发盘了起来,太平公主端坐不动,想了想又问:“徐有功回京了么?”

    丫环道:“徐有功上午回来的,先派人来说了一声,说是去交接了案子,便来府上拜望。”

    太平公主咬了咬娇艳欲滴的红唇,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个徐有功现为御使台侍御史,是来俊臣的手下。不过,就是这个和来俊臣还差着好几级的检察官,拥有着和来俊臣叫板的本事。

    太平公主急急唤他回京,就是有大事用他,这人是她大力推荐和保举过的,于他有知遇之恩,太平有事托付,只要不违纲常国法,他必然是要应承下来的。

    不过,此人性情肃谨,方正不阿,虽是受过太平大恩,却不是一味阿附于太平、言听计从、以太平门下自诩的人,太平叫他摞下那边的案子立刻回京,可他终究是等到把那边的案子了结这才回来。

    他能这么快回来,看来还是加快了那边办案的速度,不过他回京之后第一时间办的事,居然是先去交接公案,太平难免不悦。只是此人就是这样一副性子,公是公,私是私,公事定要排在私事前面,太平早知他品性,他既然没有误事也就算了。

    太平虽然心系杨帆,但是她是一个极冷静的人,这种性情有些像年轻时候的武则天,越是关键时刻就越冷静,理智的可怕。

    杨帆入狱,她没有急着救人,更没有方寸大乱。一听是谋反罪名,而且皇帝已经知道了,她就清楚,如果皇帝那关过不去,换了谁去,也休想把杨帆救出来。

    所以,太平公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惜重金,保住杨帆的性命!

    有钱能使鬼推磨!聚拢到来俊臣身边的那些人图的是什么呢?还不是利么!不能叫他们背叛,只是因为让他背叛的筹码不够,只要有足够的钱,这种人一砸一个准儿!

    太平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要拿到杨帆谋反的罪名。

    她要知道杨帆是否真的参与了谋反,来俊臣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给杨帆编排的都是哪些罪名。绑在杨帆身上的,并不是镣铐和牛筋索缚,而是这一条条必欲置其于死地的罪名。这些,她现在也已经知道了。

    接下来,就该为杨帆洗脱罪名了,最麻烦的就是这一步。她必须小心行事,用心筹谋,一旦功亏一篑,那个小冤家就休想活着出来了。

    太平凝视着镜中那张娇艳妩媚的面孔,正在静静思索着,公主府内管事周敏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到了她近前低声道:“公主,羽林左郎将杨帆的发妻谢氏求见!”

    “嗯?”

    太平醒过神来,听到“发妻”二字,心里很不舒服。谢小蛮见她作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太平公主玉面一寒,冷声道:“不见!”

    周敏答应一声,正要退下,太平忽又唤住了她,略一思索,镜中那副娇艳妩媚的面孔上微微露出一丝狡黠和得意的表情。

    太平公主淡淡地道:“你告诉她,不用到处求告了,不是本宫不想帮忙,实是杨帆铁案如山,任何人都救不了他。叫她早些为杨帆安排后事吧!”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只为一人

    推事院里,来俊臣阴沉着脸色坐在那里,卫遂忠肃立一侧,不时窥视他一眼,怯怯的不敢言语。过了许久,来俊臣才长长出了口大气,说道:“你做事去吧!”

    卫遂忠如释重负,连忙应道:“卑职遵命!”刚刚走出两步,他又站住,犹豫道:“中丞,那这件事……”

    来俊臣道:“薛怀义那个粗人,一向跋扈惯了,对谁都是这副德性,连当今宰相李昭德都挨过他的打,他欺上门来却铩羽而归,咱们不算丢人。梁王出面,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真不知这杨帆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让这两个人为他出头!”

    卫遂忠讷讷地不言语。来俊臣咬着牙根一笑,又道:“出乎本官预料啊,这根骨头确实难啃!不过……这样啃起来才更有味道!”

    卫遂忠神色一动,连忙问道:“中丞有主意了?”

    来俊臣瞪了他一眼,道:“有个屁的主意!难道我能真的不顾一切去打薛怀义和武三思的脸?”

    “呃……”

    来俊臣叹了口气,道:“让他多活一时吧,等坐实了他的罪名,皇帝下旨处斩,我看谁来救他!”

    来俊臣说罢,又横了卫遂忠一眼,道:“李游道那老混蛋还未招供么?你加把劲,迫出他的口供来,和裴宣礼的口供一定要配合的天衣无缝,叫咱们散布于各地的耳目按照这份口供,再提供些相应的证据,这证据要铺天盖地、环环相扣。”

    卫遂忠连忙应道:“是!”

    来俊臣又道:“你再审一审杨帆,问问他那些店铺到底是谁送给他的,要弄清对方的身分。”

    来俊臣冷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相信那送厚礼给杨帆的人必定有求于他,所托付的事情也必然是见不得光的,要送厚礼给一个郎将,相信那人没什么了不起的背景,一旦问出来,就把他们也圈进同党,杨帆谋反就更是罪证确凿了!”

    “是!卑职这就去办!”卫遂忠答应一声,匆匆退了出去。

    两座公署之间只有一人宽的夹墙通道处,一瘸一拐地的张立雷正碰到迎面走来的卫遂忠,一向没有表情的棺材脸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卫御史!”

    卫遂忠站住脚步,道:“哦,是张杂端啊,这几天衙门里有点乱,狱里边可得看紧些,不能出了什么纰漏。我会重新安排一下巡哨和防务,你过半个时辰到我的签押房来一趟。”

    “好,一会儿卑职就过去!”

    张立雷答应着,袖底一伸,卫遂忠抬手一接,好象两人的袖子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一卷东西就到了卫遂忠的手中。

    张立雷的声音陡然压低了一些:“那主顾很满意,额外多送你一百亩上等好田作为谢意。”

    卫遂忠听了,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嗯,这人是个会办事儿的,出手也大方。他到底是谁啊?我倒有些好奇心了。”

    张立雷道:“卫御使,咱只是负责中间传话递信儿的人,不知道这些,知道了也不能说,这可是咱们的规矩。”

    卫遂忠“嘿”了一声道:“我也是随便问问罢了。”

    张立雷笑了一下,又道:“薛师来闹过一场,梁王又来敲山震虎,中丞可有什么打算啊?”

    卫遂忠脸色陡然一沉,肃然道:“张杂端,某只答应过那一件事,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理!如果有人想打听消息,还请另寻门路。”

    张立雷道:“好好好,这份钱你不想赚那就算了,我另想办法。那个人,还得请你继续看顾着,那边说了,只要你用心,事后另有重谢!”

    卫遂忠点点头,与张立雷擦肩而过。

    任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

    推事院这座人见人畏的阎王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早就结成一张密不可分的关系网了。

    ※※※※※※※※※※※※※※※※※※※※※※※※※小蛮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到家时身子就像散了架似的。

    身体的疲乏,心灵的憔悴,快把她压垮了。

    三姐儿和桃梅看到夫人穿着一身湿透的衣衫,面色苍白,如染重病,可把她们吓坏了,两人赶紧帮小蛮更换衣衫,烧水沐浴。小蛮就像丢了魂儿似的,不言不语,任由她们摆布。

    沐浴已毕,换上一身干净柔软的衫子,三姐儿扶着她在几案旁坐下,桃梅给她端来清淡可口的小菜、熬得糯滑可口、香气扑鼻的粳米粥,小蛮端起来吃了一口,只觉喉头又肿又痛,咽口唾沫都难,哪里吃得下,只好放下了碗。

    楚狂歌和马桥一早去推事院给杨帆送饭,却没办法见到他的人。楚狂歌依稀记得当初有个袍泽是在这推事院里做事的,可惜打听了一下,那人早已不在这里当差了。

    虽然如此,推事院的衙役们知道了他的这层身份,对他还算客气,楚狂歌便侧面打听了一下,只知道杨帆还活着,至于详情却无法了解了。

    楚狂歌和马桥回来的时候,小蛮还在外面奔波。如今局势紧张,军中最为严格,根本不容任何人离开,更不许在外过夜,楚狂歌和马桥能告假出来已不知费了多大功夫,两人等了一阵不见小蛮回来,急着赶回军营,只好把想到的一些主意交待给陈寿,又说一定尽量想办法再过来,与她共同商议办法,叫她不要忧急过甚,自己再倒下了。

    马桥不及楚狂歌的见识,这些方面他插不上嘴,倒是一直惦记着别让杨帆饿着,所以再三嘱咐杨帆家里的下人,叫他们一日三餐,别忘了准时送去。

    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刻,旁人对身负谋逆罪名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楚狂歌和马桥能不避嫌疑赶来探望、为她出谋划策,已经足见高义,小蛮对他们是感激不尽的。可是以他二人的能量,在这样一桩大案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几乎为零,这方面小蛮对他们就不抱希望了。

    太平公主的那番话,真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听了太平公主的那番话,再联想到梁王的反应、薛怀义的神色,小蛮已经彻底失望了。在她想来,太平公主没有理由骗她,如果连堂堂的公主殿下都已做此断言,郎君岂不是死定了?

    小蛮想着,伤心的眼泪又无声地滑落下来。

    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救郎君逃脱大难?

    “喵呜~~~”

    “千文钱”轻柔地叫了一声,跳上小蛮的膝盖,钻到她的怀里。“长面罗汉”慢吞吞地走过来,一声不吭,只把尾巴摇了摇,在她膝前伏下。

    小蛮抱住“千文钱”,轻轻抚着它的毛发,想着这是郎君送给她的礼物,想着她与杨帆结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想着两人从路人、到对手、到朋友、再到夫妻的种种经历,想着她安心地伏在杨帆怀里,踏实地睡熟的那个夜晚,心都要碎了。

    夜深了,小蛮房间的灯还亮着。

    陈寿逡巡过来,看了看窗上的灯光,轻轻叹了口气,又折返回去。

    杨帆出事之后,他已第一时间通知了赵逾,赵逾马上把隐宗在京中的势力进行了调动,一切有可能涉及其中的人员全都隐蔽了。

    随后,赵逾也动用他的力量开始了解杨帆的情形,当他听说赠送给杨帆的十六家店铺,也成了杨帆谋反的罪证之一,不禁有些吃惊。

    这件事倒不是他行事不够周密,赠送杨帆十六家店铺,并不是在杨帆婚礼上炫耀似的呈上去的,而是婚礼之后由陈寿代呈,十分秘密。

    杨帆是一员武将,不涉朝政,就算这事在坊间流传开来,也不大可能被那些大官们知道,他们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无缘无故的,谁去查他做什么?

    再说,这位郎将可是如今最为风光的武氏一系的人,是皇帝跟前受宠的红人,有那么多的背景和关系,官场中人是不会贸然去盘这种复杂人物的根底的。

    要不是发生了这种谋反大案,而且恰恰涉及了杨帆,赵逾的这份厚礼本不该引起任何是非。谁知道……,唉!要说忽略,也是有的,怎么就忘了这位女皇的朝廷,三不五时的就会发生一起谋反案呢?

    赵逾此时就算是出面证明,店铺是他所赠,也无法证明杨帆不是叛逆。司礼卿裴宣礼已经招供,承认杨帆是他的同谋,而且他只招供说李游道以重金收买了杨帆,可没指明就是这十六座店铺,赵逾就算跳出去,也只能把他自己陷进去。何况,就算此法可行,他也不可能挺身而出,舍己为人这种事,他们两个之间还没有那个交情。

    赵逾倒是也想营救杨帆出狱,可是隐宗在洛阳的势力本来就比较弱,在朝堂上的力量尤其薄弱,如今薛怀义和武三思已经先后出手,如果这两个人都不行,他就算使尽浑身解数又能如何?

    赵逾只能一面继续了解杨帆一案的进展,一面把这件事情详细写下来,着人送去长安报与沈沐。

    小蛮痴痴地坐了半宿,桃梅和三姐儿一直陪在旁边,两个丫头毕竟年纪还小,到后来已经困得坐不住了,被小蛮赶去睡觉。小蛮悲伤良久,收拾心情,又复思量如何营救夫君,思来想去,最后的希望她只能放在上官婉儿身上了。

    她相信上官婉儿正在想办法,可是上官婉儿到底有没有办法?小蛮一无所知,她一定得见到上官婉儿才行,可她如今已经没有出入宫闱的权力,如何才能见到身居九重宫阙之内的上官婉儿呢?

    良久,小蛮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并不知道这个办法是否可行,但是,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试上一试的。乌沉沉的夜色中,她开始期盼着黎明……夜色深沉,天爱奴终于盼来了夜晚。

    她在自度为尼之前,已经把赴京时随身带着的一些“小玩意儿”都扔掉了,可是到了她这种地步,虽然不能摘叶飞花皆可伤人,却已到了“无物不可为杀人利器”的地步。

    缁衣本就是灰色,绑束停当,便于行动就成了。头面上则用僧衣的内衬做了个简单的头罩,至于武器,只有一截绳索、一根烛台,足矣!

    虽然杨帆伤透了她的心,但是一听说杨帆有难,阿奴唯一想到的就是马上救他脱难!

    这一晚,她不再是削尽了三千烦恼丝,木鱼清灯伴古佛的净莲小尼。

    这一晚,她依旧她,她依旧是天爱奴!

    只为一人,终其一生,天涯海角,唯愿君安的天爱奴!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与子同仇

    这一夜,天依旧是阴的,零星有些雨点。

    酷暑即将过去,很快将迎来秋天,雨却忽然密集起来,近日伊河、洛河的水都有些上涨,洛阳府已经派人日夜巡逻在河岸两侧,以防大水漫延上来,以前就曾有过河水漫进皇宫的事情。

    以这个时代的通讯能力,在上游派驻人员,是根本起不到及时提醒的作用的,一旦洪水下来,速度比他们传讯快百倍。洛阳府只好防患于未然,在皇宫一侧沿河堆垒了大量的沙袋,以防不测。

    今夜雨虽不大,不过连日的大雨使得地面存有大量积水来不及泄去,洛阳除了定鼎大街这条标志性的主干道,其它街道都是黄土夯实,被雨水这样一浇,泥泞不堪,尤其是一些巷弄,里边泥泞湿滑的,白天也难通行,所以巡夜的武侯们大多偷了懒,没有在这样的夜晚出来。

    以天爱奴的身手,纵然武侯们认真巡逻,她照样能攀檐走壁、行走如飞,此刻巡弋武候不多,阿奴更是如鱼得水。

    天爱奴知道推事院的所在。当初她为了行刺皇帝,曾经认真研究过整个宫城的建筑布局,甚至一度想过以推事院为跳板,由此处宫墙进入皇宫,后来公子在宫中给她安排了内应,使她有了更方便的进入方案,这才放弃这一选择。

    以前,天爱奴视姜公子为主人,是她唯一的掌控者,她只要服从、执行,从不会质疑公子的决定,所以从未对公子安排的任何行动有过疑问。如今却不然,一些以前被她忽略掉的问题,便在她心中产生了疑窦。

    当日她刺杀武后,失败的关键是:她不知道武后最后一层保障竟是来自于她身边的两个女侍卫,竟是为武后打扇的两个小宫娥。然而,梅花内卫的存在,并不是一个绝对的秘密,外界固然很少了解她们,但是从阿奴后来所掌握的情况看,宫中的重要人物都是清楚的。

    公子安排她秘密潜入宫廷,有禁军将领暗中接应,这禁军将领统领一方,负责相当广阔的一片区域的安全,他的职位一定不低,他会不知道皇帝身边的打扇宫女是她的女侍卫?

    公子欲行刺武后,这是何等大事?事先一切情况都已了如指掌,甚至连武后身边安排有多少名暗侍卫都一清二楚,却唯独漏掉了这两个最关键、却又非绝对秘密的人物,这是有意还是无意?公子到底是真的想刺杀武后还是别有目的?、这些疑问虽已产生,她却没有必要再去了解了,天爱奴已经从这世间消失了,她现在只是净心庵中斩断红尘,四大皆空的一女尼,还了解这些事做什么呢?

    可是这位斩断红尘、四大皆空的净莲女尼,此刻却是一身刺客装束,而且是极另类的刺客,她的腰间插的不是剑,而是一支铜烛台。

    这位极另类的女刺客纵身一跃,掠上高墙,跃上去时的动作非常诡异,就像是滑上去的,一到墙顶直接就贴在了哪里,没有掠高一分。稍作停顿,看清墙内动静,她就像水一般滑了下去。

    天爱奴在墙下静静地站了片刻,看清院中情形,便飞身掠去,依托着廊下、壁角、花丛、厅柱,巧妙而飞快地向前行进。

    推事院的结构图她曾经看过,虽然这里不是她的目标,如今记的已不是很清楚,但是大致的布局还是知道的,她知道大牢在什么方向。

    很快,她就来到了牢房的入口。

    风中,两盏惨白的灯笼轻轻地摇曳着,门庭两侧站着两个看守牢房的执役,两人各抱一口刀,倚着门柱,似乎在打着瞌睡。

    这牢房墙壁奇厚,由此下去,便是没有门窗、只有一排排小小通气孔的牢房建筑群,唯一的出入口只有这里,牢门区最前面有一段甬道,甬道里边还有一道门,打开才能进入真正的牢房区,外面也有一道铁栅门,铁栅门修在一座房子里,两个执役所守的就是这座房子的门户。

    阿奴向左右扫了一眼,没有人,再侧耳倾听,也未听到任何声息,她的手便悄悄探向腰间。

    在她的腰带上,插着一只烛台,烛台以黄铜铸成,实心,由粗到细有一圈圈的螺纹,大约一掌宽度之上的位置,有一圈黄铜的铸柄,其实是向上弯曲的一个圆圈,由来承接烛泪的。再往上仍是螺纹状由粗到细的钢柱,直到近顶尖一指左右的长度,才是锐利、平滑的尖锋。

    整个烛台高仅一尺有余,如果把“黄铜护手”上面的部分延长两倍,螺纹全部变成尖利平滑的剑刃,那就是一柄西洋剑了。

    倚着右侧门柱的看守唐逑正闭目假寐,恰于此时打了个哈欠,他的双眼微微张开一隙,似乎看到了些什么。对面的房舍静静矗立着,灯影投射在他身前五尺远近的地面上……,对了!就是光影,光与影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

    如果有这样一副被放大、被放慢的画面,一只小小的蠓虫从花芯的蕊间攸然穿过,翅膀掀起的微风扬起了蕊上的花粉,花粉焰火般飘起,优美的令人陶醉。这时候你最容易忽略的是什么?

    没错,是那只蠓虫每秒钟高达1000次的高频震动。

    在张开眼睛、刚刚看清面前景物的唐逑眼中,天爱奴奇怪的身影就是被他所忽略了的,他只看到光影一闪,心口便猛地一痛,只是一下,虽然剧烈,却消失的非常快,快到他刚刚感觉到痛,痛楚就消失了。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人影正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右手正把什么东西从他伙伴的胸口抽出来。那人抽出一柄很奇怪的武器,转身看了他一眼,灯在高处,唐逑看不清那人的脸色,只觉得他的一双眼睛非常明亮。然后那个人就推开房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灯光照在那人的背影上,唐逑倚着门柱,看着那个人的背影,阿奴的穿着非常肥大,虽然手脚和腰等重要部位都缠绑起来以便于活动,可是整件衣袍的肥大还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根本看不到她身体的线条。

    但是唐逑只看了一眼,就发觉有一种轻盈灵动,翩然欲飞的味道在她的袍服衣袂间盈盈流动。

    “这个人一定是个女人!她的体态一定非常非常……”

    唐逑的意识就定格在这里,他死了。

    ※※※※※※※※※※※※※※※※※※※※※※则天门上钟鼓声响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已经沉静了一夜的天空又下起雨来,仿佛老天爷只是想喘口气,歇够了就继续把雨浇下来。

    好在这几天不像头一天那般暴雨倾盆,洛河发洪水的可能不太大,只是市面上的米面油盐、蔬菜水果,因为运输不便利,价格有些上涨。

    这样的雨天,百姓们还是要出门做事的,商贩们也要开张经营,不管是朝堂上的风风雨雨,还是这天上的风风雨雨,都不能阻止他们讨生活。

    饭,总是要吃的。

    有一个打扮很得体、容颜很俏丽的妇人,撑着一柄“鱼戏莲”的荷花伞,怀中抱着一只名贵的狸猫,领着两个青衣小丫环缓缓地走在雨中,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脚下的步伐却缓慢悠然的仿佛是闲庭散步,行色匆匆的行人不免向她投去惊讶的一瞥。

    宫城,长乐门。

    小蛮撑着荷花伞站在宫门下,守城的裨将面有难色地站在她的对面。

    “谢都尉,你……这可叫傅某太过为难了。皇上近来深居不出,朝会都停了,非一等大事或侍郎以上官员请见,是一概不见的。都尉如今已经不是朝廷的官员,在宫中更无任何职司,傅某怎好破例?”

    小蛮浅浅一笑,神色平静地道:“傅兄,小蛮当然不会让你为难,只请傅兄为小蛮通报一声,如果陛下不肯见小蛮,小蛮自然离去。”

    守长乐门的裨将叫傅尘,谢小蛮担任宫中侍卫时,与他小有交情,如今小蛮求上门来,傅尘很想与她方便,可是越权逾矩的事,他也实在不敢触犯。

    傅尘为难地道:“谢都尉,皇帝已有旨意,傅某再去通禀,岂非明知故犯?再者,此例一破,岂非谁想见天子,各宫门守卫都得入内禀报一番,让天子不胜其烦么?”

    小蛮淡淡地道:“傅兄,小蛮与别人的情形有所不同。小蛮的丈夫,是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小蛮是命妇,以命妇之身求见陛下,而非朝臣!陛下的旨意当中,可曾言明朝廷命妇也不见的。”

    傅尘咧咧嘴,心道:“小蛮姑娘这可是狡辩了,难道皇帝下旨时还得把一切可能俱都想到?只一句‘非一等大事或侍郎以上官员请见,一概不见’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不过她若真较这个真儿,这个漏洞倒也确实……小蛮又道:“还有,小蛮此来,并非为了国家大事,而是为了一件私事向陛下谢恩。因此,小蛮求见,不在陛下所禁之列。”

    傅尘怔道:“谢都尉……为何事谢恩?”

    小蛮嘴角微微逸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可是傅尘看在眼中,却不知怎地,只看到一抹辛酸、一种悲凉。

    小蛮道:“我谢天子,赐了小蛮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陛下是小蛮的大媒人呢,你说这算不算是私事?”

    傅尘吃惊地看着小蛮,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讥诮,她说的很认真,本来苍白而憔悴的脸庞,随着她的这几句话,忽然就绽放出一片幸福、满足、甜蜜的光采。

    “好……,你等等,我这就去!”

    傅尘被小蛮脸上异样的神光慑服,竟不由自主地答应下来,转身往宫中走去。

    此时,远处又有一人,逡巡着、畏畏缩缩地向这里走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与子同仇

    这一夜,天依旧是阴的,零星有些雨点。

    酷暑即将过去,很快将迎来秋天,雨却忽然密集起来,近日伊河、洛河的水都有些上涨,洛阳府已经派人日夜巡逻在河岸两侧,以防大水漫延上来,以前就曾有过河水漫进皇宫的事情。

    以这个时代的通讯能力,在上游派驻人员,是根本起不到及时提醒的作用的,一旦洪水下来,速度比他们传讯快百倍。洛阳府只好防患于未然,在皇宫一侧沿河堆垒了大量的沙袋,以防不测。

    今夜雨虽不大,不过连日的大雨使得地面存有大量积水来不及泄去,洛阳除了定鼎大街这条标志性的主干道,其它街道都是黄土夯实,被雨水这样一浇,泥泞不堪,尤其是一些巷弄,里边泥泞湿滑的,白天也难通行,所以巡夜的武侯们大多偷了懒,没有在这样的夜晚出来。

    以天爱奴的身手,纵然武侯们认真巡逻,她照样能攀檐走壁、行走如飞,此刻巡弋武候不多,阿奴更是如鱼得水。

    天爱奴知道推事院的所在。当初她为了行刺皇帝,曾经认真研究过整个宫城的建筑布局,甚至一度想过以推事院为跳板,由此处宫墙进入皇宫,后来公子在宫中给她安排了内应,使她有了更方便的进入方案,这才放弃这一选择。

    以前,天爱奴视姜公子为主人,是她唯一的掌控者,她只要服从、执行,从不会质疑公子的决定,所以从未对公子安排的任何行动有过疑问。如今却不然,一些以前被她忽略掉的问题,便在她心中产生了疑窦。

    当日她刺杀武后,失败的关键是:她不知道武后最后一层保障竟是来自于她身边的两个女侍卫,竟是为武后打扇的两个小宫娥。然而,梅花内卫的存在,并不是一个绝对的秘密,外界固然很少了解她们,但是从阿奴后来所掌握的情况看,宫中的重要人物都是清楚的。

    公子安排她秘密潜入宫廷,有禁军将领暗中接应,这禁军将领统领一方,负责相当广阔的一片区域的安全,他的职位一定不低,他会不知道皇帝身边的打扇宫女是她的女侍卫?

    公子欲行刺武后,这是何等大事?事先一切情况都已了如指掌,甚至连武后身边安排有多少名暗侍卫都一清二楚,却唯独漏掉了这两个最关键、却又非绝对秘密的人物,这是有意还是无意?公子到底是真的想刺杀武后还是别有目的?、这些疑问虽已产生,她却没有必要再去了解了,天爱奴已经从这世间消失了,她现在只是净心庵中斩断红尘,四大皆空的一女尼,还了解这些事做什么呢?

    可是这位斩断红尘、四大皆空的净莲女尼,此刻却是一身刺客装束,而且是极另类的刺客,她的腰间插的不是剑,而是一支铜烛台。

    这位极另类的女刺客纵身一跃,掠上高墙,跃上去时的动作非常诡异,就像是滑上去的,一到墙顶直接就贴在了哪里,没有掠高一分。稍作停顿,看清墙内动静,她就像水一般滑了下去。

    天爱奴在墙下静静地站了片刻,看清院中情形,便飞身掠去,依托着廊下、壁角、花丛、厅柱,巧妙而飞快地向前行进。

    推事院的结构图她曾经看过,虽然这里不是她的目标,如今记的已不是很清楚,但是大致的布局还是知道的,她知道大牢在什么方向。

    很快,她就来到了牢房的入口。

    风中,两盏惨白的灯笼轻轻地摇曳着,门庭两侧站着两个看守牢房的执役,两人各抱一口刀,倚着门柱,似乎在打着瞌睡。

    这牢房墙壁奇厚,由此下去,便是没有门窗、只有一排排小小通气孔的牢房建筑群,唯一的出入口只有这里,牢门区最前面有一段甬道,甬道里边还有一道门,打开才能进入真正的牢房区,外面也有一道铁栅门,铁栅门修在一座房子里,两个执役所守的就是这座房子的门户。

    阿奴向左右扫了一眼,没有人,再侧耳倾听,也未听到任何声息,她的手便悄悄探向腰间。

    在她的腰带上,插着一只烛台,烛台以黄铜铸成,实心,由粗到细有一圈圈的螺纹,大约一掌宽度之上的位置,有一圈黄铜的铸柄,其实是向上弯曲的一个圆圈,由来承接烛泪的。再往上仍是螺纹状由粗到细的钢柱,直到近顶尖一指左右的长度,才是锐利、平滑的尖锋。

    整个烛台高仅一尺有余,如果把“黄铜护手”上面的部分延长两倍,螺纹全部变成尖利平滑的剑刃,那就是一柄西洋剑了。

    倚着右侧门柱的看守唐逑正闭目假寐,恰于此时打了个哈欠,他的双眼微微张开一隙,似乎看到了些什么。对面的房舍静静矗立着,灯影投射在他身前五尺远近的地面上……,对了!就是光影,光与影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

    如果有这样一副被放大、被放慢的画面,一只小小的蠓虫从花芯的蕊间攸然穿过,翅膀掀起的微风扬起了蕊上的花粉,花粉焰火般飘起,优美的令人陶醉。这时候你最容易忽略的是什么?

    没错,是那只蠓虫每秒钟高达1000次的高频震动。

    在张开眼睛、刚刚看清面前景物的唐逑眼中,天爱奴奇怪的身影就是被他所忽略了的,他只看到光影一闪,心口便猛地一痛,只是一下,虽然剧烈,却消失的非常快,快到他刚刚感觉到痛,痛楚就消失了。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人影正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右手正把什么东西从他伙伴的胸口抽出来。那人抽出一柄很奇怪的武器,转身看了他一眼,灯在高处,唐逑看不清那人的脸色,只觉得他的一双眼睛非常明亮。然后那个人就推开房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灯光照在那人的背影上,唐逑倚着门柱,看着那个人的背影,阿奴的穿着非常肥大,虽然手脚和腰等重要部位都缠绑起来以便于活动,可是整件衣袍的肥大还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根本看不到她身体的线条。

    但是唐逑只看了一眼,就发觉有一种轻盈灵动,翩然欲飞的味道在她的袍服衣袂间盈盈流动。

    “这个人一定是个女人!她的体态一定非常非常……”

    唐逑的意识就定格在这里,他死了。

    ※※※※※※※※※※※※※※※※※※※※※※则天门上钟鼓声响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已经沉静了一夜的天空又下起雨来,仿佛老天爷只是想喘口气,歇够了就继续把雨浇下来。

    好在这几天不像头一天那般暴雨倾盆,洛河发洪水的可能不太大,只是市面上的米面油盐、蔬菜水果,因为运输不便利,价格有些上涨。

    这样的雨天,百姓们还是要出门做事的,商贩们也要开张经营,不管是朝堂上的风风雨雨,还是这天上的风风雨雨,都不能阻止他们讨生活。

    饭,总是要吃的。

    有一个打扮很得体、容颜很俏丽的妇人,撑着一柄“鱼戏莲”的荷花伞,怀中抱着一只名贵的狸猫,领着两个青衣小丫环缓缓地走在雨中,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脚下的步伐却缓慢悠然的仿佛是闲庭散步,行色匆匆的行人不免向她投去惊讶的一瞥。

    宫城,长乐门。

    小蛮撑着荷花伞站在宫门下,守城的裨将面有难色地站在她的对面。

    “谢都尉,你……这可叫傅某太过为难了。皇上近来深居不出,朝会都停了,非一等大事或侍郎以上官员请见,是一概不见的。都尉如今已经不是朝廷的官员,在宫中更无任何职司,傅某怎好破例?”

    小蛮浅浅一笑,神色平静地道:“傅兄,小蛮当然不会让你为难,只请傅兄为小蛮通报一声,如果陛下不肯见小蛮,小蛮自然离去。”

    守长乐门的裨将叫傅尘,谢小蛮担任宫中侍卫时,与他小有交情,如今小蛮求上门来,傅尘很想与她方便,可是越权逾矩的事,他也实在不敢触犯。

    傅尘为难地道:“谢都尉,皇帝已有旨意,傅某再去通禀,岂非明知故犯?再者,此例一破,岂非谁想见天子,各宫门守卫都得入内禀报一番,让天子不胜其烦么?”

    小蛮淡淡地道:“傅兄,小蛮与别人的情形有所不同。小蛮的丈夫,是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小蛮是命妇,以命妇之身求见陛下,而非朝臣!陛下的旨意当中,可曾言明朝廷命妇也不见的。”

    傅尘咧咧嘴,心道:“小蛮姑娘这可是狡辩了,难道皇帝下旨时还得把一切可能俱都想到?只一句‘非一等大事或侍郎以上官员请见,一概不见’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不过她若真较这个真儿,这个漏洞倒也确实……小蛮又道:“还有,小蛮此来,并非为了国家大事,而是为了一件私事向陛下谢恩。因此,小蛮求见,不在陛下所禁之列。”

    傅尘怔道:“谢都尉……为何事谢恩?”

    小蛮嘴角微微逸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可是傅尘看在眼中,却不知怎地,只看到一抹辛酸、一种悲凉。

    小蛮道:“我谢天子,赐了小蛮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陛下是小蛮的大媒人呢,你说这算不算是私事?”

    傅尘吃惊地看着小蛮,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讥诮,她说的很认真,本来苍白而憔悴的脸庞,随着她的这几句话,忽然就绽放出一片幸福、满足、甜蜜的光采。

    “好……,你等等,我这就去!”

    傅尘被小蛮脸上异样的神光慑服,竟不由自主地答应下来,转身往宫中走去。

    此时,远处又有一人,逡巡着、畏畏缩缩地向这里走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告御状

    狄家三公子狄光昭畏畏缩缩地走到宫城前,迟疑地望着那黑洞洞的城门口,仿佛那是一只洪荒巨兽,他一走过去就会被活活吞噬似的。

    他没有带雨具,衣袍已经被细雨淋湿了,显得有些狼狈。狄光昭踟蹰良久,才犹犹豫豫地凑上前去。他看见一个撑伞的少妇,所穿的华服竟是命妇的制服,微微有些惊讶,但他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便转向宫门。

    一名侍卫向他迎去,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狄仁杰的袍服送回家里以后,一家人正在六神无主,听了送饭的家仆捎回来的消息,他们也素知狄仁杰为人节俭,只道他是心疼这朝服,便想依着他的吩咐把朝服清洗一下,明日送饭时再携几件常服去。

    狄仁杰身边侍候的婵娟姑娘却起了疑心,自从狄仁杰被抓进制狱,一家人根本见不到他,无法知道里边的具体情况,也无从做出相应的营救举措。如今这是什么时候?罪证一旦确实,那是要杀头的,狄公素来节俭不假,可是总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怜惜一件衣服吧?

    婵娟越想越觉可疑,便主动揽下了清洗那件朝服的差使,随后她就把这件朝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终于被她发现了狄仁杰暗藏的血书。

    既有血书,就可以为他鸣冤了,狄家人当然不会傻到拿着血书去洛阳府、大理寺甚至御史台喊冤,这封血书要直达御前才有一线生机。可是谁去送这封血书呢?狄家长子、次子一个在外地作官,现在还没有回来,另一个也受牵连入狱了,唯一的男丁就是老三狄光昭。

    狄光昭虽然贪财好色,对父兄家人还是有感情的。再说,即便不是出于亲人之情,如果他父兄的罪名坐实,他的前程也就完了,这是为了父兄的性命,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无论如何他都要搏一搏的,狄光昭一咬牙,揣起血书就奔了宫城。

    可他到了这里,不免又畏怯起来,迟疑半晌才鼓足勇气走过来。那侍卫一问,狄光昭赶紧施礼道:“在下乃地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狄公之子光昭,家父一身清白,含冤入狱,在下乃是替父亲向圣人鸣冤的。”

    那侍卫双眼一瞪,喝道:“若有冤屈,你可以去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圣人不是三司法官,哪有闲功夫升堂问案,管你的闲事!去去去,走远些!”

    狄光昭赶紧道:“家父当朝宰相,宰相蒙冤,事关重大,三法司怕也难决此案,相信圣人对此案甚为关心,有劳足下为光昭禀报一声,说不定圣人肯见我的。”

    “滚滚滚!你还真能想啊,谁为你担这偌大的干系啊,一旦惹得圣人不悦,你来替我承担不成。你走不走?再不走,就把你抓起来,交洛阳府治罪!”

    狄光昭吓了一跳,走也不愿、留也不敢,正迟疑间,小蛮听见他与那侍卫的对话,便走过来,说道:“这位郎君,可是狄家三公子?”

    那侍卫还要喝骂,忽见小蛮赶来,忙住了口,轻轻退开两步。小蛮原是宫中女侍卫的一个首领,常常出入宫禁,这侍卫当然认识她。狄光昭见这身着命妇宫装的美丽少妇向自己问话,不禁惶惑地道:“是!正是在下。夫人是?”

    “你来!”

    小蛮唤了他一声,转身走开几步,狄光昭急忙趋身跟过去,小蛮走到僻静处,站定身子对狄光昭说道:“你为狄公鸣冤,可有证据?”

    见狄光昭露出迟疑神色,小蛮忙道:“奴家是羽林左郎将杨帆之妻,拙夫同样是含冤入狱,奴家来这里,也是向皇帝鸣冤的。三公子可以相信我!”

    狄光昭上下看她几眼,说道:“原来是杨夫人。杨郎将的事,在下也听说过,我相信你。”

    小蛮道:“如今宫禁森严,轻易进入不得,你堂而皇之替父鸣冤,这些军士一则不愿多事,二则也怕得罪御史台,定然不肯替你传禀的。你若信得过奴家,有什么状子或者想说的话,不妨交待于奴家,奴家替你一并送到御前。”

    狄光昭犹疑地道:“这个……,杨夫人,事关重大,你有把握能见到皇帝?”

    小蛮微微一笑,肯定地道:“那是自然!”

    小蛮的神态打动了狄光昭,或者在他心底,那份血书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抛也不是,留也不是,眼下有人愿意接手,他巴不得赶紧把这份责任让出去。

    狄光昭压低声音道:“杨夫人,家父在狱中写下一封血书,藏于换洗的袍服之中送回家来,我等发现这份血书,这才想入宫喊冤。”

    小蛮双眼一亮,说道:“公子可愿把这封血书交予奴家?”

    狄光昭赶紧道:“有劳杨夫人!”

    他左右扫了一眼,鬼鬼祟祟地从衣袖中摸出一张叠好的布片,宫门前小蛮也不便细看,急忙接过,揣进自己的衣袖。血书入袖,小蛮的心便踏实了几分。

    薛怀义铩羽而归,武三思拒不出面,太平公主又断言杨帆必死,小蛮心中最后一个希望就只剩下上官婉儿了。然而,若只是为了问问上官婉儿采取了什么办法,能否救出杨帆,她就没有必要坚持入宫了。

    小蛮今天来,是因为她知道上官婉儿的底蕴。小蛮不敢说绝对了解上官婉儿,却也知道个大概。毕竟,她不仅是御前女侍卫,而且和上官婉儿做了一年多的好姐妹。

    上官婉儿位高权重,但是她的势力主要在宫里,在宫里面她和韦团儿是各占半壁江山,婉儿的势力相对还要大一些,不过她的势力也仅限于此,几乎不出宫门。婉儿是没有野心的,她结交人脉、招纳心腹,只是想保证自身的安全而已。

    她的权力来自于皇帝,安危也系于皇帝,所以对宫里的人她非常注意结交,而朝中几乎没有她的门下,她所结交的那些外臣大多是些词臣文士,清谈之人,聚在一起谈些风花雪月、歌赋文章,这种时候能够帮忙的极为有限。

    小蛮觉得,婉儿最大的能力,是她侍奉君前,便于进言。而她想进言,就需要有个契机,总不好贸然就提,那样的话势必引起皇帝的疑心。所以她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帮上官婉儿制造一个进言的契机。

    她也写了一封血书,这是一封绝笔。

    如果皇帝肯见她,她就到御前喊冤,能触动皇帝最好,如果不能,婉儿姐姐也能趁机替她说话,郎君或有一线生机。如果皇帝不见,她就自绝于宫前,一位朝廷命妇自尽于宫门,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足以引起朝野关注,各方议论。

    她身藏的血书,也必定会被皇帝发现,如此惨烈的鸣冤之举,就算皇帝再如何铁石心肠,总也该有所触动吧?如果依旧不能,婉儿还是能利用这件事,巧妙地向皇帝施加影响。这,已是小蛮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她要用自己的性命,为郎君换得一线生机。

    不想这时狄光昭竟然携来了狄仁杰的血书,小蛮心中欢喜不已:“有了这份宰相亲笔血书,想必事情会多几分希望吧。”

    ※※※※※※※※※※※※※※※※※※※※※※※※※丽春台上,武则天沿着白玉栏杆缓步而行,静静地欣赏着薄薄雨雾下的花花草草。

    这些天,武则天的精神体力都不太好,直到今日才稍稍缓了过来。向廊下看去,“石榴红”、“凤丹白”、“蓝田玉”、“玉楼点翠”等各色珍稀奇花竞相绽放,雨珠如露,凝于花瓣之上,显得娇艳欲滴,武则天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可是,伴在她身旁的上官婉儿,眉毛似笼似舒,隐隐罩着一抹轻愁;就如那远处轻烟般缭绕不去的雨幕;显得心事重重,可是每当武则天转首与她说话时,她还得急忙换一副颜色,不教武则天看出来。

    这时候,傅尘来到丽春台,与站在石阶上的小太监低语了几句,便由那小太监引着走过来。武则天凝神看着圃中的鲜花,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傅尘叉手施礼,说道:“圣人,今有羽林左郎将杨帆之妻,于宫门外求见!”

    武则天略一沉吟,缓缓地道:“是小蛮么?”

    她转过身来,凝视着傅尘道:“朕说过,非国家第一等大事、亦或侍郎以上品秩官员请见,一概不见,你为何又来禀报?”

    傅尘的腰弯的更深了:“圣人,谢都尉说,她……她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国事,而是因为一桩私事!”

    武则天眉头一挑,微微冷笑道:“什么私事?替她那谋反的丈夫求情么?她把朕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还想要朕为她升堂问案不成?”

    傅尘低声道:“谢都尉说,圣人是她的大媒人,感谢圣人赐了她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夫君。如今,她是来‘谢媒’的,还……还带了谢媒礼。”

    婉儿听了,目光微微一闪,忽然轻笑道:“小蛮这丫头却也有趣,明明是想救她丈夫,偏还找了这许多借口。又要谢媒,又要送礼的,真亏她用了这许多的心思,只可惜她这点心眼儿,能瞒得圣人一双慧眼么?圣人是一定不会见她的,你去告诉她,叫她不要枉费心机了。”

    “慢着!”

    武则天本想不见,听婉儿这么说,反而唤住了傅尘,说道:“带她来见朕!”

    上官婉儿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大家,你这是……”

    武则天微微一笑,说道:“这丫头的用心,自然是瞒不过朕的。不过,朕很好奇,她有什么见面礼要送与朕这位大媒人,又有些什么说辞,来为她的丈夫开脱。呵,走吧,咱们回殿里歇息一下。朕,等她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血书疑云

    “大家,命妇谢沐雯殿外候旨!”

    “宣她进见!”

    “遵旨!”

    小海拂尘一扬,转身走去。

    婉儿站在武则天身侧,自上而下看着她的面容,皱纹尤其明显。

    婉儿心中很失望,她陪伴在天后身边十年,亲眼看着天后一步步走向辉煌。曾几何时,她曾非常崇拜这个强大的女人,倒不是她想效仿武则天,而是被武则天强大的个人魅力,她的精明、她的强干、她刚强的个性而征服。

    可是现在,婉儿渐渐觉得,天后的精明和睿智,其实一直都只体现在她如何跟后宫里的人勾心斗角,如何跟朝廷上的大臣尔虞我诈,如何巧言名目的杀戮李唐宗室,如何一步步铲除反对势力,以图登上皇位。

    如今她如愿以偿了,可是随着她真正地登上帝王,取代李唐,以大周开国之君的身份来治理国家,她的缺点就渐渐暴露出来。她的能力和智慧,不足以驾驭一个帝国。或者说,她只是有能力把权力稳稳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正是她一向最拿手的本事。

    可是帝王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行了么?于国于民,她做过什么?也许相对于史上许多无能之君,这位女皇还是有些守成之功的,可是继太宗、高宗两代奠基之后,这个帝国本该进入最鼎盛的时期,如今却是风雨飘摇,帝王和大臣们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争皇储、争国本、争名夺利上了。

    或许是武则天一步步走到今天,一直处于害人和被害之中,四十多年来一直是这样的生活,已经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了一种惯性思维,她总想着会有人害她,一旦发现就坚决铲除。

    或许是因为她以女儿之身成为帝王,开创了前所未有之局面,百官之抵触确实是以前所有皇帝都不曾遇到的强烈,所以她不得不用更加严厉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或许是因为年迈,精力不济、脑力不济,以致昏招频出,这一点倒是有不少古之明君晚年与她相似。可是不管她是出于哪一方面的原因,婉儿还是对现在的武则天感到失望。

    小蛮缓缓走进来,她在武则天身边多年,这帝宫威严、天子之气影响不了她,她很平静地走进来,向武则天深施一礼,轻声道:“臣妇谢氏,见过陛下!”

    武则天刚想开口,忽然看见她怀中抱着一只狸猫,不禁起了好奇之心,问道:“小蛮,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小蛮欠身道:“陛下富有四海,臣妇无所报答。今来宫中谢媒,想着这只猫儿可爱,把它献与陛下,陛下闲闷时,有只猫儿在身边逗弄着,可以更为开怀。使我皇陛下心情愉快、身体康健!”

    武则天微微一笑,说道:“你倒是有心了。”

    她摆摆手,小海走过去,从小蛮手中接过那只猫儿,“千文钱”在小蛮怀里趴着,正非常舒服地打盹,忽然被人抱开,便不悦地“喵”了一声,武则天笑道:“这只猫儿倒是可爱,来,给朕拿过来。”

    小海连忙把狸猫送到武则天面前,武则天笑容满面地接猫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睨了小蛮一眼,说道:“小蛮,你今日来见朕,就只为送这谢媒礼么,难道……就没有别的话想说?”

    小蛮平静地道:“陛下睿智,臣妇不敢隐瞒。别的话,自然也是有的。不过,临时生出了一些意外,臣妇的话暂且放在一边,臣妇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想请陛下御览。”

    小蛮说着,就探手入袖,她进宫前已经被搜过身,殿上的侍卫们对她的动作便未予阻拦,却见小蛮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高高举过头顶。

    武则天面露疑惑,向小海递了个眼色,小海连忙走过去,接过手帕,又迈着小碎步来到武则天面前,武则天伸手去接那布帕,怀中的狸猫趁机跃到地上,弓了弓脊背,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宫殿上随意地游走起来。

    什么皇帝、什么权威,在它眼中,可是根本感觉不到。

    武则天展开血书,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她默默地看完血书,缓缓抬起头,对小蛮道:“这东西,怎么落到你手里的?”

    小蛮把狄仁杰如何传出血书,狄仁杰的家人如何宫门受阻,自己如何答应替他在御前鸣冤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双膝跪倒,泣声说道:“陛下,臣妇今日入宫,一为谢媒,二便是鸣冤。

    臣妇鸣冤,本只为夫君一人。这世间人一切秘密,瞒得过别人,怎能瞒得过他的枕边人?臣妇深知,丈夫绝不会谋反,所以想请陛下为之明察,还我丈夫清白。如今在宫前,竟然接到狄相的血书,以臣妇看来,蒙冤入狱的怕不只是臣妇的丈夫一人。陛下治理天下,宰相们就是帮陛下治理天下的柱石之才。臣妇泣请陛下,慎重处理此案,于国,不要误折了栋梁。于臣妇,不要折了家里的脊梁。陛下明鉴!”

    小蛮伏地,哭声顿起,武则天看着那血书,久久不语,殿上静悄悄的,只有小蛮低低的哭泣声。

    血书上的字迹很潦草,显然是匆匆写就。上面除了一个大大的冤字,还写着“臣狄仁杰忠心于国,忠心于君,既无谋反之心,亦无谋反之举,臣冤枉!请陛下明察!”这样一段话。武则天心中很是疑惑,狄仁杰是亲口招认了罪名的,如今又要喊冤,到底意欲何为?

    小蛮伏地哭泣不止,武则天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婉儿,你先带小蛮下去歇息。”

    小蛮不肯起身,哭泣道:“陛下!”

    武则天和缓地道:“朕会公允地处理此案,你且退下吧!”

    上官婉儿向小蛮使了个眼色,小蛮这才起身,又向武则天一礼,随着上官婉儿退下去。

    武则天手持血书,心潮起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其中另有文章?”

    沉吟良久,武则天缓缓吩咐道:“小海!”

    “奴婢在!”

    “速去御史台传朕口谕,要来俊臣马上晋见!”

    “遵旨!”

    ※※※※※※※※※※※※※※※※※※※※※※※※小蛮随着上官婉儿来到偏殿,上官婉儿刚把殿上的宫娥寻个理由遣出去,小蛮就赶上前来,急声道:“婉儿姐姐……”

    一语未了,眼泪又落下来,上官婉儿强抑揪心的悲伤,安慰她道:“小蛮,我知道你担心,我也……,如今我也托付了一些人,还趁着连日大雨,命人在宫中散播苍天垂泪、有人含冤的消息,相信很快就可以传到皇帝耳中,皇帝是一向相信这些东西的。唉!我只恨,恨自己做的还不够多。平时我明明有很多结交朝臣、培植势力的机会,却都被我放过了,如今仓促间想要救人,却无人可以托付。”

    小蛮芳心一沉,失声道:“连婉儿姐姐也没有办法么?”

    上官婉儿黯然道:“我一直在想办法,只恨势力不出宫门!尤其是来俊臣的御史台,我根本插不进手去。我已经想过一些主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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