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50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对面的突厥兵又攻近了一段距离,同时又有大批的突厥兵被射死,死尸和无主战马使他们的攻击速度进一步受挫,他们原本的攻击速度简直锐不可挡,此时却已不复那种可以骇得人没有勇气抵抗的气势,原本锐利的攻击阵形也变得散乱起来。m4xs.com

    突厥骑将大声吼叫着着,正策马前冲的突厥骑兵突然左右一分,冲向茫茫雪野,看他们的样子,是要划一个弧形,从两侧钳向唐军两翼,顺序递进的突厥骑兵则继续从中路进攻。

    见此情形,萧凝风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大声下令,一声吩咐,战旗挥动,左右两翼的唐军向前扩张,膨胀成一个弧形,护住了大军两翼,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两股突厥骑兵,就像两把锐利的弯刀,斜刺里跑离大道,沿着一道弧线抄向雪原,如果他们原本的立足点是,这条弧形的终点就是撤退唐军的中前段。

    看样子他们也知道留在最后面的唐军是战力最薄弱的,同时把一条长龙似的唐军由此掐断,也就等于抄了唐军的后路,到那时两条腿走路的唐军在这茫茫雪原上根本无从逃跑,只有任人宰割。

    斜着抄向雪原的两路突厥兵正挥鞭如雨,拼命鞭打着胯下的坐骑,却发现任凭他们怎么催促,胯下的坐骑速度都越来越慢,似乎马蹄陷入了泥绰,无法奋力前奔似的,正诧异间,“轰隆”一声,雪原上突然陷出一个大坑,有几个骑士当即连人带马掉了下去,后面有几名骑士止不住冲势,也惨叫着摔了下去。

    突厥骑兵们有些惊怔,冲速顿时迟缓下来,这种情况并没有就此消失,两侧的雪原上不断出现坍陷的窟窿,仿佛怪兽的巨口,突兀地一张便卷进几匹人马。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恐怖了,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疯狂抄向左右的突厥骑兵惊惶地勒住了战马,惊恐地看着前方平坦的雪原,皑皑白雪一望无垠,风把雪刮得平滑如镜,上面看不出任何异常,可是谁知道只要踏出一脚会不会也被那地下的怪兽吞没。

    正前方的突厥兵迎来了第三拨箭雨,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后面的战友争取了更进一步的机会,但是后面的突厥兵却没有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他们都勒住了战马,惊骇地看向左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这片雪域上,现在有白亭海,休屠泽两个湖泊,但是这两个湖泊原本是连成一片的,那时这儿叫鱼海子,整个湖泊非常巨大而壮观,但是后来水源渐渐枯竭,中间露出陆地,便分成了两个湖泊。

    原本大片的湖面从此变成了盐碱地,唐军现在所走到的这一段道路两侧原本是湖水较高处的堤岸,这个地方的路面最不结实,有很多看起来很正常很平坦的路面,实际上是经年累月由沙砾和盐土凝结而成的一片土层,下边是空的。

    而下边的空洞也不是只有一层,它可能是很多层空洞叠加而成的蜂窝状的地形,下面的情况非常复杂,你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深,所以如果有人掉下去,即便摔不死也无从施救,只能坐视不理。

    这里的驻军和附近的百姓都知道这些鬼域的情况,轻易根本不敢靠近,所以萧凝风一见他们冲向死亡鬼域,眼中便露出得意的笑容,这种鬼地方有时候一个赶着一头羊的小牧童也能“轰”地一声消失不见,这些突厥兵骑着快马奔驰在上面不出事才怪。

    惊慌失措的突厥兵试图拨马往回走,可是有的地方来时还好好的,上面还有清晰的马蹄印,谁想到拨马回头,马蹄一踏上去,也轰然出现一个大洞,连人带马吞了下去。

    这一下顿时把那些突厥军惊得像没头苍蝇一般在雪原上乱窜起来,有马蹄印的地方走得提心吊胆,没有马蹄印的地方更加提心吊胆,他们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速度一快起来就把地面踏破一个大洞。

    这时候,左右两翼的士兵便好整以暇地射猎起来,他们不慌不忙,精确地瞄准目标之后再一箭射去,这些边军士兵的射术都不错,每每一箭命中,把那逃也不是、战也不是的突厥兵射落马下。

    正面大道上突厥人见此情景也知道两侧雪野中另有蹊跷,不敢再派士兵散进原野,而是调集臂力强劲的弓箭手与唐军对射起来。

    他们一开弓,唐军的弓手、弩手立即后撤,持着一人多高的步盾手拥向前来,把一面面大矛竖成了一面坚墙,唐军的弓弩手躲在后面,从缝隙中向外射前,双方陷入僵持阶段。

    天爱奴坐在车中,耳听古舟送来前方战报,不禁大喜,她刚才故作含糊,已经问过梁四儿,知道这样凶险的盐碱地面只有方圆两里地面,突厥骑兵不管是从远处绕过来,还是在继续后退途中重施故伎,应付起来都会很头疼。

    问题是突厥人并不知道这样的坍陷区究竟有多大,不敢再派兵马胡乱尝试,这样一来,两侧就等于有两道天险替她阻住了追兵,只余后面一条通道那就好办多了。天爱奴立即吩咐道:“留后队却敌,其余人马继续撤退!”

    古舟一听,吃惊地道:“郎将,留在后队的那些弟兄……咱们不管了么?”

    天爱奴此刻心情大好,不禁笑骂道:“笨蛋!从容撤退,不许慌乱,后退百步,列阵张弓弩待敌,再命留守人马撤到咱们身后百步处列阵张弓弩待敌,两队循环往复,缓缓退却!还有,再命驿卒,快马去明威戍搬取救兵!”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一路梅花雪

    敌前撤退是一件最困难的事,对任何一个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将来说都极为头痛。撤退很容易就会变成溃退,一旦变成溃退,纵然你有百万大军,也会被万八千人压着打,仿佛狼群冲进了羊群。

    平稳有序的撤退,撤退途中不予敌可趁之机,这需要极高明的指挥技巧,也需要统帅在军中拥有极崇高的威望,这样士兵们在撤退的时候才会绝对信任你的指挥,否则撤退的举动很容易就会引起士兵们的恐慌,就算你本来是诈败,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真正的大溃败。

    天爱奴很幸运,她恰恰是在退到两片盐碱沼泽的时候被敌军追及,敌军见识到那防不胜防的沙地空洞之后已不敢从左右两翼进攻,双方的兵马都拥挤在一条大道上,敌军的兵力优势就无从发挥了。

    另一方面,徐义生这个人虽然是个莽夫,打仗全凭个人武勇,不是一个出色的将领,但他在军中威望极高,这些大头兵偏偏就服他这样的官。

    徐义生虽不通晓什么高明的武略,不过训练兵卒这方面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也颇下过一番功夫,所以飞狐口守军的战斗素质和军纪方面都很不错。如此,天爱奴才得以施展交替撤退法,在数千虎狼之骑面前,大胆撤退。

    撤退百步便停下布阵,接应留在后面御敌的战友,虽然使得大军的行进变得极其缓慢,可是也只能这么做,他们是步卒做战,如果距留守的战友太远,那就谈不上接应了,不等留守战友撤到面前,就得被敌人杀光。

    而百步开外也正是他们的弓弩可以发挥威力的一段距离,他们可以在这里用弓弩压制敌军,接应战友撤退。

    就这样,战场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白茫茫一片雪原上,敌我双方的大军排成了一条长龙,沿着一条道路规规矩矩地站定,不敢向两侧越雷池一步。在这条道路上,唐军交替掩护撤退着。

    前队每行百步,便立盾张弓,严阵以待。留守御敌的战友则闻声徐徐后退,退到后方已重新布好阵势的战友们后面去,再到百步之外重新结阵,原本负责接应他们的那些战友此刻已成了在第一线交战的士兵,他们再继续撤退。

    两队交错,始终处于后方弓弩的有效杀伤范围之内,在密集箭雨的压制下,等到敌军冲到掩护队伍的面前时,撤退的士兵已然在百步之外再次摆好了架势。

    一路下来,每一番轮换与进攻,都会在道路上留下一些双方士卒的尸体,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地面,从高处看去,好象洁白的丝毯上绣了朵朵梅花,那老干横枝仍在向无边无际的远方延伸着,“朵朵梅花”也在继续点缀着它。

    双方就这样一个缓缓后退,一个缓缓逼近,就像一位机警的猎人面对着一群凶狠的狼,在对峙中一步步退却,情势凶险万分,可是在其中一方不惜一切地发动最后的进攻以前,却相对地保持着决战前的平静。

    远处有一哨人马飞奔而来,这支人马来自正狼一样追蹑着唐军的突厥人的后面,他们是第二支突厥骑兵军团,总兵力也有三千多人,统兵的主帅是穆恩手下的一位大俟斤,在听清楚前方战况之后,这位大俟斤怒不可遏,差点儿一刀斩了他的先锋。

    仗竟然打成这副样子,如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唐军安然撤回明威戍,他岂不成了整个草原的大笑话。这位大俟斤强令骑兵不惜代价,全力进攻,就算用人命填,也要填出一条路来。与此同时,他又强令数十名骑兵分别驰向左右雪原,他不相信这里到处都是随时可以坍陷的坑洞。同样,他打算用人命趟,也要趟出一条路来。

    此时,明军已经又撤退了十余里地,退出了那片盐碱坑洞区,提心吊胆踏上雪原的突厥兵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继而轻驰往返,发觉仍无异样后,他们的胆子终于大起来,策马在雪原上呼啸往来,转悠了几圈,便跑回去兴冲冲地向大俟斤报告。

    那位大俟斤已经看到他们在雪地里撒欢儿的情景,不等他们回报,便命令那位手持铁胎弓的先锋戴罪立功,率领他的本部人马从左右两翼向唐军发动进攻,务求把唐军的防线撕开一道豁口。

    突厥人对左右两翼地面进行试探的时候,已经向断后的唐军发起了不计牺牲的攻击,天爱奴听到亲兵们不断送过来的消息,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已经不可能从容撤退了。

    “停止行进,原地结阵,准备肉搏!”

    将令一下,全军将士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立即匆匆准备起来,伤残的士兵被搀扶到队伍的中间,整个外围布起了严密的防线。

    那些肩头插着箭、伤口流着血的士兵并没有放弃战斗,唐军皆弓手,他们不能再上前肉搏,便抄起了他们的战弓,战斗进行到这个份上,每个男儿心中的血气都被激发出来,没有人露出哪怕一丝怯意。

    天爱奴轻轻掀开轿帘儿,悄悄地看着杨帆的背影,满目留恋。

    她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战斗要靠全军将士的勇敢和拼搏,已无法再用智计来较量,她不知道这战斗的结果将会怎样,她也不知道在这狼群的撕咬下她和他是否还能活着离开。

    她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她终于喜欢了一个男人,终于体会到作为一个女人,喜欢了一个男人时的那种快乐、那种如饮醇酒的滋味,可时间却是这么短暂,她没有享受过哪怕一刻的风花雪月,甚至没有听他对自己说出一句“我爱你!”

    杨帆听着耳畔隐隐传来的厮杀声,攥紧缰绳的手几乎要沁出汗来,大战在即,能否安然脱险殊未可知,他知道天爱奴是因为他才参与进来,否则的话,她根本不会一而再地身陷险境,他更清楚天爱奴为什么要为了他而参与进来。

    这份情,实在是太深太重了,他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去还,这对受人滴水之恩都不忘报答的杨帆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承受。而此刻,无论他怎么想,都已无法改变眼前这局面。

    杨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呵出一团白雾,他缓缓扭过头去,轿帘儿正微微摇晃着,里边静悄悄的,杨帆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保护你。我在,你便无恙!”

    肉搏开始了,唐军在道路上结成长圆形的阵势,当突厥骑兵冲到面前时,弓手和弩手就拔出陌刀、抄起长矛,和战锋队其他士兵一起组成了第一道防线,此时的风并不大,但是敌我双方忘我相扑、竭命一搏的拼杀,却像是在雪原上激起了一股扑面的寒风,此前对射和僵持过程中一步步积累起来的战意陡然得到了爆发,不管是将校还是战士全都已经疯狂了。

    他们高举装着矛戟、挥舞着刀剑,怒吼着,咆哮着,呐喊着,如同一头头出柙的猛虎,向他们的正面之敌疯狂地扑去,一场激烈的混战开始了。

    由于唐军采取了比较紧密的战斗阵形,第一线战斗空间有限,第二梯队的战士只能攥紧了兵刃,目不转晴地盯着前面,作好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这般近战肉搏,骑在马上已远不及在地面搏斗方便,突厥人也下了马,举着刀枪叉斧各色兵器,同唐军展开肉搏。双方拼死厮杀着,地面已被他们踏成了烂泥,鲜血不断地喷洒上去,又被无数只脚践踏着,连冻结成冰都来不及。

    “郎将,战锋队伤亡惨重,快顶不住了!”

    萧副将肩膀上插着折断的一截箭杆儿,手中提着带血的长刀,踉踉跄跄地跑到车前。

    车厢里沉默了一下,传出徐义生的声音:“战锋队撤下休整,战队上!”

    萧凝风大声道:“郎将,要不要把咱们的骑兵压上去。”

    车厢里传出徐义生沉沉的声音:“时机未到!”

    “郎将?”

    车厢里再无声息了,萧凝风跺了跺脚,返身大步走去,对令旗兵吼叫着道:“战锋队撤下休整,战队上!”

    这时,萧凝风已经对徐义生始终不肯露面生起疑心,但他只是在怀疑徐义生此刻的状况,依旧没有怀疑车中发号施令的人已根本不是他们的郎将,而这时战事吃紧,他心中纵有怀疑,也无暇察问究竟了。m4xs.com

    由跳荡兵、奇兵组成的战队早已蓄势以待,“徐郎将”一声令下,他们立即一拥而上,接管了战友们的阵地,已经精疲力尽的战锋队士兵扶着、拖着受伤的战友迅速退了下来,进行简单的止血、裹伤,休息体力。

    战队的轮换,使得敌我双方的胶着地带就像潮水与岩石撞击时的情形一样,突厥兵仿佛涨潮的海水,趁着唐军撤换部队猛地向前冲近了一步,但是随即就被站稳脚跟的大唐生力军反扑回来。

    突厥大俟斤骑在马上,远远眺望着这里的情形,眼见自己的人马穿着厚重的皮袍,蹬着沉重的皮靴,挥舞刀枪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知道他们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了,马上便下令换人再战。

    双方都换上了生力军,用鲜血、用生命巩固着自己的阵地!

    这时已不能再退一步,退一步就是全面崩溃,崩溃就意味着全军覆没!

    每一个冲杀在第一线的战士都在用他们的性命,为自己、为战友,争取着生机、争取着时间、争取着机会!

    而这机会,会来么?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明威戍

    突厥人像狼群一样,把唐军围得风雨不透,双方你争我夺,杀得尸横遍野。

    萧副将提着卷了刃的长刀,脚步沉重地奔回车旁,满脸汗水和血渍,气极败坏地冲车里嚷道:“郎将,战队弟兄几已伤亡殆尽,让驻队上吧!”

    “不行!驻队不能动!让休整完毕的战锋队兄弟全压上去,无论如何也要把突厥人死死地顶在这儿,不许他们再进半步!”

    “郎将!”

    “听到没有!”

    “诺!把突厥人死死地顶在那儿,不许他们再进半步!”

    萧副将大吼一声,拖起长刀吼道:“战锋队的弟兄们,跟我冲!”便一头扑向最前方。

    作为第三梯队也是最后的预备队的驻队战士以及一千多名骑兵眼巴巴地盯着这边,只希望郎将能下令让他们冲上去把弟兄们替换下来,可是车子静静地停在那儿,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天爱奴不能让他们上,要把这些人全摞在这儿很容易,大家好好杀上一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可是她的目的是把这些人尽可能的带回明威戍去,如果说他们在这里能以一当一,依托明威戍那坚固的堡垒,他们就能发挥以一当十的作用,这也正是他们千方百计想要保存这支力量的目的。

    所以,这支预备队绝不能用,如果援兵能够及时赶到,那么这支体力充沛的预备队就将担负起与援军一起掩护全军撤退的重任,现在把他们拼成疲兵、残兵,那么从明威戍赶来的两千多名援军,绝对没有力量保护他们全军回返。

    现在天爱奴最担心的就是明威戍守将会如何选择,如果援军始终不来,那么这支军队终将全部葬送于此,而她与杨帆虽身手高明,在千军万马中能否逃生,也是一件不可估量的事情。

    天爱奴坐在车中,紧张得气都透不过来了,就像一尾离了水的鱼,胸口闷得要命,她想走出车子,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可她不能出去,如果这个时候她走出去,叫人知道徐郎将早已身故,全军会立即崩溃。

    天爱奴长长地吸了口气,那紧张的喘息被坐在车外的杨帆听见了,他依旧坐在车辕上,一只手却从帘下轻轻地伸了进车,天爱奴就像一个行将溺毙的人看到了援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掌。

    他的大手有些凉,但是稳定而有力,握着杨帆的手,天爱奴忐忑的心仿佛被一股魔力抚慰着,渐渐平静下来。杨帆感觉到她的小手凉凉的,掌心满是汗水,不禁怜惜地握紧了它。

    “郎将!郎将!”古舟连滚带爬地冲过来。

    杨帆听到呼喊,想把手抽出来,天爱奴却紧紧攥住,冲着窗口道:“讲!”

    古舟带着哭音儿道:“郎将,萧副将战死了,战锋队和战队的弟兄死伤过半,剩下的弟兄精疲力尽,支撑不住了,请郎将下令,让驻队上去吧,不然……不然前边的弟兄就要死光啦!”

    天爱奴沉默了片刻,问道:“还没有援军的消息么?”

    古舟道:“没有!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

    “上吧!驻队上,战锋队和战队退下歇息!命令骑队准备,一柱香后,全军反击!”

    “反击?”

    古舟听的一愣,他们现在还有力量反击?

    天爱奴掷地有声地道:“对!反击!全军压上,展开反击,骑队的兄弟一个冲锋之后立即冲向明威戍,我们来断后!”

    古舟明白了,他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大声应道:“喏!”

    古舟挺起胸膛,大步离去,天爱奴忽然将轿帘掀开一角,低声唤道:“二郎!”

    杨帆扭头看去,天爱奴低眉敛眉,轻轻地道:“二郎,我们今日或许要丧命于此了!”

    杨帆下意识地攥紧了刀柄,一字一句地道:“阿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护得你周全!”

    天爱奴缓缓扬起眸子,凝睇着杨帆,轻轻问道:“你说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真心话?”

    杨帆抿了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天爱奴执着地道:“我要听你说出来!”

    杨帆鼻子一酸,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喜欢你!杨帆,喜欢阿奴!”

    天爱奴笑了,甜甜地笑了,她一直紧绷着的身子忽然软软地靠向厢壁,柔柔地叹了口气,轻声道:“那就行了。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时候,生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有时候,生命会成为人生中最不重要的一件事,不管是自己的生命,还是他人的生命,统统如草芥,就像此时,就像此刻!

    每个人都疯狂了,人如蚁聚,剑影刀光,一个人倒下去,马上就有一个人补上去,一具具血肉之躯,此刻却比钢铁还要坚强。有时候,死,真的没有什么了不起,该面对的时候,你就只能冲上去!

    车辕上,杨帆突然站了起来,舌绽春雷,大声喝道:“郎将有令,全军反击!”

    站在车旁不远处的传令兵也适时听到了天爱奴从车里下达的命令,立即发出了旗号。早就紧攥双拳站在马旁,血脉贲张,连眼珠都红了的骑兵纷纷扳鞍上马,退到内围歇息的士兵们,不管是有伤的没伤的,哪怕是残肢断臂的,只要他还能动,也都纷纷抓起了武器。

    冲锋的号角,“呜呜”地响了起来。

    杨帆回身,缓缓拔出了腰畔的长刀,刀擦着刀鞘,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打算等全军发起反扑的那一刻,就斩断缰绳,把驾车的马做为他们的坐骑。无论突厥兵有多么凶悍,他一定要杀开一条血路,一定要把天爱奴活着带出去,他欠她的!

    刀已扬到空中,映着日光反射出一道炫目的异彩,然后杨帆就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定在了车上。远方有一个黑点,只是刹那功夫,那黑点就变成了滚滚而来的一条长龙,杨帆身子一震,兴奋地大叫起来:“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明威戍的援军终于来了!

    对明威戍的守将来说,如何取舍想必也是一个痛苦的决定。弃袍泽于不顾,坐视五千兄弟死在途中,他无法承受。可是如果让他派出他手中仅有的两千五百名骑兵,结果不但不能救出飞狐口的五千守军,还要把这些人马也搭进去,那后果同样是他不能承受的。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一搏,援军到了!

    杨帆的大声高喝,惊动了左右的士兵,他们纷纷向明威戍方向看去,他们看到了战旗,看到了滚滚而来的战马,看到了马上衣甲鲜明的骑士,忍不住欢呼起来。

    号角响起,一直屯于左翼养精蓄锐的一千五百名骑兵纷纷拔出马刀,整个队形如同一柄锋利的弯马,沿着一条犀利的弧线,向敌军右翼冲去。

    按照他们的马速,当他们沿着这条无形的弧线斩向突厥阵营时,正是冲刺的力度和速度发挥到极致的时候。

    步卒的反应并不比他们慢,但是速度就无法相比了,他们刚刚冲出几步,后方就传出了海啸般的欢呼,本已抱着必死决心准备冲上去的士兵们诧然回头,马上也发现援军到了。

    车厢中,天爱奴听到援军赶到的消息,忘形之下差点儿从车厢里钻出来,她定了定神,用徐义生的声音大声喊道:“古舟、梁四儿!”

    恰在左右的梁四儿应声道:“郎将请吩咐!”

    天爱奴道:“打旗号!让援军从右侧袭敌左翼!全体步卒,准备撤退!”

    “喏!”

    梁四儿答应一声,大旗再度挥动,急驰而来的明威戍援军看见旗号,离着他们还有百余步远,便斜刺里杀向荒野,绕过他们向突厥人的左翼猛冲过去!

    蹄声急骤如雷,明威戍援军仿佛一口锋利的镰刀,带着死亡的规迹直插敌阵。突厥人吃了他们一个暗亏,突厥人没有充分的时间和距离让马展开速度,一时间被唐军冲了个人仰马翻,直到对方冲势一缓,这才稳住阵势。

    马嘶鸣,人呐喊,一场势均力敌的又骑兵大战开始了……当突厥人的第三支人马赶到双方交战地点时,地上一片狼籍,横尸无数,风吹着雪屑呼呼地卷过原野,无主的战马独自徘徊,一些伤兵还在地上挣扎着。他们正想派人去前方打探消息,就见那位先锋大俟斤怏怏地领兵回来。

    原来唐军骑兵阻敌,护着步卒且战且退,一直退到明威戍附近,他们不知道堡中还有多少唐军骑兵,生怕一个大意反为其所乘,只好撤兵回来,那块到口的肥肉终究还是丢了。

    明威戍,守军将领白亭中郎将叶云豹亲自迎出城门,飞狐卫将士披着满是血污的残破衣甲,持着布满刀痕剑创的盾牌,相互搀扶着一步步走向城门。尽管他们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但是所有的将士脸上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欣喜!

    杨帆的马车被将士们护在中间,一步步向城门走去。

    杨帆驾着马车,一脸苦色。

    天爱奴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不可以说是她代替徐义生指挥了这场撤退。”

    不说是她,怎么解释?难道说是后心中箭,早已冻僵的徐义生还魂?可是若不答应,她那撒娇似的语气,叫人怎生抵抗得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阿奴的打算

    “徐郎将可在车上?”

    杨帆的车子刚到城门口,白亭中郎将叶云豹就快步迎了上来。

    叶云豹的官职比徐义生高一品,由于个人脾性的原因,叶云豹跟貌似儒雅、实则粗鲁的徐义生一向不大对付,不过这一次对于徐义生几乎完美的撤退,能够保全这么多将士的性命,叶云豹是衷心佩服的。

    在军中,尽管也讲资历、讲背景,但本事永远是第一位的,徐义生展示了他的本事,所以叶云豹虽身为上官,当朝四品的中郎将,也不惜纡尊降贵,城门恭迎。

    杨帆勒住了马缰绳,迟疑着停住。

    四下里,随同他一起回来的将士们都把热切的目光望向马车,期盼着他们的郎将出现,欢呼声已经冲到了他们的喉咙。

    “嗯?徐郎将可在车上?”

    叶云豹见车中没有回应,微微皱了皱眉,略有不悦。

    杨帆吸了口气,跳下马车,抱拳道:“卑职羽林卫百骑侍卫杨帆,见过叶中郎将!”

    “哦?”

    叶云豹是知道百骑的,目中异采顿时一闪,不过他眼下最关心的还是徐义生,无暇客套,只是问道:“徐郎将在车上?”

    杨帆道:“是,徐郎将就在车上。不过……徐郎将行猎时恰遇突厥大军,立即率亲兵迎敌,不慎中箭。属下竭力将郎将救出,可是……徐郎将还是半途就死掉了。”

    此言一出,四下大哗,几名徐郎将的亲兵冲上来道:“放屁!我家郎将刚刚还指挥我等撤退,怎么就会死了?郎将!郎将!”

    他们说着就扑向马车,马车中陡地响起徐义生的声音:“都不要吵,稍安勿躁!”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众亲兵欣喜地站定,齐声唤道:“是徐郎将!”

    轿帘儿一掀,天爱奴弯腰从车里走出来,众兵卒一瞧,是位柳眉杏眼、容颜俊俏的姑娘,不由一呆:“郎将车里怎么还藏了个女人?”

    他们虽生疑问,却未多想,目光只在天爱奴身上一转,便又望向车厢,只道徐义生这回就该出来了,却听天爱奴道:“杨侍卫所言千真万确,徐郎将还未赶回飞狐口,就因伤势过重而去世了!”

    她这句话依旧是用徐义生的声音说的,眼见一个俏生生的大姑娘,一开口居然是一个粗犷豪迈的男人声音,而且与徐郎将一模一样,只把四下官兵惊得目瞪口呆。

    徐义生的亲兵们犹自不信,他们冲上车去,片刻功夫就把徐义生的尸体抬了出来。徐义生哪里是屁股中箭,一枝箭杆粗如鸡卵的狼牙箭笔直地插进他的后心,只有一小半还露在外面,这样的伤势哪里还活得了?

    当他被抬出来时,整个人都冻得硬梆梆的,依旧保持着俯卧的姿势,不需要有人去扶他的腰,整个人都僵直不弯,这哪里是刚刚死掉不久的样子。所有人都静在那儿,呆若木鸡。

    叶云豹到底见多识广,最先从徐义生身故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他深深地望了天爱奴一眼,沉声问道:“是这位姑娘代替徐郎将指挥的?”

    天爱奴没有说话,只把一双盈盈如水的目光望定杨帆。

    杨帆咳嗽一声,硬着头皮道:“中郎将,代替徐郎将指挥的,并不是这位姑娘。”

    叶云豹眉头微微一挑,问道:“哦?那是何人?”

    天爱奴瞟了杨帆一眼,抢着说道:“小女子一介女流,哪里懂得兵法。调兵遣将,指挥作战的乃是这位杨侍卫,只是小女子恰巧懂得口技,当时情形紧急,为了安抚军心,杨侍卫便叫小女子冒充了徐郎将,杨侍卫坐在车前,向小女子暗授机宜,小女子只是鹦鹉学舌罢了。”

    叶云豹一听恍然大悟,在他想来也是如此,一个女人能懂什么兵法,杨帆虽是一名侍卫,但是哪位将军不是从一个小小军卒做起的呢?杨帆既在行伍,又是在羽林卫百骑中担任侍卫,想必是习过兵法的。

    叶云豹对杨帆的态度马上变了,笑容可掬地道:“杨侍卫能于虎狼环伺之下把飞狐口五千人马安全带回,这兵法端地了得,这功劳当真了得,叶某代我飞狐口五千将士,向杨侍卫诚致谢意!”

    叶云豹说罢,把猩红的大氅一甩,双手抱拳,便向杨帆郑重地一揖。

    杨帆一见,连忙侧身一闪,伸手搀扶,口中连声道:“不敢不敢,杨帆如何当得将军大礼。”

    这叶云豹心思细腻,城府远非徐义生那种莽夫可比。杨帆虽是禁军侍卫,比起他的地位也差着十万八千里,原不需要对杨帆如此客气。

    可是百骑是天子近卫,本来升迁就容易,如今这飞狐口五千官兵都是杨帆给带回来的,这份功劳想瞒也瞒不住,一旦报到京里,这个小小侍卫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天知道他来日会做到什么官职,先与他结个善缘总是不错的。

    天爱奴一旁看着,脸上微微闪过一抹开心的笑意。她一个女儿家要这战功何用,当然要让她的男人用来出人头地才觉得快乐。

    叶云豹虽有心结交杨帆,毕竟身份地位的巨大悬殊摆在那儿,倒也不便表现得过于热切,再说徐义生的亲兵正在那边抚尸痛哭,这善后的事情也需要料理。

    叶云豹向杨帆点点头,便走过去安抚了徐义生的亲兵几句,把他们接进城去,命人去棺材铺择一口上好材料的棺材先装敛了徐义生的尸体,这边则紧急召见飞狐口的几位旅帅,听取与突厥人交战乃至撤退的详细军情,评估敌军战力。

    于此同时,明威戍上空的烽烟一直持续不断地飘扬着,在听取了飞狐口守将的详细汇报之后,叶云豹立即命僚属写下一份军情呈报凉州,这边又马上登城安排防务,巡察三军,准备迎接突厥大军的第一拨进攻,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杨帆因为是羽林卫百骑侍卫,身份特殊,所以和天爱奴一起,被暂时安置在明威戍的驿馆里。这儿的驿馆很少有接待朝廷大臣的机会,顶多是凉州守将每年四次的例行巡察时,会暂时住在这里。

    平时的话,这里只住传驿的军卒,和当作储藏军粮的所在,因此驿馆区非常的简洁,建筑规制如同营房一般,与商阜大城的湟水驿馆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杨帆被引到住处后,看看房间虽然不大,倒也整洁干净。不一会儿驿吏又给他打来清水,杨帆洗漱干净,换上那套便服,便走出门去。

    来时他已看到天爱奴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杨帆到了天爱奴房间轻轻叩响房门,片刻功夫脚步响起,房门一开,天爱奴俏生生地立在那儿。

    天爱奴还是那身被炎耳部落救回时换穿的牧人女子衣裳,只是整洁了许多。她的头发和脸蛋都洗得干干净净,乌黑的头发油亮油亮的,还带着湿意,一张清水莹润的脸蛋儿明丽动人。

    “二郎!”

    一见杨帆,天爱奴便满心欢喜,忙把他让进房间。

    杨帆在房中坐定,苦笑道:“你呀,是你指挥又能如何,为何矢口否认。叫我无端冒功,心中好生不安。”

    天爱奴轻笑道:“当初那个偷鸡摸狗的小贼,如今怎么连送上门儿来的便宜都不肯占了?你也不想想,我是一个女子,就算这份功劳报进京去,难道还能让我当个领兵的将军不成?你不要岂不白白地浪费了这个机会。

    再说,我的身份也不便张扬呀,万一人家由我身上查出公子的身份,那该如何是好?所以这功你不肯要,我也是绝不能认的,说起来,你这还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呢,我该谢谢你才是。”

    杨帆摸摸鼻子,干笑道:“这样的麻烦,怕是人人都愿意多沾惹一些的。对了,姜公子那边,你打算如何应对?”

    这一问,正问到天爱奴的心事,天爱奴正在担心这件事呢,她担心的倒不是沈沐在陇右暗自发展势力的事情,她是独自一人跟踪沈沐的,只要她说自己什么都没有查到,公子又如何察觉她在说谎?

    她担心的是,不知道如何才能与杨帆在一起。本来,她的身份就由不得自己作主,不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男人,更何况杨帆显然是与沈沐绑在一起了,而沈沐的所作所为,动静实在太大,虽然她答应杨帆要替他们遮掩,但是公子早晚会知道。

    那时候,公子与沈沐之间势必要有一番龙争虎斗,杨帆既然站在沈沐一边,自己那时该何以自处?今天在车上,生死关头的时候,再一次听杨帆亲口承认喜欢她,天爱奴心里已经踏实了,可是想到来自公子的阻碍,她又不免忧心忡忡起来。

    公子要对付沈沐不会那么容易,两人要斗,一定是斗智斗谋,家族是不会允许他们动用家族力量自相残杀的。沈沐这个隐宗宗主同样不可小觑,公子是不敢用暗杀行刺的手段对付他的,这会犯了家族大忌,可杨帆就不同了。

    此番她送了一份大功给杨帆,杨帆回京后,倚此大功,想必一个旅帅甚至更高一些的官职是跑不了的,然而这样的身份地位,在公子眼中,依旧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公子甚至懒得纡尊降贵地去对付他,只要一声令下,杨帆就会死得莫名其妙、无迹可循。

    一个连当朝武后都敢刺杀的人,还会在乎杨帆这个小角色?方才洗漱已毕,在房中坐定,只是思量片刻,天爱奴就已打定主意,在解决公子那边的事情之前,不能把这些事情告诉杨帆,她不能为杨帆惹来杀身之祸。

    她要稳妥地解决了这件事,再与杨帆在一起!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守与攻!

    天爱奴稍稍迟疑了一下,便露出一副轻松的笑脸,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难道你还怕我反悔不成?”

    杨帆道:“当然不是这样,我只是担心,你若对姜公子有所隐瞒,他不会对你不利吧?”

    天爱奴心中一暖,摇摇头道:“你放心好啦。公子虽一向多疑,但是对我却素来信任有加。此番赴西域追踪沈沐,又只派有我一个人,公子面前,我说甚么又怎么会露了马脚呢。”

    杨帆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阿奴,这样做,真的是难为你了。”

    天爱奴听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刚要说话,房门轻轻叩了几声,门外有人喊道:“姑娘,杨侍卫可在?”

    杨帆向天爱奴打了个手势,起身走去拉开房门,只见一名一身戎装的边军士卒正站在门外,手中还提着一杆长矛,在他身旁站着此间驿馆的驿吏。那士兵一见杨帆,便道:“杨侍卫,中郎将有请足下去一趟!”

    杨帆早知道这位中郎将一旦闲下来,肯定要见见自己的,毕竟突厥来袭的消息是他送来的,有些具体的情况还要向他打听。杨帆回身对天爱奴道:“阿奴,我去去就回!”

    天爱奴温柔地点点头,目送杨帆离去,马上起身对那也要转身离去的驿吏甜甜地道:“大叔,何处可以烧些热水么?”

    哪个女孩子不想在心上人面前打扮得美丽一些,可天爱奴第一次遇到杨帆时一身夜行衣,浑身浴血地躺在水沟里;这一回是一身男人装扮,与他风里雪里横穿大漠,穿着厚厚的皮袍,满身的黄沙尘土,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她当然想把自己收拾得香喷喷、白净净的。

    杨帆跟着那士卒离开驿馆,却没有往中郎将府去,而是直接向前门大街走去。到了前门大街,远远看见高大的城门,杨帆便猜到,叶中郎将必然正在城上安排防务。

    杨帆跟着那士兵走到城门边,沿着兵道登上城楼,就见许多士兵正在忙忙碌碌地把一箱箱箭矢、一桶桶火油、一具具大弩、一杆杆狼牙拍抬上城头或者正在安装调拭。

    杨帆在城楼正前方的城墙垛口处见到了叶云豹,叶云豹似乎正下达着什么指令,在他身边有几员将领,叶云豹吩咐完毕以后这些将领纷纷离去,叶云豹扭头看见杨帆,便走过来,杨帆忙立定身子,抱拳道:“中郎将!”

    叶云豹摆摆手,道:“不用拘礼了。某已经问过飞狐口守将,你送的情报非常重要,虽然徐义生过于谨慎,未予采信,可是你这份功劳却不能埋没。同时,危急关头你能想到冒充徐义生的法子,代他指挥飞狐口守军安然回返,更是奇功一件,某已把此事报呈凉州,相信很快就会转呈洛阳!”

    杨帆欠身道:“多谢中郎将!”

    叶云豹笑了笑,道:“羽林卫中百骑赴圣谕赴西域公干的事,本将军已经知道了。方才特意命人查了查有关你们的公函,貌似你已经失踪很久了呀,你们的队正黄旭昶还曾要求鄯州府行文各处,查询你的下落呢。”

    杨帆道:“是,本来在下是到河西地区搜集情报的,意外闯入突厥,打听到他们意欲进攻白亭,这才辗转来到这里。”

    叶云豹道:“嗯,明日我就派人护送你去凉州府,从那里取道赴洛京,你看怎么样?”

    杨帆道:“有劳叶将军了,只是不知我那几位伙伴现在何处?”

    叶云豹道:“公函下来时,他们还在湟水,如今在哪,却非本官所知了。”

    杨帆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去凉州吧,待我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再作行止。”

    杨帆当初对黄旭昶他们说过,若有战功,绝不独吞,此刻若是独自回洛阳,把黄旭昶他们扔在湟水,这算怎么回事儿,就算想分功与他们也是不可能了,是以有此打算。”

    叶云豹无可无不可地道:“你的行程大可自行安排,本将军派人护送你安全抵达凉州便是!”

    杨帆道了谢,叶云豹便道:“虽然突厥来袭的消息徐郎将未予采信,浪费了一个可以早作准备的机会,不过你打听到的情报却也并非就没了用处。我想知道,这一次突厥人来了多少兵马,统兵主帅是谁,参与的部落都有那些,彼此的关系如何,这些情况,你了解么?”

    杨帆道:“在下略知一二,一并报与将军知道便是!”

    杨帆把他打听到的此番突厥军队两路大军三员统帅,以及参与的一些主要部落的兵力情况都告诉了叶云豹,尤其是阿史那和阿史德那族之间的冲突更是说的十分详细,叶云豹认真倾听着,不肯放过一点细节。

    此时,穆恩和沐丝这对翁婿的人马已经在飞狐口扎下了大营,毡帐成片,绵延十里。

    穆恩和沐丝的人马大约有五万之众,除了这些人,还有数万头牛羊,那是他们的口粮,同时,他们是绕着沙漠边缘,兜着圈子从弥蛾川转悠过来的,这样一路上才可以从驻居于当地的部落进行草料补给。所以走的并不快。

    他们是不能在沙漠里取直线向飞狐口行军的,牛羊马匹承受不了沙漠里夜晚的奇寒,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再带上数万头牲畜所需要的草料和人马牲口的饮水,如果从沙漠里来,十天功夫,牛羊马匹都死光了。

    飞狐口的营寨、草料场、柴禾堆统统被唐军一把火烧光了,不过穆恩和沐丝还是选择了这儿作为驻扎地点,因为这儿的山势地形适合扎营。虽然此处距明威戍远了些,不过他们现在也不可能马上包围明威戍,因为他们还缺少攻城武器。

    飞狐口就在两片山坡上,不远处就是山林,他们可以就地取材,在这里制造大量的云梯、巢车、抛石机、壕桥,撞杆,塞门刀车等等攻城武器,同时等候由朱图率领的另一路大军赶来汇合。

    朱图所走的戈壁地带比他们这边路程更远一些,再加上需要派轻骑佯攻居延海,所以赶到的时间会比他们还晚些,等朱图赶到以后,穆恩这边正好制造出大量的攻城器械。穆恩和朱图的这种设计还是颇有效率的。

    杨帆既然要把消息告诉叶云豹,就不能不提到他在薛延陀城的所作所为。他提到的情报非常详尽,也非常重要,因为他曾经冒充沐丝,听到过穆恩面授机宜,这些机密不是外人轻易就能了解到的。

    叶云豹是一个非常稳重也非常机警的将领,他不但要分析杨帆所说的情报哪些具有利用价值,同时也要分析杨帆所说情报的真假。

    他倒不是怀疑杨帆的身份,杨帆如果有假,根本不需要保全那么多飞狐口将士,以致壮大了明威戍的防御实力,他只须领着寥寥无几的残兵败将“逃回来”就行了,而且如果是突厥人想来个里应外合,打发一两个人进来也毫无用处。

    叶云豹顾虑的是杨帆打听来的情报是否就一定是确实可信的消息,这样一来,杨帆就不得不说出他冒充沐丝,鱼目混珠的那些事情。

    叶云豹听说他与默啜之子阿史那沐丝长相一样,已是啧啧称奇,又听他说出那一幕幕惊险的故事,更是连连赞叹。这一回,他对杨帆所提供的消息终于信之无疑了。

    叶云豹连连赞叹道:“厉害!真是厉害!你年纪轻轻,有勇有谋,今日率领飞狐口守军撤退时,又显示出了极高明的兵法,如此了得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杨帆心中有愧,连称不敢。

    叶云豹见他谦恭知礼,更生好感,禁不住又夸了他几句,说道:“这些情报非常重要。烽火已经燃起,相信凉州那边很快就要派援军来。到时某再与援军将领好好商议一下,看看如何利用你所提供的这些情报。”

    杨帆看看城头紧张忙碌备战的情形,担心地问道:“突厥十万大军汹汹而来,这明威戍可守得住么?”

    叶云豹淡定地道:“这天下间,从来就没有坚不可摧、不可攻破的城堡。明威戍是守得住还是守不住,要看敌我双方的兵力、战力,主将对战术的运用,援军能否及时赴援,还有……运气!”

    他扶着垛口,向城外苍茫的雪原上望去,雪原上有许多凌乱的车辙蹄印,因为阳光西斜,暮色深沉,本来很明丽的雪色都变得黯淡了,被践踏过的地方更有一种凋落成泥的感觉。

    叶云豹指着城下,对杨帆道:“自从太宗年间建成这座明威戍,迄今为止,这里一共被攻入五次,成功地防守过七次!这一次能不能守住,嘿!过几天就知道了……”

    叶云豹的谈吐举止一直颇为沉稳,神情气质更是威严中带着温和,只有此时这“嘿嘿”的两声冷笑,有了几分边关大将的冷酷和肃杀。

    杨帆皱了皱眉道:“不曾反击过么?”

    叶云豹吸了口大气,又和着一团白雾吐出去,摇摇头道:“突厥凶残,却非鲁莽之辈,其魁首中不乏黠智多谋之人,且其军兵俱是骑卒,来如激矢,去如绝弦,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追?太难了!”

    杨帆听得蹙紧了眉头,向那茫茫草原上望去:“真的……就只能被动挨打么?”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疯狂的石头

    杨帆离开城楼时并没要叶中郎将遣人相送,来时的路他已经记住了。

    叶云豹在城上忙碌着,看样子今晚他是要宿在城楼上的,谁知道突厥人什么时候会来呢。

    大街上的积雪没有人清扫,不过上面洒了许多炭灰、土沫,所以积雪虽踩压得十分结实,并不觉得发滑。

    杨帆慢慢地走在大街上,来时脚步匆匆,没有仔细向两边观望,这时才发现这座边塞小城似乎刚刚过完新年,街上还有过年时燃放过的爆竿儿,散落在地上被车轮马蹄踩裂了,和雪面牢牢地粘在一起。

    两旁的居民宅第和店铺门口,还挂着桃符等应节的吉祥之物。

    街上的人很多,行色匆匆的。

    百姓们已经知道突厥人很快就要对这里发起进攻,很多人结束了生意、收拾细软,准备明天就逃往凉州。至于明威戍真的被攻破的话,下一个攻击目标就是凉州,他们就没办法了,总不能逃到天涯海角吧,这些小民也没有那样的能力。

    有些人家是不肯走的,世代居住在这里,他们能到哪儿去?他们没能力到别处谋生,也没能力扶老携幼地背井离乡,这些人把希望寄托在守军身上,虽然心中忐忑,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路上人很多,不管是汉人、回鹘人、契丹人、羌人亦或是吐蕃人,大部分都在匆匆忙碌着,准备明天的撤离,包括住在此地的突厥人也是一样,当突厥人杀进城的时候,可不会因为他们也是突厥人就手下留情。

    突厥兵为了争夺草原,各个部落间发生战斗时,一样杀得血淋淋的,谁在乎明威戍里的这些突厥人是他们的同族呢,一切只为了自己的生存!他们心里根本没有民族这个概念。

    杨帆在路口看到了一家小食店,店里还在开张营业,热气腾腾的大锅给这一片慌乱萧条的景像带来了一丝安宁和恬静。

    小吃店卖的是胡饼、面片儿等小吃,也真有一些忙碌了一天,已经饥肠辘辘的人在那儿吃着东西。

    杨帆站住脚步,看着那店主,大概五十出头的人了,头发已经花白,满脸苦色,尽管生意上门,可那强挤出的笑容依旧掩不住他神色间的忧虑,突厥人就要杀到城下了,又有谁真能做到漠然视之?

    满城压抑,这气氛不知不觉也影响了杨帆,让他的脚步愈发地沉重起来。

    杨帆回到他住的地方时,天爱奴立即雀跃地跑过来,欣喜地冲他打招呼:“嗨!”

    天爱奴已经沐浴过了,如她自己所盼望的,洗得香喷喷、白净净的。没有胭脂水粉,她白嫩水灵的肌肤,因为刚刚洗浴,颊上自有一抹天然的嫣红。没有口脂,她那青春鲜嫩的嘴瓣,本就是天然的娇润。

    她依旧穿着那套女式的游牧式长袍,不过被她整理的很干净,翻领儿也板板整整,腰带束得紧紧的,尽量烘托出她纤细的腰肢,她背着小手,笑吟吟地看着杨帆,玉脂酥滑,薄肌净透,既是惹人又是可人。

    因为心事重重,杨帆根本没有注意到天爱奴如出水芙蓉般的水灵俏丽,只是温和地向她笑了笑,问道:“我回来了,你吃过东西了么?”

    没有得到心上人的赞美,甚至没有看到一丝惊艳的表情,天爱奴的肩膀儿登时垮下去,像个期盼着表扬却没达到目的的小孩子,微微撅起小嘴儿,怏怏地道:“还没呢,吃的东西已经送来了,我本想等你回来一块儿吃的,现在已经凉了,我找驿卒给热一下吧。”

    杨帆道:“我去找吧,对了,明天咱们就去凉州。”

    “哦……”

    天爱奴没精打彩地应了一声。

    杨帆站在院口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回答,天爱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他说道:“哦,我想起来了,驿卒们都被叫到西边仓库去了,听说是要往四城分发军粮。”

    杨帆道:“哦,那咱们出去吃吧。你要不要多穿些?”

    天爱奴嘟了嘟小嘴道:“我不冷。”

    杨帆笑笑,道:“那咱们走吧。”

    ※※※※※※※※※※※※※※※※※※※※※※※※※※※※※杨帆带她去的地方就是方才他在路口看到过的那家小吃店。

    当天爱奴被他领到店前,看到那口热气腾腾的汤锅时,一双眼睛就微微地弯了起来。

    汤锅里小鱼儿似的面片正被沸水煮得翻上翻下,“游”得好不畅快,浓浓的面香扑鼻而来。

    天爱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被杨帆救起的那一天,那碗被她贬得一文不值的面片儿汤,那掉毛的牙刷子,还有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天爱奴心里暖烘烘的,她偷偷瞟了杨帆一眼,满足地想:“这家伙虽然有眼无珠,都不舍得夸人家一句,不过……心思还是蛮细腻的嘛。”

    杨帆和天爱奴走进小店的时候,里边只剩下一位食客了,那人没要别的,就要了一碗面片儿汤。大概是因为突厥将至,兵慌马乱的,那人也没心思在外面久耽,杨帆和天爱奴才点了几样小菜和吃食的功夫,那人已经呼噜呼噜吃完一碗面片儿匆匆离开了。

    天爱奴所点的食物里面当然包括了面片儿,这东西盛载了她太多美好甜蜜的回忆!

    谁会想到,当初那个爬墙头偷东西的无良小贼,今日会成为她心目中最可爱的情郎?

    天爱奴吃一口面片儿,看一眼杨帆,想一想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碗面片儿吃着真比蜜还要甜。

    杨帆挟了一口卤羊脸儿,看看天爱奴,说道:“怎么光吃面,这么多菜,你也吃点儿呀,肠胃还没缓过来么?”

    “没啊……”

    天爱奴笑眯眯的,自动自觉地把杨帆这句话当成了心上人对自己的体贴入微,甜甜地道:“这面汤清味鲜,口感筋道,嚼着很香嘛,人家喜欢……”

    她说着,那笑眯眯的眼神儿瞟着杨帆,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眼前这位俏郎君“汤清味鲜,口感筋道,嚼着很香……”

    小食铺的掌柜见没有客人了,也回到了铺子里,刚刚在一边的空桌前坐下,听见天爱奴这么说,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开心地道:“这位姑娘真是识货,小老儿旁的本事不行,就是这和面的功夫,不要说这明威戍,就算在凉州也无人能及。”

    天爱奴抿嘴儿一笑,对他道:“嗯!掌柜的这句话倒不是夸口,小女子也擅烹饪饮食的,但是我也很难做得出口感这么好的面来,只是……你这调味可就差了些,几道小菜口味也一般。”

    小食铺掌柜尴尬地笑了笑,道:“谁说不是呢,小老儿的确不擅此道。唉,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沦落至此啊。”

    杨帆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老人家,突厥大军将至,大家都在忙着准备逃往凉州。老人家既然是从凉州来的,想必在那边更容易落脚,可我怎么瞧你没有一点准备起行的意思呢?”

    掌柜的叹道:“老妻多病,小老儿腿脚不灵便,家里只有一个女儿,早就嫁了,我们还折腾个啥,盼着官军能守住明威戍吧,突厥人真要进了城,?</p>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