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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4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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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爱奴仍在解说:“这支势力,明的一支称为显宗,宗主就是姜公子。www.6zzw.com姜公子当然只是一个化名,沈沐同样只是一个化名。这支势力暗的一支叫隐宗,隐宗的宗主就是沈沐,按照规矩,隐宗是服从、辅佐显宗的,只有一些显宗不方便出面的事,才叫他们去做。可是……”

    天爱奴轻轻吸了口气,道:“要做事,就要有钱、有权、有人,如果有些事连显宗也不方便去做或者无法去做,它的难度就可想而知,而隐宗要去做这些事,就必须得给他们很多钱、很大的权力和很多的人手。

    隐宗要保持它的隐秘,才会拥有那些世家和显宗所不具备的优势,因此即便是在显宗和那些世家里面,知道它的存在的人也是极少数,这样一来,隐宗想干些什么,如果他们自己不说,别人就很难知道。

    隐宗拥有大量的金钱、大把的人手和权力之后,又拥有其他任何势力都比不上的隐秘优势,让人无法摸清它的深浅,也不知道它在干些什么,那么这隐宗的宗主还会甘心做显宗宗主一个惟命是从的手下么?”

    杨帆听着,忍不住插嘴道:“姜公子认为沈沐背着他在做一些未经他许可就在做的事,或者……在发展他自己的势力?”

    天爱奴瞟了他一眼,低低地道:“公子本来只是怀疑的,所以叫我来看,现在……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此话怎讲?”

    “公子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在朝在野,都有许多大臣名士、豪门世家为他所用,可你叫公子仓促之间抽调一支可以纵横陇右的武装,叫他一句话便从一个突厥部落抽调数千兵马,叫他安排数千人随意出入吐蕃、河西和突厥,他也根本办不到。可是沈沐做到了,他一定正在陇右发展他自己的势力,经营他的人脉,打造他的地盘……”

    杨帆的眉微微地蹙了起来,天爱奴看着他道:“所以,我当初不太赞成你跟沈沐走在一起。没错,沈沐能给你很多东西,可他现在虽然悄悄发展了许多自己的势力,但他还没有力量同公子抗衡。毕竟,公子的权力是家族给的,而沈沐现在还离不开家族,否则他就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来支撑他铺开的这些摊子。”

    天爱奴迟疑了一下,又道:“其实公子也很欣赏你的,如果我跟他说说,沈沐能给你的,他一样可以给你,甚至……更多!”

    说到这里,天爱奴眸中忽然闪过一抹极隐晦的羞涩,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如果公子愿意重用杨帆,那么只要他开口,公子就会把自己送给他吧?毕竟,她只是一个小丫环,而豪门中赠送美婢俏伎于友人和重要下属乃是寻常之事。

    “阿奴,你不能说……”

    杨帆摇了摇头,天爱奴眉梢轻轻一扬,等着他的解释。

    杨帆沉默了片刻,道:“其实,沈沐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对他所代表的家族的侵害。他的力量越大,对家族就可以进行更好的保护。”

    天爱奴道:“这,就不是我们可以考虑的事了。就像突厥,大叶护默啜也罢、骨咄禄的那些亲生儿子也罢,他们都希望突厥更好更强大,可是他们之间会因此放弃争权夺利么?”

    杨帆有些焦躁起来:“姜公子所思所虑,都只是为他们自己的家族在打算。”

    天爱奴好笑地望着他道:“难道沈沐是为国为民?”

    杨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目光比姜公子要长远,不管他的本意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但是他的做法,是对他自己、对他背后的家族、对国家、对黎民百姓都有益无害的。

    阿奴,你一路西来也看到了,西域比起中原本来就困苦许多,这里的百姓生活的很艰辛,沈沐的所作所为如果成功,这儿就能稳定下来。千秋万代的事我不敢想,也没那个能耐,可是哪怕只让这儿稳定百余年,那么咱们就能让两代、三代的人好好地生活在这儿,免于战乱之苦!”

    天爱奴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杨帆看了她的表情,更加焦急起来:“不错,沈沐能给我的,姜公子也能,可我要拿,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吧!”

    天爱奴幽幽地道:“你不想让我对公子说么?”

    杨帆急切地点头道:“是啊,不能说!如果姜公子知道了,他与沈沐之间必有一番明争暗斗,进而影响陇右……”

    天爱奴懒得听他后面再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已,心眼儿小得很,哪里装得下整个天下,哪里装得下万千黎民?那小小的一颗心,只能装得下一个男人而已,她的男人叫她不要说,那她不说也就是了。

    天爱奴低声道:“你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好了!”

    “……进而影响陇右的局势,到时候刀兵四起……呃?你说什么?”

    杨帆欣喜地道:“真的?”

    天爱奴轻轻垂下眼帘,幽幽地道:“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杨帆听得心中一阵惭愧,貌似在沙漠里的时候,他也曾经答应过人家什么来着。

    杨帆迅速驱散心头的愧意,说道:“阿奴,陇右数十万军民若得平安,都是你的功德!”

    天爱奴不说话,只把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瞟着杨帆。

    杨帆抵受不住了,轻轻地道:“我……也谢谢你!”

    天爱奴的唇角轻轻地向上勾了一勾。

    当年,她被亲生父亲推进井底,又扔下许多瓦砾砖头试图把她活埋的时候,她还是个七岁的女娃儿,她头上流着血,脸上流着泪,双手十指都磨出了血,还是从井底爬了出来。

    逃难路上,多少人扑倒在路边再也没有爬起,她还是咬着牙,啃着树皮、吞着观音土,一步步地挪出了重灾区。

    她可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女孩。

    就是要他欠着情,情欠多了就是债,而债是要还的。

    这时帐帘儿一掀,几个穿皮袍、戴皮袍的汉子夹着一片风雪走了进来。

    “你是唐人的斥候?你说突厥人要由此进攻白亭?”

    众人中间,一个眉梢顶雪、赤红脸庞的中年壮汉把一双凛厉的大眼看定了杨帆,用很标准的汉话沉声问道。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连续阴了多日的天空晴朗了。

    白雪皑皑,远方雪原上,忽然隐隐绰绰出现一群黑点。

    黑点渐渐变的清晰起来,原来是一队披挂整齐的大唐边军将士,一式的轻便牛皮铠甲,外罩红色半臂战袍,鲜明的头盔上是鲜明的火红盔缨,在白雪覆盖的雪原上,就象一团烈火般醒目。

    飞狐口守将徐义生带了一群亲兵出来行围打猎了。连着好几天的坏天气,时而刮风,时而下雪,时而狂风夹着暴雪,徐郎将在营寨里闷了多日连房间都不大出,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大晴天,他趁机带了一群亲兵出来行围散心。

    策马雪原,说不出的畅快,徐郎将的心情也为之大好:“哈哈,一连好几天的风雪,真是把人憋坏了,这样策马驰骋,当真快意无比!”

    一个亲兵笑道:“连着好几天的风雪,咱人受不了,那些野兽更受不了,如今好不容易放晴了,正是那些野兽出来觅食的时候,以郎将的神箭,咱们今天一定能满载而归。”

    徐郎将放声大笑,用长弓指着那亲兵道:“就你小子会说话,哈哈!今儿咱们猎几头鹿回去,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他刚到这儿,一名四下瞭望的士兵突然叫了一声:“郎将,那边有动静!”

    徐郎将还以为那士兵发现了什么野兽,反手便从箭壶中抽出一枝羽箭扣在弦上,循声望去,口中说道:“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士兵双手一按马鞍,竟然纵上了马背,手搭凉蓬,眯着眼睛往远处望了望,大声叫起来:“有人!好多人!”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谷口血

    徐郎将一听脸色陡变,几个亲兵纷纷提马围了过来,有人急道:“前方情形不明,郎将三军之首,不能出什么意外,咱们还是快快回营吧!”

    徐郎将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来的人是谁还不知道,就叫老子做个望风而逃的丧胆将军么?哼!”

    徐郎将提弓在手,略一沉吟,吩咐两名亲兵道:“去!看个仔细,自家小心一些!”

    “得令!”

    两个亲兵答应一声,便拨马向远处那黑压压的人群迎过去。

    徐郎将瞧着远处那黑压压的一片,心中也是暗惊,不过从那黑点移动的速度来看,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徐郎将便耐住了性子,等着亲兵去探个仔细。

    那两名亲兵一驰到对方阵营近前就发觉不对了,对方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骑马的有乘车的,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要进攻他们的突厥军队,壮着胆子又接近过去,迎住对方一问,居然是游牧于本地的牧人,他们的大首领曾到飞狐口多次拜谒过徐郎将的,他们都认得。

    两个亲兵赶紧叫对方先原地停下,带了几个人往回赶,远远看见那两个侍卫引了几个人回来,徐郎将身边的亲兵不待吩咐便跳上了马背,眺望着远处那两人的手势,然后又坐回马背,对徐郎将道:“郎将,不是敌袭!”

    徐郎将暗暗松了口气,说道:“走!过去看看。”说罢催马迎了上去。

    “他们是什么人?”

    眼看两名探查情况的亲兵冲到面前,徐郎将便勒马问道。一名亲兵呼呼地喘着粗气道:“郎将,他们是在西北方向游牧的炎耳羌人部落。”

    徐郎将一怔,道:“这大雪寒冬的,他们这是要迁徙到哪儿去?”

    那亲兵呼呼地喘息着道:“不是迁徙,是要逃回明威戍!他们说……说突厥人就要攻来了,至少十万大军。”

    徐郎将的脸色变了,失声道:“谁说突厥大军将要来袭?你们怎么知道的?”

    他这句话已经不是问他的亲兵了,而是直接瞪着随他亲兵回来的三个牧人打扮的骑士。

    “徐郎将,这是在下打探到的消息!”

    那三人中一个提马上前几步,朗声答道。这人是一位微髭少年,容貌英俊,顾盼之间很有几分气势,徐郎将见了,原本打算叱啧的语气便缓和了一些:“你是什么人?”

    杨帆探手入怀,几名飞狐口士兵立即端起了弓,张弓搭箭瞄准了他。杨帆放慢了动作,从怀中缓缓摸出一枚鱼符,举在空中亮了亮,表示这不是武器,随即扬手一掷,高声道:“郎将请看!”

    徐义生一探手把那枚令牌抓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迟疑道:“这似乎是……禁军中的腰牌?”

    徐义生是边军守将,这京城禁军中的专用腰牌,他是不大熟悉的,从那制式、花纹、材料上,他能认出这是禁军将校穿行宫中所用的特制腰牌,但是对于百骑的存在,并不是每个边关将领都了如指掌的。

    杨帆道:“正是!在下是羽林卫中‘百骑’侍卫杨帆,奉圣命赴西域公干,恰巧打听到突厥人的机密。此前我已派了人先来飞狐口示警,不知郎将可曾接到警讯?”

    徐郎将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问道:“你曾派人来?什么人?”

    杨帆道:“在下曾让鄯州斥候高舍鸡、熊开山等人先来示警,郎将已经见过他们了?”

    徐郎将的眼角轻轻抽搐了几下,道:“是有这么几个人,本将军不甚相信他们的话,已经把他们押去凉州确认身份了。”

    杨帆急道:“徐郎将,你可知道我们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掌握了突厥人的确切情报?你……你居然不相信他们的话,突厥大军随时都可能出现,你可知道一旦延误了军机,将有多少百姓受害?就是你驻扎在飞狐口的五千军卒,都未必能安全退回明威戍!”

    徐郎将道:“消息属实?前几日我刚刚收到居延海烽火讯号,有大股突厥人袭击居延海,难道他们又分兵袭我白亭不成?”

    杨帆大声道:“高舍鸡不曾禀报将军,突厥人攻打居延海实为佯攻么?”

    徐义生脸上阴晴不定半晌,他派往山中探察动静的斥候还没有回来呢,委实无法判断他话中真假。可是杨帆再次向他确认突厥大军将至,而且他还有禁军的身份,徐郎将实在不敢等闲视之了。

    徐郎将沉吟半晌,突然一拨马头,大喝道:“立即回营!”

    杨帆叫道:“将军且慢!”

    徐义生勒马回头,冷声道:“怎样?”

    杨帆道:“此刻从容撤返明威戍,怕已来不及了。将军可一面派人分赴各部落示警,一面派人飞骑赶回飞狐口点燃‘烽烟’以呼援军。”

    徐义生变色道:“敌踪未现,你叫本将军听你一面之词,就把游牧诸部统统撤回明威戍,再点烽火传报边城,嗯?若是情报不确,这误传军情、劳师动众之罪,谁来承担?你想让本将军烽火戏诸侯么?”

    杨帆也火了,他九死一生才闯到白亭,不想这飞狐口守将如此不敢任事,误信军机固然不妥,可是这信与不信的后果,孰轻孰重还分不清么?

    杨帆怒道:“误信军机、虚惊一场事大,还是贻误军机,折损军民罪大?徐郎将,你好胡涂!”

    徐义生大怒,一圈战马,手按剑柄,森然道:“本将军戍守边墙十余载,劳苦功高!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后生小子来教训我?”

    伴在杨帆身边的天爱奴一见他按剑,也不禁伸手扶住了腰畔长剑,她这一动,那数十名飞狐口士兵登时捉刀的捉刀,张弓的张弓,双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那陪同杨帆和天爱奴过来的炎耳部落牧人一见双方这架势,不知道双方既然皆是朝廷中人,何以要大打出手,吓得他连连摆手,出言劝和。

    就在这时,侧方山口内突然奔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上反套着一件羊皮袄,羊皮袄肥大的直垂至臀下,因为是反穿着,羊毛在外,若是伏在雪中不动,很难叫人看清他的存在。他的双腿都绑着皮护腿,皮护腿一直高延至大腿,用宽宽的牛皮带一圈圈地牢牢绑在腿上,如此一来雪中跋涉时才不虞让雪灌入靴筒。

    这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山坳,忽然瞧见前方有人,顿时大喜,再看他们装束,认得是自己弟兄,不由放声高呼道:“快救我!后面有突厥追兵!”

    正在僵持的双方听到这声随风飘来的惊呼,不禁一起扭头看去。

    “是古舟,快救他!”

    徐郎将看清那人正是自己亲兵之一,不由惊呼一声,几乎与此同时,几名亲兵已快马扑了过去。

    “嗖嗖嗖!”

    十数枝利箭从谷中射出来,利箭破空,发出凄厉的呼啸。

    古舟惨呼一声,肩头重了深深一箭,一头栽到在雪地里,他强忍痛楚爬将起来,继续向自己人这边飞奔。迎上去接应的几个亲兵一见谷口出现突厥人,早就握在手中的弓箭迎面射去。

    那几个冲出谷口的突厥兵也未料到这谷口竟有这么多人,稍一愣怔的功夫,唐军的箭就到了,两个突厥兵躲闪不及被射下马去,其余的突厥兵立即驱马散开,纷纷以弓箭还击,双方就以谷口为阵地开始了对射。

    “怎么回事,这些突厥人是从哪儿来的?”

    徐郎将策马迎上去,俯身向古舟迫问,古舟肩头插着一枝长箭,他忍着巨痛对徐郎将道:“郎将,有大队突厥人马到了,我们正撞上突厥人的前锋斥候,兄弟们怕是都死了……”

    徐郎将惊道:“有多少突厥人?”

    古舟道:“我们伏在山坳中,只见黑压压一片,还未估算出他们人数,就被他们派在前面的斥候发现了,一路追杀,只有属下一人逃了回来!”

    说到这里,古舟咬着牙一使劲,一下子拔下了肩头利箭扔在地上,大声道:“这是突厥斥候骑兵,大队人马还在后面,将军快回飞狐口!”

    徐郎将抬头往谷口看去,只见对方影影绰绰,似有数十人之多,脸上不禁火辣辣的。先后两次有人示警,他始终犹疑不信,现在突厥人就在眼前,他就像被人当面掴了一记耳光,真是又气又悔。

    徐郎将挂好弓,“唰”地一下抽出佩刀,大声道:“古舟,梁四,你们两个速回飞狐口给老萧传个口信儿,让他点燃烽火,全军撤防明威戍。”

    古舟惊道:“郎将,你要干什么?”

    徐郎将狞笑道:“不过是区区数十人的突厥探子,老子把他们都宰了!”说完一催战马,已经向谷口扑去。

    这时,那炎耳部落的牧人看见突厥人果然出现,已经飞也似的逃回自己部落去了,候在原地的部落牧人听他叙说经过,再瞧远处谷口双方激战的情形,登时为之大乱,整个部落立即加快速度向南逃去。

    徐义生从军十余载,镇守飞狐口已有四年,在军中虽一向独断专行,御下却很宽厚,所以甚得三军爱戴,一见他亲自冲上去了,他的亲兵都嗷嗷叫着跟了上去。

    古舟跺跺脚,正想向逃得散乱的羌人强征一匹马代步,忽见一个侍卫被突厥人一箭射穿咽喉堕于马下,赶紧便抢过去拉住那匹马,翻身上马,与另一个侍卫一齐往飞狐口逃去。

    “咱们怎么办?”

    天爱奴攥紧了剑柄,一双清丽的目光水一般绕在杨帆的身上……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夺帅

    眼见那徐郎将如此刚愎自用,先是不敢任事,对他们通报的消息不予置信,以致贻误了战机,现在又以三军统帅的身份亲自上阵,以身涉险,杨帆不由大光其火。

    天爱奴劝道:“边军守将大都如此,识字不多,读书很少,全仗一身武勇晋职受官。何况他先前不信你,脸上很有些挂不住,不厮杀一阵他如何肯走?”

    杨帆气得口不择言道:“真他娘的,走!咱们也上,好歹把他囫囵弄回来,真叫他死在这里,更加不可收拾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杨帆气得骂人,天爱奴却是愈觉有趣,她抿了抿嘴唇儿,没说什么,却跟着杨帆一起杀向山口。

    谷口大战双方已经迫近,变成了肉搏,两边加起来近百匹战马,把谷口阵地杀得雪飞扬、血飞溅,惨烈无比。

    杨帆刚刚冲到谷口,一左一右两道刀光便向他身上呼啸着斩来。

    “喝!”

    天爱奴提马前冲,娇喝声中,一道剑光伸缩吞吐如灵蛇吐信,一剑点在一口刀的刀面上,“叮”地一声荡开那口刀,手腕一翻,便斩向那人手腕。

    与此同时,杨帆手中钢刀硬磕开另一口当,“当”地一声,将那口刀震得高高荡起,刀锋反劈,向天爱奴大喝一声道:“俯首!”

    天爱奴会意地一低头,手中剑不停,那持刀突厥武士收手不及,四根手指齐被削断,大叫一声,掌中刀便连着四根断根落马下。与此同时,杨帆的刀带着一股激荡的狂风从天爱奴头顶呼啸而过,一刀劈在斜刺里扎来的一杆长矛上,将那长矛斩开。

    谷口的人已杀作一团,杨帆迫开四下里的敌军,催马便向正挥刀猛战的徐郎将身边赶去,天爱奴策马相随,杨帆使刀,刚烈威猛,专事大开大阖,硬挡强架对方兵刃,天爱奴剑走轻灵,利用杨帆给她制造的机会,挑抹削刺,一连伤了几个扑上来的突厥斥候,配合十分配默。

    “杀!”

    杨帆一刀荡开当头劈开的一口马刀,自己手中的刀随那荡起的刀势一扬复又一沉,势如狂飙,风声劲厉地斩向对方头颅,右前方一个突厥军急来相救,挺矛刺向杨帆胸口,天爱奴左手一振,一串银光脱手飞出,“哗愣”一声缠住了那人枪杆,伸手一夺,身形一探,大半个身子都跳离了马背,右手剑一挑,便似灵蛇般在那人咽喉处吞吐了一下。

    几乎与此同时,杨帆一刀把当面敌酋连帽带头砍西瓜似的劈成两半,侧面那突厥兵也弃了长矛,双手掩着咽喉,鲜血“滋滋”地从指缝间喷出来,仰面倒了下去。

    “徐郎将,不要一错再错!你是军中主将,如何确保……”

    “当当当!”

    杨帆一面说,手中刀一面劈斩如电,一连荡开几口劈向自己和徐郎将身上的兵器,接口续道:“把飞狐口的五千守军安全撤回明威戍才是你的责任!”

    徐郎将杀得眼都红了,他挥舞着手中带血的钢刀,大叫道:“杀!杀光他们再走!”

    说罢一提马缰,无畏无惧地再度冲向敌群,杨帆恨得咬牙,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随着这莽夫继续往前冲。

    “呜~~~~”

    谷口风雪激荡,箭矢破空,本就会发出呼啸之声,此时突然响起一声箭啸,声音竟又大了数倍,那声音十分怪异而尖锐,徐郎将听了忽地一勒马缰,讶然道:“鸣镝?”

    鸣镝始于秦末汉初。那时冒顿为匈奴太子,但是其父又与心爱的女人生了个儿子,便想废掉他,把他送去月氏国做人质,冒顿刚到月氏,其父就对月氏发动了进攻,试图借月氏之手杀掉儿子。

    幸亏冒顿机警,偷了匹快马侥幸逃回。此后冒顿研究出鸣镝,这种箭由镞锋和镞铤组成,缝补一面中起脊,以免弧内凹,镞铤横截面呈圆形,射出时会发出凄厉的响声。随后冒顿练兵,凡其鸣镝所指,手下必须随射,不从者斩。

    冒顿先射杀其爱马,又射杀其爱妻,把其侍卫们训练得闻鸣镝而射,根本无暇考虑对方是谁,他的鸣镝最后射向的人就是他的父亲,最后他做了匈奴单于。

    此后,鸣镝就成了军中一种特殊的箭矢,它既可以示警,也可以慑敌,还可以在万马千军中有着指示目标、下达军令的效果。

    徐郎将此番是带着亲兵出来行猎的,距飞狐口已出来数十里地,不可能是他的人马发射鸣镝,这枝鸣镝从何而来?

    只是一怔间,他就发觉不妙了。

    谷口里,忽啦啦又冲出数十骑突厥骑兵,个个张弓搭箭,箭矢如雨,且驰且射,一矢既发,后矢既至,虽只有数十骑,但是因为箭如连珠的原因,竟仿佛数百人一同发箭,那箭雨顷刻间便覆盖了山谷中唐军这一面的阵地。

    尤其是方才那支鸣镝,估计所用的弓至少是两石力的弓,箭矢既劲且疾,一箭飞来正中一名唐军的胸膛,呜咽的鸣叫声戛然而止,那枝利箭贯穿了那名唐军的皮甲、衣袍,直没至箭羽,箭簇从后背露了出来。

    “当当当!”

    杨帆一连磕飞三枝仰射下来的利箭,又一个镫里藏身避过当胸一箭,斜里一睨天爱奴,见她无恙,这才向徐郎将厉声吼道:“徐郎将还不快走!飞狐口五千将士若无端丧命于此,明威戍若因守军分散而失守,凉州若因此而被攻陷,你百死莫赎!”

    徐郎将被他吼得一个“激灵”,眼见谷口突厥兵像一群蚂蚁似的源源不绝,情知他们的大队人马很快就要压上来了,也亏得这谷中狭窄,千军万马摆布不开,否则此时早像潮水一般涌出,只得恨恨地一拨马头,大吼道:“咱们撤!”

    这时从谷中涌出来的生力军已经看到了他们,更是注意到了徐郎将,因为他那一身盔甲实在是太炫眼了。

    这时候不管是游牧民族还是中原军队,都少有重装骑兵了,因为当时的主要马种就是北方的蒙古马,而蒙古马太矮小,若驮乘重装骑兵,机动性就严重制约了它的威力。隋朝的重装骑兵就被农民军的轻装长矛手和轻骑兵打了个落花流水。

    所以唐时军中虽然披甲率极高,却少有徐郎将身上这样拉风的一身铁甲,那铁甲不但式样威武,打磨得更是锃明瓦亮,仿佛一口镜子似的,在今天如此明媚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简直就是一只活靶子。

    那突厥人冲出山口,看见有唐军在此也颇为意外,再看唐军不多,其中还有一位明显是将领的人,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以如此少的人数出现在这里,却知道机会难得,那方才以两石弓发射鸣镝的突厥大将立即认扣搭弦,瞄准了徐郎将。

    “呜~~~”

    这回他用的不是鸣镝,但是箭矢又疾又快,还是发出了凄厉的破空时,杨帆只觉得耳膜一炸,一枝狼牙箭已经直贯刚刚拨转了马头的徐郎将后心,杨帆几乎是不假思索,立即一刀斩去。

    那箭太快了,肉眼只能看见一抹虚影,他是凭着感觉一刀劈下去的。

    刀如闪电,堪堪迎上那道箭影,箭被磕飞,这箭的速度和力量实在是大得可怕,震得杨帆手腕酸麻,然而他却无暇顾及,因为这人箭发连珠,又是一连三箭,竟向他和徐郎将、天爱奴三人同时射来。

    三矢同至,目不暇接,杨帆双腿挟紧马腹,身形斜斜歪出,避过了射向自己的那一箭,挥刀劈向天爱奴身前,天爱奴刚刚圈马回身,躲避不及,掌中剑想也不想反手撩出,“铿”地一声,剑应声而断,箭矢稍稍改了方向,向她面门疾射过来。

    天爱奴惊得一闭眼睛,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雪亮的刀光从她面前劈下,将那一箭硬生生斩落,这时杨帆再想救徐郎将已经来不及了,徐郎将刚刚拨转了马头,杨帆替他劈飞第一箭的举动他都没有看到。

    徐郎将这人虽然莽撞粗鲁,对部下却极是关爱,不肯独自逃生,他拨转了马头,腰杆儿下意识地一挺,刚要召呼众亲兵一起撤退,一箭便从背后袭至,“噗”地一声从护心镜的边隙插进了他的后心。

    徐郎将“啊”地一声大叫,被那箭带得向前一扑,杨帆大骇,圈马过来,一把扯住了他的马缰绳,大叫道:“我带你走!”

    说罢以刀面狠拍马股,催马离去。天爱奴只管护在他的左右,一见他走也不迟疑,三人三马便落荒而逃。

    徐郎将虽不是一位足智多谋的良将,但他临战敢拼,体恤士卒,甚得飞狐口守军爱戴,在军中威望极高,这些亲兵更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一见将军中箭,这些亲兵都红了眼,根本无一人肯退,纷纷扑上去,为徐郎将争取着逃脱的机会。

    谷口肉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突厥援军依旧连绵不绝,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最后一个死守谷口的唐军也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箭矢倒下了,谷口皑皑的白雪已经零落成泥,许多地方都有泛着暗红色。

    那个持两石铁弓的突厥大将催着战马,从遍地尸骸中缓缓地走出来,目光从地上一具具的尸体上缓缓掠过,望向远处隐隐的三个黑点,冷冷一笑,吩咐道:“速速通报大叶护,可加快前行!”

    他一手勒缰,一手将铁胎弓向前一指,意气飞扬地道:“今天的午饭,咱们在飞狐口吃!”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三套车

    “徐郎将!徐郎将!”

    杨帆牵着徐郎将那匹马,飞奔出数箭之地,暂时没有凶险了,这才扭头看他,只见徐郎将伏在马上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如纸,口中也隐隐沁出血丝来。

    他中的这一箭直贯肺腑,本就伤势极重,如何还经得起如此的颠簸,杨帆虽然情急,却也知道受些颠簸,说不定还有逃命的机会,此刻停下那才是让他白白送死,突厥来犯之敌几乎全是骑兵,不会耽搁太久的。

    可那粗大的箭矢贯入徐郎将的身体,这一番奔波,创伤越来越大,内腑都被搅得一团乱,眼看就要不支了。

    杨帆见了不禁焦急,追兵马上就到,这位飞狐口主帅再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那时节讲帅为军魂,实是不假,一个有威望的统帅如果暴死,真可以让军心士气为之崩溃,从而不战自乱的。

    可杨帆虽然焦灼,却也无计可施,这时天爱奴突然向前一指,兴奋地道:“二郎快看,那有辆车!”

    杨帆抬头一瞧,果见一辆勒勒车正在雪地上费劲儿地前行着,旁边还有一匹马,马上驮着一个牧人,护在那车的旁边,有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杨帆催马赶近,天爱奴向陇右一带通行的方言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慢?”

    那车上还有一个驾车的人,车辕上套着三匹驽马。

    伴在马车旁边的是个中年男人,杨帆和天爱奴说服他们部落速速迁往明威戍时,他们是见过这两个人的,那中年牧人便答道:“车子慢,我也急得很。”

    天爱奴探头往车上看看,只见车上还有一个老人,两个妇人,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天爱奴道:“怎不骑马?”

    那中年牧人道:“我家没有壮劳力,放不得马。在部落里专门贩酒,不牧马的,家里养那么多马做什么?”

    天爱奴看看眼见不支的徐郎将,说道:“我把马让给你们,换你们的车!”

    “这个……”

    那中年牧人犹豫起来,天爱奴道:“你还迟疑什么?”

    那中年牧人讪讪地道:“车上……还有好多坛酒,我……”

    天爱奴听了再往车上瞧瞧,后半部堆得高高的,中间和上面还塞着压着毡毯和帐布,大概是怕颠簸中把酒坛子碰碎了。难怪他这辆车速度如此之缓,驮着这么多酒能跑得快吗。

    天爱奴又好气又好笑,喝道:“突厥人马上就追上来,命都快没了,你还管酒!”

    那中年牧人欲哭无泪地道:“姑娘,我家全赖卖酒为生啊,这些酒要是没了,我们一家就是逃出去也没有活路呀!”

    天爱奴往怀里摸了摸,还有几粒金豆子在,天爱奴道:“我这有些金豆子,再加上这三匹上等好马,足以低得上你那些水酒了,你换不换?”

    说着伸手掏出一把金豆子摊在他面前,大概六七粒的样子,在阳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

    那牧人看看她手中的金豆子,再看看那三匹雄骏强壮的好马,微一估计,确实抵得了自己那一车酒,忙不迭点头道:“成成成,我换,我换!”

    当下,杨帆与天爱奴下马,又把奄奄一息的徐郎将扶下来,那牧人全家人则离开车子,上了他们的马。虽然这一家人或是老人孩子或是妇人,但是自幼在草原部落长大的人哪有不会骑马的,他们骑上骏马,向天爱奴道了声谢,便催马飞快地离去。

    天爱奴一个箭步跳上车,将那毡布毛毯统统掀开,把一坛坛酒飞快地推下车去,等到那压了半车的酒坛子全扔到雪地里,天爱奴把毡毯皮褥子一铺,便和杨帆把徐郎将抬上了车,此时徐郎将已然处于弥离状态,人事不省了。

    天爱奴看看深深插在徐郎将身上的箭矢,担忧地道:“二郎,他只怕是不行了。”

    杨帆道:“你托着他些,让他少受些颠簸,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好!”

    杨帆说罢,放下车帘儿,双手抓起马缰绳,大喝一声道:“驾!”便驾着那辆马车在雪原上飞驰起来。

    ※※※※※※※※※※※※※※※※※※※※※※※※※※※※※飞狐口此时已乱作一团,三军匆匆集结,一应辎重能拉的就装载上车,不能拉走的也撒了引火之物准备烧掉,这副将萧凝风指挥起来倒也井井有余。

    只是徐郎将在飞狐口一向是家长作风,体恤士卒不假,却把这里做了他的山寨一般,没有人能拂逆他,连这位副将也是一直附从尾骥,无不从命,所以在军中的威望远不及徐郎将,等他集合了队伍准备撤离时,手下的旅帅、队正们就七嘴八舌,争吵开了。

    有人建议辎重先走,大队人马赶去接应徐郎将,有人建议全军撤退,先撤到明威戍,还有建议拉上队伍去前方雪原上打突厥人的埋伏的,这时候萧副将就弹压不住局面了。

    一堆将校争执不下,把个萧副将吵得头大如斗,便在此时那炎耳部落的族人慌慌张张、扶老携幼地逃下来了,萧副将赶紧拉住几个牧人询问情形,这些牧人是趁着谷口两军交战的当口逃出来的,哪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形。

    萧副将一问,他们七嘴八舌怎么说的都有,有的说徐郎将带人大展神威,杀得突厥人溃不成军,已牢牢守住谷口,有的说突厥人铺天盖地,足有数十万人马,徐郎将已经完蛋了,突厥人马上就到。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摞下几句话就匆匆逃命去了,听得萧凝风和一众将校愈发糊涂起来。有几个旅帅、队正血贯瞳仁,大声咆哮着萧副将是窝囊废、胆小鬼,他不敢去,就要拉着本部兵马赶去救援,有的将领则怂恿萧副将赶紧下令,全军撤往明威戍。

    两个里一阵争吵,整个飞狐口大营就像菜市场一般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候,杨帆赶着马车也匆匆赶到了,飞狐口守军已经到了山坡下,各种装载辎重的车辆横七竖八地停在那儿,不同意见的将校带着人围着萧凝风争吵不休,士兵们则抱着枪矛站在雪地里无所适从。

    杨帆老远就听见了那些将领的叱骂咆哮,急忙放缓了车速,掀开车帘回首问道:“三军已经乱了,能不能把他弄醒,叫他下个……”

    杨帆说到一半,声音就停住了,天爱奴向他轻轻摇了摇头,抽回探在徐郎将颈旁的手掌,低低地道:“他死了!”

    杨帆心里登时一沉,费尽千辛万苦才把徐郎将抢出来,可他终究还是死了。

    杨帆的焦虑和不安,不全是因为他们巧费心思,历尽艰苦送来的情报却不被徐郎将重视,还因为确定白亭为攻击目标正是他一手促成的。

    虽然突厥人如果选择河西的蓼泉作为攻击目标,一样会对河西百姓造成巨大的伤害,虽然那样一来朝廷将面对更加困难的局面,而吐蕃也有可能插手,趁机把他们王相之间的矛盾引向大唐,可是目前这个地方毕竟是他选择的。

    他选择此处,本来是因为后方增援方便,紧急时还可以就近从河西、朔方两地边军中抽调兵马,然而因为徐郎将的狂妄自大贻误了军机,如果一个不慎对凉州地区百姓造成巨大伤害,他实是难辞其咎。

    杨帆抬头看了看山顶,山顶筑着三处烽火台,今日天气甚好,三处烽火台都燃起了狼烟,狼烟滚滚腾空,虽然被风吹着,依旧久久不散,杨帆稍稍安心了些。

    有这烽火,起码明威戍方向的守军可以提前戒备,而明威戍外游牧的大小部落都熟悉这示警讯号,只要不太蠢,他们都会立即往明威戍撤离的,当然,如果碰到了方才那家子宁舍命不舍财的主儿,那就实在没有办法了。

    耳畔,众将校还在争吵不休,杨帆突然一阵无名火起,陡然转身,立在车头,大喝道:“都别吵了!”

    吵得正欢的众将领均是一怔,瞧他一身装束,似是草原牧人,一口汉话倒是字正腔圆。

    杨帆喝道:“突厥两路大军,分别取道戈壁滩和弥蛾川向白亭进袭,如今从弥蛾川而来的右路军已经抵达山口,你们还在这里聒噪不休!还不马上退守明威戍,等敌军赶到,你们诸多步卒,岂不是要全部葬送在这里吗?”

    飞狐口是驻扎在这里的一支守军,军中多是步卒,实际上边军各处驻军因为主要职责是守,所以军中大多都是步卒,需要出塞野战时,会另外调派以骑卒为主的军队,这些常年戍守边防的士兵用到马的机会比较少,不会在营中养着大批军马,徒靡军费。

    萧凝风正被手下那些不甚听话的部下吵得一肚子邪火,见他一个外人也来吆喝,不由怒道:“你是何人!”

    杨帆亮了亮他的腰牌,大声道:“羽林百骑禁卫杨帆,奉圣谕西行公干,打听到突厥人的消息,特意赶来示警!”

    古舟旁边那个梁四“啊”了一声道:“是他,他就是跟郎将说话的那个人!”

    一众将校“唿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郎将怎么样了,徐郎将他还好么?”

    “徐郎将,他……”

    杨帆犹豫了一下,正要把心一横,直接说出徐义气的死讯,车中突然传出徐郎将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老子本来好得很!可是现在快要被你们这班混帐东西给活活气死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穆桂英挂帅

    “郎将!”

    “徐大哥!”

    众将校听到声音又惊又喜,赶紧撇了杨帆围到车边,有人就要上车去掀车帘,车中又传出一声怒吼:“别他娘的上来!老子屁股中了一箭,动也动不得,趴在这儿的糗样挺好看吗?哎哟!痛死老子了,老子以后还要见人呢,都滚得远远的!”

    众将校听说徐郎将屁股中了一箭,顿时轰笑起来,只要他活着就好,屁股又非要害,身在军伍,哪个爷们不落点伤在身上呀,只是屁股受伤,他们才不在乎。

    萧凝风忍住笑道:“卑职叫郎中给郎将医治一下吧。”

    徐义生哼了一声道:“箭上有倒钩,得划开皮肉拔箭,现在哪有那个功夫!”

    杨帆回首瞪着垂下的车帘,惊得差点一下子跳起来,这千真万确是徐义生的声音,语气、声调、声音的粗细,半点不假,可是徐义生不是死了么?凭天爱奴的身手本领还能看错?再说他就算活着,也不可能这么中气十足呀。

    难道……杨帆突然想到了天爱奴那神乎其神的口技。

    徐义生在车中怒气冲冲地道:“老子让古舟和梁四儿回来报讯儿,叫你点燃烽火,全军回防明威戍,你们还在这儿扯什么咸淡!”

    萧副将讪讪地道:“郎将,卑职已奉命点燃烽火,向沿边诸军示警了。现在本来是要撤往明威戍的,不过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郎将的安危,一些兄弟想带人去救郎将回来,大家伙儿正在这里商议……”

    车厢里,徐义气叫道:“商量?都火上房了,你们还在商量!马上撤回明威戍!快!”

    “是!”

    萧凝风精神一振,勒马回头,大呼道:“郎将回来了!郎将有令,全军回防明威戍,立即出发!”

    号兵把令旗摇得唿啦啦乱响,号角“呜呜呜”处处响起,大小将校纷纷赶回本部,五千军卒终于向明威戍方向开拔了。

    杨帆赶着大车,被军兵们护拥在中间,随着一辆辆满载的辎重车向明威戍方向移动,天爱奴在车厢里微微掀开一线轿帘,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眉头一皱,大声命令道:“怎么这么慢?老萧,你是不是把咱们那些坛坛罐罐都捎上了?”

    萧凝风吩咐人把山坡上的营地和来不及运走的一切东西,包括他们秋天时砍伐的小山似的柴禾垛和为战马准备的干草堆都一并点着了,不给突厥人留下一点东西,这时刚刚圈马回转,听见徐义气大吼大叫的,赶紧凑到车前道:“是,郎将,咱们能捎的都捎上了。”

    天爱奴在车中道:“全都烧了,推到路边去全部烧掉,不给突厥人留下就行,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明威戍?我只要咱们的兄弟们安然无恙就行,明白吗?”

    萧凝风心中一暖,大声应道:“卑职明白!”

    他立即吩咐下去,所一应辎重车辆推到路边点燃,拉车的马也都卸下来换了些军士骑上去,这一来整支队伍行进的速度果然快多了。

    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但是这个快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步行的速度,这五千人中有近四千步卒,只凭两条腿走路,又不能让他们亡命地奔跑,必须保持一定的体力,以防追兵迫近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这个速度在杨帆看来就是其慢如牛了。

    马车夹在军伍中间行进着,萧副将骑着马,忽前忽后,紧张地看顾着全军的行进,各部将校也都在本部指挥着士卒们有序撤离。天爱奴坐在车里,继续冒充着徐义生,时而就会下一道军令。

    整个行军队伍按照她的要求渐渐变成了四列纵队,横向也截成了四段,在长长的道路上形成四个截阵。

    杨帆一路赶着车,看看大家都在匆忙行军,没人注意他了,便扭身掀开一角车帘,往里边瞧了一眼。

    徐义生的尸体已经被天爱奴推倒了一边,尸体俯卧在那儿,后心直撅撅地竖着一截箭杆儿,天爱奴盘膝坐在徐义生的尸体旁边,一手托着腮,正蹙着眉毛在思索什么,连杨帆掀开车帘往里瞅都没有瞧见。

    杨帆低低咳嗽一声,压着嗓音道:“阿奴!”

    “嗯?”

    天爱奴从沉思中惊醒了,扬起剪剪双眸睇着他。

    杨帆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天爱奴此刻冒充徐义气,堪与他冒充沐丝的经历相媲美,可是论起惊险来天爱奴此刻行为虽不及他,但是论起责任来却比他重百倍。“徐义生”没死,固然起到了稳定军心、结束诸将争论、迅速拔营撤防的效果,可因此一来,这指挥大军的责任也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虽然在杨帆看来,仅仅是指挥三军撤退,似乎没有什么难的,毕竟是把三军的生死交在了她的手上。

    天爱奴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在想兵书,公子的藏书里有好多兵书,我以前看过许多,都是当闲书看的,这时也不知道还能记起多少。”

    “想兵书?这样也成?”

    杨帆听得哑然无语。

    ※※※※※※※※※※※※※※※※※※※※※※※※※“唰!”

    雪原上竖起了一面鲜红的大旗,随即一面扛旗的骑士就策马狂奔起来。

    雪原上只有他一个人、一匹马、一面旗,但是在他身后远方的地平线上,正有一条黑线仿佛滚滚潮水般涌来。

    在他前方视线隐约可及的地方,还有一名骑士伫马立在那儿,当他的大旗扬起的时候,那名骑士也马上扬起了红旗,然后同他一样,策马飞奔而去。

    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原上,能见度非常高,尤其是到处一片白,稍有一点异色,就可以在很远的地方看个清楚。天爱奴苦苦思索着她看过的兵书中有关行军布阵、通讯斥候、接敌交战、扎营休息等等所有与战事有关的知识,想起一点能用的就会以徐义生的口吻吩咐下去。

    还别说,她记起的那些兵书战略上的知识,有些是徐义生知道的,有些连徐义生都不知道。大字不识,纯凭从战场上积累下来的丰富知识和经验而成为名将的人虽然不是没有,但徐义气显然不是其中一个。

    这举旗为号就是天爱奴布置的一种示警方法,其原理其实很简单,和烽火传讯一样,只不过这是以旗为讯号。它是非常快捷有效的,第一名发现突厥兵追上来的骑兵亮出旗号以后,还没等他跑到第二名骑兵原本所在的位置,一面面号旗打出的讯号就传到了正在紧张南进的军队之中。

    当天爱奴听到突厥兵马已然追上来的消息时,突厥兵距他们还有三十里地……突厥铁骑轰隆隆的追上来了,这是一支三千人的突厥骑队。他们冲出谷口之后,只匆匆集结了三千骑兵,来不及等待其他人马陆续钻出山坳,就迫不及待地追了下来。

    他们清楚,虽然飞狐口驻军有五千人,但是当地驻军大多是步卒,逃跑时只要队形稍有松散,这五千人就会成为他们三千骑卒马刀下任意屠宰的牛羊。更何况,他们的人正在陆续赶出山口,只要他们追上唐军,战不多久,就会有援军加入。

    在野战中吃掉这股唐军作用是极大的,整个白亭全部守军才一万五千人,然而依托险要的山势和堡垒,这一万五千人足以抵挡十万大军的进攻,但是如果他们一口气吃掉这五千唐军,剩下的唐军能否把整个明威戍城堡守得风雨不透就很难说了。

    这可不是加加减减那么简单,一个箭楼、一角碟城,如果需要十个人才能守得周全,那么你只要缺了一个人,就有可能成为被敌人攻克的破绽。所以,他们只集结了三千人,就迫不及待地追下来了,无论如何,先咬住这股唐军再说!

    “郎将!突厥人追上来了!”

    萧凝风快马赶到车旁,紧张地向车内禀报。

    天爱奴心头一跳,努力平静了一下呼吸,用徐义生的嗓音粗声大气地问道:“还有多远?”

    萧凝风道:“从旗号上看,大概还有三十里。”

    天爱奴思索了一下,吩咐道:“全军继续行进,不要慌。弓手、弩手集结到后翼和侧后翼,置于最外围,战锋队次之,战队再次之,马军置于左中翼待命!所有骑兵全部下马步行,以保持马力!老弱士兵集中到前列,可脱离大队,快速撤回明威戍!”

    天爱奴说一句,萧凝风便应一句,待天爱奴全部吩咐罢了,萧凝风便急急转身传令,心中暗暗奇怪:“郎将今日被射了个屁股开花,居然开了窍了,以前看他指挥兄弟们打仗,可没有这般有章法呀!”

    天爱奴端坐车中,一面苦苦思索着结合这支军队的配备、兵力和附近的地理形势,能够用得上的兵书中的战略,一面还要小心不让声音透出半点异样,免得被那萧凝风察觉异状,心中也是紧张万分。

    等萧凝风一走,天爱奴端起的肩膀一塌,悄悄爬到轿帘边,冲着外边楚楚可怜地轻唤道:“二郎,我好害怕……”

    虽然代替徐义生指挥三军的是天爱奴,可是杨帆实是比她还要紧张,生怕她答不出来暴露身份,听她与萧凝风对答,杨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一听天爱奴这么说,杨帆赶紧扭头安慰道:“乖,别怕!大胆去做,我看那徐郎将未必比你指挥的好!”

    天爱奴什么都没听见,就只听见那一声“乖”了。这一声“乖”,把天爱奴哄得心花怒放,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她晕陶陶地坐回去,倚在车壁上,只觉一颗心跳得奇快无比,嗓子眼里有些发哽,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什么十万突厥兵啊,什么回不回明威戍啊,她的心里统统不去想了,萦绕在她脑海里的只有那么一句幸福的话:“他说我很‘乖’!”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十项全能美少女

    “郎将,追兵近了,还有二十里!”

    “郎将,追兵近了,还有十五里!”

    “郎将,追兵近了,还有十里!”

    “停下!后阵变前阵,原地待战!”

    天爱奴一声令下,正在急急行军的唐军队伍立即停了下来,整个军队反转了方向,后阵变前阵,原地歇下。

    他们已经派了骑兵赶回明威戍请求支援,但明威戍也只有两千五百名骑兵而已,守将敢不敢冒着有可能被对方多吞掉一股生力军,从而使明威戍进一步防御空虚的危险派兵增援,他们现在还不确定。

    不管援兵来不来,现在没有援军,他们就只能靠自己。

    大道上,只有那些老弱残兵和原本只负责喂马、做饭的伙夫在继续向明威戍方向快速行军,其他人都停下来,原本的后阵,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全是弓手和弩手,其后则是跳荡、奇兵等近战步兵。

    整个军队是呈梯次型配置的,这个倒不是出于天爱奴的吩咐,而是唐军惯用的迎敌阵形,每一梯次的唐军都如同一个方阵,但是每个方阵内部,长矛手、刀盾手等则组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楔形阵。

    其实,纵然徐义生屁股上中了箭,不愿意让自己的部下看见他的糗样,但是这种危急关头,他依旧不肯露面,那就有些奇怪了,只是现在所有的唐军都紧张地望着远处,等候着冲过来的突厥兵,已经没有人思量这个不合理的地方了。

    天爱奴扯着帘角,瞧瞧看着外面的动静。

    因为他们急急撤退的原因就是因为听说对方有十万大军,远非他五千无险可守的兵马可以抵挡的,士兵们都已知道这一点,所以这突厥兵还没到,就已先声夺人,唐军将士都有些惴惴不安的神情。

    天爱奴看了眉头一皱,心道:“兵书上说,两军交锋,首重士气,这副样子怎么抵挡突厥骑兵的攻击?”

    她想了一想,大声道:“古舟、梁四儿!”此时萧副将已经跑到前阵亲自指挥去了,其他的唐军将领天爱奴实在是一个也不知道,幸好方才还记住了这两个亲兵的名字,便大声喊起了他们。

    这两人是徐义生的亲兵,还真的就守在附近,一听她喊,立即跑过来,天爱奴道:“大敌当前,勇者生,惧者死,怕有何用!叫兄弟们都挺起胸膛来,唱首歌来听听,壮一壮咱们的胆气!”

    “喏!”

    天爱奴也不知道他们平时唱些什么歌,但是知道军中一定有军歌,果不其然,古舟和梁四传下令去,片刻之后,威武雄壮的歌声便响澈了雪原: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一队队勇士擎起长矛、战弓、马刀,甚至以刀盾互击,打着节拍,用他们粗犷豪迈的嗓音唱起了威武雄壮的“大阵乐!”

    歌声挟着豪迈之气冲宵而起,三军将士顿时士气大振。

    歌声中,远远的雪原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歌声中,那条黑线化成了一条滚滚的洪流汹涌而来,歌声中,那马如龙、人如虎,蹄声如战鼓,歌声中,突厥勇士高高擎起了雪亮的钢刀,汇成了一片闪闪发亮的森林!

    歌声中,弩手、弓手,纷纷射出了手中蓄势已久的箭矢,或平射、或仰射,箭矢如一阵狂风暴雨般向猛扑过来的突厥军射去,骑盾如伞,根本挡不住如此骤密的风雨,冲在最前面的突厥兵像割麦子似的齐刷刷倒下一片。

    死尸遍地,失去主人的战马不再拼命向前狂奔,挡住了后方骑士冲锋的道路,使得他们的冲势微微一缓,萧凝风嘴角带着一丝狰狞的笑容,把手向下狠狠一挥,吼道:“再射!”

    大旗一卷,第二拨箭雨又射了出去。

    对面的突厥兵又攻近了一段距离,同时又有大批的突厥兵被射死,死尸和无主战马使他们的攻击速度进一步受挫,他们原本的攻击速度简直锐不可挡,此时却已不复那种可以骇得人没有勇气抵抗的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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