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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4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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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义点点头,问:“什么时候行动?”

    杨帆道:“不能等逃走的牧民把援军找来再走,叫他们猜到咱们大致的去向也不妥,咱们马上就走!”

    ※※※※※※※※※※※※※※※※※※※※※※※※※一顶毡帐前,熊开山来回逡巡,心中剧烈地斗争着。

    占领这个部落之后,黑旋风手下的那些突厥马匪固然是肆无忌惮,掳夺财物,奸淫妇女,就算是突其施部落的那些骑兵也跟他们一样穷形恶相。

    这是草原上一向的规矩,战胜者对战败者的一切都享有支配权。牛羊、财物、女人,包括战败者本人,可以变成奴隶。而草原上的女子也大多有这样的觉悟,谁成为战胜者,谁就成为她们的新主人。

    草原上的女子早在她们特殊的生活环境中习惯并接受了这种规则,即便她们再爱原本的丈夫,一般被掳走后也少有反抗的,大多数会坦然接受现实,成为新的丈夫的妻子,并且认真尽责地承担起照顾这个家庭的责任。

    像后来的草原之王成吉思汗,他的母亲和正妻就都曾遭遇过被抢来抢去,沦为他人妻子的经历。所以,这些马贼的所作所为几乎没有遇到哪个女人的抵抗,眼看如此情形,熊开山也不禁蠢蠢欲动了。

    他跟高舍鸡都是专门从事极度危险的斥候任务的,每次出任务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而且极其危险,一旦被人识破,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他们之所以这么大还没有成亲,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亲时过于沉默寡言,而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太过危险,谁愿意随时可能变成一个寡妇呢?

    他们在相亲时的沉默寡言,恰恰是因为多次经历相亲失败之后才养成的毛病,熊开山直到如今还是一个处男呢,看着别人可以为所欲为,而那些女人也并不反抗,熊开山也不禁动起了心思。

    就在他身后这顶帐中,就有一位很俏丽的突厥姑娘,黑旋风手下的马贼冲到这户人家劫掠财物时因为被户主阻拦了一下,就想拔刀把他杀死,是熊开山由此路过制止了的,由此也制止了那人对这位少女的侵犯。

    他感觉得出,那位少女对他也颇有好感,而且这些如狼似虎的马贼到处转悠,寻摸着一切可以弄走的东西,部落里的人全都心惊胆战,那位少女对他甚至有种讨好巴结的态度,似乎想倚他为保护,如果他想跟这个女孩睡觉……,她应该不会反对吧?

    熊开山心里挣扎来、挣扎去,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垂头丧气,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都臊得红了,挣扎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脚一跺,转身就往帐里闯去。

    那位美丽的突厥少女怯怯地站起来,看着他异样的表情和灼灼的目光,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又飞快地瞟了他一眼。

    熊开山鼓足勇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了张义的喊声:“车驼都装好了么?走了走了,立即离开!”

    熊开山就想撒了气的猪臊泡,把头一耷拉,闷儿闷儿地走了出去……※※※※※※※※※※※※※※※※※※※※※※※※※拔悉弥部落隔着宽阔的淡水湖对面的一座沙丘顶上,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她的全身都包裹在土黄色的袍服和连体的头巾下面,脸上也蒙了同色的布巾,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一双秀气的眼。

    那眉弯弯的,就像夜晚时沙丘下面湖水中倒映的月牙儿,那眼亮亮的,就像无月的夜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她的手伸着,骆驼正低着头,舔着她掌心里的盐巴,那小手有些瘦。

    天爱奴跟踪沈沐很久了,直到沈沐进入大斗拔谷,住到突其施部落。这一个冬天,她都在沈沐返程必经之路的一个小部落里守着,但是在返程中,她终于把沈沐跟丢了。

    沈沐返程时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候,这样的天气对她一个单独赶路的人来说尤其危险,她的马腹泻了,等她终于赶到沈沐停留的那个绿洲小镇时,沈沐已经由湟水派来的人保护着继续东行了,她见到的是沈沐留下的杨帆、张义等全部人马。

    这些人鬼鬼祟祟地翻越合黎山进入突厥境内,天爱奴还以为沈沐也在其中,于是她又一路追到了突厥。

    这位姑娘实在有点坚忍不拔的劲儿,直到现在她还以为是沈沐到了陇右,对于沈沐伙同一些马匪在陇右的所作所为,天爱奴很是不解,不过她只要一路跟下来,了解他的全部行踪就够了,分析这些事情自有公子,她不需要操心,公子也从来不用别人为他操心。

    天爱奴静静地站在那儿,与黄沙一色,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她,她瞧着远处那些人已经开拔走远了,才轻轻拉了拉缰绳,那头骆驼立即温驯地跪倒,天爱奴跨上驼背,轻轻一喝,那匹骆驼就站起来,带着她沿着那绵亘起伏的沙丘向前走去。

    黄沙衬得那天蓝得有些发黑,一驼一人,踽踽独行。

    倏尔,一阵清越的歌声在寂静的荒寞里响起来:“七月七,乞巧来。七姑娘,请早来。教娃心儿灵,教娃手儿能。绣个满天星,送你回天宫……”

    沙漠是可怕的,充满了变幻莫测的危险,这危险对独自而行的个人更是致命的,但是最大的危险还不是沙漠的地形、气候造成的危机,而是那种苍茫天地间一人独行的寂寞。

    放眼所及,你看不到一个生物,你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只能听到自己的骆驼踢踏沙丘的响声,那单调的声音传进耳朵,最后会有种在你耳边擂鼓的感觉,“嗵嗵嗵”的让人发疯。

    唱唱歌,可以最大限度地缓解这种单调、孤寂的旅行所带来的沉重压力。但是,这歌声能缓解耳膜的压力,能缓解她心里的压力么?

    踽踽独行的身影充满了孤寂,一如她孤寂的歌声……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别有隐情

    薛延陀是突厥汗国的一个大部落,这个民族原本属于铁勒诸部,由‘薛’和‘延陀’两个部落组成,太宗皇帝的时候他们的部落酋长还曾在李世民的支持下自立为汗国,同突厥争权,为大唐势力向北渗透立下大功。

    后来突厥再度强盛起来,薛延陀兵败,只好投降,再次被纳入突厥的统治之下。现如今薛延陀部落的领地处于突厥领土的中间位置,诸部兵马向这里集结,可以保证各个部落的兵马在相差不多的时间里赶到,而不致出现众多兵马单等姗姗来迟的某一部落人马的情形。

    但是这一来就给杨帆增加了困难,他无法根据突厥人的兵力集结地来揣测他们可能的攻击地点,从而先行给要塞送信示警,所以杨帆决心潜入薛延陀部落再见机行事。

    这一路行去,他们的角色依旧在“应征的突厥士兵”和“马匪”之间转换着,碰到容易吃下的部落,他们就扮马匪,抢他一家伙,碰到势力强大的部落,就扮成某个部落赶去薛延陀汇合的兵马,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的部落前面走过去。

    黑旋风走到一半路程时,就觉得离自己的老巢太远,应该往回走了。他跟张义商量了一下,张义却坚持要继续闯下去,不过他很爽快地答应了黑旋风,两支队伍最后干了一票,分了赃,便就此分手。

    这一次,张义这支队伍也分到了许多牛羊,因为接下来距薛延陀越来越近了,为了避免暴露,他们不大可能再扮马匪,所以他们也需要有食粮。草原民族的食粮,主要就是牲畜。张义的队伍赶着掳获的牛羊,一路往薛延陀赶,倒不虞饿了肚皮。

    突厥打仗时,兵马要从各个部落里征调,被征调来的战士都是自备武器、马匹、食粮。他们的食粮虽然也有些炒面干饼一类的东西,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活物,也就是牛羊,每支应征的队伍都是这样。

    只要出征,他们就赶着大群的牛羊,饿了就宰杀几只牛羊充饥。在大唐与游牧部落的战争中,战胜的时候常常在战报上专门辟出一块来统计这一战缴获牛羊牲畜多少只。这倒不是一直打到了敌人的部落里去,而是敌人一旦吃了败仗,三军溃退逃命,这些携来的牛羊就成了战利品。

    他们没有任何兵饷,汗国不会管这种事,部落长也不会管这种事,不管是武器、马匹还是口粮他们都要自己准备,没有兵饷,他们全靠从战场上缴获战利品来补充损失,获得收益。所以,他们打顺风仗时比谁都勇猛,一打了胜仗就烧杀抢掠,化兵为匪,给占领地造成极大灾难。

    也正因此,他们打败仗时溃散的速度同样比谁都快,因为他们死了,自己的家人就要遭殃,连抚恤都没有,弱肉强食之下,很可能沦为别人的奴隶。所以他们打了大败仗时,经常会出现大汗身边也只剩下区区数人保护的怪异景象,那是爹死妈嫁人,各人顾各人了。

    路上渐渐又出现了一些其他部落的队伍,和杨帆这些人一样,他们也是衣色混乱,自备的甲胄武器制式不一,哄赶着一群牛羊牲畜,不知道的根本不会把他们当成一群士兵,还以为是一群武装起来的牲口贩子。

    杨帆的队伍很容易就混到了其中,一起向薛延陀部落赶去。

    这天中午,他们终于赶到了薛延陀部落,杨帆他们担心会受到盘查,所以有意地落在了后面,只派了几个突厥人尾随着前边的队伍打探情形,却发现根本没有人负责来接待这些从各个部落赶来的战士。

    这些战士赶到以后,就在广袤的雪原上自己选择一块背风暖和、阳光充足的所在扎下营帐,搭起一顶顶毡包和牲口圈,然后其首领才会领几个人进入薛延陀部落的领地拜见此次的三军统帅。

    见此情形,杨帆放下心来,他们也自顾在雪原上寻找领地扎营。由于各个部落在扎营的时候都是寻找背风温暖、阳光充足的所在,因此这营盘扎的并不密,向阳背风的那一片雪域,各个部落的营帐连成了排,而背阳迎风的那些区域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于是,杨帆他们也有样学样,在背风向阳的一面缓坡下扎了营。他们来的本来就比较晚,再刻意地向外让了让,就驻扎了这连绵不断的营盘的最外缘,这样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就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之后,杨帆和张义、高舍鸡、熊开山等人便骑着马,向薛延陀部落赶去。

    作为一个位处突厥中心的大部落,旁边又得天独厚地有一个淡水湖泊,部落中一些住民渐渐不再从事游牧,而是改作经商,稳定的生活使得这儿不再只是毡帐的建筑群,虽然这里现在还叫部落,却已经有了一个城市的雏形。

    部落周围有一丈来高的黄土坯的城墙,城墙风吹雨淋下皲裂出一道道缝隙,就像一张苍老的脸。城门是高高的栅栏门,没有人看守,突厥汗国还没有完善的赋税制度,进个部落还要收过路费,那些彪悍的牧人是会拔刀跟你拼命的。

    进入城中之后,到处混乱不堪,有一排排的棚子式的建筑,也有泥坯的房子,还有草原上常见的毡包,由于城里涌入大量的外族人,做生意的小贩都活跃起来,一排排的棚子下面烟雾缭绕,售卖各种小吃和劣酒。

    那些嗜酒的草原勇士是这里最大的主顾,他们很多人一样小菜也不买,却沽上一皮囊劣酒,喝得津津有味。比较有钱的人才会在小棚子里坐下来,弄上几个胡饼、切上一盘牛肉,吆五喝六地喝个痛快。

    杨帆、张义等人都穿着突厥似的袍服,挽着突厥式的发型,再加上那一脸彪悍肮脏的胡须,看起来和普通的黑裔突厥人没什么两样,同其他人一样,他们也把无鞘的钢刀插在腰带上,大摇大摆,旁若无人。

    杨帆正往前走着,高舍鸡突然拉了他一下,杨帆扭头一看,高舍鸡正在侧耳倾听旁边一个简陋的酒棚里几个人说话,高舍鸡听了几句,蓦然转向杨帆,眸中闪动着一抹奇异的亮光,低声用汉语道:“那人就是从河源军中逃出来的突厥奸细!”

    说着,他的眼神往棚下一扫,杨帆顺势望去,就见棚下一张肮脏不堪的羊皮毡毯上,摆着一张小圆几,上边放着几样草原小吃和大酒碗,五六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大汉正盘膝坐在那儿,高舍鸡所示意的那个人正好面对棚外,正大着舌头说得眉飞色舞。

    杨帆向左右机警地看了看,往棚下一摆头,低声道:“走!进去喝酒!”

    卖酒的突厥老汉一见又有客人上门,欢喜不已,连忙把他们让进去,杨帆等人在角落里一张比较干净的毡毯上坐下来,同样要了几样卤肉、豆干等下酒菜和一坛子劣酒,装模作样地喝起来。www.kmwx.net

    正在那儿大口喝酒、大声吹嘘的人是叶安,他的堂兄弟典赐死在半途,但他一人竟然真的逃回了突厥,正是他送来的情报,促使默啜下定决心打上一仗。

    其实骨咄禄可汗时下病重,不宜多启战端,但是骨咄禄迄今还未指定继承人,谁也不知道他是打算把汗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还是传给与他一同打天下的弟弟,默啜心中很是不安。眼下,突厥国事是由他代理的,他想打上一场大胜仗,提高自己在诸部中的影响。

    这样的话,兄长迫于形势,汗位就不能不传给他,所以他很热衷打这一仗,为了确保胜利,他动员了各个部落,并且破天荒地提出此次南征,一旦有所掳获,各部均无须向汗帐缴纳贡赋,全部任由自己分配。

    叶安没有被封为达干,但是官也不小,被默啜亲自任命为贺兰,这个贺兰不是复姓的贺兰,而是突厥的一种掌兵官,地位比达干要小一些,默啜已经说过,一旦成功攻陷唐人城池,就晋封他为达干,一旦升为达干,就是世袭官了。

    叶安到了薛延陀后,本部落和相邻部落的一些勇士赶到后听说他受了官,有的请他喝酒,有的要他请吃酒,所以一连好几天了,叶安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酒席,今天这一拨人是他一个部落的,主动请他吃酒,席间叶安免不了又把他的英雄事迹向这些人再吹嘘一番。

    “嘿!那些唐人斥候蠢笨的很,那种扮相,我只一眼就瞧出破绽了,我和典赐带了人在半道设伏……”

    叶安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这几天他每讲一回,那故事都更加惊险刺激一些,再这么发展下去,他就有化身说书人的可能了。

    棚角,张义、熊开山等人都佯装喝酒聊天,侧耳倾听他们说话,杨帆和高舍鸡窃窃私语,似乎聊着什么知心话儿,其实却是高舍鸡在向他迅速翻译叶安所说的话。这些人中,只有杨帆听不懂突厥话。

    “吹牛吧你,只是这样就能从唐人军营里面能跑出来?”

    叶安受那族人一激,忍不住便说出一番话来,坐于角落的杨帆听了,一双眼睛顿时射出栗人的光芒!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杀丘之刀

    叶安道:“你还别不信!我们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是斥候,做出胆怯听话的样子,那些唐人也拿我们没办法,渐渐也就不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天,他们大将军又把我们调去审讯,我们依旧装疯卖傻,那大将军正感不耐,忽然有人找他,他就带了侍卫离开了……”

    叶安喝了口酒,洋洋得意地道:“也是那几天风雪太大,外面本就没有几个侍卫,他这一走,就只剩下帐中两个人看着了,那两个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居然在那儿打瞌睡,我们两人暴起发难,把他们打昏,穿上他们的衣服就走掉了,有他们的腰牌在手,那军营再如何防守森严,还不是来去自如?”

    听得津津有味的族人遗憾地道:“就这般走掉了?怎不杀了那两个唐人?”

    叶安道:“衣服上若弄一身血,还如何走得掉?当时打昏他们,只顾穿上衣服就走,生怕耽搁了再来了别的军士,那毕竟是唐人的中军大营啊,我们哪还敢浪费功夫,还要急着出去找马呢。”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道:“说的也是,如此这般还能逃出来,已是天神保佑了!”

    高舍鸡一句句向杨帆翻译着,杨帆听到这一句时,目中突地泛起奇异的光芒,他用低沉而冷肃的声音问道:“你没听错?他真是这么说的?”

    高舍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用力点了点头。

    杨帆反复品味着叶安方才所说的话,目中隐隐泛起一抹冰雪般的寒意。

    沈沐的耳目送来的那封密报,他是除了沈沐之外唯一一个了解全部内容的人,那封密信里对两个突厥奸细逃走的过程有非常详尽的描述。

    当时帐中有两个人看管着这两个受讯的奸细,门口另有两名执戟武士守卫,但是在叶安口中,却只有帐中的两个人。以叶安方才所叙诸多有所夸耀的内容来看,如果当时帐中真有四名侍卫,他为了显示自己的英勇,断然不会往少里说。

    那么帐口被人从背后割喉的两名执戟武士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娄师德军中有突厥斥候的内应么?叶安固然可以夸耀自己当初刺杀百骑如何英勇,逃出军营被追杀时如何辛苦,但他怎也不致于把被内应营救这样的重要事实编得面目全非吧。

    草原牧人之间最重信誉和真诚,欺骗是一件很严重的事,适当的夸大和完全的捏造那可截然不同。再者,叶安说当时只是打昏了两个侍卫,因为怕把血溅上军服并未杀人,可帐中那两人被发现时分明身首异处,这到底是谁干的?

    当时是白天,又是大雪寒冬季节,两名负责看守人犯的侍卫居然会困倦到打瞌睡?又不是炎炎夏日,至于这么渴睡么?杨帆曾在金吾卫待过,又做过宫中的禁卫,他的兄弟马桥如今还是一位郎将的亲兵,他可是最清楚,能被一位大将军选拔为亲兵侍卫的人军纪是如何的森严。

    此前,杨帆从未怀疑过丘神绩,丘神绩虽然嗜杀、残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他毕竟是大唐的将军,他会为了达到一己私欲,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来?然而此刻……“这个人很重要!要把他弄到手!一定要活的!”

    杨帆低着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对高舍鸡道。

    高舍鸡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见他一脸严肃,便扭头对张义说了几句,张义才不想费脑筋去想为什么,反正他出发前沈沐已经吩咐过,凡事一概听命于杨帆,杨帆既然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好了,于是他很痛快地点了点头。

    叶安还在继续说着,说到他与典赐换了军服逃出军营,复被发现,让官兵一通追杀的过程,少不得又添油加醋,大讲他如何英勇。最后说到他的堂兄典赐死于路上,又放声大哭起来,众人连忙解劝。

    叶安伤心地道:“典赐最喜欢咱们部落的万俟清源姑娘,他还打算这次回来当了官,就去她家里下聘娶她为妻呢,想不到却死在茫茫大雪之中……”

    旁边一个族人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伤心啦,要说清源姑娘啊,典赐就是活着回来也见不到她喽,她已经嫁人啦。”

    “啊?”叶安抹抹眼泪,问道:“她已经嫁人了?嫁给了什么人呐?”

    那个族人道:“她嫁了差不多快一年啦,嫁的就是这薛延陀部落的一个富人,就住在这座城里,叫铁弗荣致,是个死老头子。唉!可惜啦,咱们部落的一朵花呀,可惜了,那牝马一般结实的屁股,那奶牛一般的大胸脯儿……”

    叶安开心地道:“这样啊,那我一会儿得买些礼物去看看她。”

    几个族人顿时露出暖昧的表情。

    杨帆等人耐心守在一旁,直到这些人喝罢酒纷纷散去,那些族人都往城外走,回营地去了。因为叶安要去寻访他们的部落之花,便单独走向反方向,他在小商贩那里买了些很花哨的首饰头面,哼着歌儿,摇摇晃晃地走去。

    杨帆等人马上尾随其后,叶安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那位铁弗荣致的家。荣致是一个已经脱离了游牧改从商贾的突厥人,在这城里算是小有资产,他花了一大笔钱从叶安所在的部落把这位艳名远播的万俟姑娘娶回了家,结果旦旦而伐,本来就老弱的身子,不到半年就一命呜呼了。

    他的四位妻子瓜分了他的家产,万俟清源得到了一处酒铺子,依旧还用原来的伙计打理着,每天都有进项,倒也过得悠闲。

    薛延陀部落本来就大,人口众多,再加上周围驻扎的各个部落的战士时不时的就到城里来逛逛,所以街巷各处更是熙熙攘攘,杨帆等人无法下手,只好远远地辍着那叶安走下去,看着他走进一处酒铺子。

    酒铺子前店后宅,伙计在前边店铺里打理生意,老板娘万俟清源就住在后面的宅院里,作为本地比较富有的人家,她家的房基和半人多高以下的墙壁都是用石头垒的,上面则是混了草的泥坯夯成,比起寻常人家要规整、气派,也整洁一些。

    此时,万俟清源正在后门儿温情款款地送她的情夫离开,万俟在她的部落时就风流成性,嫁了荣致之后只安份地做了小半年的新娘子,荣致一死,她就故态复萌了,反正现在也没人管她,更是变本加厉,因此情夫众多。

    她要送走的这人叫赫连小飞,是薛延陀部落的一个小掌兵官,在他的照顾之下,万俟清源虽以妇人之身管着一家酒铺子,倒也没有哪个男人敢欺负他。

    赫连小飞显然是刚刚得到了满足,不止笑容轻浮,连脚下的步伐都有些轻浮,他轻浮地在万俊清源丰挺的胸脯子上捏了一把,嘿嘿笑道:“那我这就回去了,今晚再来找你。”

    万俊清源和大多数草原女子一样壮实高大,不过容颜五官并不因为她宽大的骨架而显得难看,相反却是很俊俏的,尤其是她那丰硕的胸脯、肥圆的臀部,更是颇让这些体魄强壮的草原男儿迷恋。

    听了赫连小飞的话,万俟清源吃吃一笑,娇嗔道:“你呀,方才还没折腾够么?”

    赫连小飞道:“嘿嘿,很快就要出兵啦,这一去最快也得几个月才回来,当然得先把你喂饱了才成。”

    两人正调笑着,前院忽然传来伙计的叫声,万俟清源忙道:“好啦,我不送你了,店里有事情呢,晚上人家等你。”

    杨帆他们牵着马一路跟到酒铺子外面,在不远处停下,杨帆道:“这城里四处走动的人太多了,如果等他出来,还是不好下手,只能潜进去拿人。”

    他思索了一下,对张义道:“张兄,能弄辆车来吗?这个人很重要,必须要活的,一会儿把他弄走时可不能露了行迹。”

    张义笑道:“这有何难,只要有钱,在这儿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这事交给我好了。”

    杨帆道:“好,你去弄辆车来,停在后院门口!”

    张义答应一声,领着两个人匆匆离开了,杨帆又对高舍鸡和熊开山道:“等车子驶来,咱们三个就潜进去,如果能不惊动这店里的人最好,如果被什么人察觉……”

    杨帆刚说到这儿,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象正有什么人窥伺着他似的,杨帆猛地一回头,只见街上行人来往,一辆满载货物的勒勒车正在“吱扭吱扭”地缓慢行走着,不远处两个喝醉了酒的武士站在路边争吵着,街边小贩高声吆喝着生意,一个削瘦的突厥武士牵着头骆驼正慢悠悠地躲闪着人群,没有任何异状。

    杨帆皱了皱眉,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行迹,但是方才那种突如其来的心悸感始终挥之不去,他转过头来,对高舍鸡和熊开山道:“算了,外面要有人接应才好。你们两个进去,我在外面守着,能不露行迹最好,如果万一露了行迹,你们就……”

    杨帆并掌如刀,轻轻向下一斩,高舍鸡和熊开山会意,他们点点头,把马匹交给杨帆,悄悄散开了去。

    杨帆牵着马,下意识地又回头瞧了瞧,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异状,不禁暗暗自嘲:“太师傅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我这算是老江湖了么,怎么突然疑神疑鬼的。”

    天爱奴很镇定地牵着那匹骆驼,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去,直到拐过一条巷角,离开杨帆的视线,暗暗绷紧的肩背才松驰下来。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抚了抚唇上漂亮的钩曲胡,心道:“这家伙在草原上只做了一个月的马贼,怎么就变得比狼还警觉了,我只看了他两眼,就险些让他察觉!”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祸水东引

    一支骑兵队伍旗幡飘扬的赶向薛延陀部落,同那些常见的驱赶着牛羊、衣甲不一、兵器不一的部落战士不同,这支只有不到三千人的兵马着装非常整齐,皮甲和武器也都整齐划一,虽然在这辽阔的草原上赶路,他们也不可避免地要携带他们的食粮:牛羊,但是这一切都有专人驱赶在他们的队伍后面,他们有专门的辅兵。

    这是阿史那沐丝的队伍,他正在赶向薛延陀的途中,还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如果走快一些,说不定今天就能赶到。

    阿史那沐丝很兴奋,因为他的伯父骨咄禄病重,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父亲默啜势必不能离开左右,所以需要委派一个人替他统兵出征。在默啜众多的儿子当中,是他争取到了这个机会,他将会同穆阿哈部首领穆恩大叶护、阿史德部落首领朱图大叶护一同统治南征大军。

    阿史那沐丝是“特勤”,官职低于“叶护”和“设”,但他是代表他的父亲默啜大叶护。阿史那沐丝很清楚,在父亲的儿子里面,他并不是最出色的一个,这次他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个好机会,是因为穆阿哈部落的大叶护穆恩即将成为他的岳父。

    阿史那沐丝凭借他英俊的外表,讨得了穆阿哈部落的小公主穆赫月的欢心,穆恩大叶护有许多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女儿,因此爱若掌上明珠。默啜相信,派这个儿子去,三大势力集团能够更好地合作,穆恩是不会亏待了他这唯一的女婿的。

    阿史那沐丝意气飞扬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相信,这是父亲对他的一次考验,伯父病重,突厥大权都掌握在父亲手中,这汗位十有八九是要由父亲来继承的,如果他能打好这一仗,那么将来的突厥大汗将是……“哈哈哈,涂魔……”

    阿史那沐丝扭头同自己的副将涂魔说话,他刚刚扭过头去,异变陡生,前方荒原两侧的皑皑白雪下,突地翻起了无数尘土,就像许多土拨鼠同时从雪地下面冒出来。

    那是一顶顶藤盖,藤盖上面压着一层白雪,不掀开时与雪原浑然一色,根本发现不了。这时藤盖掀开,无数的射手半身藏在坑下,利矢如雨一般向他们倾泻过来。首射的一名神射手几乎跃起的同时就发出了一矢,瞄也不瞄,神乎其神地射向阿史那沐丝的咽喉。

    阿史那沐丝扭头说话的动作救了他,那一箭本来直取他的咽喉,他这一扭身说话,狼牙箭刺破他的咽喉飞过去,带起一道飞扬于半空的血迹,阿史那沐丝大叫一声,手掩咽喉跌下马去。

    这一来,后续几箭接连射过他原来的位置,贯入其后数名骑士的身体,那位倒霉的涂魔连一声都没吭,就连中三箭,其中一箭贯入他的右眼,从后脑冒出了箭头,这一箭力道之猛当真惊人。

    这里的地形平坦开阔,正是弓箭最容易发挥威力的地方,这里是突厥腹心之地,而阿史那沐丝是从北方的汗庭赶来,他既不会想到这里竟然有人敢打他的埋伏,也不知道在汗国的南方所发生的那一系列马匪袭击事件。

    一时间,狼牙箭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攒射过来,带着无比的仇恨,像镰刀割草一般齐刷刷放倒了一大片人马,“嗖嗖嗖”利矢破空,呼啸而至,每一发必带出一声惨呼,这些埋伏于左右的射手全都是至少能二连珠、三连珠的高明射手,射速快、射得准,无数骑士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射穿身体,栽于马下。

    “冲出去!冲出去!”

    汗庭精锐终究不比寻常,他们虽惊不乱,马上提起骑盾,跳下战马,籍盾牌和战马防身,试图发起反击,片刻之后,远处蹄声如雷,打着阿史德族旗号的突厥骑兵蜂拥而至,避于马尸之后的一个达干官惊呼道:“阿史德人要干什么,他们反了不成?”

    拔悉弥部落的首领大箭头萧牧木手举马刀,冲在最前面,面孔因为仇恨已经扭曲起来,疯狂地吼叫着:“杀!杀光他们,为我们的族人复仇!”

    ※※※※※※※※※※※※※※※※※※※※※※※※※酒铺子后面,万俟清源的闺房内,这位老板娘像一匹马儿似的跪趴在那儿,披散的头发就像风中飞扬的马鬃,叶安跪在她的身后,像一名骑士般疯狂地驰骋着。

    老板娘时而四肢着地、时而四脚朝天,尽管叶安疯牛一般,好象精力永无穷尽,她却像厚实的大地一样,依旧安稳地承受着,还发出很舒服的呻吟声。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田呀。

    万俊清源是他们族里姿色出众的一个女子,叶安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但是他地位既低,家境贫困,长得又不算英俊,虽然他知道这个女子很是风流,却也不可能看上他的,因此从不敢生出妄想。

    结果他今儿来,给万俟清源带了些小礼物,又向她吹嘘了一番自己已经获得什么官职,将要得到什么官职,这老板娘一听,顿时觉得攀上这个男人大有前途。她既有心勾搭,叶安哪里还把持得住,只是稍有示意,二人便化成了一团干柴烈火。

    高舍鸡悄悄摸到门口,轻轻一拍熊开山的肩膀,熊开山吓得一激灵,高舍鸡道:“你干什么呢,车子已经弄来了,还不下手?”

    熊开山面有难色地道:“那个混蛋跟一头莽牛似的没个消停,怎么下手?”

    高舍鸡把牙一咬,道:“等不得了,闯进去,把他打晕弄走。”

    熊开山道:“那个女人怎么办?”

    高舍鸡道:“说不得,只好把她做了!”

    熊开山点点头,二人互相打个手势,突然暴起,一推房门便闯了进去。叶安正在飘飘欲仙,忽然想起死掉的堂兄典赐,便咬牙切齿地低吼起来:“典赐!典赐!兄弟替你干啦!你看着,兄弟替你……呃!”

    叶安后脑挨了重重一拳,一头昏倒在万俟清源身上,高舍鸡扯过一件袍子往他身上一裹,往肋下一夹,转身便走。高舍鸡一拳打向叶安后脑时,熊开山就扑了过去,万俟清源突见闯进两个大汉,吓得刚要叫喊,一口刀就伸进了她的嘴里,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等到高舍鸡一走,熊开山看到她那白花花的身子、白花花的胸脯,一双眼睛都晃得白花花的了,赶紧移开目光看都不敢看一眼。万俟清源试探着稍稍把嘴从刀口下挪开,战战兢兢地道:“你……你是谁,要干什么?”

    “我……我是……”

    熊开山吱吱唔唔地说不出来,想起叶安的嘱咐,突然又攥紧了刀柄。万俟清源看到他攥刀的动作,心中一慌,赶紧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保证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寡妇,求求你……”

    她这一抱,脸颊忽然顶在一处硬梆梆的所在,原来熊开山在外面看了半天活春宫,身体早就起了反应,万俊清源马上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份保命的本钱,她立即挺起傲人的胸膛,故意展示着自己的丰乳肥臀,媚声道:“我侍候你,好不好?”

    熊开山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老板娘不由分说,伸手就去解他腰带,熊开山的要害突然被握住,只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袭上心头,不禁一个哆嗦……※※※※※※※※※※※※※※※※※※※※※※“怎么还不出来?”

    外面,晕迷的叶安已被丢进车厢,捆绑结实,嘴里塞了团破布,身上又盖了牧草,左等右等不见熊开山出来,杨帆不禁蹙眉说了一句。

    高舍鸡道:“我去看看!”

    不过片刻,高舍鸡又跑了回来,道:“没事,他……溅了一身血,正找衣服换上,你们先走,留两匹马!”

    杨帆也怕这车子在门口停留太久引人注意,答应一声便与张义等人先走了。高舍鸡走出门,牵住两匹马的马缰绳,回头看看虚掩的院门,再看看远去的那辆车子,脸颊抽搐了几下,露出一抹很怪异的神色。

    张义的营地之内,被五花大绑的叶安面色如土地跪在那儿,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路艰难险阻他都闯过来了,却在他回到故乡,升官发财的时候,在突厥大城里被唐人抓住,他知道这一回恐怕已不可能再有上一回那般幸运了,既然是在他们的地盘上,这些汉人岂能不严加防备?

    杨帆问道:“你们准备攻打哪里?”

    叶安垂头丧气地道:“我不知道!”

    眼看张义冷笑着向他走过来,叶安赶紧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杨帆冷哼道:“调动这么多兵马,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攻打哪里想必早已确定了,情报是你送回来的,你又刚被封了官,这件事你会不知道?

    叶安哭丧着脸道:“攻打哪里,其实还没有定啊!有了那些详尽的情报,攻打哪里都是大有把握的,至于具体选择哪里,默啜大叶护也不好独断专行,正要等三位大叶护赶到才好商议!”

    杨帆见他不似作伪,便道:“先把他押下去,回头咱们再抓个人印证一下!”

    张义一摆手,立即走上两个大汉,提起叶安押了下去。叶安刚被押走,高舍鸡和熊开山就出现在帐口,杨帆问道:“人做掉了?没留什么痕迹吧?”

    熊开山脸色红得发紫,结结巴巴地道:“做……做了……,没……没留什么痕迹……”

    杨帆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喝多了么?”

    熊开山讪讪地让到一边,杨帆定晴看去,原来在熊开山高大的身影后面,居然还站着一个人,比起熊开山魁梧的身形来,她的身材实在算是非常娇小了,穿着一身男人的突厥式袍子和帽子,但是眉眼五官却透着女人独有的秀气,神色间带着惶恐。

    杨帆看看这个女人,又看向熊开山,一脸的莫名其妙。

    熊开山“卟嗵”一下跪倒在地,憋了半晌,闷声粗气地说了一句:“留下她呗,俺……还没媳妇!”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促战令

    汗庭的兵马果然是精锐,在被人偷袭、伏击之下,居然还硬是拖着半死不活的阿史那沐丝逃进了薛延陀城。

    等这些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士兵逃进薛延陀城的时候,先是引起了各部落勇士的一通嘲笑。像他们这种非嫡系,一向受到汗庭嫡系部落的岐视和轻蔑,如今汗庭的勇士落得这般下场,他们自然幸灾乐祸。

    这时候,他们还以为是汗庭的人遇到了马匪,他们也只能这么想,否则的话,在这儿还能有什么敌人呢?结果当杀红了眼的萧牧木率领阿史德族士兵冲进薛延陀时,他们才发觉不妙。

    一些分别倾向于阿史那族和阿史德族的部落,或者本就分别隶属于这两大派系的部落立即紧张起来,四处游弋的散兵游勇纷纷回到驻地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的头领,关系密切的部落经过一番紧急磋商,马上拔营起寨。

    原本是混杂在一起的各个部落至此泾渭分明,阿史德族及其附庸部落的众多营地占据了薛延陀城外一角,阿史那族及其附庸部落的营地占据另一角,幸好还有为数很多又很杂的中立部纷纷集中到薛延陀城外的第三个地方,距这双方距离相等,以示中立。

    张义刚刚扎下的营盘也跟着这些乱哄哄的营寨一起拔营,重新选择驻地,这一来,在他周围都是大大小小保持中立的部落,反而更不引人注目了。

    混战蔓延到了薛延陀城内,薛延陀部落的大俟斤拔也古和已经赶到的穆阿哈部落的大叶护穆恩一同制止了这场动乱,勒令阿史德族的兵马退出城去驻扎,此事才告一段落。

    之后,阿史德族的大叶护朱图就气势汹汹地赶到了薛延陀城,当穆恩质问其族部落为何向阿史那沐丝发动袭击的时候,朱图反而追究起阿史那沐丝乔扮马匪,劫掠他们部落的事情。朱图还带来了许多受害部落的证人,这些人不只有阿史德族的,居然还有一些其他部落的人。

    这一下,朱图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三方的争吵自然没有结果,因为阿史那沐丝还有伤在身,想要辩解也无能为力,为了避免事态扩大,朱图只好和拔也古联手先压下此事。

    此后几天,一些部落纷纷赶来,控诉阿史那沐丝的暴行,尽管受到马匪侵扰的也有阿史那本族的部落,不过因为这些部落已经接近薛延陀部落,受到的侵害较小,朱图哪肯相信他们的话,只认为这是阿史那沐丝的狡猾之处,为了故意隐藏身份,才对本族部落做做样子。

    眼见诸部吵得不可开交,穆恩大叶护命人飞马驰报默啜,希望他能亲自赶来解决此事。而一些原本保持中立,却得到族人报讯,说是受到阿史那沐丝劫掠的部落纷纷加入阿史德族的阵营,双方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

    杨帆见此情形,觉得如果这种形势继续发展下去,造成双方一场大混战的话,必然会让他们的南征成为泡影,便耐心地在中立阵营里待下来。

    杨帆不是没有想过冒个险,对某一阵营发动一次袭击,从而挑起双方大战,但是眼下诸部落间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俱都如临大敌,四下又是一望无际的平野,尤其是雪原,再黑的夜晚都有种白蒙蒙的光,让人无所遁形。

    他们只要一动,立即就引起周围其它部落的注意,而严密戒备着阿史那和阿史德两大阵营早把巡哨放到了三十里外,根本不可能偷袭成功,一个弄不好,不但自己这支孤军要全军覆没,挑拨的计划也会被识破,那还不如不要蠢动,不管这事能否和平解决,都可以在两大部落间埋下怀疑的种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南征计划无限期地拖延下来,各部落携来的牛羊虽然还够吃,但是这些牛羊本来是把南征路上的消耗也预估在内的,再这么耗下去必然是不够的,各个部落在原本的争吵之外又多了一份担忧,很多部落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这时,默啜派人来了。

    默啜执意在兄汗病危期间发兵南侵,自有他的考虑。除了再建一份大大的军功,也有借外部兵事减少内部阻力,让他继位的过程更加平和的目的。要知道,这一次出兵,由他掌握的主力可并不多,主力都是其他各个部落的人马。这些人出兵在外,他们的首领即便想支持骨咄禄的儿子,也要犹豫再三,等他祭过天神,正式继承汗位,那就尘埃落定了。

    所以,他不想让南征计划夭折,也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汗庭,他派来了在突厥汗国德高望重的老臣阿贤设。由于预估到这段时间的耽误会造成各个部落的食粮不足,他还慷慨地送了上万只牛羊来,无偿分发各部,以补充三军所需。

    “设”是一种官职,仅次于可汗和叶护,阿贤设已经快八十岁了,为人公正,性情平和,很少参予诸部纷众,与各部落的关系都比较友好,在整个突厥各部落间一向享有崇高的声誉。

    最最重要的是,就在前不久他刚刚度过七十八岁诞辰,当时默啜派了两名子侄去给他贺寿,其中一人恰恰就是阿史那沐丝。虽然阿史那沐丝去贺寿的时间并非南疆诸部遭受“马匪”侵害的时间,但是从地域上看,在那之后,阿史那沐丝就算日夜兼程,也是来不及赶到南疆,假扮马匪掳掠财货的。

    老阿贤风尘仆仆地从极北之地赶到了薛延陀,召集大小各个部落的首领,以天神的名义起誓,以他老阿贤一生的名誉保证,向他们当面证实阿史那沐丝曾去给他贺寿,并且说出了阿史那沐丝离开他的部落的时间。

    要知道第一个说认出他身份的就是萧牧木,从老阿贤的部落赶到萧牧木的部落,他哪怕是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地往南赶,也不能那么快就赶到南疆,而这个时代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马了。

    一脸苦大仇深的阿史德族头领们无法否认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可是老阿贤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尤其是年届八十高龄,一向与世无争的他,也不可能掺和进来帮人作伪证,一时间真相扑朔迷离,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之后,默啜的使者又下达了严令,仍旧以朱图、穆恩和阿史那沐丝为主帅,三人务必尽快制订南征计划,限时发兵,如果对阿史那沐丝冒充马匪一事有何异议,都等南征事了再行解决。

    默啜不是不想撤换自己那个倒霉儿子,只是这个时候他必须强硬,也只能强硬,如果他撤换阿史那沐丝,本来就不太相信老阿贤的保证的阿史德族首领们势必把这看成他作贼心虚,那一来就后患无穷了。

    杨帆得到这一消息,不免大失所望。

    叶安被他掳走的当天,薛延陀城就因为两族的混战发生了一场动荡,这倒替他打了掩护,无端失踪的叶安和酒铺老板娘万俟情缘根本没有人顾得上理会和寻找了,他混在敌营里,安闲自在的很,一点危险都没有。

    但他此来的目的却是挑起突厥诸部的争端,摸清他们的情报,提前给自己的边塞要隘通风报讯。如今虽然意外地把叶安这个可以证明丘神绩有鬼的证人抓到了手,这两件大事却没有办成。

    挑唆两族争端的事情只是拖延了他们行动的时间,为边军那边调兵遣将、加固城防争取了时间,但是这段时间尚不足以确保边塞要隘的安然无忧,如果这个老阿贤再晚上一个月就好了,等到春暖花开时节,正是游牧民族一年中生产生活的最重要的一段时期,那时候默啜再想发兵,势必会引起各部落的群起反对。

    杨帆消化着收集来的种种情报,苦苦思索着对策。

    眼下,因为阿史德和阿史那两族的争端,已经拖延了一段时间,默啜甚至为此下了“促战令”,三位统帅一旦决定行动目标,恐怕就会马上行动,把拖延的这段时间尽量赶出来,那样的话,他们就算赶在突厥大军之前把消息送回去,也不过提前三到五天把消息送到,只能让边塞要隘守军提高警觉,后方援军依旧来不及赶到。

    可是,不然还能有更好的办法么?

    要阻止这样一支大军行动看来是不可能了,难道此番冒了无数风险潜入大漠,竟然无功而返?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呐!

    杨帆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扫头瞧见熊开山坐在帐口,正跟高舍鸡眉开眼笑地聊天,这货自打有了女人的滋润,整个人的性格都开朗多了。

    一瞧他笑得那么开心,杨帆就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道:“一边聊天去,打扰我想东西!”

    杨帆本来的职务并不比他高太多,只是杨帆是从洛京来的,身份就显得比他高贵点儿,不过在漠北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杨帆实际上一直担任着这两千人的统帅的职务,威严在不知不觉间便积累下来了。

    熊开山不敢反驳,好脾气地“嘿嘿”了两声,抬起屁股走开了。

    杨帆既好气又好笑,摇摇头道:“这副熊样儿,真受不了他!”

    张义嘿嘿笑道:“听那叶安说,这娘们似乎随便了一点,可是看人家熊开山跟她在一块儿,俩人好得蜜里调油似的,那娘们似乎也变成贤妻良母了,嘿!缘份这东西,怪着呢,别人看不惯,没用!他自己觉着好,那才是真的好!”

    “他自己觉得好……”

    杨帆笑着重复了一句,话刚说到一半,突地戛然而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李代桃僵

    薛延陀城内,一处空地上扎着成片的毡帐,这里就是阿史那沐丝的临时驻地。

    阿史那沐丝此来薛延陀,率精兵三千,被萧牧木伏击那一战就死了八百多人,轻重伤员一千五百多人,为了避免阿史德部落继续向他寻仇,他的人都被薛延陀部落特许进城驻扎。

    这些营帐的外围是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驻扎,往里去则是那些受了伤的士兵养伤的所在。这些人的士气很有些低迷,因为有些士兵注定要成为残疾了。

    草原上,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理念是深入部落各个角落、各个层面的,伤残的士兵没有任何保障,一旦致残,就彻底成了废人,如果家里还有兄弟、叔侄等壮劳力那还好些,否则前景非常不妙。

    因此,一旦进入内围,有意无意间你就能感受到一种特殊的压抑感,士兵们通过他们的长吁短叹、满面愁容、没精打采的神态、懒散无力的步伐,就把这种印象传递到了你心里。他们是最勇敢的战士,他们也是最脆弱的战士,勇敢并不等于坚强。

    穆恩一走进来,就感觉到了弥漫于整个营地的那种悲观、愤懑和绝望的气氛,他的眉头不禁皱了一皱,但是这里的人不是他的族人,他也不好说什么。

    穆恩走进阿史那沐丝的大帐时,阿史那沐丝已经得到了传报,快速迎了出来。

    阿史那沐丝伤的并不重,至少不会致命,经过这些天的休养,他已行动自如。如果不看他颈间缠着的厚厚的绷带,你都不会发现他身上有伤。

    那偷袭的一箭射中了他,也救了他。他跌落马后,几乎没有再受什么伤,箭雨无情地扫射在他身后的亲卫们身上,把那些人都射成了刺猥,他却安然无恙。那枝箭锋利的如狼牙状的锋刃划破了他的咽喉,只是伤口还没愈合,现在不能说话。

    阿史那沐丝见了穆恩,向他抚胸行了一礼,没有说话。因为脖子全被绷带缠着,连带得他的脸色也有些木然,好象没有什么表情。他向穆恩做了个肃手礼,请他进帐说话。

    穆恩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岳父,本身职位也比他高,倒也不用跟他客气,穆恩举步进了大帐,沐丝跟在后面,穆恩在毡毯上坐了,和颜悦色地道:“你的伤,没有大碍吧?”

    沐丝微笑了一下,做了个没有关系的手势,穆恩道:“嗯,伤要慢慢养,我知道你受了伤,又是被自己人伏击,还担了天大的冤枉,心里憋屈,不过,不可以如此暴怒,本来就有伤,会伤身的。”

    听说沐丝苏醒之后,暴怒不已,竟然一刀把来给他看病的郎中也给杀了,所以穆恩有此嘱咐,沐丝静坐未动。

    穆恩又道:“有老阿贤给你做人证,朱图、萧牧木他们再如何不满,也不敢再闹腾了,你不用担心。”

    阿史那沐丝努力挤出一副笑脸,依旧没有动,他不能说话,连头都不能点,一动就要牵扯脖子,他们那外伤医术又没有缝合手段,只能让伤口自己慢慢愈合,一动伤口就要破裂,那要几时才好?

    穆恩叹了口气,道:“你父亲依旧要你担任一方主帅,他的苦心,我明白,只是你的伤还没有好,要吃些苦头了。”

    沐丝赶紧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穆恩点点头道:“嗯,你现在说不了话也好,朱图正在气头上,你要是能开口,你们两个少不了又要争吵。只是,你父亲已经下了促战令,要我们尽快出兵,咱们具体选择哪里下手,这个却须三人商量的。”

    穆恩轻轻叹了口气,道:“毕竟,你也代表着一些部落,如果选择的目标不合他们的意,你这个主帅也不好当。”

    沐丝又摆摆手,指指穆恩,抱了抱拳,又指指自己,摆了摆了手,然后又抱了抱拳。

    穆恩看得莫名其妙,看他比划了两三遍,这才揣摩着道:“你是说,凡事由我作主,你按我选择的目标行动?”

    沐丝脸上又挤出一副有些僵硬的笑容来,向他做了个正是如此的姿势。

    穆恩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好好养伤,我回去琢磨琢磨,明日会同各部首领,把这件事议一议。”

    穆恩起身离开,沐丝忙又起身,把他送出帐去,到了帐口,穆恩便道:“好啦,都是一家人了,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你还有伤,不要冻着,回去歇息吧!”

    沐丝抚胸深深一揖,穆恩吁了口气,举步离去。

    沐丝站在帐口,目送穆恩远去,等他的身影拐过几座毡帐消失不见的时候,忽然扭过身,往不远处招了招手,他的一名侍卫立即赶过来。

    沐丝身边的亲近侍卫都在偷袭中被射杀了,如今只能从族人中随便找来几个人贴身保护,这些人骤然成了他的贴身侍卫,心中还是颇为高兴的,只是这位沐丝特勤最近有些喜怒无常,他们都有些害怕。

    沐丝向那侍卫比比划划地打了一通手势,那侍卫明白过来,立即便去准备,沐丝则回到帐中,加穿了一件皮毛的大氅,头上扣了顶帽子。很奇怪的是,以他这等身分,那皮衣皮帽居然只是普通成色。

    不一会儿,几名侍卫赶着一辆牛车过来,沐丝登上车子,拉下车帘,牛车便在几名侍卫的护持下悄悄驶离了。

    穆恩出了沐丝的大营,刚刚翻身上马,走出没有几步,忽见远处一骑红马火云一般冉冉飞来,这是一匹本地少见的河曲马,比其他战马要高大雄骏一些,马是红色的,马上托乘着一位少女也是一身红袍。

    那马飞驰到近前忽然勒住,骏马希聿聿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然后重重地一顿,马上的红袍少女已然叫道:“阿爹!沐丝怎么样了?”

    这少女约摸十六七岁年纪,眉目清秀,因为是冬天,她穿的突厥式袍服也显得有些肥大,但是由那宽宽的皮带紧紧扎起的细细腰身和袍下长皮筒靴裹起的一双紧致修长的腿,还是可以看出她蜂腰长腿,异常婀娜。

    她的头上戴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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