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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4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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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变生肘腋

    乌质勒端起酒碗,向杨帆道:“二郎当真好计,只去吐蕃王城走了一圈,不费吹灰之力,便替我挡住了吐蕃十万大军!哈哈,如今大雪封山,就算谈崩了我也不用怕他!等到来年开春,水草丰美,处处是家,他想打也打不了啦,天高地阔,老子拖也能拖死他,哈哈……”

    乌质勒一看杨帆碗中只剩半碗酒,立即抓住酒坛子给他斟满,热情地劝道:“来,喝酒,喝酒!”

    沈沐也端起酒碗,微笑道:“这碗酒,的确该敬你!帮乌质勒顺利躲过这个冬天,使他能够恢复元气,这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吐蕃王和论钦陵之间的矛盾也会因此愈发地激烈了。

    不管吐蕃王事后是否明白他是上了咱们的当,他对论钦陵所表现出来的强烈戒意,都会让论钦陵感觉到危险,他想避免这危险,就只能继续抓兵权,多抓兵权,唯有如此他才踏实。可他越抓兵权,吐蕃王就会越忌惮他……”

    沈沐说到这里,欣然道:“可以预见的是,吐蕃王和论钦陵之间必有一战,而这一战,无论他们之间谁是赢家,我大唐都是最大的赢家,二郎这一计,功在国家、利在天下,当满饮此杯才是!”

    杨帆连道不敢,举起碗来与他们一碰,三人共饮了这碗酒。

    靠着火堆,吃着火锅,饮着烈酒,杨帆只觉身上热烘烘的像着了火一样,他把衣领扯开了些,问道:“之后呢,咱们打算怎么办?”

    沈沐道:“吐蕃王和论钦陵之间互相忌惮,但是要真正要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还需要时间,这边我们不需要再插手,只要静观其变就好,如果让他们察觉有人蓄意挑拨,恐怕反而会弄巧成拙。

    乌质勒的部落已然能够平安度过这个寒冬,这样就够了,等明年开春,天下之大,无处不可游牧,用一年的时间,他们足以找到并建立一个新的驻牧之地,我想,接下来咱们就该回去了。”

    杨帆奇道:“回去?那我所需要的情报……”

    沈沐微笑道:“你以为我在这里等你的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做么?呵呵,你需要的情搜,我都已经搜集到了。”

    乌质勒道:“这么大的雪,你们何不就在我的部落里住下来,等开春我们迁徙的时候再一并离开呢?”

    沈沐道:“算了,风雪虽大,我们轻车简从,人数又少,这不是问题。我还有人等在湟水,相信二郎那边也得尽快回去,否则一直没有消息,恐怕会被朝廷误认为他已经死在外面,未免诸多不便。”

    杨帆听到这里,也觉得甚有道理。乌质勒虽想留客,到此也不好再劝,只好答应下来,三人议定,等这场暴风雪停下来就准备返程,乌质勒部落会提供几具爬犁,帮他们载运一路人吃马喂的各项物资。

    这顿酒又喝了大半个时辰,三人才结束了商谈,杨帆乘着几分酒意,赶回自己住处。他出来时,雪还在下,但是风已经停了,这一顿烈酒火锅吃得他浑身发热,所以只是裹紧了皮袍,也不束带,便冒着大雪往回赶。

    转过几处大白蘑菇似的毡房,杨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自己的毡房所在,正要举步走去,旁边一座雪蘑菇似的毡帐内突然闪出一个人来,衣衫不整,正束着腰带,后边跟出一个满面春色的突厥姑娘,突然瞧见外面有人,俏皮地一吐舌头,又缩了回去。

    张义见是杨帆,打个哈哈道:“二郎,吃罢酒了?”

    杨帆站住脚步道:“是啊,你这是……,我道吃酒时怎么找不到你,把我们两拨人安全接回,可要多谢你的帮忙啊,我还想敬你杯酒的。”

    张义摆摆手道:“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我也就能做点这小事情。若非三哥说明,我还不知你在吐蕃王城行那一计如此厉害,胜得十万大军了!吐蕃王和吐蕃大相双双中了你的计,嘿!三哥说你这是弹指之间,陷王杀相,我虽不大听得懂,却知道这一定是极好的手段!”

    杨帆似笑非笑地道:“张兄过奖了,小弟这手段,不过算计了两个人而已。而张兄你……”

    杨帆举手往那白茫茫大雪中无数的毡帐一挥,无比敬仰地叹道:“千百年后,张兄你能创造一个民族啊!”

    杨帆走开好远了,张义还站在原地发呆,他捏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百思不得其解地自语道:“千百年后,我能创造一个民族?民族咋创造呢?我能活那么久么?这心眼多的人说话,真是难以理解啊……”

    ※※※※※※※※※※※※※※※※※※※※※※※※※湟水城东北方向,两匹军马冒着大雪奋力地奔驰着。两个人各骑一匹马,在已看不出是田野还是道路的茫茫大雪中艰难地跋涉着。

    “叶安,我……我走不动……”

    其中一个军士伏在马上,把遮风挡雪的蒙面巾往下一拉,大声说道,他一张口,风雪就往他嘴里灌去,呛得他说不出话来,这个人说的竟然是突厥语。

    另一个人拉住了马缰绳,扭过头,拉下蒙面巾道:“典赐,坚持住,咱们不容易赶路,他们更不好追!”

    这人说的也是突厥语,他向来路白茫茫一片的尽头看了两眼,嘿嘿冷笑道:“这么大的风雪,所有的足迹都看不见了,连他们养的猎犬都休想嗅出味道,根本没可能找得到咱们!”

    他摸了摸怀里,嘿嘿笑道:“咱们得了唐人这么重要的情报,回去之后可汗定然大有封赏,说不定咱们还能受封为达干(突厥官职,较高品级的掌兵官)。你还记得咱们部落的大美人儿万俟清源么,你要是当上了达干,她一定会愿意做你的女人的。”

    典赐听了叶安的话,精神不由一振,他按了按肋下,那里本来有一道刀口,外面用长长的腰带缠紧了,渗出的血已经冻结成冰。

    他的身体一阵阵发冷,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撑回突厥部落去,可是想到那个妩媚婀娜的女人,典赐心头一热,好似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驾!”

    两个人打马挥鞭,再度加快了速度。

    典赐和叶安是堂兄弟,都是突厥斥候,实际上狙击百骑侍卫的不只是吐蕃的通峡斥候,在狙击百骑时,他们死了一个伙伴,因为这人前一天还好端端的,若说暴病而死容易引人怀疑,所以他们对外声称此人是被马贼杀死的,结果这一次也被官府抓了起来。

    由于在他们家里起出了赃物,他们无法分辩,就一直被拘押在军营里。今天他们本来是被丘神绩提去审问的,结果因为已经被提审过几次,防卫过于松懈,丘神绩临时有事离开之后,帐中只留下两个人看守,被他们暴起伤人,然后换了侍卫的衣服,夺了战马混出军营。

    他们身上带着令牌,得以从容离开,典赐的伤是在官兵发现追杀途中所受的,由于风雪太大,他们最终还是摆脱了追兵的缉捕。

    跑着跑着,典赐眼前一黑,他抬了抬手,想要喊些什么,却只是一头扎进了雪堆,空骑的军马追着前边的叶安继续奔下去了。

    叶安浑未察觉典赐已经跌落马下,他低着头,满身满面的霜雪,眼睛只留出一道缝隙,紧紧盯着前面的方向。

    风雪越来越急,越来越大,一人双马渐渐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丘神绩的大帐内,娄师德、丘神绩、王孝杰三人面色难看地站在那里,地上躺着两具被剥去军衣的尸体,帐口还横着两具侍卫的尸体,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一旁,一个在打斗中踢翻的火盆炭火未熄,犹自冒出淡淡的红光。

    丘神绩脸色铁青,沉声说道:“帐口两人是被一刀割喉,从背后刺杀的,帐里两个人身上有多处扭打的伤痕,显然是接应的人和两个受审的斥候里应外和,把他们杀死的。”

    丘神绩说到这里,两道杂草似的浓眉透出凛凛的杀气,瞪着娄师德道:“在你军中,有他们的奸细!”

    娄师德没有理会丘神绩的问话,目光只是在帐中和帐口的四具尸体上不断地移动着,一脸沉思的表情。

    王孝杰忍不住道:“这里是娄公的中军大帐,混入吐番奸细的可能似乎不大。”

    丘神绩冷笑道:“然则,这四具尸体如何解释?你不会认为两个身有束缚的犯人,能这么从容地杀掉四个人吧?”

    王孝杰道:“丘将军在帐口只放了两个侍卫?”

    丘神绩眉头一挑,道:“难道这还不够?只是两个被俘多日,连饭都吃不饱的囚犯而已,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又是在娄将军的中军大将,难道还要本将军如临大敌的把侍卫全撒在外面?”

    王孝杰听了也无话可说了。

    娄师德慢慢抬起头,看看空空如野的几案,再看着帐口被风呼啸卷入的雪花,忧心忡忡地道:“逃走两个犯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顺手抄走了多少军机……,丘将军,你今天调阅的是哪一处关隘的情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风云再起

    茫茫雪原上,飞鸟绝迹,兽迹罕无。

    就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却有一支队伍正在艰难地跋涉着。

    寒风卷着细细的雪粒扑面而来,叫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天太冷了,走上一阵,皮袍就会冻得硬梆梆的,用手叩之,会发出“嗵嗵”的响声,仿佛一面皮鼓。

    马身上蒙上一层白色的汗霜,马蹄踏着厚厚的积雪,行动非常缓慢。这样的天气里,杨帆却骑在马上,同护卫队伍一样,顶风冒雪奋力行进着。

    “二郎,进来暖和一下吧!”

    沈沐从温暖如春的车子里探出头来,这人着实怕冷,车里生了四个炭炉,烘得里边暖意融融。

    杨帆摇了摇头,对他大声道:“我从小生在南洋,不曾尝试过这样的严寒,这样挺好,打熬一下,磨励根骨,身子会结实一些。”

    沈沐还想说话,刚一张口,便呛了一口风雪,沈沐打了个寒战,赶紧又缩回车子,放下了厚厚的窗帘,杨帆微微一笑,把腰挺得更直了。

    他的脸上、脖颈和手上都涂抹了一层旱獭油,这东西的防冻效果确实好,北地严寒他体会的确实不多,不过他知道这样的严寒,对身体和意志的锻炼非常有效,尤其是他这样的练武人,在这样肆虐的暴风雪中练习吐纳,无疑会让他的功夫更精进一些,他把这当成对自己的又一场挑战,就像他当年在南洋同起伏不息的海浪拼搏一样。

    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那黑点移动很快,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具大型的雪爬犁。沈沐的队伍里也有雪爬犁,不过是用马拉着的,只是籍由冰雪,可以更轻松地拉载着重物前进,由于整个队伍的行动缓慢,他们不需要狗拉的爬犁。而迎面赶来的这辆爬犁,却是十多只最出色的雪地猎犬,那雪爬犁一旦拉动起来,快如飞箭。

    杨帆没有太在意,这一路下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雪爬犁了,能在这样的大雪天气,以三两人乘一只雪爬犁奔波往返于雪域,除了沈沐的人就不可能有第二个。

    果然,那只雪爬犁一路无阻地驶过来,直到沈沐的车子附近才被护卫拦住,很快,一封密信就送进了车子。车子继续前行,那只爬犁也跟着大队人马同行,拉爬犁的猎犬趁机休息一下体力。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沈沐掀开窗帘,对杨帆喊道:“二郎,进来一下!”

    杨帆以为他又是邀自己进车厢里暖和一下,刚要拒绝,忽见沈沐神情冷峻,心中不由一动,便翻身下了马,把马缰绳交给一旁的高舍鸡,纵身跳到了车上。

    杨帆拉开车门往车厢里一钻,冷风呼啸而入,掀得那炭炉呼地一下窜起半尺高的火苗,门一关,火苗迎势而落,映得沈沐的容色又是一暗。

    有风的时候,厚厚的窗帘都放下来,车厢里很暗,现在亮了一盏灯,灯就放在几案上,底部也是牢牢固定在案板上的,以防车子的颠簸。

    沈沐把一封信轻轻推到杨帆面前,沉声道:“出事了!”

    ※※※※※※※※※※※※※※※※※※※※※※杨帆看完信,轻轻放回桌上,沈沐顺手拿过,丢进了炭炉,火光燃起,把二人的脸映得一明一暗。

    杨帆问道:“情况很严重?”

    沈沐道:“丘神绩此番赴陇右,负有亲身了解陇右诸般地理、军事、兵备、民情等个方面情报的使命,那天,他恰恰调阅了几处重要边城的资料,而这几份资料,都被那两个逃走的突厥斥候带走了。”

    杨帆皱眉道:“那又如何?”

    沈沐没有回答,而是扭过身,在壁板的角落里轻轻一扳,“嚓”地一声,一块木板应声而落,如闸刀一般切下,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墙板上出现了一副地图,杨帆辨认了几眼,就认出那是一副朔方、陇右、河西地区的地理图。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沈沐一路点下去,一连指了五六处地方,道:“这几处地方,都是我朝防御突厥的军事要隘,依托险要的山势地形,突厥人想要进攻河西、陇右,只有从这几个地方进攻,这几处要塞如果有一处落入他们手中,就等于被他们打开了一道门口,我朝将彻底陷入被动。”

    杨帆顺着沈沐一路指下去的地方看着,在连绵的沙漠和崇山峻岭之间,这几处可以沟通突厥领地和河西陇右朔方的城池非常分散,分别分布在这三大军区范围内。

    沈沐道:“如此天气,兵马调动不易,而且在无法确定对方的主攻方向前,也没有办法让这几处地方都补充足够的兵力。这几处要隘的详细情况一旦被突厥人掌握,择地进攻并占领,他们的军队就可以源源不绝地从这个豁口闯过来。”

    杨帆微微蹙起了眉头,道:“这里的守军还要分兵一部分防备吐蕃,那么就得从朝里调兵了。”

    沈沐道:“不错!可是从中原调兵,路途遥远,又以步卒为主,在这样的天气里长途跋涉,不知几时才到,等他们赶到,这些地方早就糜烂不堪,我们也许可以把他们再赶回去,重新夺回这些要隘,但是这会造成许多问题。”

    杨帆道:“第一,自然就是对这些地区的破坏和劳师远征的靡费。”

    沈沐点点头,道:“第二,武媚刚刚登基,她要出兵,必然重用武氏麾下将领,这兵权之属怕就要遂了武三思或武承嗣之意。暂时来说,兵权落于谁手并不重要,只要这员将领善战、敢战,能把突厥人赶回去就好。但是从长远来说,却与我朝国运大不宜!”

    杨帆点点头,他自然明白沈沐话中之意,如果武承嗣或武三思门下将领掌握兵权,也会不遣余力挫退突厥人的,但是这兵权也就掌握在他们手中,外面的狼赶跑了,家里却养了一头虎,后患无穷。

    杨帆想了想道:“想必还有第三?”

    沈沐轻轻点了点头,忧虑地道:“就怕吐蕃不会坐失良机啊。这缺口一旦被打开,等到从中原调兵过来,再把突厥人赶回去,收拾好这里的局面,不是三两个月就能办到的事。

    那时已春暖花开,吐蕃这边得到消息,不管是冲着上了乌质勒的当,还是冲着陇右河西地区的混乱,他们都不会坐失良机,如果他们再插一手,这仗恐怕一年都打不完,而吐蕃王、相之间的矛盾,也势必会被外引。

    在这个过程之中,如果让吐蕃王或大相钦陵任何一方掌握了远征大军的兵权并且打了大胜仗,他们就有足够的资本压对方一头,那么他们就能很容易地压倒另一方。

    或者,大相钦陵把吐蕃王变成一个傀儡;或者,吐蕃王彻底剥夺钦陵的兵权,从而用平和的手段解决内部的冲突,如果他们在没有什么损失的情况把王、相两者的权力统一起来,今后就更不好对付了。”

    听到这里,杨帆也不禁觉得有些头痛,忍不住问道:“沈兄有什么好办法?”

    沈沐沉默半晌,幽幽地道:“你当我是如今的大周皇帝么?就算我是大周皇帝,我也无计可施啊,除非给我一支可以从天而降的人马。”

    杨帆听了不禁沉默起来。

    沈沐叹了口气道:“娄师德倒不愧是一位守边的老将,他已尽他所能做了弥补。一是通知各要隘利用冰雪加固城防;二是通知河西、朔方两地守将,与他一起,尽可能地抽调兵力补充到前方要隘去;三是派人速返洛京,把此事禀报女帝。

    女帝那边若能早做准备,一旦这里有战事发生,抽调兵马的速度就能快一些。余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些事不可能不准备,一旦准备,就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所以他想故布疑阵玩‘空城计’也是不行的。”

    沈沐意兴索然地靠回榻背,低低地道:“回去洛阳,先把有关陇右的军情密报呈上去吧,至于扶持西突厥十姓的事,也可以对女帝说说,有一利必有一弊,这一来倒是更有扶持他们的必要了,不过出兵夺回安西四镇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因此兵事一延,不知又要拖多少年,拖得越久,越不容易……”

    杨帆骑在马上,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连串的变故,让他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愤懑,然而他也不知该向谁发泄这怒火。风雪扑面而来,他却已感觉不到寒冷,他只希望这风雪更大一些,这压在心头的愤懑之气才能舒缓一些。

    沈沐写好了回信,那一身皮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接了信,准备登上狗爬犁离开了,杨帆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高喊一声道:“站住!”

    那人讶然回头看来,他的头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杨帆翻身下马,对他道:“你等等,我还有话要对你家主人说!”

    杨帆登上车子,“哗啦”一下拉开车门,凛冽的寒风又往车厢里灌去。

    杨帆没有关门,就在那被风吹得火苗喷涌的四具炭炉前对沈沐大声道:“这场实力的较量,结果或许不是我们所能够决定的!但是,我们可不可以给它增加一个变数?”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条鲶鱼

    合黎山南边是兰州,北边则是沙漠,地理环境迥然有异。

    不过,这里的沙漠并非全然是一片渺无人迹的所在,在沙漠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百余处湖泊,有些湖泊是淡水湖,有些湖泊是咸水湖,还有些湖泊虽然是咸水湖,但是咸水湖中还有许多泉眼,日夜不停地喷涌着淡水。

    这种奇异的地貌,使得这片荒漠地区也有许多部落,依附于湖泊周围生活着。沙巴部落就是其中的一个。

    深夜,天很冷。

    起伏不定的沙丘如同一座座小山,高者两百多丈,小者几十丈到一百余丈,在一座座沙丘后面,有一支队伍正沿着沙脊悄然向沙巴部落潜来。

    沙巴部落傍湖而居,背后就是一座近两百丈高的大沙丘,队伍在沙丘上停住了,片刻之后,有人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身背长刀,纷纷纵下沙丘,借着快速冲下的速度,飞快地向沙丘下的部落冲去。

    “轰隆隆……”

    这里的沙山是响沙,近千人冲下山去,所引起的巨大轰鸣声,就仿佛几架巨型轰炸机从部落上空一掠而过,又似沉闷而深远的雷声,响声之大在这静寂的夜里可以传出数十里地。沙巴部落的人被惊醒了,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应变了。

    喊杀声骤然响起,寂静黑暗的湖畔部落突然间人声鼎沸,妇人和孩子的哭喊声,狗和牛马的吠叫声,刀枪剑戟的撞击声,咒骂呐喊的厮杀声交织在一起,把这寂静的沙漠吵成了一锅粥。

    当黎明第一缕阳光晒向大地的时候,部落中已经安静下来。地上躺着若干具尸体,鲜血流淌得到处都是,冻结成了红色的冰,整个部落正在恢复平静之中。

    一些人在清点财物、粮食,把易携走的携走,一些人在沙坡下埋葬昨夜混战中死去的伙伴,另一些人在用豆子、干草等搜罗来的精饲料喂着他们抢来的的骆驼和战马。还有一些人正在甄别被俘的部落民。

    这些部落民可不全是部落中的自由民,其中还有许多奴隶。这些奴隶有吐蕃人、汉人、回鹘人、契丹人、室韦人,甚至还有与这沙巴部落同属一族的突厥人,因为他们的部落在部落间的战斗中失败而沦为奴隶。

    这些神秘来客把这些奴隶都释放了,赠给他们财物、粮食、武器,甚至女人,即便是本来有些胆怯,不敢反抗旧主的奴隶,当他们领到了财物、武器,把以前的女主人变成了自己的女人,也陡然有了抗争的勇气。

    更何况,原本很多被旧主虐待的奴隶以前只是势单力薄,为了活命不敢反抗而已,如今他们翻身做了主人,有了这些人做靠山,他们甚至比这支来历不明的队伍更想残忍地对待自己的旧主。

    很快,这些被解放的奴隶和被看押起来的部落民就弄清了这些人的来历,这是两支远近驰名的马匪,一支是以汉人为主的‘小飞将’,一支是以突厥人为主的‘黑旋风’。‘小飞将’和‘黑旋飞’都是马匪首领的绰号,马匪不需要打什么旗号,别人为了区分他们,就用他们首领的绰号为他们命名。

    ‘小飞将’这支队伍中有一个特殊的人物,就是依旧粘上了络腮胡子的杨帆。当日听说朔方、陇右、河古三地危机的时候,杨帆突然想到他的样子既然与那阿史那沐丝相仿,能让吐蕃人栽个大跟头,那么能不能故伎重施,利用这一身份再给突厥人找点麻烦?

    至于如何给突厥人找麻烦,他还没有想好,他打算到了突厥之后再见机行事,只凭一支马贼队伍不可能对拥有控弦之士近三十万的突厥要采取的军事行动产生什么影响,但是如果加上他“阿史那沐丝”的身份就不好说了。

    突厥同吐蕃一样存在着严重的内部矛盾,诸如主部落和附庸部落之间、部落和部落之间。如果能利用阿史那沐丝的身份让突厥诸部互相猜疑、甚至挑起他们之间的纷争,造成较大的动荡,在这种内部不稳的情况下突厥势必不能再发兵攻打大唐。

    如此一来,在他们解决好内部争端之前,朔方、陇右与河西军方就能从容应变,补充兵力、调整部署、加固城防,让他们得到的情报失去作用。这个计划无疑是很冒险的,但是的确太有诱惑力了。

    尤其是经过吐蕃王城的成功之后,沈沐也是食髓知味,如果能用计阻止数十万突厥大军南下,这个险显然是值得一冒的。

    于是在仔细计议之后,沈沐决定以小飞将张义的马贼为主干,再从乌质勒那里借调些精骑,伪装成一支马匪队伍潜入突厥领地,之后就由他们见机行事。需要为匪时为匪,需要摇身一变成为突厥兵马时,杨帆把胡子撕掉就是了。

    行动一旦制定,最大的障碍就是原本作为摆设的田舍鸡和熊开山了。杨帆这次行动不想通过军方来进行,首先来说,娄师德未必会同意这么冒险的行动,让他把数千孤军扔进突厥狼群自生自灭,这个责任干系太大。

    同时,探子实在是无孔不入,据沈沐收到的消息,那两个突厥探子就是在军中内应的帮助下才得以逃脱的,如此看来,反而是乌质勒的部落和张义的马匪帮更纯粹一些。可是这样的话,怎么对高舍鸡和熊开山解释呢?

    张义提供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把他们干掉!

    这个法子的确毫无后患,但是杨帆下不了手,为了可能拯救的十几万、几十万人的生死,牺牲两个无辜者,这个代价似乎是值得,但是杨帆下不了手,他想说服这两个人加入自己的计划。

    在途径一处绿洲小镇时,杨帆把他们叫到了自己的住处,说是通过朝廷的秘报系统获知了突厥奸细带了重要军情逃回突厥,为了阻止突厥人可能发动的突袭,他想利用自己酷似阿史那沐丝这一点潜入突厥制造动乱。

    除了突厥一旦入侵会造成的伤害,杨帆更是不遗余力地讲了一旦事成,可以得到多大的前程。高舍鸡和熊开山并不傻,从他一路赶到突骑施部,然后带人去吐蕃转了一圈,便收集到了足够的情报这一点,就知道他另有消息来源和势力帮助,他们二人只是一个摆设。

    多年的斥候生涯,养成了他们谨慎缜密的心性,他们不想打听杨帆的秘密,他们也不畏惧死亡,他们的家就在陇右,杨帆的所作所为,是有利于他们的父老和亲人的,有这一点就足够了,更何况,他们也清楚这次冒险一旦成功将意味着什么。

    于是,两个本来就以冒险为职业的军士,慨然答应与他一起行动。

    之后,沈沐便在那小镇上停下来,派亲信赶回突骑施部,向乌质勒索要人马。突其施部纵然有奸细,也不可能形成一个强大的谍报系统,区区一两个耳目的话,这样的大雪天他们根本不可能送出什么消息。除非他就此叛逃再不回来。

    饶是如此,沈沐对这一重大行动还是做了充分的保密,他派亲信面见沈沐密商此事,对外只说是途中遇马匪袭击,所以需要突骑施部派人保护,乌质勒亲自挑选了最骁勇善战、也最信得过的一千五百名心腹武士,只有带队的首领一人知道底细,直到一千五百名勇士赶到小镇,这才向他们正式宣布任务。

    在此期间,沈沐也通知了湟水那边派人来接自己,他的人来得比突骑施的一千五百名骑兵还早些。一应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张义和杨帆率领马贼和突骑施骑兵改道突厥,沈沐则返回湟水。

    杨帆和张义率领两千人步行翻越合黎山,进入大沙漠。张义这几年纵横各地,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替沈沐打探情报,结交人脉,完成一些官面上不宜完成的任务。他与突厥境内的一支马匪帮的头领黑旋风是八拜之交。

    张义带着人找到黑旋风的驻地,本来是想从他这儿买些马匹,谁知黑旋风听说他此番带人潜入突厥是要干几票大买卖,登时来了兴致,非要吵着跟他合伙干,抢到了东西和女人二一添作五。

    张义暗暗请示了杨帆,杨帆此番潜入突厥,恨不得搅他个天翻地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再说有这支本地的马匪帮忙,就等于多了一双眼睛和耳朵,无异会让他的成功率更高一些,张义同意了黑旋风的要求,并且很宽宏地表示:抢来的金银和粮食二一添作五,抢来的牛羊马匹、妇人和奴隶统统归黑旋风所有,喜得黑旋风拍着张义的肩膀连呼好兄弟。

    于是,一伙真马匪,一伙假马匪,就在互相配合中开始了对突厥部落的大扫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脸大胡子的突厥大汉黑旋风扛着三股托天叉,看着从他面前赶过去的成群的牛羊放声大笑,一转眼又瞧见从那些部落酋长家里搜出来的财宝和那些颇有姿色的女人,忍不住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张义和一脸大胡子几乎媲美黑旋风的杨帆站在不远处,低低耳语着。杨帆道:“张兄,咱们要以战养战,这马匪还是要扮的,不过总在突厥边缘地带扫荡一些小部落,用处实在不大,咱们已经抢到了足够的马匹,可以往里走了。”

    张义看了眼正在不远处傻笑的黑旋风,问道:“他怎么办?”

    杨帆道:“他的人手不少,暂时还有用处,同时也能帮着咱们迷惑突厥人,先带着他们干吧,等到感觉有危险时,不用咱们说,他自己就会打退堂鼓了,到那时再甩开他咱们自己来!”

    张义点点头,向黑旋风走去。

    不一会儿,黑旋风的一些人便押着掳获的牛羊妇人,带着新加入进来的马匪把财货席卷一空向他们的老巢赶去。而黑旋风带领其他马匪与张义一道,沿着大沙漠的边缘地带向纵深潜去,就像冲进沙丁鱼群的一条鲶鱼,开始了他们的“搅活”之旅!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奇袭“大箭头”

    拔悉弥部落是杨帆进入突厥地区后遇到的第一个大部落,他们的首领是大箭头萧牧木。

    突厥可汗把全国部落划分为十个设,每设赐一支令箭,设的首领再把他管辖的部落群划分为左右厢,每厢下设五个部落,每个部落再赐一支令箭,所以具体下来,一个大部落也称为一箭,大箭头就是大首领,正式称呼是俟斤,集军政大权为一身的部落酋长。

    张义扛着他的箭头旗,奔着大箭头萧牧木的部落就来了。

    ‘黑旋风’虽然是突厥人,他的马匪队伍却比‘小飞将’张义的人还要狠。本来‘黑旋风’的匪帮势力比现在要大,要不是在突厥军队的围剿下受了重创,他也不至于在‘小飞将’来买马时连两千匹马都凑不齐。

    要知道他最强大的时候带人出去打劫,常常是一人三马,如今可算是给了他报仇雪恨的机会。不过像拔悉弥这样的大部落,‘黑旋风’一向是不敢进攻的,即便是这一次联合了‘小飞将’的人马他也不敢,要知道拔悉弥部落的控弦之士至少有七千人。

    但是他派出的探子却禀报说,拔悉弥部落的青壮勇士似乎大部分都离开了,这个消息立即引起了杨帆的警觉。此时正是寒冬季节,没有游牧迁徙的事情,像拔悉弥这样的大部落,他们的战士能到哪里去?

    杨帆马上想到,莫非那两个逃走的突厥探子已经把情报送到了突厥可汗帐下,突厥可汗正在集结兵马,准备攻打大周国的边疆要塞?

    要弄明白这一点,了解突厥的军事动向,他需要攻打这个部落,询问他们的头人;要让拔悉弥部落的战士无心南征,回援部落,也需要让这个部落遭受重创;同时,以这个部落酋长的等级,是有机会见过阿史那沐丝的,杨帆也想在这里露露脸,引起这个部落对阿史那沐丝的猜忌,挑起他们之间的争端。

    张义得了杨帆的授意,便坚持要啃下拔悉弥部落这块肥肉,黑旋风本来有些忐忑,但是在仔细打探,确信拔悉弥部落的主要战力已经离开之后,登时贪心大起,如今有小飞将的两千强兵助阵,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今日,恐怕他再也没有机会打这样的大部落的主意了。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悄悄地摸向拔悉弥部落。

    拔悉弥部落是这一带沙漠地带中最大的部落,所以他们的驻牧之地拥有一个极大的淡水湖,周围还有一些树木和芦苇丛、以及牧草,鼠尾草、沙棘等野草,俨然是一处沙漠绿洲。由于这里已是突厥境内,不虞遭受外敌入侵,而流窜于草原的马匪也从不敢打这种大部落的主意,所以整个部落的防范非常松懈。

    杨帆派了高舍鸡、熊开山两个身手高明的斥候,再加上张义、黑旋风两人从他们手下挑出来的十多个为人机警、身手灵巧的勇士开路,悄悄在下风头向拔悉弥部落摸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一处游哨,直到距拔悉弥部落的毡包聚居区两里地外,才发现两个带着猎犬的巡弋哨兵。

    高舍鸡和黑旋风部下的一个箭术高手分配好下手对象,伏在草丛中观察好目标,同时开弓射箭,都是二连珠的射术,先射人后射狗,一箭毙命,再往前摸去,压根不见一个哨位,熊开山立即摸回去向杨帆禀报。

    杨帆等人牵着马正在步行靠近。虽然对方没有严密的防范,但是部落太大了,他们这点兵力是吃不下的,一旦骑马靠近,即便他们是在下风头,那动静也必被牲畜和猎犬发现,部落中的人发觉得早,反抗起来就不易对付,毕竟这草原上哪怕是老弱妇孺也有提弓一战的能力。

    得到熊开山的回报,他们才悄悄加快了速度,当他们赶到那个部落前面时,天色已经有点发亮了,浓厚低沉的云层间微微透出一线光明,将眼前的一切照得朦朦胧胧的。

    毡包连绵不断,粗确估计,整个部落的人口应该在四万人以上,杨帆、张义和黑旋风伏在草丛中认真观察着。

    黑旋风两眼放光,看着那一座座毡包,仿佛看到无数的牛羊、财宝和女人,杨帆却在估量着凭借总数不过四千的兵力,如何吃下这个大部落,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扣住他们的头面人物,确保自己计划的实施。

    思索良久,杨帆对张义耳语了几句,张义点点头,挪到黑旋风跟前,往前指了指,道:“部落太大,咱们没办法一网打尽,一会儿直接冲向他们大箭头的主帐,抓住他们的首领,那些普通牧民只能四下逃窜,咱们不用理会他们,只管把那些有权有势家里有钱的人家留下来,在他们的援军赶来之前就走。”

    这句话正合黑旋风心意,两下计议停当,举手一挥,身后武士次第上马,纷纷掣出了兵刃。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蹄声如同一阵沉闷的鼓声,四千狼骑猛冲出去,凿穿了拔悉弥部落的大营,直往纵深赶去。

    “杀!杀!杀!”

    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把拔悉弥部落的人惊醒了,牛羊马匹在牲口圈里不安地叫着,惊醒的男人们衣衫不整,匆匆提了刀枪就冲出毡帐,无数的骑士从他们帐前驰过,信手挥下的锋利马刀,把他们劈得身首异处。

    有些牧人刚刚爬上光着脊背的马匹,一杆长矛就递到了眼前,将他狠狠捅了个对穿,持矛者甚至来不及抽回长矛,顺手把矛柄一松,便抽出了佩刀,继续向前杀去,那被长矛刺了个对穿的牧人这才缓缓地松开抓紧的马鬃,一头跌下去,被后面继续冲过来的无数马蹄踏得稀烂。

    至于不在马匪们冲锋路线上的那些毡包,惊慌跑出来的牧人也没有得以幸免,有的人刚刚掀开帐帘跑出来,腰还没有挺直,一枝快箭就射中了他的胸口,也有少数人有机会反射几箭,射死或射伤几个马匪,登时惹得其他马匪凶性大发,提马过来,把他全家杀个精光。

    “弃械免死,不许出帐!弃械免死,不许出帐!”

    马匪们一边往前冲,一边大声呼喊着。

    只要这些牧人全都缩在自己的毡帐中,彼此不能联系,无法聚合起来,就根本不足惧。杀戮果然使得牧人们纷纷禁足,躲在帐中透过一角缝隙向外面看。

    马匪的队伍呼啸而过,片刻不停,直向那些在部落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所居住的地方杀去。这很容易辨认,从毡包的大小和华丽的程度就能看出来。

    眼见最后一拨马匪也呼啸着冲过去了,有些胆大的牧民探出头来,确信后面再无敌人,立即喊出家人,匆匆跳上来不及备鞍的骏马,向荒野里狼狈而逃。

    只要有一个带头的,就自然有人效仿,一见他们安然逃走,并未受到截杀,其他牧民纷纷扶老携幼骑上骏马,疯狂地逃去。

    他们的行动正合马匪们的心意,要不然把这么多牧人集中起来,一旦他们暴起发难,恐怕真要弹压不住,任他们四散逃逸,剩下的人就好控制了。

    草原上的部落,为了草场能够满足放牧的需要,部落与部落之间的距离非常远,像这种沙漠弋壁地带草皮不够丰美,部落之间的距离就更远了,尤其是像拔悉弥这样的大部落,恐怕要相当大范围的草场才能满足他们的生存需要,马匪们根本不担心他们能很快找来援兵。

    常年在内战、外战中生存下来的突厥人的确是最善战的民族,即便是马匪们以最快的速度杀向核心地带,当他们赶到时,还是遇到了匆匆集结起来的突厥人的反抗。

    这些突厥人的首领固然位高权重,生活优渥,却不是养尊处优、不善骑战的废物,他们在战场上个个骁勇,即便是遭遇了这样的突然袭击,他们依旧表现出了卓越的战斗素质。一群衣甲不整的突厥人奋勇冲杀,疯狂反击,为其他族人的集结争取着时间。

    黑旋风和小飞将清楚绝不能让他们组成有力的反击,必须速战速决,只要擒贼擒王,接下来就好办了,他们两个领着悍勇的马贼与这些突厥首领组织起来的队伍亡命地厮杀着,这些突厥人的队伍毕竟变起仓促,渐渐有些不支起来。

    “杀!”

    杨帆催马前行,一矛搠入一个突厥大汉的胸膛,双膀一较力,把他整个人都抡起来,好象风车似的在空中一旋,奋力向前一砸,正砸在迎面扑来的一名突厥骑士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砸下马去。

    这人“铿”地一声砸落在地,头晕眼花的刚刚抬起头来,就见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头顶,两只碗口大的马蹄扬在半空,一支锋利的长矛笔直如一线地对着他。

    “滴嗒!”

    矛尖上一滴鲜血正落在他的眼中,他的眼睛下意识地一闭,然后胸口就一阵巨痛,那支长矛已刺穿了他宽厚的胸膛,把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杨帆一手持矛,一手持缰,纵目四望,只见营中情势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外围的拔悉弥部落的牧人正纷纷逃窜,而核心区这些或尊或富的突厥人已经被他们团团包围,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大俟斤,你快走!”

    有人在高声嘶喊着,杨帆这一路过来,扫荡沙漠,已经能听懂一些他们经常提到的词语,何况这俟斤的官名发音就是俟斤,杨帆霍然望去,就见一名突厥武士把一个衣衫不整的大汉推上马背,刚一返身,就被一个马匪搂头带肩劈成了两半。

    骑在马上的虬须大汉一拨马头,扬鞭就欲远遁,杨帆一挥手臂,手中的长矛化成了一道虚影,被他当成投枪狠狠地掷了出去,长矛带起一道凄厉的长啸,“噗”地一声洞穿马腹,那马哀鸣一声,猛地一跃,便把那大汉从背上掀了下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自行脑补

    战事终于结束了,已经习惯于分工合作的张义和黑旋飞很默契地安排着善后的事情,有人押着一群妇人女子去弄吃的,有人负责清理部落中的奴隶,给他们发放武器和财物,煽动他们造反。

    不管他们是否愿意加入马匪,总之能让他们做些颠覆的事情,就能给这些部落制造些乱子。还有人负责清点寨中的牛羊财物、兵器财宝。

    黑旋风已经笑不出了,不是因为没有抢到财物,而是因为抢到的财物太多,他不可能把这么多的牛羊和财物全部运回他的老巢,眼看着有些财货必须得舍弃,他打心眼里疼得慌。

    鸠占鹊巢的马匪们占据了拔悉弥部落最好的毡帐,吃着最好的食物补充体力,一有了精神便兴致勃勃地投入对财物和女人的分割与收藏之中。

    当然,他们并没有因此得意忘形,尽管知道逃走的牧民绝不可能这么快找来援军,他们还是把哨卡设到了远在三十里之外的地方,确保一旦有敌军接近,能够立即脱身远遁。

    大俟斤萧牧木华丽的毡帐已经换了主人,黑旋风正在外面一路走一路心疼地琢磨着究竟有多少财物没办法带走,‘小飞将’张义则在帐中审讯着此地原本的主人萧牧木。

    “大箭头儿,据我所知,你们的部落至少有七千控弦之士吧,怎么全变成老弱妇孺了呀,人呢?莫不是都死光了?”

    张义倚在柔软的丝绸被褥上,膝上伏着一个衣衫不整、胴体妖娆的女人。帐中很乱,被褥都没叠起,大箭头萧牧木是在睡梦中惊醒,匆匆跑起来应战的。张义膝上的这个女人是萧牧木的一个爱妾,叫拓跋若冉,党项羌人,姿色很出众的一个女人,如今却成了张义膝上的一个玩物。

    张义一边向萧牧木问话,一边轻拍着那女人的圆臀,居然还打出了节点儿。杨帆随意地坐在侧厢一张几案上,仔细一听,张义这货拍的居然是《将军令》。

    萧牧木用怨毒的目光瞪着张义,一言不发,张义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把他的儿子拖出去一个,宰喽!”

    “慢着!”

    萧牧木忍了忍怒气,低声下气地道:“可汗下令,召各部勇士集结于薛延陀部。”

    张义身形一探,问道:“大雪寒冬的,骨咄禄集结兵马这是要干什么?”

    萧牧木道:“据说是得了唐人的重要情报,要发兵夺取唐人城池,掳夺他们的财帛妇人,这一次参战各部,掳获多少均归本部所有,勿需上缴,所以……各部落都派了大队人马前去。”

    “哦?”

    张义直起腰来,捏着那美人的肥臀,佯作不在意地道:“听说骨咄禄卧病在床?他居然还有心思攻打大唐,莫非生病是假的么?”

    萧牧木忍气吞声地道:“大汗确实病了,现如今执掌兵权的是默啜叶护。”

    张义嗯了一声,继续向他套问消息,萧牧木在人屋檐下,不敢不低头,但是他知道的实在有限,已经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张义向杨帆递个眼色,道:“行了,把他们押出去,尽快把财货装好,这儿不是久耽之地。”

    杨帆答应一声,带了几个人押了萧牧木一家人往外走,他们刚一出去,张义就对手下吩咐一声:“去!帐外守着,若有人来,叫他等候片刻!”说罢伸手一撕膝上美人儿的衣衫,一阵裂帛声起,粉弯玉股跃入眼帘,拓跋若冉惊呼一声,张义便笑吟吟地扑了上去。

    杨帆押着萧牧木一家人出了大帐,往附近一处更形巨大的帐篷走去,那儿是萧牧木平时聚众议事的所在,非常宽敞,里边也没有什么家什,如今部落中的一些管事首领及其家人全都关在这里。

    杨帆押着他们往回走时,胡须被风吹着渐渐脱落下来,这胡子脱落当然是他自己动的手脚,但是旁人无从知道。

    杨帆的胡须已经脱落了一半,还“浑然不觉”,大摇大摆地走在所有人前面,进了那顶关押权贵们的大帐,瞧瞧那些权贵,颐指气使地道:“你们都好好地待在这儿,我们是‘小飞将’的人马,只为求财,不为杀人,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就不会送了性命!”

    帐中那些权贵一见他的胡须脱落了一半,瞧着他的目光顿时有些怪异起来,一个小孩子惊讶地想喊,幸亏被他的母亲发现,急忙把他往怀里一揽,藏在大袖下的手便轻轻掩住了他的嘴巴。

    杨帆吩咐完了,萧牧木一家人也被押了进来,杨帆又大剌剌地往外走,这一转身,没有胡须的半边脸顿时映入了萧牧木的眼帘,萧牧木一俟看清他的相貌,心中一惊,几乎一跤绊倒在毡毯上。

    杨帆出去了,帐帘儿放下,持刀的侍卫守在外面,帐中那些权贵“忽啦”一下就围到了萧牧木的身边,有人便低声道:“大箭头,那人作了伪装!”

    另一人道:“做马匪的还需要藏头露尾的么?这些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其中一位部落长老紧盯着萧牧木,颤声问道:“大箭头,去年五月八,祭拜天神的时候,默啜叶护曾把他的几个儿子都带了去,你……可还记得他那几个儿子的长相?”

    萧牧木本来还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听他这么问脸色顿时变了;道:“你也看出来了?真的是他?”

    那位长老道:“如果我这双老眼不花,这个人一定是他!”

    其他权贵面面相觑,纷纷问道:“大箭头,你们说的是谁呀?”

    突厥部落中最大的两个部落是阿史德氏和阿史那氏。就像后来的契丹国,完颜氏世代与萧氏联姻一样,为了解决部族内部的矛盾和冲突,把这两大系的部落紧密联系起来,突厥部落的王族阿史那氏与之外的最大部落阿史德氏也是世代联姻。

    阿史那氏崇拜太阳,阿史德氏崇拜天神,为了联合两大力量,突厥人就把天和日合而为一,以日为神,以天为名,形成敬天拜日的风俗。每年五月八号,突厥各部首领都会齐聚一堂,在空旷的草原上筑高台祭神。

    这样隆重的节日,几乎每个权贵都会去,萧牧木和那位长老就是去年代表本部落参与祭神的代表,他们两个都曾见过阿史那沐丝。其他权贵纷纷向两人问起,在确信他们看到的人就是阿史那沐丝之后,一时满帐哗啦。

    “阿史那沐丝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阿史德氏跟他们阿史那氏可是世代联姻的呀。”

    “我说,会不会是因八十多年前咱们两大部落争夺齐嘎尔草原时那场大血战?”

    “不会吧,已经是这么久的战争了……”

    即便两大部落世代联姻,也不可避免地曾经发生过许多战争,一时间,有些人连几十上百年前两族结下的仇怨都记了起来。

    萧牧木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咱们部落这几十年与他们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没有理由因为几十年前的旧怨,突然冒充马匪给予咱们报复。再说,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他该把咱们都杀了才对,何必还留着咱们性命?”

    那位长老想了想,突然神色一动,缓缓地道:“大箭头,听说可汗这一次病得很重,各部落的几位大巫师都被请了去,却都束手无策。”

    萧牧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点头道:“不错,我也听说,可汗这一次的病……,你提这个干什么?”

    那位长老阴沉着脸色道:“可汗有儿子,可是默啜叶护大权在握,如果可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很可能继承可汗之位的不会是可汗的儿子,而是兄终弟及,由默啜叶护继任可汗。”

    萧牧木略一思索,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个可能很大!不过,这是阿史那氏的事情,汗位一向在他们族中产生,跟我们阿史德氏有什么关系?”

    长老道:“就怕可汗的儿子们不甘心汗位落到他们的叔叔手中,自启民可汗以来,我朝已经确立了立子以嫡,无嫡立长,子孙优于诸弟继承汗位的制度。默啜叶护虽然大权在握,不过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他想收买诸部拥戴他,就得付出好处,而要付出好处,就需要钱……”

    萧牧木听到这里脸色大变,长老这番话分明是说默啜叶护眼见兄长病危,为了谋夺汗位,便派人冒充马匪,袭掠诸部财货,再用以收买诸部人心。这个理由,无疑比那个八十年前两族之间的血战更有说服力。

    这个时代的人即便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也不及后世有电影电视、报纸网络,可以让人把相貌相同这种事当成一种很平常的事情看待,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知道这世上是可以有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他们从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跟阿史那沐丝一模一样的这个人有可能是别人假扮的。

    “这件事,统统都要装作不知道!不能让他看出破绽,否则我们就没命了!”

    萧牧木神情严肃地叮嘱着一众权贵,咬着牙,狠狠地道:“若能逃脱一命,我会亲自去见我族的朱图大叶护,向他面禀此事!”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踽踽独行人

    杨帆离开关押拔悉弥部落权贵的帐篷,重新粘好胡子,马上去见张义。

    到了帐前张义的护兵伸手欲拦,杨帆哪肯理他,伸手一拨便闯了进去。

    张义伏在榻上,正努力钻探“原油”,一见杨帆闯来,拓拔若冉惊呼一声,赶紧捂住了面孔,张义狼狈不堪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有些懊恼地道:“二……,你就连一会儿都等不得么?”

    杨帆见了帐中情形,很有些哭笑不得,当着这个妇人,一句公事也谈不得,杨帆忙不迭便往外退,口中应道:“是!大头领,属下有要事禀报!”

    张义道:“你且等等,待我穿上衣服就出去!”

    帐帘儿一落,张义“钻探原油”的动作马上变成了“打夯”,“吭哧吭哧”即快且急,仿佛身下的地皮都随之颤抖。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张义衣装整齐,神清气爽地站到杨帆面前。

    杨帆向他翘了翘大拇哥儿,开口便问:“薛延陀部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张义想了想,弯腰拾起一块石子,在地上画了起来。整个塞外地形他当然不可能清楚,不过这一带他也是走熟了的,每一座湖泊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在沙漠中保命的本钱,而这里的部落正是大多依托湖泊而存在的。

    杨帆看他歪歪扭扭地画好地图,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这个地方是咱们所在的位置?”

    张义道:“是!”

    杨帆道:“如此看来,咱们距薛延陀部落并不远。”

    张义干笑道:“从这图上看,的确不算远,可是真要赶去,就不知要走多少路,中间经过多少大小部落了。”

    杨帆皱了皱眉,道:“位置呢?方位不会错吧?”

    张义又仔细看了看他画的那副拙劣不堪的地图,肯定地道:“位置不会错,我的记性天生特别好,记人记路都错不了。”

    杨帆点点头,捏着下巴沉吟道:“从这个位置看,它处于突厥诸部的中间位置,他们集兵于此,我们无法据此判断他们究竟想打哪一处要隘。”

    张义道:“那怎么办?”

    杨帆思索片刻,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就奔着这薛延陀部落去!”

    张义吃惊地道:“整个突厥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的人马全都在那儿,咱们这点人,就算真的以一当百,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啊!”

    杨帆瞪他一眼道:“笨蛋!谁说要打过去了?”

    他把胡子一撕,又粘上,悠然道:“我阿史那沐丝要去薛延陀,谁敢拦我?”

    张义恍然大悟,道:“对对对,这一路打打杀杀的,我怎么把这碴儿忘了,那……黑旋风怎么办?”

    杨帆道:“恐怕这一仗打下来,他也吃饱了,再吃能撑死他。他要是愿意跟着咱们继续走,那就带着他,你不是说从这到薛延陀部还有许多大小部落吗?依旧一路抢过去,多制造些动荡。等到薛延陀部附近时,咱就摇身一变,变成赴会的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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