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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3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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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给他们讲述着南洋的故事,这些侍卫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大海,对他所说的南海风情非常有兴趣。

    杨帆道:“那里的水非常清,几丈深的海水清澈透底,可以清晰地看见海底的沙滩、礁石、五颜六色的珊瑚和各种各样的鱼。那儿的沙滩上还有许多海龟,海龟会在沙滩上刨个坑,把蛋埋在里边,让阳光晒着来孵化小海龟,小海龟出生以后会自动地奔向大海,那一大片,密密麻麻……”

    众人正听得兴致勃勃,都尉朱彬唬着一张脸出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儿聚众喧哗!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一旦出了什么纰漏你们吃罪得起么,散了散了,全都散了!”

    一个队正迎上去,陪着笑脸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把一只烤得滋滋冒油的野鸭子用树叶裹了腿儿塞到他手里,朱彬哼了一声,拎着野鸭扬长而去。

    那个队正松了口气,挥手道:“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杨帆,你留下把火灭了,千万小心,别引起山火!”

    众人纷纷拿了还未吃完的食物散去,杨帆是最后一个,他把火扑灭,又扬上一些土把灰烬盖住,这才提了那只烤兔,慢慢地往回走。

    远处,灯火通明处就是武则天的寝宫,杨帆知道,上官婉儿如今也住在那里。杨帆站住脚步,望着远处那丛灯火,轻轻叹了口气。情愫这扇窗一旦被推开,便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会比以往多一层认知和感受。

    从小,在他心里就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这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无异沉重了一些。他总是一个人扛,也只能一个人扛,因为他没有人可以分担。

    现在,他忽然希望有一个温柔的怀抱可以依靠,有一个温柔的女人听他倾诉一下心中的疲惫,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依偎在那怀抱里,踏踏实实地睡一个觉。无疑,上官婉儿现在就是他渴望的那个人。

    春季夜晚的山风还有些凉意,一阵风吹来,吹醒了杨帆的思绪,他回头看了看刚刚埋掉的火堆,已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火光,于是准备回营房睡觉,偶一抬头,却看到远处有一道人影。

    夜色苍茫,从他这儿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天空中大如车轮的一圆明月,明月前面有一棵大树,那个人就坐在大树的横干上,望月独酌。风吹着她的长发,长发飘飘。

    她的身体剪影很好看,在明月的映衬下,身体的边缘蒙上了一层圆润的莹光,所以连她的五官轮廓也能轻易地辨认出来。这个玉一般的人儿正是谢小蛮。

    杨帆好奇地走过去,从林中一直绕到那棵树下。沙沙的脚步声让树巅的谢小蛮听得清清楚楚,她低下头,就见杨帆正仰脸看着她,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嗨!”

    “……”

    “一个人?”

    “难道你不是人?”

    “哈哈,小蛮姑娘果然刁蛮,看样子心情不太好呀。”

    “走开!”

    杨帆哈哈一笑,并没有走开,而是用嘴叼住兔腿儿,纵身一跃,攀住树干,灵猿似的爬了上去。谢小蛮吃惊地看着杨帆猴儿似的攀上来,惊讶地道:“看不出,你爬树这么灵巧,比我阿兄也差不了太多。”

    杨帆道:“你还有个阿兄?”

    谢小蛮道:“我怎么就不能有阿兄?”

    杨帆哈哈一笑,道:“说得也是,我也有阿兄,我还有个阿妹呢!”

    他一转身在横干上坐了,悠着两条腿,问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谢小蛮没理他,抓起手中的酒囊,仰起头来,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杨帆嗅到一阵酒气,不禁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一个人喝这么多酒,心情不好?”

    谢小蛮还是没有说话,杨帆又道:“你是天后的侍卫,小心被人嗅出酒气,找你的麻烦。”

    谢小蛮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道:“你烦不烦?”

    杨帆叹了口气,把烤兔递了过去,道:“别喝了,吃口烤兔肉吧,刚烤好的,还热乎呢,香喷喷的。”

    谢小蛮瞅了她一眼,沉默半晌,才接过烤兔,递到嘴边,却又放下,幽幽地道:“今天,我奉旨去抓了两个人。”

    “哦?”

    小蛮束着马尾,额前一绺发丝垂下,被风吹着,不时掠过她的眼睛,发丝下的眸光灿烂如星光,杨帆从她的眸光里,隐隐看到了一丝忧伤。杨帆的声音不禁低下来,轻声道:“怎么了?”

    谢小蛮幽幽地道:“那两个人,是章怀太子的儿子,仅余的两个儿子。”

    杨帆微微动容道:“天后的亲孙子?”

    谢小蛮轻轻点了点头,道:“来俊臣状告两位王子,说他们咒咀君父,大逆不道,天后下旨查办。我以为,会把他们抓起来查问一下。没想到,丘神绩将军带兵包围了王府,把两位王子抓到后,当场鞭杀了!”

    谢小蛮笑了笑,清冷的月光下,她的笑容有些惨淡:“我是天后身边的近卫,内卫里有些杀人的差使,从来不需要我去做。我以前杀过人,但不多,而且我从来没有杀过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嗯!”

    “那两位王子,一个十一,另一个才八岁……”

    “嗯……”

    “他们就在我的面前,被五金之丝的鞭子狠狠地抽着。鞭子上满是倒勾,一鞭子抽下去,就刮下一大片血肉,他们一开始还会哭喊,后来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一鞭子下去,他们的身体才会抽搐一下。他们咽气的时候,一片血肉模糊,已经认不出人样儿。”

    小蛮的眼睛亮晶晶的,隐隐有泪光闪动。

    她低低地道:“以前,我听人说起过一些王公大臣被处治的事情。公卿的头滚落在地,充没为奴的家人用锁链锁着,像牛羊一样成群地赶着走;被贬谪远方的人装在囚车上,颈项被大枷磨破,车子走一路,血就淌一路……霍王李元轨七十高龄,装在囚车中走了十天,死了。江都王李绪被斩于江都,韩王李元嘉与鲁王李灵夔奉旨自尽,韩王李元嘉的三个儿子都被斩首。纪王李慎一向有善政,也被流放巴州,死在半路,五个儿子全部斩首。还有舒王……”

    谢小蛮长长地吸了口气,道:“这些事我以前都听说过,可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两个孩子看着我的眼神,我知道他们求我救他,可我实在无能为力……”

    杨帆冷诮地道:“人并不是你杀的!你去与不去,他们都要死!天后要称帝,李唐的宗室王爷就必须杀光,忠于李唐的元老重臣就必须杀光,能给忠于李唐的人希望和期待的人当然也要杀光!

    对此,李唐宗室做过什么?盼着自己成为漏网之鱼!食李家俸禄的文臣武将们做了什么?求着自家的前程富贵!各路诸侯们做了什么?他们重兵在握,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利益,皇帝姓什么,他们在乎么?你一个小女子,何苦自寻烦恼!”

    谢小蛮怔怔地看着他,被他一连串的“杀光”弄得毛骨怵然,可是仔细想想,天后这几年的作为,可不就是如此?太多太多人的反应,可不就是如此?

    杨帆柔声道:“你只是一个侍卫而已,有没有你的存在,这些事都会发生,你根本不需要把这些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这天底下有许多不平事,不是你能背负起来的。”

    谢小蛮痴痴地看着他,问道:“如果是你,你能无动于衷么?”

    杨帆冷冷地道:“我只知道,那不是我的责任!如果我有能力救他,且不会连累了我,而我没有施手援救,或许会受到良知的谴责。否则,我绝不会如你一般,坐在这儿喝闷酒!想杀人的是天后,揣摩上意去举告的是来俊臣,奉迎执刑的是丘神绩,与你可有一分半毫的关系?”

    谢小蛮歪着头想想,觉得他说的话似乎有道理,又似乎没有道理,想要反驳,醉酒之后脑袋晕晕沉沉的,又无法清楚地思考。

    杨帆瞧着她那娇憨的样子,那神韵依稀有些像自己的小妹子,心中更是怜惜,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忽然省起这并不是自己的妹子,这手伸上去,准被她一脚踢下树去,忙又收回手,柔声道:“傻丫头,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喝碗醒酒汤,再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你是一个侍卫,只要做好你份内的事情,不要胡思乱想。”

    谢小蛮点点头,憨态可掬地道:“嗯!听起来,好像是蛮有道理的,至少我现在心里舒坦多了。你这家伙,看起来还不算太坏。”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待诏有请

    杨帆啼笑皆非地道:“真不知你对我的成见从何而来,我可曾做过一件坏事么?快回去休息吧,看你醉的,要不要我送你?”

    谢小蛮摇了摇头,道:“没事!这点酒醉不了。”

    她仰起脖子,又使劲灌了口酒,把酒囊和兔肉往杨帆怀里一塞,说道:“好啦!我回去啦,照你说的,喝碗醒酒汤,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忘掉这些事!”

    “嗳!”

    杨帆伸手去拉,一把没抓住,谢小蛮已纵身跳了下去。

    杨帆是见她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怕她脚下不稳摔倒,却不想她虽有了醉意,这一跃倒依旧俐落,见她稳稳地落在地上,杨帆这才放心。

    谢小蛮向他扬了扬手,道:“我走啦!”

    转身走出一步,她又回身道:“还有你熏的兔肉,那味道……很亲……”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杨帆摇头一笑,轻声自语道:“这个丫头,真是喝高了,连很香都说成了很亲!”

    杨帆抬头看了看天边那轮明月,拔下酒囊的木塞,喝了一口酒,撕下一口肉,再喝一口酒,背倚大树,漫声吟道:“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

    三摘尚自可,摘绝抱蔓归。”

    这首《黄台瓜辞》,是章怀太子李贤被流放瓜州时所写,表面上是看到瓜田景象有感而发,实际上是因为大哥“暴卒”,自己遭流放,两个弟弟也前途莫测,忧心忡忡而写下的一首抒怀诗。

    如今,李贤亦已被逼自尽,他的两个兄弟李旦和李显虽还没有死,却也是朝不保夕,倒是他的两个儿子先被逼死了,他这一支到此算是绝了,这首诗也算是一言成谶,只是应在了他自己的家人身上。

    从国事上看,这是君杀臣;从家事上看,这是祖母杀孙。似乎无论如何,外人都无由置喙,然后被那清冷的月光照着,杨帆心中竟也有了一种悲凉的意味…………章怀太子最后的血脉——十一岁的李守义,八岁的李光顺因为“咒咀君父,大逆不道”,被他们的亲祖母下旨鞭杀了,这件事丝毫没有影响到武则天的游兴,第二天就传出了天后将于伊水河畔举办大型游宴的消息。

    香山寺内,一座暂时充作署政办公的禅房内,上官婉儿仔细地安排着:“宫中内教坊和左右教坊的乐舞名伶都要提前安排过来,以免忙中出错。还有,洛阳城里有名的几家乐舞班社也要邀来。可以调几艘画舫来,叫她们住在上面,不得胡乱走动。”

    教坊管事毕恭毕敬地应着,上官婉儿道:“你方才说的那些,再谋划细致一些。天后性喜大气,场面一定要宏大热闹,彩楼、彩坊,现在就开始搭建,你可向丘神绩将军借调些士兵帮忙。”

    教坊管事又应了,上官婉儿挥挥手,让他退下,又对都尉朱彬道:“伊河龙门段,左右两岸均设关卡,出入船只、人员,需有内卫和教坊联手签发的‘过所’方许通行,船只和船上要严格检查,不得有所疏漏!”

    “喏!”

    朱彬答应一声,急急赶去安排。

    上官婉儿又对尚食局奉御官道:“四海之内,水陆之珍,各色美味,务必齐备。各色食材你开列个单子出来,尽快由宫中取运,不足者从速购置,这件事,叫团儿抓紧一些。

    为了方便供应,需在伊水河畔搭建临时膳房,地点要隐蔽,还要在下风处,免得天后嗅到烟火气,我已为你们定下一处地方,你且先去瞧瞧,若无不妥,从速准备。”

    上官婉儿说完,叫一个小太监带着尚食局奉御退下,接着又对尚衣局、尚乘局、尚辇局、内侍省、、掖庭局、、宫闱局、内仆局、内府局等各负职司的官员逐一过问、安排,等把这些人都打发出去,上官婉儿方才喘了口气,坐下仔细审阅内府呈来的邀宴名单。

    上官婉儿把宴请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提起笔来添上了几个名字,略一沉吟,又划去了几个名字。

    皇室饮宴,从来不是单纯的饮宴,一个邀请名额、一个座位的顺次,在有心人眼中,都是一个明显的讯号。

    旁人不知道,但是作为协助武则天处理朝政的上官婉儿,清楚许多旁人所不知道的机密。她知道,早在来俊臣弹劾章怀太子的两个儿子之前,武承嗣和周兴就已联袂上奏,弹劾高宗之子,泽王李上金、郇王李素节有谋反之意,而太后已下秘旨,把他们全部抓回洛阳法办。

    来俊臣之所以弹劾章怀太子的两个儿子,分明是听到了风声,眼见自己落在了周兴后面,这才迫不及待地出头。而天后眼都不眨,甚至查都不查,也不管这“咒诅君父”的罪名适不适合两个孩子,就授意丘神绩把他们处死,可见对李唐宗室的一轮大清洗又要开始了。

    上官婉儿划去的几个人,都是在京的李唐宗室亲王、郡王、外戚,和公开亲近李唐宗室的大臣,还有几位大唐的公主,比如东阳长公主。东阳公主曾经下嫁长孙无忌的舅父高履行,武后“厌屋及乌”,怎么可能待见她。

    名单上保留下来的只有太平公主、千金公主等寥寥几人,而她添上去的几位,却是本无资格参加饮宴,但是近来与武氏家族走动频繁的大臣。

    上官婉儿知道她删这几笔,添这几笔,虽然在一场盛大的宴会中只是几个人的增减,看似没有什么,但是瞧在有心人眼中,必然会助长一些人的气焰,起到某种推波助澜的作用,可她之所以受用于武后,不就是因为武后需要这样一个人么?

    武后想再找一个善于体察上意的女官很容易,而她离了武后,却不过是一棵被大树抛弃的菟丝草,那时等待她的命运将是什么,她心里很清楚,所以每日里,她都会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不容自己出一点差错,因为她错不起。

    婉儿把名单重新审视了一遍,交给身边的一个小内侍,吩咐道:“知会下去吧!”

    等那小内侍离开,原本拥挤不堪的禅房内就只剩下婉儿一个人了,她吁了口气,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便盯着对面墙上大大的一个“禅”字发起呆来。

    自从被杨帆强吻之后,上官婉儿一直躲着他,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可是情丝一旦被撩起,就像春天的野草般迅速而疯狂地生长起来,这个一向矜持内敛的小女子勉强在自己心里筑起一道道堤坝,可那情感却一次次冲毁了这堤坝。

    她不敢闲下来,只要一闲下来,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人、那个吻。她终于知道诗赋中所说的相思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了:“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来人!”

    上官婉儿扼着手腕,突然鼓足勇气,大声唤道。

    “待诏有何吩咐!”

    内侍小海应声出现在门口,上官婉儿急急一挥手,道:“没事了,你退下吧!”

    “喏!”

    小海躬了躬身子,从禅房门口闪开了。

    上官婉儿在房中坐立不安,挣扎半晌,又唤道:“来人!”

    小海倏然出现在门口,躬身道:“待诏有何吩咐?”

    上官婉儿略一沉吟,挥手道:“没事了,你退下吧!”

    小海一脸莫名其妙,悄悄地从门侧闪开。

    上官婉儿站起来,在房中踱起了步子,踱了半晌,把银牙一咬,轻轻一跺足,唤道:“来人!”

    小海幽幽地闪现在门口,一脸古怪的神气:“待诏,有何吩咐?”

    上官婉儿绷着俏脸,很严肃地道:“去,唤杨帆侍卫进来,我有事情吩咐!”

    小海躬身道:“喏!”然后习惯性地往门侧闪去,人影儿都闪没了,就听他传出如梦初醒般的一声“啊!”,紧接着就见他又跑回来,沿着门前石阶儿跑出去。

    上官婉儿赶紧抢回案几后面坐下,抓起一只笔,拿过一份奏章。

    杨帆走进禅房的时候,房中只有婉儿一个人。

    她折腰坐在案后,手中攥着狼毫,一张小脸通红,就像一个小学生,被很严厉的西席先生逼她默写一篇诗赋,而诗赋的内容早已被她忘个精光似的。

    杨帆走进来时,心情也不免有些紧张。情窦初开的少年大多如此,杨帆历练很多,心态已经算是相当沉稳了,还是不能完全免俗。可是当他看见上官婉儿这副模样时,那紧张便完全被好奇所取代了。

    他好奇地看着上官婉儿,从来没见过她这种神情,实在不知道她这倒底是什么意思。

    上官婉儿方才召见内、左、右三教坊管事和六尚二十四司大小官员、安排各项事务,胸有成竹,井井有条,便是一些皇室宗亲的命运前程,在她一勾一抹间也轻易完成,全无半点为难,杨帆一进来,却把她紧张得像是一只在雄鹰俯瞰下的小兔子。

    她低着头,攥着笔,紧盯着案上一份奏章,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杨帆却不能不说话了,杨帆咳嗽一声,施礼道:“上官待诏,召见属下,有什么事吗?”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婉儿是一朵奇葩!

    一听杨帆开口,上官婉儿像中箭的兔子似的惊得一跳,紧紧地攥起笔杆儿,就像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她紧张兮兮地看着杨帆,突然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喜欢我,是吧?”

    “啊?”

    杨帆实未想到她的开场白竟是这样一句话,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以致他也有些发起呆来。

    上官婉儿胀红着脸低下头,咬文嚼字地道:“你的要求,我……慎重地考虑了很久……”

    杨帆还没反应过来:“啊?”

    上官婉儿期期艾艾地道:“我唤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允许你……喜欢我……”

    上官婉儿红着脸说完,大大地松了口气,她也不抬头,只是继续咬笔杆。

    “啊?”

    杨帆这回是真的傻了,他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低着头,紧张地咬了半天笔杆儿,听不到一点动静,便悄悄抬起眼睛,眼神与杨帆一碰,把她吓了一跳,很吃惊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你……还有什么事吗?”

    杨帆茫然地摇了摇头,上官婉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展颜道:“哦!那你去做事吧,我也要做事了!”

    杨帆梦游似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上官婉儿正张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杨帆一回头,把上官婉儿又吓了一跳,她像一只受惊的小松鼠,赶紧垂下头,继续紧张地咬笔杆。

    杨帆茫茫然地出了禅房,站在阳光之下,仿佛梦还没有醒。

    杨帆虽然不曾有过恋人,对于男女情事却并非一无所知,但是任他见多识广,他也不曾听说过还有这样建立情侣关系的事情。他甚至摸不准上官婉儿说:“我允许你喜欢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当然不知道,在毫无感情经历,除了诗词歌赋,也完全没有其他任何渠道来了解男女情爱到底该以一种什么方式来进行的上官婉儿心中,这已经是一种最严肃、最庄重的表白:“我接受你的追求,愿意做你的女人!”

    诗词歌赋中对男女间正常的情话描述几乎没有,同文诰案牍打惯了交道的婉儿姑娘用一种很公事公办的官方语言来表示她愿意与杨帆结为情侣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可怜了杨帆这个自诩在南洋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浪子”,也被这种前所未见的表达方式给弄懵了。

    杨帆抱着大戟站在廊下,很纳罕地猜了许久,结合当时上官婉儿羞涩不胜的表情,才隐约地猜出了她的心意。

    杨帆心想:“这位掌管制诰、主持风雅,在政坛和文坛都举足轻重的大唐内相、天下才女,不会是个书呆子吧?莫非她以为这样就算是情侣了?如果这样就算情侣的话,那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井水不犯河水,也一样能生孩子了……”

    ※※※※※※※※※※※※※※※※※※※※※※※※盛大的游宴活动在龙门如期举行了。

    游宴设在龙门山下的伊河河畔,宫中内教坊和左右教坊的乐舞名伶均奉诏赶来,洛阳城里有名的几家乐舞班社也被召来共攘盛举。

    沿着河畔,香车宝马,摩肩接毂,万众云集,盛况空前。河畔彩楼高搭,水上彩舟画舫、绿树掩映的楼台亭阁、沿岸花间草地,处处是宴会,处处是乐舞,盛况空前。

    大唐的宫廷宴会向来是极尽奢华的,四海之内,水陆之珍,靡不毕备。而歌舞也素来讲究气势宏大,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伊河岸边由数百名教坊乐人模仿的“百鸟朝风”已开始试演,声音在两岸山谷间回音袅袅,犹如百鸟和鸣。

    杨帆和谢小蛮站在彩坊通道一角,看着宫娥彩女们络绎不绝地把各色美食端送到沿河搭建的彩坊上去,又有在画舫上换好服装,赤着雪足,露着小臂的靓丽舞女沿着红地毯姗姗地走向表演场地。

    那些舞女歌妓,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如今为了表演又是刻意打扮的,更显惊艳动人,那冰肌雪肤、蛮腰半露,走动间腰臀款摆,袅袅的风情,何只是杨帆一个,两旁的诸多侍卫都是看得目不暇接。

    全因这美貌的姑娘太多,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时速度太快,这时不愁看不到美丽的姑娘,只愁眼睛生得少了,没办法看个仔细完全。

    谢小蛮看着男人们直勾勾的眼神,不屑地道:“怎么一个个都跟狼似的?”

    杨帆看着一个个雪足如霜的美貌姑娘从自己面来来去去,配合地用“爪子”在大戟上挠了两把,“馋涎欲滴”地道:“真的好想做禽兽啊……”

    谢小蛮白了他一眼,嗔道:“还想什么呀,你本来就是!”

    杨帆翻了她一眼,哼道:“又瞧我不顺眼了,我对你禽兽过么?”

    谢小蛮“啪”地一扶腰间长剑,小瑶鼻儿一翘,冷哼道:“你试试!”

    自那晚一番交心,谢小蛮对杨帆的态度友好多了,其实一开始她看不惯的,只是杨帆拈花惹草的恶习,现在过了这么久,她也渐渐弄明白了,不是杨帆拈花惹草,实在是宫里的姑娘们太热情、太大胆。旁的不说,就说她那位好姐妹吧,别看现在总是离杨帆远远儿的,可你瞧她那幽怨的眼神儿,只怕杨帆勾勾小指,她就会很开心地送羊入虎口了。

    至于杨帆与上官待诏有情,与她更是全无关系,虽然她依旧认为杨帆和上官待诏并不般配,可是人家既然两情相悦,也只好祝愿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心结一去,两个人相处倒比以前亲近自然了些,虽然还是常常拌嘴。

    “天后来了!”

    远处一阵骚动,有人轻轻地喊了一句,杨帆和谢小蛮忙站定身子向前望去,只见武则天一身盛装,在众多权贵的簇拥下缓缓行来,谢小蛮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迎了上去。

    武则天踏着红地毯缓步行来,左右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一个白衣如雪,飘逸如云,一个红裳鲜艳,如同一团能把人融化的火焰。

    白衣如雪,皎然似月的女子自然是上官婉儿,这烈焰般的美人儿却是太平公主。

    杨帆微微有些惊讶,因为武则天此番出游龙门,太平公主并未随她一同出游,不想今日太平公主也到了。

    伴随在武则天身后的,便是一大堆的皇亲国戚,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太平公主今天不止把两个女儿带来了,两个女儿也一并领来了,长女六岁,长子四岁,次女两岁半,小儿子才一岁出头,都由婢仆们抱着。

    太平公主扶着武则天的手臂,正低低地与她说着话,武则天不时地颔首微笑,太平公主并未注意不远处侍卫丛中杨帆正站在那里。而上官婉儿扶着武则天的另一侧,一双妙目却在不停地左顾右盼。

    倏尔看到杨帆,上官婉儿双眸一亮,白净的脸颊上微微荡起一抹红晕,便悄然低下头,看着自己在裙袂下忽隐忽现的脚尖儿,仿佛生怕踩死蚂蚁。

    “这样……就算是我的女人啦?”

    杨帆拄着大戟,一脸幽怨地看着螓首微侧,含羞低头的上官婉儿从他面前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众目睽睽之下,连一句话也说不得。至于眉目传情,难道传给她的后脑勺看么?

    杨帆忽然觉得谢小蛮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找个太有名太有身份的女人做老婆,真的好麻烦!

    ※※※※※※※※※※※※※※※※※※※※※※武后一到,宴会便开始了。

    此番盛宴,京中许多权贵都应邀而来,一有机会就巴结奉迎武后的千金公主是其中少数几个李唐宗室。太平公主不用说了,那是武则天的亲生女儿,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武后最宠这个女儿。

    所以千金公主受邀,自觉风光无限。

    论年纪,千金公主比武则天要小五六岁,但是论辈份,她是高祖李渊之女,高宗李治的姑母,所以高宗的皇后武则天也该以姑母长辈礼敬于她,再加上两人交情一向不错,千金公主得以坐在武后身侧。

    两人年岁相当,很多话题能唠到一块儿去,再加上千金公主陪着小心曲意奉迎,几句话就哄得武则天眉开眼笑。武则天拍着千金公主的手臂道:“龙门风景优美,赏心悦目,朕在这儿很开心,就是缺了个说知心话的人。今天你就不要走啦,晚上歇宿在朕那里,咱们好好聊聊天。”

    千金公主受宠若惊,连忙道:“那敢情好,这几天没有见到天后,没有跟天后说说话儿,千金心里头就空落落的,今晚千金陪天后您聊天儿。天后,您请酒!”

    武则天端起一杯加了养颜秘药的醪糟饮了一口,凤目一转,见女儿太平以掌托腮,看着前方红地毯上的乐伎歌舞,懒洋洋的无甚兴致,便道:“太平,你不要总是闷在府上,闲来无事,可以游山玩水,怡养心情。此番过来,你也留下住几天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约黄昏后

    太平公主听了武则天的话,微微颔首,无可无不可地道:“既然阿娘吩咐,那女儿就留在龙门留伴阿娘便是。”

    武则天见她神情黯淡,知道今日受邀的皇亲国戚齐聚一堂,大多成双成对,女儿触景生情,想起亡夫,故而对她有所怨尤,遂暗暗一叹,对上官婉儿,道:“婉儿,朕既出游,也无甚要事,除了处理奏章的时候,你就不用时时候在御前了,你跟太平一向交好,两人谈得来,你多陪陪她。”

    上官婉儿情思恍惚的,正在想着那个俊俏英朗的少年郎,突然听到武则天对她说话,不由惊了一下,待听清武则天的吩咐,却是心花怒放,连忙应道:“婉儿遵命!”

    上官婉儿暗自欢喜,自从鼓足勇气,对杨帆剖白了自己的心意,婉儿的一颗芳心终于有了归属,只是苦于她的身份特殊,轻易不得自由,哪有机会与情郎有片刻厮守,这一下总算有了机会。

    上官婉儿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杨帆,可是她此刻固然不宜离开,纵然离开,与杨帆大庭广众之下又如何言语?实在按捺不住,便趁离开“更衣”的机会用眉笔在手帕上写下一行小字,回到台边站定,瞧见谢小蛮正在台边逡巡,便咳嗽一声道:“小蛮!”

    谢小蛮快步上前,抱拳道:“卑职在!”

    上官婉儿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那方叠得平平整整的东西,递到她手里,吩咐道:“你速将此物亲手交予杨帆侍卫,不得有误!”

    谢小蛮一怔,双手接过,轻飘飘软绵绵,定晴一看,却是一方手帕。谢小蛮答应一声,袖了那丝帛就走。上官婉儿又追了一句,道:“事情紧急!让杨侍卫到隐秘处独自观看!”

    “喏!”

    谢小蛮转过身去,小瑶鼻儿便是一皱,心道:“你有什么要紧事儿,需要吩咐引仗司的一个大角手去做?嘁!明明是你们两个卿卿我我,却拿人家做那只传书的鸿雁,真是的,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千金公主今日在受邀之列,本就觉得风光,又被武后特意挽留陪宿,更是兴奋异常,她坐在武则天旁边,陪着小心,说着小话儿,只顾取悦武后。

    武后方才因见女儿落寞寡欢,时不时的就去看她几眼。千金公主瞧在眼中,忙道:“今日天后设宴,君臣欢聚,其乐融融。千金素知太平舞技出色,何不请太平下场歌舞一番,以助天后酒兴呢?”

    武则天看向太平,笑问道:“女儿,为娘许久不见你的歌舞了,今日难得高兴,为娘舞上一曲,如何?”

    太平公主眼见受邀的皇亲国戚个个夫妇同坐,自己形孤影单,不免有些落寞,依稀记起父皇在时,每逢宫廷宴会,李唐宗亲济济一堂,如今却是日渐凋零,已经看不到几个李家人了,更是暗自神伤,便道:“女儿有些乏了,又多饮了几杯,不宜起舞。”

    武后听了脸色微微一沉,正满心欢喜的上官婉儿坐在旁边,一见武后有些不悦,忙道:“一人独舞,不如二人对舞。婉儿愿与公主跳一曲‘双柘枝’,恭祝天后青春永驻,寿与天齐!”

    上官婉儿说着,起身走到太平公主面前,轻轻一拉她的衣袖,一个眼神儿递过去,太平会意,知道母亲一向强势,不宜令她太过难堪,便随之起身,道:“那……女儿便与上官待诏共舞一曲,若是跳的不好,阿母可不许笑我。”

    武后容颜一霁,呵呵笑道:“你这丫头,便被娘亲笑了又怕甚么,再说我儿舞蹈,又岂是这些舞伎比得的,快快舞来。”

    今日盛宴,规格隆重。一向男装打扮的上官婉儿和喜欢穿男装出游的太平公主穿的都是彩衣宫裙,只是一个洁白素雅,一个红如烈火,倒不需要再换上专门的舞服。小太监下去安排,舞伎歌女迅速退下,乐师也停了器乐,专候二人上场,以演奏柘枝舞曲。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双双下场,在红毡毯上对面站定,一个红衣烈焰、一个白衣胜雪,姿色风情各具特点,偏是一般的迷人,登时吸引了四下所有人的目光。

    “咚!咚咚!”

    乐师们坐在船头,那艘画舫就停在河畔彩坊对面,三声画鼓,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云袖一扬,“啪”地一声,双袖一举,蛮腰一摆,恰似凤翼齐张。

    “咚咚隆咚咚……”

    节奏明快的鼓声响起,随即颇具西域风情的各色乐器一起伴奏,让人听着欢快的乐曲声,便有一种随之起舞的魔力。

    场上,太平公主敛肩含颏、拧腰倾胯,右臂蛇一般探向空中,左腿微掩于臀后,妖娆的体态、销魂的曲线,令人怦然心动。上官婉儿与她是同样的动作,不同之处是她扬起的是左臂,吸掩于臀后的是右腿。

    两人一样的动作,对映着,仿佛是一个人对镜独舞,偏是红者如火,白者似雪,色彩鲜明。

    柘枝初出鼓声招,花钿罗衫耸细腰。

    一样细腰,两种妖娆,她们蹲、跪、折腕、旋转,舞姿刚健中带着优雅和柔媚,你进我退,往返回旋,白裙如飞雪旋舞,红裳似烈焰飞腾,再加上两人都是一般的粉光脂艳,看得人如痴如醉。

    “好!好!呵呵,令月跳得真是好啊。自从她为人妻子,朕已很久不曾见过她的舞蹈了,难为这孩子还没有摞下。”

    武则天频频点头,满脸笑容。

    千金公主偷偷窥了眼她的脸色,轻轻地道:“太平年轻貌美,才艺双绝,天后有这样的好女儿,可不为之自豪么。只是……,千金与太平相交甚厚,时常来往,总觉得太平常常郁郁寡欢呢。”

    武则天脸色微微一冷,太平驸马薛绍是她下旨处死的,她也知道这件事对女儿伤害很大,为此还打破了大唐公主食邑最多不超过三百五十户的规定,把太平公主的食邑提高到一千两百户,超过了亲王的规格。大唐的亲王食邑才一千户。同时还赏赐了大笔财物。

    她也知道这些身外之物并不能弥补女儿所受的伤害,她到现在还记得薛绍刚刚被抓进大狱时,女儿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痛苦绝望的神情。可是,她只能做到这样了,这个天下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你想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即便强大如她,在帝位与亲情之间,她也无法两全。

    千金公主忙道:“天后,千金的意思是,太平如此青春貌美,岂能就此磋砣一生?

    千金年轻时也守过寡,知道那孤衾寒夜的滋味儿,天后您最疼太平,舍得她如此凄苦么?千金以为,天后您应该早日为太平再择一良婿,到时候夫唱妇和,恩爱圆满,天后您也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不是?”

    武则天犹豫地道:“这个朕自然也是想过的。只是……薛绍刚刚死了不到一年,现在便为她另择驸马,似乎有些……”

    千金公主道:“天后过虑了,正因为太平还时常想起亡夫,才应该尽快给她选一驸马才是。”

    武则天有些意动,喃喃自语道:“嗯……,只是不知谁家的儿郎才合适呢?”

    千金公主赶紧道:“这个要说起来,可实在没有人比千金更熟悉了。天后若是有这个意思,那千金马上就开始张罗。”

    武则天也知道千金公主广结善缘,是洛京权贵圈子里的活跃人物,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好!那么,你替朕好好物色一下,看看谁家的儿郎,配得上朕的女儿!”

    千金公主喜上眉梢,连忙应道:“千金遵旨!”

    武承嗣自后方靠左的一张几案后坐着,向千金公主投来一束目光,千金公主微微颔首,露出一丝笑意。武承嗣大悦,捧杯一饮而尽!

    适时,掌声雷动,四下一片“彩”声,武则天和千金公主向前望去,就见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正做到“双柘枝”的最后一个舞姿,一个幅度很大的下腰动作,白者如月,红者如虹,赢了一个满堂彩。

    ※※※※※※※※※※※※※※※※※※※※※月亮悄悄上树梢,虫鸣唧唧萦绕耳畔,春风徐徐拂到脸上,更显得林中静寂一片。

    杨帆倚着一棵树站着,百无聊赖地折下一段草茎,在手里玩弄了一会儿,又叼到嘴上去。

    谢小蛮给他送来一张手帕,手帕上有淡而清幽的香气,还有一行秀丽的小字:“月上柳梢时,前番相扑处,盼与郎君一唔,婉儿。”

    杨帆来了,揣着那张带着女儿香的手帕,眼下月儿已经爬上林梢,可是伊人依旧不见踪影,杨帆已经有点望眼欲穿了。

    婉儿离开太平公主的宿处,沿着寺中回廊绕到侧殿,走向侧殿的一道门户。当武则天吩咐她多多陪伴太平公主时,她就知道机会来了,只要不是侍候在武后身边,纵然离开一时,也有得是借口遮掩,谁会追究她的去处。

    侧殿门前站着几名今夜值宿的侍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见上官婉儿出现,连忙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道:“上官待诏。”

    “嗯!”

    上官婉儿浅浅地应了一声,迈步就要出去,一个伙长殷勤地道:“待诏这是要去哪儿?”

    上官婉儿道:“随意走走,散散心。”

    那伙长赶紧道:“天色晚了,待诏要出去,用不用属下带几个人护卫?”

    上官婉儿淡淡地道:“这个地方能出什么事?我喜欢静!”

    那伙长讪讪地应了声是,不敢再言语了。

    上官婉儿姗姗地出了山门,踱进林中小径,一俟离开那几个侍卫的视线,立即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令月,时间已经过了,怕不等急了小郎君。”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御姐还是萝莉

    上官婉儿急急跑到上次被杨帆扑倒的地方,伸手扯了一把臂上的飘带,因为跑得太急,带子勾在了一丝树枝上。

    喘息着站定,四下寂寂,压根儿不见杨帆身影,上官婉儿不由一怔:“莫非小蛮不曾把消息送到?不能啊!小蛮已然回报于我,是他亲手接下的丝帕。而且,我已查过,今日他并不当值,莫非也是因事耽搁了?”

    因为上官婉儿是从太平公主处出来,不宜更换装束,所以这身衣服就是在太平公主宿处的常服,藕丝衫子嫩黄裙,这是一身袒胸装,绯色v领内,那对与她纤细的身材不甚相衬的饱满乳丘,挤出一道诱人的沟儿。

    随着她急促的呼吸,酥胸一起一伏,雪白的肌肤被月光映着,如初晴小雪。慢束罗裙半掩胸,蝉翼罗衣白玉人。月下看美人,当真软媚着人。

    这时,树后人影一闪,杨帆含笑闪了出来。

    上官婉儿先是掩口一惊,待见是他,便忘情地扑上去,将要入怀时,又蓦地止住步子,含羞地嗔他一眼,低头道:“坏人!早便来了,却躲在这儿吓人家。”

    这句话说得更是荡气回肠,小儿女情态暴露无异,杨帆看得心中一荡,为之大喜,只道自家这位婉儿姑娘原来并不是一个书呆子,其实蛮懂情趣的,不禁嘿嘿一笑,轻轻捉住她的一双柔荑,促狭地道:“谁叫你来晚了的,害我等了这许久,吓你一吓还是轻的,逾时不至,该打屁股,要把你的小屁股打肿才可以。”

    上官婉儿委曲地道:“哪有这般规矩的。”

    杨帆板起脸道:“怎么没有?在南洋就是这般规矩,所以我们杨家,就是这样的家规。”

    上官婉儿一想,要被他那大手打在臀儿上,还要打到红肿,又羞又臊,又是委曲,便仰起小脸,红着脸蛋儿乞求道:“不打成不成?人家也是没办法,好不容易才脱身的。长这么大,人家还没挨过打呢,阿娘没有打过我,天后也没打过我……”

    杨帆一开始还道她是配合自己说笑,听她说的有趣,心中大乐,听到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儿,再瞧她那认真解释、满腹委曲的样儿,不禁有些吃惊,杨帆试探着问道:“你不会以为……我真要打你屁股吧?”

    上官婉儿一呆,讶然他:“不是你刚刚说的么?”

    “呃……”

    杨帆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路,解释道:“我不是真打!”

    “嗯?”

    “唔……,我是真打,不是……,我是说,我不是用力打!”

    上官婉儿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诧异地道:“那为什么要打?”

    “这个……”

    杨帆虽然还是个童男子,可是在南洋时,同龄的少男、早熟的少女,对这些话题谈起的可不少,到了洛阳修文坊,整天跟那帮坊丁在一起,更是耳濡目染。他努力回想着坊间大姑娘小媳妇们的言传声教以及南洋妹妹的热辣言语,试图用最浅白的语言进行解释。

    “其实这个打,就是轻轻地拍,拍得酥酥麻麻的,甚是得趣,不但不痛,还很舒服。”

    “哦!那不白打了么?”

    杨帆耐心地道:“也不算白打。它是……,它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打人才打,它其实是……一种闺房之乐,是男女之间调情欢爱的一种手段。”

    “哦……这样啊!”

    上官婉儿微微侧着头,秀气的眉毛轻轻颦着,似懂非懂,但是正很认真、很努力地理解着它。

    杨帆眼中的极品御姐突然幻灭了,这分明就是一只萌到了极点的小萝莉啊!

    御姐的身子萝莉的心……杨帆无力地扶住了额头,※※※※※※※※※※※※※※※※※※※※※※※※※静静的伊水没有半点声音,只是那流动的水波在月光的照耀下,不断闪烁起层层鳞光。杨帆和上官婉儿坐在离河面三丈来高的一块岩石上,四下里树木野草掩映了他们的身影。

    杨帆的手揽在婉儿纤柔的腰身上,婉儿便无师自通地偎进了他的怀里,一脸甜蜜。

    当然,现在杨帆还不能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腰间,就让婉儿紧张地绷起了娇躯,好半天才缓和下来。杨帆的手不管是摸挲着向上,想去抚弄那两团软肉,还是想悄悄滑下,贴近她圆翘的臀儿,婉儿都会悄悄捉住他的手,放回自己腰间。

    目前对她来说,与一个男人这样耳鬓厮磨地依偎着,听着他绵绵的情话,感受到他的大手在腰间熨烫全身的热度,已经心神俱醉了,她还接受不了更进一步的亲昵。

    “我是不是很笨?”

    在几次对杨帆的情话或不解、或误解,几番见到杨帆的囧态之后,聪明的婉儿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

    “哪有!”

    杨帆在她光滑粉嫩的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在她耳畔柔声道:“一个笨女人能成为秤量天下才子的女学士么?其实只是我的婉儿太单纯了,你从小长于深宫,从不曾接触过这些人、这些事。”

    “嗯!”

    上官婉儿放心了,把脸蛋贴在他胸口,甜蜜地蹭了蹭,柔柔地道:“我不懂怎么做你的女人,不过不要紧,反正有你,你教我就是啦。”

    杨先生很想说:“来,帮我拔些草铺在这儿,把你自己脱光光躺上去……”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初为人师的他,也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要循循善诱、循次而进,不能吓坏了自己的好学生。

    然而,并不是一直由杨帆来充先生的角色,当他们自然而然地谈到他们的未来时,上官婉儿就展示了她一向的精明强干。

    “郎君,我们两个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张扬。天后登基在即,以前,天后垂帘,许多事只能由我这位宫中待诏帮她处理,内外联络。一旦称帝,可以名正言顺地统辖天下臣僚,接见内外大臣,宰相们可以帮天后分担许多事情,或者我就能比较自由一些。”

    上官婉儿歉然地对杨帆道:“还有,你现在的官职……,郎君莫要误会,婉儿不在乎的,可是,天后在乎,天后最重门第出身、身份地位,若是婉儿说要嫁与郎君,即便别人不会说三道四,天后也不会答应。”

    杨帆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这也正是让我烦恼之处。”

    上官婉儿道:“婉儿替郎君做过一番打算,郎君莫要责怪婉儿擅作主张。”

    杨帆道:“自然不会,婉儿有何打算?”

    上官婉儿道:“婉儿想了两个办法,一个可令郎君一日三易其官,不消一年,便可位极人臣,到那时以郎君的身份地位,若要迎娶婉儿,也不是难事。另一条路稍难一些,不过却也是个机会。只是具体如何去做,还需细细思量。”

    这小鸟依人般偎在杨帆怀里的小女子果然不愧是大唐隐相,杨帆平素看她,也不过就是替武则天处理处理奏章,时不时到弘文馆里与学士们吟诗作赋一番,再不然就换上武服,活跃在蹴鞠场上。而今,要把一个小小兵丁运作成为当朝大臣,在她说来,竟是如此轻松。

    萝莉又变成了御姐,而且是无所不能的御姐。

    杨帆道:“婉儿有何妙策?”

    上官婉儿道:“这第一个办法,就是郎君退伍,由婉儿找人保举郎君出仕作官。”

    杨帆皱眉道:“出仕作官如此容易?”

    上官婉儿嫣然道:“自然是难者不易,易者不难。我朝科举,一年一次,每科取士不过十余人,如何满足偌大国家官员的需要?自荐、举荐、科举、世袭、恩荫……,做官的途径多得很。

    婉儿协助天后处理政务,朝中许多大臣都欠了婉儿人情,这个小忙,只消言语一声,自然有人帮忙。介时,不管是通过举荐,还是为郎君择一名门世家,挂靠成为其家亲属,想要为郎君谋个八九品小官,都易如反掌。”

    当时固然有举荐制度,不过受举荐的人要么有名望,要么有才学,要么本是小官,素有政绩,总之也是要有一定资历的,不过这当然难不住上官婉儿。

    至于“门荫”制度,是专门给五品以上官员弄的一种福利,他们有权保举自己的至亲子弟为官,狄仁杰的三子狄光昭就是利用这种方式出仕的。不过这种制度现在早已不限于至亲子弟,由于大家都这么干,自然也没人出来找碴,谁敢破坏这种对所有官员有利的潜规则,谁就得成为官场公敌。

    即便清廉如狄仁杰,也曾经碍不过亲戚情面,把姨家外甥这种非至亲子弟的人通过“门荫”制度保举为官员。所以上官婉儿甚至无须刻意为杨帆找一个同姓的豪门,随便挂靠到哪一家弄个远亲的身份,就可以为他弄个小官当当。

    一个八九品小官,以上官婉儿俨然当朝宰相的权力,很容易就能办到,可是一个八九品小官,当然依旧没资格娶上官婉儿这样身份的女子,然而从八九品小官再想往上升,几乎每一步都是难如登天,上官婉儿先让他做个小官,用意分明就是让他先进入官僚系统。

    杨帆虽对官场不是特别熟悉,对此也是清楚的,忍不住道:“然则,之后如何一日三易其官,一年之内位极人臣?”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为郎巧谋划

    “劝进!”

    上官婉儿凝视着杨帆道:“天后登基在即,这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而它必然、也一定会有一个人去捅破。这个人要代表民意,所以官不能太大,更不可以是武氏子侄,而寻常百姓又太过儿戏,所以,必然要选择一个低阶官员。”

    上官婉儿道:“你曾是修文坊丁,又曾在白马寺为僧,当过禁军士兵,蹴鞠与击鞠之名扬于洛京,有大批拥趸,你不但可以代表,更可以轻易汇聚三教九流各方人士带头劝进,功与首功截然不同,只要你立下这份功劳,位极人臣,指日可待!”

    杨帆道:“有功也当有才,只是带头劝进,就能位极人臣?”

    上官婉儿笑了,柔声道:“郎君难道不曾听说过‘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杨帆恍然,他思索半晌,缓缓问道:“那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上官婉儿目中掠过一丝异色,问道:“郎君不愿劝进?也觉得‘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杨帆摇摇头,道:“这天下是李的当皇帝还是姓武的当皇帝,是男人当皇帝还是女人当皇帝,很重要么?我不以为然,只要他是一个能为天下带来福祉的好皇帝,又有什么关系?我在南洋时,就曾见过一些小国是女子为王,百姓们安居乐业,也没见天塌下来。

    只不过,以劝进而为进阶之道,虽是捷径,也是险径,我在南洋时,曾有一位甚有见地的长辈,教诲过我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也曾同我讲过古往今来许多天下大事,自古以此捷径飞黄腾达者,大多没有好下场。

    一个没有根基的人,却骤然踩在无数人头顶,便会成为他们理所当然的敌人。尤其是如今,朝中酷吏横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如此上位者更是凶险之极。再者,用这个办法上位,也会被人瞧不起,若做一个被人轻鄙的官,我不会快活,婉儿定也不会快活。”

    上官婉儿欣然道:“婉儿也有这个担心,只是还没来得及向郎君分说其中利害,想不到郎君竟已洞烛玄机,看得如此透澈。”

    杨帆笑道:“你莫捧我,我对官场,毕竟所知不多,哪有这般本领,你只一说,便把其中利害看得清楚。实际上,是因为你方才说过,你想了两个办法,还说另一个难了些,需要细细思量。

    若是这个以劝进上位的法子没有坏处,以婉儿的冰雪聪明,何必煞费苦心再去想第二个办法?我是因为想起你这句话,料定这个办法必定是大利大害两相伴随,所以才绞尽脑汁去想,它到底有何不好。”

    上官婉儿抿嘴一笑,道:“郎君何必过谦。虽说如此,但闻有这样的晋身之阶,又有几人还去细思其中害处。郎君年纪轻轻,心思如此缜密,实非寻常男儿可比!”

    杨帆一揽她的纤腰,笑道:“若是寻常男子,岂能入了上官待诏法眼?”

    上官婉儿仰起脸来,娇嗔道:“你还叫人家上官待诏!”

    杨帆道:“不叫不叫,只叫婉儿,我的好婉儿!”俯下头去,捉住她的樱唇,一番唇舌挑弄,惹得上官婉儿软了娇躯,气喘吁吁地瘫在他的怀里,媚眼如丝如缕,这才问道:“婉儿那第二个法子又是怎样?”

    上官婉儿被他弄得身子都酥软了,只觉他一亲上来,身上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甘美,长到二十五岁,她还是头一回体验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杨帆问完了话,婉儿还跟醉酒似的晕在他的膝上,清醒半晌,才轻轻捶了他一下,娇嗔道:“坏人,你这样子,把人家弄得迷迷糊糊的,还怎么说话?”

    谁说这小女子不通男女情事,毕竟是熟透了的女儿家身子,欠缺的只是毫无这种认知,如今稍经撩拨,便自然而然地焕发出万种风情,若她在情爱上的天真幼稚再成熟一点,不知该是何等的迷人了。

    上官婉儿坐起身子,理了理鬓边秀发,这才说道:“另一个法子,就困难一些,现如今,我也只是大概有这么一个想法,至于具体要怎么做,还得好生思量一下。”

    杨帆道:“你且说来听听。”

    婉儿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地道:“我想的第二个办法,是依旧在军中发展。不过,要调离南衙十六卫,加入北衙。”

    杨帆如今虽是禁军中人,却也没有搞清楚禁军中这么复杂的派系关系,不禁疑惑道:“北衙?”

    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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