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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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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大怒道:“谁说是有人让着我们的?小蛮姐,来,咱们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晓得咱们的厉害。”

    弘六翻个白眼儿,道:“你这小丫头好大的口气,你是何人,敢对我们这么说话?”

    小姑娘洋洋得意地道:“本姑娘敢这么说,是因为本姑娘有这个本事!本姑娘叫兰益清,宫中女卫,你记清楚喽,一会儿咱们脚底下说话,看我不打你们个落花流水!”

    马桥对杨帆道:“兰益清,这名字真好听。名字好听,人也好看。”

    杨帆白了他一眼道:“弘十八大师,人家可是宫中的女卫,你没指望的,还是收了这份凡心吧!”

    马桥“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可能追求这样的女孩,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叫兰益清的小姑娘,清新可人、纯真甜美,宛如一枚刚刚吐露香气的杏子,甚是合他脾味,难免心生仰慕。

    弘六跟兰益清拌嘴的时候,上官婉儿已离开集仙殿,向后苑赶来。

    她刚刚出了集仙殿,迎面就看到一个少年文士模样的人姗姗而来,这人头戴一幅幞头巾子,身穿石青色的锦纱袍,革带束腰,眉红齿白,风度翩翩,定晴一看,却是扮了男装的太平公主。

    上官婉儿站住脚步,微微一揖,含笑道:“公主,今日怎地有暇入宫?”

    太平公主一见是她,不由轻呵一声,微笑着迎上来,问道:“婉儿,你在这里啊,阿娘可在殿上么?”

    上官婉儿道:“天后身子有些疲乏,现已回寝宫歇息,听一听经文,静静心神。”

    太平公主一听便知就里,“哦”了一声道:“如此,我就回去吧!”

    上官婉儿忙唤住她,笑道:“公主既然来了,何必急着就走,薛师带了一班弟子进宫来,说是一直苦练蹴鞠,要参加上元球赛,与咱们争一争这蹴鞠魁首。现在先要与我禁中的蹴鞠高手较量一番,婉儿正要去安排人手和他们较技,公主若是无事,不妨同往。”

    太平公主听了,不屑地道:“薛怀义手下,不过是一群泼皮无赖,他们能有什么蹴鞠高手?”说归说,还是随着上官婉儿往后苑去了。

    后苑里,两下里还在斗嘴,一帮宫娥叽叽喳喳说得众泼皮和尚还嘴不得,忽地有一个宫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嚷道:“小蛮姐,益清妹妹,你们不要吵了,上官待诏来了,待诏说,叫咱们与白马寺众较量一杨呢。”

    谢小蛮奇道:“上官待诏也知道这事儿了?”

    那宫娥道:“此事已得天后允准,上官待诏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喏,你瞧!”

    那宫娥向后一指,众人都随她目光看去,就见两位白袍公子,正肩并肩地立在场地一侧。

    有人便叫道:“呀!太平公主也来了。”

    杨帆听了凝神看去,只见场地另一边并肩站着两个人,俱着一身儒服,唇若涂朱,鼻如腻脂,肌肤细腻,白里透红,往那儿一站,宛然一双璧人。若是两人换上女装,怕是西子飞燕也不过如此。

    仔细瞧她们容貌,记得左边娇艳些的那个正是当日在洛水河畔偶遇的太平公主。

    至于另一位清丽润透的玉人……杨帆依稀记得那一日在洛水河畔也曾见过的,当时她就在太平公主旁边,原来她就是上官婉儿。杨帆实未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想要见的人,当日在洛水河畔却是早就见过了,只是对面不识,直到今日才识得她的庐山真面目。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猿意马

    上官婉儿并未走近过来,她对薛怀义面子上虽然恭敬,骨子里也是非常不屑或者说是厌恶的,此刻薛怀义不在,对他手下一班人上官婉儿自然更不用给以颜色。

    上官婉儿远远地对谢沐雯扬声道:“小蛮,你等且与他们比上一场吧。我与公主就在这里观战,用心些,可不要弱了咱们宫里的名头。”

    说话间,便有一群小太监抬着扛着各色物什过来,屏风锦障一拉,转眼间就布置出一个围帐雅间模样的地方,然后放了两张绳床。这绳床与胡床一样,都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名字里虽带个床字,其实就是椅子。

    这种高脚靠背带扶手的椅子,同后来的太师椅、圈椅有些相似,自汉代就传入了中原,但是一直无法成为居室家具的主流,不过在外面时,贵人们也不能不认同这种家具比中土的传统家具更加适用,至少在军中,胡床(马扎)已经非常流行了。

    这宫里面也备了绳床,一般是皇室成员在殿外举行一些盛大活动时,传统坐具太过低矮,便会动用这种西域传来的家具。绳床放好,在两张绳床中间又摆一套几案,随后热茶鲜果、冷盘点心便一一摆放上去。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一左一右坐了,先接了湿手巾擦手拭面,然后又接过热奶酪,拈起葡萄干,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这派头,这排场,宫里头除了天后,也就这两个人能摆得出来,就算那位皇后娘娘也没有这么拉风。

    一见太平公主和上官待诏都在赛场边坐了,想要观看比赛,谢小蛮虽然根本不把白马寺这帮和尚看在眼里,也不禁抖擞了精神,众宫娥女卫摩拳擦掌,都想参加比赛。兰益清振臂动员道:“姐妹们,打起精神来,叫白马寺的和尚们,晓得咱们姐妹的厉害!”

    谢小蛮与她们平素切磋,谁的球技好赖,心中都有数的,便点名选出了九个伙伴,加上她,正好凑成十人。谢小蛮至此依旧没把白马寺这群和尚放在眼里,匆忙之间,也没有刻意去把球踢的最好的人都找来。

    起码,太平公主和上官待诏就是一等一的蹴鞠高手,她们两个就没下场。但是谢小蛮还是把在场这些宫娥女卫中球技最好的人都选了出来。这十人中,除了她,还有三名女卫,包括兰益清,其他六人都只是普通的宫娥。

    球技的好坏,与武功没有直接关系。武功好的人,身体素质当然更好,但那也只是打球的一个基本要素而已,并不代表他就能练出高超的球技,能够依据球场瞬息万变的局面,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因此,在场的人中虽然还有几个女卫武功出神入化,可是摆弄脚下这只轻飘飘的皮球的本事却很一般,平素也没认真练习过,偶尔来打打球,只是散心解闷罢了,球技很是一般,便没有被谢小蛮选中。

    薛怀义不在,白马寺这边自然以杨帆这位首座为主,在杨帆的安排下,一共挑出了楚狂歌、弘一、弘六、马桥等九名成员,加上他,一共十人,准备比赛。

    隐藏实力是没有意义的,这种比赛,决定成败的是实力,即便你的打法再如何与众不同,又能离奇到哪儿去?一旦上了场,较量的始终是那些最基本的东西:控球、运球、过人、射门等等。

    让真正擅长蹴鞠的人站在场边看,绝对不如让他们上场亲自与对手交锋感悟更深,杨帆以前虽未练过蹴鞠,却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毫不藏私,手头上球技最高的几个人全都派上了场去。

    因为这回是对抗赛,不再是表演性质的“白打”,所以宫娥太监们已把场地清理出来,他们采用的不是单球门,而是双球门,这种打法属于最激烈的一种打法。和尚们在僧衣里边早就穿了短打武服,这是宽去僧衣,也都一一走上场去,活动着手脚。

    兰益清站在对面,傲娇地扬起下巴,不屑地看着这班和尚动作,谢小蛮活动着手脚,对她低语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敢来与咱们蹴鞠,必定是有所恃的,千万不可大意!”

    兰益清回眸笑道:“小蛮姐姐放心,咱不会叫这班臭和尚占了便宜的。”

    谢小蛮嗯了一声,又对一旁的高莹道:“盯住那个穿红袈裟的和尚,这些人里边,恐怕以他的身手最为高明!”

    高莹点点头,一双秋水似的眸子便盯在杨帆身上。

    蹴鞠开始了。

    蹴鞠当场十月天,香风吹下两婵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拂娥眉柳带烟。翠袖低垂笼玉笋,红裙曳起露金莲。儿会踢去娇无语,恨煞长安美少年。

    有女孩子参加的比赛,总是格外的赏心悦目,如果这些女孩子既年轻又漂亮,看着她们在场上奔跑的矫健优美的身姿、听着她们银铃般悦耳的娇呼斥喝声,还当真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

    可是身在其中的这十个和尚队员,却没有这样的感觉。比赛刚一开始,他们就感觉到了这些宫娥女卫的厉害,一个个行动如风,身手矫健,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那时的蹴鞠其实比现代的足球要野蛮得多,有一些合理冲撞的动作,她们使得比这班和尚还要娴熟。这些闭门造车的和尚刚一开战,就被这些母老虎冲了个落花流水,谁能想得到她们一个个娇滴滴的,竟是这般厉害。

    “稳住!回缩防守,先适应她们的打法!”

    杨帆大声疾呼,与楚狂歌一左一右担任了两个前锋,硬生生截住了对方的攻势,其他队员这才狼狈退回自己的半场,被打乱的阵形稍稍恢复了一些。

    “奶奶的,咱们一群大老爷们,还能被一帮小娘子给打败了?兄弟们,杀回去!”

    定下神来的弘一气极败坏地大叫,可惜只有他手下一班人应喝,站在场边挥拳呐喊助威的那几个和尚,声音早被宫娥太监们的助威声给压下去了,客场作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杨帆截球,踏球于脚下,向左侧的楚狂歌睃了一眼,沉声道:“楚兄,并肩做战,叫她们看看咱们的厉害。”

    楚狂歌大笑:“某离开禁军几年功夫,想不到这蹴鞠就变了女人称雄了。好!咱们两个,打出男人的威风来,杀!”

    兰益清皱皱小鼻子,道:“少吹大气,放马过来!”

    杨帆哈哈一笑,脚尖一拨,身随球转,似左忽右,鬼魅般一闪,兰益清一脚踢空,杨帆已从她身侧一闪而过,刚要放足狂奔,迎面人影一闪,一个清丽的身影便俏生生地拦在了前边,冷笑道:“想过去,先过了本姑娘这一关!”

    来人正是女卫高莹,杨帆带球左冲右突,一连使了五个假动作,居然都没有骗过她,高莹下盘极稳,如影随形,始终拦在他的前面,这时兰益清也纵身抢球,对他形成夹击,杨帆一看,立即大喝一声:“接着!”

    杨帆抽足飞射,那球忽地一下掠过高莹左肩,直向楚狂歌前方三丈处落去。楚狂歌发力奔跑,快逾奔马,他发力疾冲,抢那球的落点,堪堪还有一步距离,一道人影凌空飞来,一个旋踢,那球还未落地,就被她抽射回去,正落在兰益清脚下。

    那人飘身落下,两道乌亮而有英气的眉毛挑衅地向楚狂歌一扬,正是谢小蛮。

    兰益清趁着和尚队的杨帆和楚狂歌两名主力都在自己的半场,带着球向前冲去,一连晃过弘一、弘九两个人,离球门愈发近了,这时因为一连晃过两人,她控球的力度也有些掌握不好了,使足一拨,角度没有控制好,球向前弹出两尺,兰益清大急,刚要纵身把球夺回来,迎面一只大脚就把那球圈在了自己脚下。

    兰益清大怒抬头,就见面前一人,因为断了她的球,一脸的紧张和兴奋,却是马桥。

    “传球!传球!十八,传球!”

    几个和尚眼见对方的骁将高莹箭一般冲出来,正向他猛扑过去,便急急地向马桥高喊。马桥视若未见,向对面的小美人儿展颜笑道:“兰姑娘,你好!”

    小丫头柳眉倒竖,凶巴巴地道:“好个屁!球给我!”

    “哦……”

    美人娇嗔,风情独具,马桥心旌一荡,想也不想,下意识地一拨,球便到了兰姑娘脚下。

    “哎呀!”

    这球踢出去,马桥才省起不对,欲待再夺,已经晚了。

    高莹本来是奔着马桥冲来的,一见球到了兰益球脚下,立即改了方向,朝和尚队的球门猛冲过去,这时她使出了八步赶蝉的轻功提纵术,一道身影起落如飞,快捷无比,同时娇声喝道:“小清,传球!”

    机会难得,安能不加利用。若非眼见这样好机会,她是不会轻易使用提纵术的,武术能增强一个人的体魄,却不可能让人变成神。这种靠爆发力的东西,使用不了几次的,否则赛场真成了武术高手的天堂。

    比如说,一个人凭着爆发力,可以把七八百斤甚至上千斤的巨石抱起来,旋身扔出一丈多远,可是你给他一口三斤重的剑,让他平举两个时辰,他根本办不到。这提纵术,也能短时间内骤然提高人的速度,在那刹那之间,要说赶上奔马也未尝不能。可你让他用这样的速度跑上半个时辰,你杀了他的头,他也完不成。

    因此,若非确见机会难得,高莹姑娘也会惜力的,不会轻易浪费自己的体力。

    兰益清没想到对面这个呆子如此呆里呆气,球传到她的脚下,倒把她弄得一愣,随即听到高莹一声大喊,这才清醒过来,急忙带球闪过马桥,弘一等人气极败坏地冲过来,还未形成合围,兰益清已一脚把球传给高莹。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情丝荡漾

    高莹身形一顿,一脚抽射,球应声入网,贯入“风流眼”,场上场外,立即欢声雷动,大内球队先拔一筹。

    弘一气得嘴歪眼斜,瞪着马桥道:“你他娘的到底混哪边的?怎么把球传给了那小娘们儿?”

    马桥刚才鬼使神差,被人家小美人一瞪,下意识地就把球传过去了,这时也是懊悔不已,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弘六冲过来,骂道:“你个混蛋加三级,揍他!”一帮大和尚一拥而上,按住马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马桥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唉唉直叫地道:“不就是一个球么,让给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弘一听了也是火冒三丈,当下一撸袖子,也加入了群殴的战团。

    那些宫娥女卫见了,一个个捂着嘴直笑。

    场边,太平公主见了这般情景,也不禁莞尔,对上官婉儿道:“薛怀义惯会胡闹,如今又别出心裁,想参加上元蹴鞠大赛,就凭他手下这么一班货色么?”说着,不禁轻轻摇头。

    上官婉儿道:“令月,他们或者不是个个高手,可是其中不乏高人呢。你瞧那个粗壮的大汉,蹴鞠功夫纵然比你我稍逊,却也不差几分,至于另一个……”

    上官婉儿的目光盯在杨帆身上,轻轻地道:“那个小和尚,恐怕比你我还要高明几分。”

    “哦?”

    太平公主本来心情不好,没有太过注意比赛的过程,直到因为马桥自动让球,受到己方队员殴打,这才引起了她的主意,这时听了上官婉儿的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目光正落在杨帆身上。

    杨帆如今剃了光头,穿着僧衣,与那日锦衣小帽的模样大有不同,但眉眼五官宛然,上官婉儿最先注意到了他高超的球技,却没认出这个和尚就是当日那个锦衣小帽的男人,而太平公主则不然,因为杨帆的气质神韵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只看了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个人。

    是他!他怎么做了和尚?

    太平公主惊咦了一声,上官婉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

    太平公主摇摇头,目不转晴地盯着杨帆。上官婉儿有些奇怪,忍不住认真地看了杨帆几眼,这一眼,隐隐约约,竟也生出眼熟的感觉。

    比赛在继续,太平公主不再像刚才一样有一搭无一搭地观战了,她很认真地看着,看了许久,忍不住对上官婉儿道:“他的蹴鞠之术,果然要比你我还要高明些。”

    上官婉儿道:“你看,他比小蛮如何?”

    太平公主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如今,与小蛮不相上下。来日上元节时,若他果然参赛,当比小蛮技高一筹。”

    上官婉儿蹙眉道:“怎么会?蹴鞠练到这种境界,再想更进一步,已是难如登天,你如何可以确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超过小蛮?”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因为此人并不熟悉蹴鞠,他还没有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上官婉儿吃惊地道:“如此高妙的球技,你居然说他不会蹴鞠?”

    太平公主没有答她这句话,而是微微蹙起黛眉,疑惑地道:“奇怪,他的马球打得出神入化,却不会骑马。球在他的脚下就像活了一样,而他对蹴鞠似乎还不是非常熟练,那他这球技,究竟是在哪儿练的?这个人……真是有趣!”

    这场蹴鞠结束了,大内的宫娥女卫们进了七个球,而白马寺众和尚累得跟孙子似的,却也只输了一个球,得六分!当然,这只是普通的较量,只是一节比赛,而正式的比赛可不只一节,看和尚们的模样,如果再比一节,怕是大多数人根本跑不动了。

    另外,大内队也未尽出高手,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未下场,谢沐雯就是大内队的第一高手,她采用了以中驷对上驷的手段,让高莹和兰益清盯紧了杨帆,自己则敌对楚狂歌,七球之中她独进五球。

    在这场比赛中,杨帆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他的球技和对蹴鞠技巧、规则的掌握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灵活,到后来,高莹和兰益清已根本拦不住他,杨帆连连进球,比分紧追谢小蛮,两人正式交锋的机会虽不多,整个赛场实际上却成了他们两个人的较量。

    到后来,谢沐雯不得不亲自来对付他,而楚狂歌和弘一、弘六等几个善于蹴鞠的人在对方第一主力被杨帆牵制住的情况下又进了一球,最后仅以一球之差惜败。

    宫娥们觉得没有大比分超过白马寺队,心中很是不服,本来嘛,她们还有许多第一流的蹴鞠高手没有入场呢,比如太平公主和上官待诏。要不然,她们相信至少能超这群秃驴十个球。

    而白马寺的这帮和尚也大是不忿,只输了一个球啊!如果马桥没有昏头昏脑,主动把球送给那个撅嘴小美人儿,那不就打和了?

    于是乎,球赛刚刚结束,宫娥们欢喜跳跃,太监们也扯着公鸭嗓子欢呼的当口,众参赛和尚与观战和尚一拥而上,将马桥围了起来,又是一通拳打脚踢。可怜马桥刚才为了赎罪,驴一般满场撒欢,跑得气喘吁吁,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这些泼皮无赖对外虽然没轻没重,对自己人倒还知道手下留情,再加上他们情知马桥与首座关系甚好,所以下手并不重。

    杨帆见他们打的并不重,便也不去理会,马桥这个夯货,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儿,前番差点儿因为女色而送命,如今还不悔改,比赛时竟然这般昏头昏脑,也是该受些教训了。

    比赛虽然结束,太平公主依然盯着杨帆。她看见杨帆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场边,与旁边那个纹身的壮汉说笑着,撩起衣襟擦着额头的汗水,他一笑时,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太平公主心神一阵恍惚,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另一个英俊男子的身影,与眼前的杨帆悄然重合在一起。

    那个人,那时候也是这般年轻,穿着一身与杨帆的武服相似的箭袖,他爽朗地笑着,拾起衣襟擦汗,与几个好友有说有笑地从看台前走过,一脸的阳光,映着他的笑,是那般灿烂。同许多偷偷摸摸瞟着台上的皇帝和皇后,有意做出威武姿态的少年相比,他的步伐显得那么从容、那么随意,可是随意中却又透着潇洒、透着飘逸。

    当时父皇的头痛病又犯了,正在隐隐作痛,他扶着头,用食指轻轻地按揉着眉心,母后则在扫视着台下所有刚刚结束比赛的权贵子弟。那一天,是母后为了给她挑选佳婿而特意举办的一场蹴鞠大赛。

    她那时还很年轻,很活泼,也很直率、很大胆。她看见了他的笑,少女的一颗芳心便一阵恍惚,仿佛被天上的阳光晃花了眼睛,她几乎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指向那个从台前悠然而过的少年。

    她的心像小鹿般在胸口乱撞,声音微微带些羞涩的颤抖,但她的声音很大,以致当她说出口时,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大声道:“就是他!阿娘!女儿想要他做我的驸马!”

    这一声喊,仿佛则天门上的晨钟,从台上轰然传开,荡漾在她的心尖,让那心尖好一阵抖颤。太平公主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泪光,她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的雾气,沉声道:“把那少年,给我唤来!”

    她的纤纤玉指,所指向的,正是刚从别人手中接过袈裟,正与人谈笑着披上袈裟的杨帆。上官婉儿微微有些诧异地瞟了她一眼,眸中的波光潋滟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杨帆被一个宫娥引到了太平公主面前,太平公主并没有大剌剌地坐在那儿等他过来,她已先杨帆一步走出屏帐,站到赛场边上,那种踌躇中带些迫切的模样,仿佛一个初会情郎的少女,上官婉儿对她的忘形更加惊讶了。

    杨帆知道,如果被太平公主看到了他,或者会产生疑问,甚而把他叫到面前问个清楚,他心中并不担心。太平公主虽是公主中的公主,大唐帝国最受天后宠爱的女人,却未曾听说过她有什么飞扬跋扈的行为。

    再者,薛怀义可是大唐帝国里最受天后宠爱的男人,以薛怀义喜欢护短的个性,如果这位公主真的有心找他麻烦,薛怀义也能替他出头。所以杨帆心中甚是坦然,他走到太平公主面前,从容一礼,恭声道:“小僧弘十七,见过公主。”

    说着,杨帆飞快地溜了上官婉儿一眼,把她的模样深深地铭记在心中。上官婉儿正好奇地看着他,被他看了这一眼,心尖儿竟然一颤。

    那种眼神儿,看似只是随意的一瞥,可是上官婉儿的感觉却截然不同,被他看这一眼,上官婉儿竟然有种小白兔被大灰狼盯住的感觉,很危险、很可怕。她是上官待诏,天后之下第一人,什么时候怕过人来?

    上官婉儿只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有些气恼于自己竟然有些畏惧一个小和尚的目光,于是把胸挺了挺,目光勇敢地迎回去,而杨帆却早已收敛了目光,让她的反击落在了空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太平再伸橄榄枝

    “弘十七?”

    太平公主盯着杨帆看了半晌,缓缓说道:“本宫曾经见过你吧?”

    杨帆坦然一笑,道:“是!在洛水河畔,小僧曾有幸见过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眸波微微一闪,道:“那时候,貌似你并不是和尚。”

    杨帆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苦笑道:“公主还是公主,坊丁已变了和尚。世事难料,小僧当日也不曾想过会有今日。”

    太平公主瞟了一眼他的穿着,又问:“你在白马寺,是何职司?”

    杨帆双手合什,肃然道:“小僧在白马寺,忝为首座!”

    太平公主微微扬眉,道:“想不到你做和尚快,升职更快,旁人念一辈子经、敲一辈子木鱼都未必有机会成为一寺首座,而你,转眼之间就做了洛阳第一大寺的首座和尚?”

    杨帆腼然一笑,道:“公主有所不知,小僧出家也好,升任首座也罢,这都是薛师的主意。想必公主也知道,薛师是个惯会制造奇迹的人物,就如前边那座‘明堂’和‘天堂’!”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细一咀嚼杨帆话中之意,微微动容道:“难道……,是薛怀义迫你出家?”

    她这话算是猜对了一半,杨帆却正容道:“公主此言差矣,小僧在俗家时,遇到了一些麻烦,幸赖薛师点化,托庇于佛门,这才得以救身解厄,小僧对薛师是感激不尽的。”

    杨帆说这话时,忽然瞥见薛怀义迈着轻飘飘的步子,正从后宫里走过来,弘一等弟子迎上去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他便快步向这里赶来,此时正站在一群宫娥后面听着他们说话。杨帆用眼角捎到了他的举动,当下仍是佯作不知,言语间却是无限地恭敬和忠诚起来。

    太平公主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难道做个出家人比做平常人还好么?既然你出家只是为了避祸,而非有心向佛,那么不要说是一个首座,就算让你做了住持,恐怕你也心不甘情不愿吧?

    当日,本宫有心招揽于你,却为你所拒。今日,本宫不妨再说一遍,你若愿意入我门下,你有什么麻烦,本宫替你挡下就是。你看怎么样?到本宫府上做事,虽然不及白马寺首座威风,可是青灯古佛,以你这般年纪怕也未必就会喜欢。”

    薛怀义从后宫里一出来,弘一等人就抢上去向他表功,讲他们如何骁勇,如何高明,若不是马桥那夯货色令智昏,以他们数月苦练的功夫,足以与大唐第一蹴鞠强队比肩云云,听得薛怀义心花怒放。

    如今他刚刚来到场边,就听太平公主挖他墙角,要把他白马寺第一主力撬走,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强压怒火,就想看看杨帆如何回答。

    杨帆早已瞟见他站在人群后面,这薛怀义是个驴性子,惹恼了他,他不敢对太平公主怎么样,当众打杀了自己,却是轻而易举,当下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地答道:“阿弥陀佛!公主殿下此言差矣。小僧得以脱灾解厄,全是因为受了薛师的恩惠!又蒙薛师赏识,予贫僧以重用,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贫僧岂能另攀高门。”

    薛怀义听了大为欢喜,太平公主还不知他已到了,犹自有些不舍。在她自己看来,招揽杨帆只是惜才,这个杨帆不管是蹴鞠还是击鞠,都是一个可造之材,若能入了太平公主府,于她大有助益。

    她本来就自幼喜欢运动,酷爱蹴鞠、击鞠,若非如此,当年父母为她选婿,也不会刻意举行一场蹴鞠大赛了。后来因为驸马薛绍也是个酷爱蹴鞠和击鞠的,夫妻二人相得益彰,还在府里建了蹴鞠队、击鞠队,成了一个超级球迷。

    可惜她痴迷于蹴鞠和击鞠,但是每年上元节时宫中举行赛事,这两样儿她偏就没有一样夺过魁首,反倒是她本人并不喜欢的相扑屡屡夺魁。今日见了杨帆,太平很是惜才,否则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儿,岂会纡尊降贵,再三招揽。

    当然,她眼见杨帆神似亡夫,或者有些移情作用,不过这种潜意识的作用,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听了杨帆的话,太平公主“嗤”地一声笑,嘲弄道:“瞧你年纪轻轻,莫非真要当一辈子和尚?不知你家可还有兄弟,若是没有,你一出家连香火都断了,因为报恩便可不孝么?要说你真的一心向佛……”

    太平公主嘴角微微一翘,揶揄道:“本宫却是根本不信的!你不要以为入我公主府,便终身只是一个蹴鞠手,若是你有真本事,本宫自会保举你一个功名。得到本宫保举入仕做官的人可也不少呢。”

    太平公主虽是最受武则天宠爱的女儿,但她很少涉及政事,终武后一朝,她都很乖觉,从不在母亲面前表现得如何势衷于政治,实际上直到薛绍死前,她都是一个沉浸在爱情幸福中的小女人,从不曾想过参与政事。

    不过,不参与政事,不代表完全的隔离。太平公主的一双慧眼,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特点,她很识才,曾先后向朝廷举荐过多位贤能之士,这些人受到朝廷重用后,也确实展现了他们不同一般的才干。

    此后,因她有心向政,举荐的贤才越来越多,也因之传出一些绯闻,坊间传言,那些被她举荐的人都是她的面首。正如上官婉儿主持昭文馆,品评天下诗文,天下词臣多集于她门下,于是民间便也众说纷纭,说那其中许多人都是她的面首一样。

    以女子之身做事,接触的男性多了,种种不堪传说自然纷至沓来,说得有鼻子有眼。此种风气直到近代现代依旧如此,只要是年轻貌美的女性得到重用,或者是做了秘书这个职业,你就算再清白,也会被人戴上有色眼镜一观。

    薛怀义此时就想得歪了,在他看来,这个风骚的小寡妇十有八九是看上了杨帆的俊俏。这位公主艳丽无双,连他也是常生绮念,这时生怕杨帆禁不住太平公主的美色诱惑,一旦答应下来,虽然他不点头,太平公主也未必就有本事把人从他手里抢走,终究面上难看。

    于是,薛怀义长笑一声,排众而出,大声道:“公主爱才,天下皆知,公主所举荐贤才,皆获朝廷重用,这也不假。不过,洒家早已有心为十七谋一份前程,这件事就不劳烦公主殿下了!”

    太平公主没想到薛怀义竟于此时赶到,不禁有些意外。她怔了一怔,便莞尔道:“薛师来了,贵寺这位首座虽然一身本领,可惜你其他那些弟子却不是可造之材,仅凭他一人,薛师想在上元节时一展身手,难!本宫府上,蹴鞠、击鞠,高手如云,若能得你这位弟子相助,未必就不能拔个头筹。”

    薛怀义冷笑一声道:“这个么,就不劳公主殿下操心了。洒家这白马寺,往前根本无缘于上元赛事,此番若能跻身前三,洒家也就心满意足了。说起来,洒家与公主介时还是对手,让洒家把自己的蹴鞠高手拱手相让,这怎么可能?”

    太平公主轻轻一笑,道:“薛师既然如此惜才,本宫倒是不好夺人所爱了。婉儿,咱们走吧!”

    太平公主说罢,拂袖而去。

    薛怀义怒气冲冲,犹自高声道:“公主方才说错了,洒家不只要在蹴鞠和击鞠上争个名头,便是素来由你太平公主府独占魁首的相扑,洒家也是要争上一争的。这一项,可是单打独斗的,洒家所恃,正是弟子弘十七!”

    太平公主脚步顿了顿,缓缓回过身来,脸上一抹愠怒已然消失,换了浅浅的笑意道:“瞧不出,薛师门下这位弟子,倒是一个全才啊!好!好极了,那上元节时,本宫倒要好好见识见识薛师的手段!”

    太平公主把柳眉一剔,伸手把住上官婉儿手臂,沉声道:“届时,本宫与婉儿也会参赛,领教领教令高足的真功夫!”

    薛怀义大笑道:“妙极,正要你们参赛,若非如此,如何显出我白马寺的威风!”

    太平公主听见薛怀义放肆的言语,心中愤怒已极,可她还真不敢与薛怀义冲撞。对薛怀义,即便是她这位最受宠的公主,心中也是颇为忌惮的。

    皇家无亲情,不仅仅是因为皇家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即便是承平年代,太子之位长幼有序,一出生就确定了,皇子女们之间的关系也冷淡的很,与父母间的关系也是如此。为何?因为他们的生长环境不同。

    亲人亲不亲,凭的可不是一个血缘,亲情与友情一样,都是处出来的。在皇家,不管是兄弟也罢,姐妹也好,乃至父子、母女,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太少了,皇子女们各有宫室,各有一班公公嬷嬷侍候着。

    兄弟姐妹之间不但从小没多少机会相处,就是与父皇和母后也多是礼节性的问安,他们之间的亲情自然淡漠之极。太平公主可不敢保证,她这个亲生女儿,在母亲心中,就比母亲所宠爱的面首冯小宝更有份量。

    “这个不识抬举的臭小子,害本宫在众人面前受辱!”

    一时间,太平公主连杨帆也恨上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说图个啥?

    薛怀义眼见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离去,重重地哼了一声,转眼看见杨帆,又露出一脸笑容,方才杨帆一番话全都被他听在耳中。薛怀义本一市井匹夫,很讲究江湖义气,杨帆这番甚是忠义的回答,特别对他的脾胃。

    薛怀义拍拍杨帆的肩膀,大声道:“你莫听那狐媚子哄人,你只管好好做,来日,某必送你一个大大的前程!”

    在场还有许多宫娥秀女,太监内侍,薛怀义公然指斥太平公主是个狐媚子,根本不怕这番言语会传入太平公主耳中。

    其实在薛怀义心中,这太平公主的确是个狐媚子,每次看见她,都不由得心猿意马。

    这等妖物,不是狐媚子又是什么?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一走,这边也就不能继续比赛了,以白马寺僧目前的体能状况,想比也比不下去了,众和尚纷纷穿上僧衣,准备离开皇宫。

    薛怀义领着这帮和尚往外走,一边问起方才比赛的情况,杨帆虽也恼恨马桥不争气,可是一旦让这些和尚添油加醋地一说,惹得薛怀义发火,马桥难免又要吃顿苦头,忙抢过来说了几句,随即岔开话题,笑嘻嘻地道:“方丈,上元大赛,咱们要是能露一回脸,方丈准备赏赐弟子们些什么东西呀?”

    这句话倒也是所有弟子想知道的,本来想告马桥黑状的也登时闭了口,竖起耳朵听薛怀义说话,薛怀义大手一挥道:“你们若能打出咱们白马寺的威风来,每人赏十万钱!”

    众和尚听了顿时欢声雷动,薛怀义睨了杨帆一眼,又道:“至于你么,咱白马寺能有资格进宫参赛,你居功至伟。洒家说过,要送你一份大大的前程,你想要什么?”

    杨帆道:“弟子……想跟十九师弟一样,从军!”

    薛怀义微微一怔,他说要送杨帆一份前程,这倒不是妄语,但他本来的想法只是把杨帆单独安排为白马寺管辖下的某家寺庙的寺主,又或者让他转为白马寺的俗家弟子,再利用自己的大将军职衔,给他求个挂职的虚衔将军,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不想让他离开自己。

    上元节年年都有,过了明年还有后年,一旦让杨帆离开,他到哪里再找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带领白马寺参赛。

    薛怀义有些不悦地道:“怎么,十七你是真想离开洒家么?”

    杨帆赶紧凑近了去,压低声音道:“方丈,要不是您,弟子和十八早就亡命天涯去了,这份恩义,弟子怎么会忘呢?如果说弟子唯利是图,也该明白,靠着您这棵大树才好乘凉啊,您说是不是?”

    薛怀义脸色稍缓,道:“那你怎么……”

    杨帆微微露出苦色,道:“方丈,弟子只是不想做和尚而已。其实,弟子不管到了哪儿,还不仍旧是方丈您的弟子?再者说,弟子若是入了禁军,又能混出点名堂的话,对方丈您也没有坏处啊。

    方丈您想,方丈有天后的宠信,固然无人敢拂逆您,然而方丈总不好事事劳烦太后出面吧?如果方丈在方方面面,尤其是军中有自己的力量,那方丈您就像一棵大树,根系深扎,任它东南西北风,不管怎么刮,都撼不动方丈分毫。天后……毕竟年岁大了……”

    薛怀义憬然若悟,缓缓点头道:“嗯!言之有理!好,你既有此心,今年上元之后,洒家把你和十九,都送到禁军里去!”

    杨帆连忙谢道:“多谢方丈!”

    杨帆得知楚天歌最大的心愿就是重返禁军,而这个要求也被薛怀义答应的时候,就萌生了加入禁军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如今薛怀义和太平公主别苗头,倒是意外地成全了他。

    想当初他在满城缉捕之中混入白马寺,本是为了解眼前之围,实未想到籍由一个薛怀义,他不但能够见到九重宫阙之内的大唐隐相上官婉儿,就连接近丘神绩也有了机会,这薛和尚,还真是他的福星啊!

    ※※※※※※※※※※※※※※※※※※※※※※虽然与大内蹴鞠高手的一番较量白马寺众仅以一球惜败,让他们很是兴奋了一阵子。但是经过这一战,他们还是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尽管嘴上不承认。

    此后,他们的训练更加刻苦。杨帆本来还担心这些泼皮无赖吃不了苦,却没想到一旦调动起他们不服输的斗志,他们远比普通人更能吃苦。

    要知道,他们都是家境不好,衣食无依才变成泼皮无赖的,当年也曾吃过许多苦头,虽然如今成了泼皮,可骨子里吃苦耐劳的那股子劲儿并没有丢,只是被他们泼皮油滑的外表给掩饰住了,如今既有争锋的斗志,又有薛怀义的厚赏跟着,他们哪能不全力以赴?

    隔了两天,他们就又往宫里走了一遭,与宫里的蹴鞠队再行比试了一番,回来以后针对自己的不足,继续苦练技艺,杨帆每次都是球队主力,与大内队的谢小蛮交锋已不止一次,两个人对对方都有了深刻印象,一见面就跟斗架公鸡似的,想着压对方一头。

    丘神绩已经送来消息,由各路禁军中抽调出来的击鞠好手明天就能集结完毕,届时将赶来与白马寺众切磋技艺,所以这一天杨帆没有给大家太多的训练任务,只是简单地活动一下身子,以免消耗他们过多的体力。

    马桥这些天一直在坐冷板凳。比赛固然没有他的份儿,在白马寺一切日常活动中,他都自然而然地受到了排挤。试想一个,你在一个团体之中,所有人都当你是空气,吃个饭都没人跟你坐一起,那是什么滋味?

    要融入一个圈子不容易,要受到一个圈子的排挤和孤立却是易如反掌,一件错事就足以让你被人人喊打。小到一家一坊,大到一城一国,莫不如此。马桥孤零零地坐在槐荫底下,下巴搭在膝盖上,看着球场上的伙伴,一脸落寞。

    “就这样吧,楚大哥你也回去休息一下,明儿咱们对禁军这场比赛,输赢无所谓,重点还是要熟悉他们的打法,学习他们的长处,同这样真正强大的队伍较量,咱们自己才能提高。”

    “嗯……,好,你也早点休息,今天晚上就不要练习马术了。”

    楚狂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依着杨帆的意思说了一句,转身向禅房走去。

    楚狂歌对自己的击鞠自然是有信心的,杨帆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骑术也是突飞猛进,再加上他本来就出神入化的球技,足以弥补他相较于一流高手尚逊一筹的骑术。楚狂歌相信,如果他们的队伍里再有两三个像他和杨帆这样的高手,就足以与禁军一争高下。

    可是,这样的高手毕竟可遇而不可求,仅靠他们两个主力,想在激烈的马球比赛中获胜,难度不可谓不大,楚狂歌对此信心不足。而此事又关系到他能否重返禁军,所以他的心理压力极大。

    只是这番心事即便说与杨帆知道,杨帆也无能为力,徒增烦恼,不如不说。杨帆其实也清楚楚狂歌的心理压力,这场比赛,对薛怀义来说,只是一个面子,对众泼皮来说,只是十万钱的财富,对他和楚天歌来说,其实都有着非同一般的重大意义。

    但是,他也觉得,这份担心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看了眼楚狂歌有些沉重的步伐,什么都没有说。

    马桥见杨帆闲下来,身子不觉挺拔了些,好象生怕杨帆看不到他似的。这些天由于众人的冷落,讪得他气沮神丧,一直夹着尾巴不敢言语,连杨帆他都有些怯于接触了。然而众人之中,他只和杨帆最有交情,这个时候,也更迫切地希望得到杨帆的亲近。

    “桥哥儿,你跟我来!”

    杨帆果然走过来了,却只说了一句话,身子不停,便向后院走去,马桥赶紧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跟在他后边走去。

    深秋的黄昏,塔林中十分幽静。

    一级浮屠、三级浮屠、五级浮屠,七级浮屠,由一到七,依据不同地位为逝世僧侣建造的浮屠,仿佛一座座宝塔静静地矗立在那儿,形成一片幽谧的塔的丛林。

    杨帆在塔林中缓缓而行,走了一会儿,在一座飞檐上已长满青苔的七层浮屠基座上坐下来,扭头看了马桥一眼,拍拍自己身边的石头基座,马桥会意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坐下。

    杨帆仰起脸,看着暮色沉沉的天空,望了半晌,忽然悠悠问道:“桥哥儿,你说人活着,到底图个啥?”

    马桥正忐忑着,不知该用什么话题打破这种冷漠的局面,忽然听他说出这句话,不禁有些发笑:“不是吧,小帆,你才做了几天和尚,就学那些老和尚似的打起了机锋,难道你还想做个真和尚不成?”

    杨帆严肃地瞪着他,一字字地道:“这不是机锋,我就是想知道,你活着,到底图个啥?”

    马桥有些茫然,仔细想了半晌,才讷讷地道:“活着……,爹娘生下了我,当然就得活着。活着就好好活着呗,孝敬爹娘,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应该……应该就是这样吧,要不……,你说还图个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是我的牵挂

    杨帆静静地坐在那里,过了许久,才缓缓地道:“小时候,我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无忧无虑,我从来没有想过,山村外面的天下究竟有多大。如果不曾发生了后来那桩血案,我想,我会在那儿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娶一位山里的姑娘,现在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娃儿。

    许多年后,我的子孙会把我埋在向阳的山坡上那片野草丛中的坟地里,每年清明的时候,他们会来我坟前摆上几枚鲜果,重阳的时候,他们会来坟前为我烧上一摞纸钱。从生到死,我就在那儿,除了韶州城,一辈子都不会到别的地方,也不会认识别的人。

    或许,这样的日子在别人看来很无聊,可人活着,早晚都是一死,早晚都是化成一坯黄土,你是帝王将相也罢,你是贩夫走卒也好,都是同样的结果。坟头修得壮观与否,看在眼里的是别人,与你相干?小村的平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马桥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定定地看着他,一脸不解。

    杨帆继续说道:“可是,天不从人愿,我的村庄毁了,我的亲人都死了,我不得不离开,寻找新的生活。同时,背负着亲人的冤屈、亲人的债。可这只是责任,并不是我今后人生的全部,当我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总归是要找到我自己的路,开始我自己的生活。你知道我是怎么打算的吗?”

    马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杨帆笑了笑,道:“我打算,把债讨清之后,先找到我的妞妞……”

    马桥道:“从年纪来说,她现在已经长大了,正在某个豪门大户人家做丫环,再过两年,说不定就被主人指婚,嫁了哪个管事或者得力的家仆为妻。人海茫茫,你往哪里去找?她救过你,可你也救过她,你没必要给自己背上那么多的责任。”

    杨帆认真地道:“她是不是我的责任,我不知道。但她是我的牵挂!”

    “牵挂?”

    “对!牵挂!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比亲生兄妹还要亲。如果我不能找到她,确定她现在活的好不好,我不安心,所以我要找到她!如果她已经成了亲,她的男人对她很好,我也就可以放心地离开,过我自己的日子。

    如果她还没有嫁人,她的主人对她也不好,她愿意跟我走的话,那我就会把她接走,把她当成我的亲妹子,我要负责给她找个可以如意的郎君,为她准备嫁妆,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那你呢,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也许我会回南洋吧,我的师傅现在是一国之主,我的师兄则是少主,我在那儿,可以生活的很好。当然,如果我遇到了一位姑娘,喜欢了她,而她喜欢住在大唐,我也会陪她留下。不管在哪,只要有田有房,有自己的事做,让我的妻儿过上安稳的日子就好。”

    “很简单是不是?”

    杨帆含笑看着马桥,道:“每个男人长大成人,都要娶妻生子,都要有自己的家庭,都要繁衍自己的子孙。王侯将相、达官贵人、士绅商贾、贩夫走卒,全都是生而为人,生而成人,娶妻生子,化为黄土。

    同样的路,没有区别,哪怕你拥有整个天下,其实你走过的路,和我所说的一直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也没有什么区别,那整个天下,不过就是一个大一些的‘村庄’罢了。

    不过,如果有机会去做王侯将相,那就不妨努力去争取,因为这样的话,你的小屋会更宽畅一些,你的院落会更大一些,你家的篱笆墙会更结实一些,晚上可以睡的更踏实,不用担心黄鼠狼子钻进你家的篱笆墙偷鸡。

    杨帆笑了笑,道:“如果没本事做王侯将相,那就再退一步,做一个达官贵人,做一个士绅商贾……,总而言之,你有多大的能力,就要努力争取以你的能力能够争取到的东西,因为这样,你的父母、妻儿,生活的才会更好。”

    杨帆转向马桥,与他面对面的坐着,认真地问道:“我今年十七,你十九,大我两岁,你马上就到该行冠礼的时候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如何瞻养老娘?如何娶妻生子?你打算给他们一个怎样的‘山村’,一个怎样的‘篱笆院子’?”

    马桥怔住了。

    杨帆盯着他,又问:“你从来不曾想过这些,对不对?”

    马桥的脸庞有些胀红,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杨帆道:“大娘努力想做生意,攒钱给你娶媳妇儿。尽管她做事不得其法,做什么生意都赔,但她至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做它。

    但是你呢?大家都夸你孝顺,你是孝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年后你和你的家人该怎么生活,十年后你和你的家人该怎么生活?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已经老迈,如果她忽然生了重病,就凭你囊袋中的那几文钱,如何给她请医延治?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去安排你今后的生活?”

    马桥面红耳赤,已然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杨帆毫不客气,语气讥诮地道:“你没有!你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每天睁开眼睛,填饱肚子,糊里糊涂地应付一下坊里的差事,就算混过了一天。晚上回了家,再填饱肚子,然后呼呼大睡,你对人生最长远的打算,大概只考虑过三天之后的事,对吧?”

    马桥面红耳赤地道:“我……我……”

    杨帆道:“你与鲍银银的事,对错暂且不论,但你后来能挺身而出,不让无辜替你枉死,不只别人赞你义气,有担当,想必你自己心下也颇为得意,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好汉了是么?这件事,我不说你,再精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可是蹴鞠的事,你怎么说?

    楚狂歌当年是被赶出禁军的,重返禁军,是他最大的梦想,关系到他一生的命运,你说,这仅仅是踢一场球的事么?而这与你,何尝不是一个机会?楚大哥想着籍由此事立功,让方丈保他重返禁军,你怎么就想不到?

    你是打算风平浪静之后重新回去做个坊丁,还是打算做一辈子和尚了?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想过以后怎么活着!你家里还有个老娘等着你瞻养,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岁月,这样的好机会摆在面前,你居然还是糊里糊涂,想都不想!”

    马桥被骂得浑身躁热,大汗淋漓。

    杨帆道:“我方才问你,人活着图个啥?人活着,本身没有任何意义,跟一头猪、一只狗,一条虫蚊没有任何区别!重要的是,你赋予它什么,你为它争取什么!这才是人为万物之灵的根本!你丢给人家一个球不要紧,我想知道的是,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回你自己的命运!”

    杨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于塔林之中。

    马桥独自坐在那儿,许久许久,一动不动。

    天渐渐黑下来,马桥依旧坐在那儿,与那矗立千年的石塔浑然一色。

    ※※※※※※※※※※※※※※※※※※※※※※※※※※※翌日一早,杨帆带着一帮球员走向蹴鞠场时,看见马桥正在认真地清扫着球场。宽敞的球场已经快要完全清扫出来了,也不知道他几时就起了床。

    和尚们都很意外,但是他们并没有说什么,杨帆也没有说话,他当然希望能把马桥骂醒,可是同样的一番话,对有些人能够起到当头棒喝的作用,对有些人,不过是三天的热度,马桥是否真的幡然悔悟,还得再看看才知道。

    今天要等禁军击鞠队员赶来,所以他们依旧没有做太激烈的运动,主要还是为了把身子活动开。一班和尚正练着击鞠,忽然寺庙后院的侧门大开,几十匹骏马飞驰而入,场上正在练球的和尚们登时停住,纷纷向那一行人看去。

    这些人年长些的有三十多岁,年轻些的还不到二十,身上穿着各色的箭袖短打,胯下一色的高头大马,虽然年轻、胖瘦、高矮不一,衣饰服色和胯下马匹的颜色也不一样,但是他们的动作、举止,凛凛然便透出一种威严肃穆的气势。

    若只是其中一人策马出现,或许还叫人猜不出他们的身份来历,可是这么多人同时出现,精气神儿一般无二地坚毅,杨帆顿时明白,这些人就是他们盼望已久的禁军击鞠队了。

    楚狂歌勒住战马,向那一行人看去,身子忽地一震,便有一些失神。那些人中,竟然有两个面孔是他所熟悉的。那些人睥睨四顾,瞧着这班和尚,本来神色间颇有不屑,但是他们很快注意到了楚狂歌。

    楚狂歌身形高大,在这帮和尚里面如鹤立鸡群,想不注意到他都难,一眼看见他的模样,那些人中便有两人怔了一怔,两人对视了一眼,低语两句,似乎想确认楚狂歌的身份,然后双双一磕马腹,向他迎来。

    二人驰到楚狂歌身畔,上下打量他一番,其中一人有些惊疑地道:“足下……可是姓楚?”

    楚狂歌的脸庞激动的有些泛红,目中已隐隐蕴起泪光,听他二人询问,忍不住笑道:“黎大、魏三,几年不见,你们就不认得我楚狂歌了么?”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狂歌往事

    “大哥,真的是楚大哥!”

    两条大汉又惊又喜,腾地一下跳下马来,一撩袍袍,便跪倒在楚狂歌马前,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大汉放声大哭道:“大哥!小弟终于找到你了!”

    “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楚狂歌翻身下马,急急上前搀扶,两条大汉一左一右,与他紧紧抱在一起,那络腮胡子大汉急急问道:“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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