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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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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脚下的地板是淡黄色的木料,低头看去,能够看见木料上淡淡的木纹。刚刚定居于此时买回来的一套粗瓷的餐具早就不知被他塞到了什么地方,现在它们正干干净净地摆放在柜子上面,发出莹润的光。榻上那床皱皱巴巴的床单已平整的像一块镜子,原本扭曲成麻花状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儿……

    这个单身汉敬畏地看着自己的房间,虽然那被褥床单还没来得及清洗,可是仅仅收拾了一番,那种整洁干净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赞叹了半晌,杨帆发现后门是半开着的,便下意识地跟过去,轻轻推开后门,探出头去。

    后庭也焕然一新,这个地方他以前几乎从来不来,因为院子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而现在院子里干干净净,那满地乱七八糟的什物也不知道哪儿去了。院角那棵原来挂满藤蔓野草、奄奄一息的樱桃树也被清理出来,亭亭玉立。

    他看到墙角用木板隔出一个小仓间,那些杂乱的什物都摆到了里面,而那本来当柴房的小屋门前,天爱奴已经穿了件青布的衫子,围了条青布的围裙子,头上还包了一块蔽尘的青布帕,身旁放着一只木桶。

    杨帆愕然看着她款式别致的围裙,依稀有些眼熟,看了半天,才认出被天爱奴当成青布帕和衫子围裙的布料正是他那床单的一部分。他的所谓床单,仅仅是一匹青布而已,没有缝边也没有裁剪,买回来就往榻上一铺,过长的部分就往榻底下一掖。

    此刻它们已经被剪下来,变成了天爱奴的裹头布帕和衫裙。杨帆愕然看着眼前的小女仆,吃惊地道:“外边在查你的下落,你不藏起来,居然……还收拾房间?”

    天爱奴白了他一眼道:“若真查到你家,我自然会溜出去,藏在你家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哪里能够藏人?”

    杨帆不禁语塞,看看整洁的小院儿,又道:“你肩上还有伤呢,这屋里和小院,都是你收拾的?”

    天爱奴道:“不是我还有哪个?”

    杨帆左看右看,探头又瞧天爱奴身后的柴房,这还是柴房么?小房间收拾的干净俐落,虽然原始而简陋,却像山居隐士的书房一般干净优雅,小小的窗台上还摆着一个有豁口的花瓶儿,瓶子里插着清理园中杂草时撷下的一束野花。

    看起来,这样一间小房子,似乎本来就该是这样一种感觉,浑然天成。除了木榻上还缺一套被褥,似乎再往里放什么都是多余的。

    这个小丫头不仅仅是勤快,而且很有品味,她很清楚该如何利用有限的物什、如何利用所处的环境,营造最美好的氛围。

    看着杨帆惊喜赞叹的样子,天爱奴心中苦笑不已。她当然不是有意给杨帆做女仆,如此不留死角的打扫,只是想得到更多的证据,以验证她对杨帆身份的判断,可惜,除了随手可见的垃圾,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柴房是……”

    “我的房间!”

    天爱奴道:“不过还缺一套被褥……”

    杨帆马上道:“用我的!”

    “晚餐呢?”

    “面片儿汤。”

    天爱奴叹了口气,被杨帆吹得天花乱坠的汤面,在她看来,实在不是什么美味。

    杨帆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眼看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便觉欠了人家什么似的,便道:“这个……,等明儿我抽空去南市一趟,买些食材回来,我可不会做饭,你若吃不惯面片儿,捡些自己喜欢的做便是了。”

    瞧家里这副模样,他不禁对天爱奴的厨艺也充满了期待。

    家里有个女人的感觉,似乎真的挺好!;

    第二十二章 兄弟好忙

    天色晚了,今儿的晚餐依旧是吃面。杨帆呼噜呼噜地把一碗汤面吃完,搁在窗台上,而对面,天爱奴依旧吃得斯斯文文,那一碗面还是满的,好象她还没有吃过一根。

    杨帆不禁笑道:“到底是女人,这么香喷喷的面,居然吃的这么慢。”

    天爱奴怜悯地看着杨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香喷喷?”

    杨帆道:“难道不香,宁姊的汤面在这修文坊里可是公认的好吃。”

    天爱奴摇头叹道:“井蛙不可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

    杨帆道:“你既吹嘘自己的厨艺如何之好,何不一展身手,让我瞧瞧。”

    天爱奴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让我拿什么一展身手?”

    杨帆笑道:“成,这个好办,我明天买些食材回来,再见识你这位巧妇的本领便是了。”

    又聊一阵,街上梆子声隐隐传来,听起来该是两更天了。天爱奴起身道:“不跟你聊了,我回去休息。”

    杨帆也起身道:“你睡吧,我出去走走。”

    天爱奴警觉地问道:“你去哪里?”

    杨帆道:“打叶子牌,不然明天拿什么买鸡鸭鱼肉呢?”

    “你手气很好么?”

    “哈哈,你要是想明天换换口味呢,最好祈祷我的手气会很好。”

    杨帆出了自家小院的门,在门下站了片刻,机警地四下一扫,便沿长巷向前走去,行了片刻忽然隐隐察觉有些动静,杨帆暗自警惕,拐过一条巷角时飞快地向后睃了一眼,一道身影疾闪出黑暗之处,却如惊鸿一瞥,被杨帆看到了那条纤细的身影。

    “天爱奴?”

    杨帆微微有些恍然,心中转着念头,脚下却并不停下,依旧向前走去。

    天爱奴悄悄辍在后面,只见杨帆一路行去,鬼鬼祟祟、东张西望,最后来到一条长巷,左右看看,往掌心吐了口唾沫,退后几步,轻“嘿”一声,借着一股冲劲儿猛地窜向一堵坊墙。

    “哗!”

    腐朽干裂的泥坯墙皮掉下来一大块,杨帆很狼狈地摔到地上,他趴在地上不敢动弹,过了一阵儿,见没有惊动什么人,这才轻轻爬起来,“呸呸”的好象在吐口中的泥土。

    隐在暗处的天爱奴赶紧掩住了口,生怕笑出声来。

    杨帆探头探脑地四下看看,再接再励地继续爬墙,这一回他成功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高高的坊墙,呼呼地喘息一阵,翻过了墙头。天爱奴轻轻摇了摇头,纤影一闪,掠回了他们的住处。

    杨帆装模作样地扮出偷东西的样子,在人家院舍里转悠了几圈,又从另一侧墙头翻出,在一条条巷弄间继续穿梭,做出一副寻找下手目标的样子,如此这般周旋了小半个时辰,确信天爱奴已然离去,这才加快步伐,向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赶去。

    杨帆晃过几片宅子,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这里是一片住宅的街角,在巷子最里端,左右两户人家,都是对着另一侧大街开门,中间这条巷弄是死胡同,只留了后门,因此异常的僻静。

    巷底生着一棵龙爪槐,树高十余丈,枝繁叶茂。杨帆看看四下无人,突地腾身纵起,仿佛一只灵猿,猱身直上,飞一般窜上了树顶,隐身于树冠之中,四下更是无人看见。

    树顶有一个几根树杈撑起的地方,放着一个油布包袱,杨帆打开包袱,就在树上穿戴起来,很快,他就变成了另外一副形像。

    一套青色轻装,青色的头套,装扮停当,一柄短剑插进绑腿,一口短刀插在腰带上最容易拔出来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在树顶向四下一扫,杨帆便飞身掠出树冠,轻盈地落在一户人家的屋脊上,穿房过屋,飞奔而去。

    ※※※※※※※※※※※※※※※※※※※※※

    “阿母,我出去啦。”

    马桥家里,马桥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对母亲说道。

    马桥的老娘嗔怪地道:“去吧去吧,你这孩子,老是晚上出门,小心叫武侯撞见,寻你的不是。”

    马桥道:“阿娘不用担心,我是坊丁嘛,本来就是帮武侯们做事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要叫他们撞见,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儿子只与杨二和几个要好的朋友们小聚片刻,打会儿叶子牌,很快就回来。”

    “嗯,你自己小心着些,玩牌归玩牌,可不兴赌钱!”

    马母叮嘱了一句,用针挠了挠头发,又低下头来,就着灯光,把一缕捻好的猪鬃小心地穿过牛骨上钻好的小孔,又伸手取过备好的麻绳。进行捆扎绑定。旁边有一套钻孔工具和一大堆已经钻好孔的牛骨头,那是马桥刚刚做出来的。

    马桥只要回了家,总是陪母亲一块做家务,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那时候马母常给人做鞋垫赚些钱养家,马桥每天都会在家里帮着母亲把剪碎的小布头一块块的拼成鞋垫的样子,常常忙到日光西斜,才能出去与坊内的小伙伴们玩耍一阵。

    从小到大,他都帮着老母做事情,如今做了坊丁,有了工钱拿,虽说坊丁的收入非常低微,不过据他说帮着武侯们做事,时不时总有些意外之财,所以家境比起从前已经好了许多,不过老人家闲不下来,儿子长大了,该娶媳妇了,自然要帮他攒老婆本儿,所以依旧每日勤劳做工。

    马母听说市面上现在牙刷子既赚钱又好卖,便叫儿子花钱买了一支回来仔细琢磨了一阵儿,然后就买了些原材料回来,尝试着自己做牙刷子。

    马母知道儿子孝顺、听话,倒不担心他去为非作歹,因此只是嘱咐一句,便放心地干活了。却不知在她眼中,儿子固然依旧是那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可儿子毕竟已长大成人,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幼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长大成人的儿子,更不可能将所有秘密与老母分享。

    马桥走出房门,将门掩好,在院中悄悄站立片刻,便向夜色中遁去。

    今夜无月,星光黯淡。

    马桥鬼鬼祟祟地穿行在小巷里,虽然晚间坊里有武侯巡逻,但武侯们一般只巡弋大街,不会到小巷里行走,所以倒不虞被人撞到。

    小巷里黑漆漆的,他却熟门熟路,马桥并没有看到,夜色中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正攸然从一座座房顶掠过。那从房顶飞掠而过的人影正是杨帆,杨帆却也没有注意到小心翼翼贴着墙根潜行的马桥。

    马桥悄悄摸到一扇门前,回头看看巷中无人,便探手一推院门,院门没闩,“吱呀”一声门开了,马桥闪身入内,轻轻掩好院门,蹑手蹑脚地往正房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唤道:“银银,银银……”

    房门开了,一个人影裹着一阵香风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两片灼热肉感的丰唇随即印上了他的嘴巴,狠狠地亲了个嘴儿,那女子声音便喘息地道:“你这小冤家,叫人等得好不心焦,怎地才来!”

    两个人抱在一块儿,一边亲嘴,一边手忙脚乱地脱着彼此的衣服,以一种高难度的动作转进了房间。房门一掩,马桥屁股后面一片袍袂便夹在门缝里,随着一声女人的娇吟,那片衣角“唰”地一下不见了。

    片刻功夫,床榻的吱吱嘎嘎声、肉体撞击的噼噼啪啪声和断断续续、支离破碎、意味难明的呻吟声便从房中隐隐地传出来,干柴烈火熊熊地燃烧了。

    “哼哼,哼哼……”

    这不是猪的叫声,而是马桥有异于常人的独特笑声。

    ※※※※※※※※※※※※※※※※※※※※※※

    杨帆悄悄出现在夏官衙门,夏官衙门,也就是大唐兵部。

    杨帆静静地候在墙角阴影下,等那一队巡弋的兵丁走过去,便化作一缕轻烟,攸然闪到长廊阴影下,双脚稍一沾地,就像飞鸟般扑出,沿着长廊,足不沾尘地消失在长廊尽头,如同鬼魅一般。

    他已不是头一回来兵部,对这里的地形已经非常熟悉,杨帆轻车熟路地潜到后衙,遁入一处比较荒凉的院落,翻身掠进院子,回头望了望,便拔身而起,跃到了二楼栏杆处,伸手一搭,灵巧地翻了上去。

    朝廷拥有无限大的力量,可是他们要做些事,也不可能洞察九地之下,正如一个刺客藏进茫茫人海,哪怕只是洛阳城一地,他们也没有能力把这里掘地三尺,找出那个刺客来,他们甚至要动用武侯和坊丁,才能完成一次全城的搜查。

    同样的,居于九地之下的蝼蚁,想要一窥九天之上的朝堂上的消息,甚至是在朝堂上诸多官员间也属于绝大机密的一个消息,同样是不可能完成的一件任务。杨帆只有一条线索,就是那个长着法令纹的凹目鹰鼻的酷吏。

    这个人在当年穿的是青色官袍,那只是一个八九品的小官,杨帆不可能画影图形,张贴于大街小巷地寻人,也不可能持着那人的画像满大街的问人,更不可能逐一潜入大唐官员的府邸,窥视他们的相貌,凭这一条线索,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

    更何况,这些年来,随着武后权力的一步步集中,朝中官吏起起伏伏,风风雨雨,有太多的官员因为权力斗争的失败而贬官甚至亡命。谁知道当年那个青袍小吏如今是青云直上,还是贬谪边疆,亦或是抄家砍头了。

    即便是那个京中小吏如今已然外放地方为官,他就再也无从查起,所以尽管杨帆印象中最深刻的只有那个酷吏的模样,却并没有把查访的重点放在寻找这个人上,而是从那支军队着手。

    想找当年的一个长着深深的法令纹的八九品小吏虽然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要找一支出京公干的禁军就要容易很多。从那浩瀚繁多的一捆捆卷宗、公函里,总能找出一点珠丝马迹的。

    杨帆潜入的是兵部库部,储放公函案牍的地方。禁卫军三百余人出京公干,这么多人马的调动,如果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兵部必有记载。如果屠村的命令不是出自朝廷,调动这么多人马出京,也必然要找个出京公干的借口,同样要经过兵部,否则就是迹同谋反了。

    所以,杨帆相信,只要那支禁军不是山贼土匪假扮的,就一定会留下记载。;

    第二十三章 我有个秘密

    杨帆已经来过几次,查阅了许多永朔二年的公函,目前还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却知道了许多并不为民间所熟知的其它消息,比如梅花内卫的一些资料,就是从这儿得到的。

    这里存放的都是旧公函,平时根本无人登楼,室中不管是书架还是公文,上面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杨帆在墙角摸出以前留下的蜡烛和火石,转到几层书架之后,打着火石,点起蜡烛,放到了公文架上。

    昏暗的灯光被一层层书架挡住,外边毫无察觉。

    杨帆找到上次做了记号的地方,抽出一份公函,仔细地看起来。

    “永淳二年,**骨咄禄重建汗国,汗国甫立,即扰定州,霍王李元轨击退之……”

    专注地看完全文,杨帆轻轻摇头,将它放了回去,依次又拿出下一份:“骨咄禄扰妫州,围单于都护府,杀司马张行师。胜州都督王立本、夏州都督李崇义分道救之……”

    “骨咄禄扰蔚州,杀刺史李思俭,俘丰州都督崔智辩……”

    “骨咄禄掠岚州,偏将杨玄基击走之……”

    这一年,突厥王骨咄禄无异是一个重要的主角,如许之多的兵部案牍全是关于他的,杨帆眉头紧锁,却不敢跳跃着抽检,他之所为,本就是剥丝抽茧的耐心活儿,容不得一点马虎,焉知这个题目下,没有与他想要找的东西有关的线索呢。

    一份份看完,他又拿出一份,这一份却是关于大唐名将薛仁贵身故,兵部奏请抚恤追赐的。仔细看完全文,放回去,又拿出一份,杨帆一份份认真地阅读着,也不知道又看了多少份,当他再拿出一份时,写的却是武后将废太子李贤迁禁巴州的消息,仔细浏览一下,一行刺目的字迹赫然跃入眼帘:

    “着龙武军派兵押送。”

    杨帆的心急跳起来,迄今为止,他已查阅了不下三百份公函,这是唯一一份提到龙武军出京消息的。可巴州在蜀中,他要查的那群人却是出现岭南韶州,着实的南辕北辙,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么?

    杨帆凝眸思索良久,将这一页公文小心地撕下来揣进了怀中,天色已经太晚了,他今晚只能查到这里,否则天光一亮,他就无法安然离开了。

    杨帆将公函案牍一一归位,吹熄蜡烛,塞回原来掩藏的地方,悄然离开了兵部库房。

    ※※※※※※※※※※※※※※※※※※※※※※※※※※

    清晨,吱呀一声,后门儿开了,天爱奴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杨帆已经起身,两个人互相看着,杨帆的衣裳依旧皱皱巴巴的,而天爱奴的衣裳却很整洁,甚至连衣角儿都没卷起一丝褶皱。

    杨帆绝不相信仅有一套衣裳的她,晚上敢脱光了睡觉,所以对她如何将衣服保持的如此整洁非常好奇。

    “早,要不要刷牙?”

    这是杨帆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招待客人的东西,天爱奴想起那被杨帆吹捧不已的掉毛牙刷,眸中不禁微微露出一丝好笑的意味。

    “给!”

    杨帆顺手递过一枝崭新的牙刷子,两个人依旧走到院子里,在晨曦下,在钟鼓声中,呸呸地刷着牙,这种在一起的感觉很是奇妙,但是杨帆说不出来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等他们刷净了牙齿,牙刷子也就报废了,牙刷子稍稍有些粗糙,以致牙龈有些出血,杨帆漱了漱口,咧开一嘴白得耀眼的牙齿,微笑道:“我去开坊门,顺便给你带碗面片儿回来。”

    “嗯!”

    杨帆点点头,转身朝外走。

    “嗳!”

    杨帆回头,就见天爱奴俏生生地立在阳光下,似笑非笑地道:“昨夜赢了么?”

    “啥?哦!呃……”

    杨帆干笑起来,天爱奴摇摇头,扬手掷出一件东西,空中划过一道弧形的金光,杨帆伸手一抄,入手竟是一支金钗。抬眼再看天爱奴,她已翩然回屋去了,杨帆吁了口气,打开院门,扬长而去。

    “啊~~啊~~~啊~~~”

    杨帆和马桥张着大嘴同时打哈欠,坊门一开,他们就被急于出坊的人冲撞的东倒西歪。等二人站定身子,互相看看,异口同声地道:“你怎么跟没睡醒似的?”然后同时又打个大哈欠,异口同声地道:“昨夜天凉,没有睡好。”

    二人同时怔了怔,杨帆心虚地道:“我去吃面,要不要一起?”

    马桥心虚地道:“不了,我还是回家陪阿母一块儿吃。”

    两人各自走出三步,又不约而同地站住,欲言又止。

    杨帆道:“桥哥儿,我下午出去一趟,坊里若有差使,你帮着应付一下。”

    马桥奇道:“你去哪儿?”

    杨帆道:“家里被褥叫耗子咬的全是洞,我琢磨着去买套新的。”

    马桥道:“不巧,我也要出去,前些天阿母做了些牙刷子,托南市几家卖杂货的掌柜帮忙售卖,我今儿去瞧瞧卖的怎么样了,把货款收回来。”

    马桥挠了挠头,道:“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吧。反正坊里平时也没什么大事,我跟冯武侯说一声,叫他帮忙照应一下。”

    “如此也好。”

    杨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下却有些踌躇,他一个光棍汉,突然开始购置布匹柴米,必会惹得马桥追问缘由,可是又不便拒绝同行,只能见招拆招了。

    到了面片儿摊前,杨帆又叫了两碗汤面,江旭宁奇怪地道:“小帆,你这两天怎么这么能吃啊?”

    杨帆怕她起疑,灵机一动,便把昨日对苏坊正扯过的谎又对她说了一遍,只说马桥胃寒,要吃些汤面暖暖肚子。江旭宁担心地道:“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严重么?要不要请个医士瞧瞧,可别有啥毛病给耽误了。”

    杨帆道:“嗨,你不用担心,就他那身子,壮得跟牛似的。下午他还要跟我一块儿去逛南市呢,你说他能有啥事。”

    “你们下午要去南市?”

    面片儿雀跃道:“太好了,我下午正想去南市瞧瞧,买些首饰头面,那咱们就一块儿去吧。”

    杨帆一听,不由叫苦不迭,当真是做人莫说谎,只要扯出一个谎来,就得用无数的谎去遮掩它。江旭宁和马六儿青梅竹马,自幼的朋友,若是同去,路上少不得便要问起马桥的胃病,说不得,一会儿得先去马桥家里嘱咐一声,免得他在宁姊面前说漏了嘴。

    杨帆吃罢早餐,又把另一碗面片儿带回到家里交给天爱奴,便急匆匆地赶到马桥家里。马桥娘已经吃完了早饭,马桥却是个大肚汉,已经盛了第三碗粥,还在那儿呼噜呼噜吃个不停。

    “刘大娘早啊。”

    杨帆一见马桥娘,便扮起了乖孩子,规规矩矩地向她问早安。

    刘大娘挺喜欢杨帆的,这孩子瞧着就顺眼,一看就是个规矩本份的,当然啦,能跟自己儿子玩到一块儿的朋友,那品性还能差得了?

    刘大娘笑眯眯地道:“早早早,吃早饭没有,要是没吃,就跟桥儿一块吃点。”

    “谢谢大娘,我吃过了,你忙着,我就跟马六说说话儿。”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还有啥话儿要背人的,真是。”

    刘大娘嗔怪地说着,端起一簸箕猪鬃往院子里走,忽又站住,问道:“对了,小帆呐,我送你那牙刷子好用吗?”

    杨帆陪着笑道:“好用,好用,自打用了大娘做的牙刷子,我家的丝瓜瓤子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刘大娘开心地笑起来:“那就好,你们聊着。”

    见她出去了,杨帆赶紧凑到马桥身边,盘膝坐下,小声道:“桥哥儿,咱们下午不是要一起去南市吗?”

    马六嘎吱嘎吱地嚼着咸罗卜干,眨巴眨巴眼睛道:“是啊,怎么了?”

    “是这样……”

    杨帆咳嗽两声,揉着鼻子道:“我这两天,一直都在宁姊那儿买两碗面。”

    马六嘎吱嘎吱地道:“两碗?不多啊,我一顿至少吃三碗,咋了?”

    杨帆干笑道:“大概我正在长身材吧,饭量突然变大了,都怪不好意思的,就没跟宁姊说是我自己吃,我说是你有些胃寒,所以要喝点面片儿汤暖暖肚子,下午她要跟咱们一块儿去南市,你在她面前可不要说漏了。”

    马桥嘎吱嘎吱地嚼着罗卜干儿,眼中闪过一抹疑色:“不对吧,咱们哥俩多久的交情了,你一定有事瞒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杨帆道:“我瞒你作甚,真是这么回事儿,你可不许给我说漏了。”

    马桥唆了口粥,“哼哼”地道:“少跟我扯淡,你当我傻的不成,老实招供,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马桥娘在院子里说话了:“小帆呐,你跟桥儿昨天晚上打叶子牌打到半夜三更,太晚了,这月该你们俩当值,一大早的就要去开坊门,每天睡的太晚可不好。打牌不要紧,大娘不是反对你们玩,可不能没早没晚的呀……”

    “嗯?打牌?”

    杨帆疑惑地看向马桥,眉头慢慢挑了起来。

    马桥哽了一下,立即挺起胸膛道:“咱们兄弟就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似的,这般交情有什么事我不能替你担待的?不就是说我胃寒,买了面吃么,小事一桩,你放心好了,小宁那里,自有我担待。”

    杨帆玩味地看着马桥,嘿嘿地笑了两声。

    马桥“哼哼”两声,心虚地举起大碗:“呼噜呼噜呼噜……”

    跟猪拱槽似的,他的一张大脸全都埋进了碗里。p:诚求推荐,登录点击!

    第二十四章 繁华闹市

    “咚咚咚咚……”

    南市开坊的鼓声远远地传来,杨帆、马桥和面片儿依旧不急不忙地走着。

    日中开坊,开坊前都要先击鼓三百下,现在鼓才刚刚敲响,离开坊门的时间还早着呢,一点都不用急。

    洛阳的商业较长安更为发达,富商巨贾频繁贸易于三市。南市百行各业,共有三千多家铺子,甍宇齐平,遥望如一,榆柳交荫,通渠相注。珠宝店、书局、麸行、奴隶市,重楼延阁,互相临映,招致商旅,珍奇山积。

    北市东连漕渠,天下舟船集于桥东,常有万余艘船人,填满了河路,商贾贸易,车马堵塞市间,胡商云集,多出售香料、珍玩,采购丝绸、茶叶等商品,旅店、酒食店也多处于这一带,鳞次栉比,将洛水南北的两市连成一片。

    西市与南市相仿,不过更偏重于批发,主要客户是其他各地的商贾。大唐的“市”只有到了日中时分才开,当然,开在各个坊里的小货摊儿不受此限。

    “马六,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呢?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子要盖好,可不能蹬被,天已经凉了,难道你还要大娘夜里起来给你盖被子不成?”

    “是是是……”

    “吃饭的时候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要细嚼慢咽,尤其是不能老吃凉东西,吃东西要准时,你的胃寒就不会犯了。”

    “是是是……”

    “你瞧你这副德性,能好好走道儿不?不准颤悠!好的不学,偏学地痞无赖!”

    “是是是……”

    三个人一路走,面片儿一路教训着马桥,马桥一脸无奈,愁眉苦脸地道:“小宁,其实我……”

    杨帆马上咳嗽一声,拉着长音儿道:“刘大娘说,昨儿晚上……”

    马桥立即闭紧了嘴巴,面片儿转向杨帆,问道:“昨晚上怎么了?”

    杨帆窥见马桥告饶的眼神,嘿嘿一笑,道:“其实不止昨晚,这些天一直这样,马六晚上口渴,总是放着炉上烧开的水不喝,直接去喝缸里的凉水,我估摸这胃寒啊,就是这么落下的毛病。”

    面片儿听了扭头瞪了马桥一眼,娇嗔地道:“要不说你不会照顾自己,你还小么,这么大的人了,整天喝凉水!从现在起,一定得改掉这个臭毛病。”

    马桥干笑道:“好,好好,我一定改,一定改!啊,坊门开了,快点快点。”

    “市令”当当地敲响了锣,坊市的大门缓缓打开,坊前早就簇拥了不下数千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马桥一看不用江旭宁啰嗦了,如释重负,赶紧招呼一声,急急往前赶去。

    洛阳的每个“市”都有四个门,杨帆他们来的是南门,一瞧坊门打开了,马桥立即加快了脚步,面片儿没法继续教训他,便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杨帆跟在后面走着,眼珠微微一转,忽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肚子。

    面片儿止步回身道:“小帆,你怎么了?”

    杨帆道:“我忽然有些腹疼,得找个地方去方便一下,宁姊,你跟马六先进去吧,一会儿我再去寻你们。”

    面片儿颔首道:“成,我和马六沿十字大街往前走。”

    杨帆扬手道:“好,你们先行一步,一会儿见!”

    马桥“哼哼”两声,仰天道:“老天有眼,恶有恶报啊!”

    得意未了,便传来江旭宁训斥的声音:“又说甚么疯话?你就不能正儿八经的?你这个人呐……”

    两人一路说,一路进了坊市,杨帆捂着肚子磨磨蹭蹭的拖在后面,候着二人进了南市,便也加快了脚步,进了南市的大门,就往左一拐,沿着一排横向的商铺向前赶去。

    虽然刚刚开市,可以因为一天里只能开半天的市,所以刚刚开坊,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商贾们就卖力地吆喝起来,招揽着刚刚走入市场的洛阳百姓。

    李家漆器什物铺,王家花果铺子、萧氏纸墨笔砚、刘家炭薪、陈家酒庄,牛羊肉铺,一路行去,绣旗招展,掩蔽天日。其间还有许多由胡人开设的珠宝坊和香药铺子。

    这时的胡人专指波斯、大食以及天竺、罗马、粟特等西域人种,而突厥、吐番、回纥是不能称为胡人的,否则他会认为你在岐视他。

    各种各样的人,官绅士子、淑女佳人、大家闺秀、胡姬番女,贩夫走卒,国人胡人,参差其间,骑马的、乘车的,步行的,各行其路。

    放眼望去,美女很多,就算不想买东西,在里边随便逛逛,瞧瞧美人也是很养眼的,但是“满城尽是大馒头”的旖旎景像你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因为开胸装只有两种女人在两种地方才可以穿,一种是命妇贵女、使相千金,可以在府邸和宫闱中穿。另一种是歌伎舞伎,可以在青楼妓坊中穿,其他女子连穿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穿到大街上现眼了。

    杨帆进了南市,径往左边一拐,直奔任家金银铺子。他得把那支金钗换了钱,才可以去买东西,这个年头,金银还不是通用货币,不能直接拿来交易,这个时代买卖东西,通常是用开元通宝支付,如果是较大量的支付,就用绢布为一般等价物。

    杨帆手中这支金钗重量不到一两,顶多能换两千钱,不过杨帆看这支钗子做工精致,造型精巧,一般金银铺子的匠师根本打造不出来,金银铺子收了他的钗子,根本不用烧融,直接就能转手当成首饰售卖,是以杨帆执意要换三千钱。

    店主任老实又是贬低金子成色,又是嘲讽作工手艺,唾沫横飞地说了半天,杨帆也不多说,只笑眯眯地说:“任掌柜的,你要只换两千钱也成,不过你得当着我的面把这钗子锻成金条。”

    任老实二话不说就抄起锤子,高举过头,横眉立目地盯着砧板上的那支金钗,他瞪着眼睛看了半晌,便攥着锤子瞪向杨帆,恶狠狠地道:“算你狠!两千五百钱,绝对不能再加了!”

    杨帆道:“两千八百钱,钗子归你!不然,我去对面傅家金银铺子。”

    任老实右手把锤子往砧上狠狠一敲,左手飞快地揣起钗子,咬牙切齿地道:“成交!”

    p:明儿一早赶飞机去北京,紧接着十一月上旬整整十多天都要在外面忙,到处飞来飞去,估计事先攒下的这六七万字存稿全都得耗光,一字不剩,待来日要光着屁股上架了,不敢再大手大脚,等俺明日到了北京稳定下来马上赶稿,诸友多理解。又是凌晨,诚求推荐!

    第二十五章 一生所托非良人

    杨帆离开任家金银铺子,先去陶瓷铺子订了锅碗瓢盆,又到油米铺子订了米面油盐和各色食材,给了地址都叫他们闭市后让伙计直接给送回家里去,随后便追赶马桥和面片儿去了。

    杨帆在路上看到一个杂货铺子,卖些笄钗簪子、各色杂物,想到家里那位阿奴姑娘把簪发的钗子换了钱,连簪发的东西都没有了,就停下为她选支钗子。

    杨帆本想找一只蝴蝶钗,摊面上却没有,掌柜的竭力推销着一支鎏银的桃心钗子,见他不大中意,又饶了他一张娃娃面具,杨帆这才同意。

    “马六,马六,你小子给我回来……”

    马桥拉着面片儿的手逃得飞快,一个山羊胡子的店铺掌柜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呼”地喘息着停下,恨恨地把一捧牙刷子都扔到地上,使劲踩着,指着马桥的背影高叫道:“你小子,以后再不要托我家帮你卖东西,没得坏了我家的名声。这样的破牙刷子也敢拿来叫卖,真是岂有此理!”

    店老板一甩袖子,愤愤地回了自己的店铺,杨帆赶到时恰看到这样一幕情景,他自己就是马氏牙刷子的受害者,如何还不明白其中缘由,杨帆心中暗笑,忙把面具往脸上一扣,追上马桥,一拍他肩膀,叫道:“哪里走!”

    马桥扭头一看,却见一个嘻皮笑脸的胖娃娃,不禁吓了一跳,杨帆把面具一掀,马桥这才松了口气。

    杨帆笑道:“怎么了,急急如丧家之犬?”

    马桥沮丧地道:“我刚才到丁掌柜的店里去问牙刷子售卖的情形,谁料他一见我来,便大发脾气,说我家的牙刷子做得太糟糕,有的客人买回去刷了一嘴的血,而且一用就掉毛,不但掉毛,味道还大,唉!”

    杨帆瞧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此计不可行,再另谋生财之道就是了,何必这般沮丧。”

    马桥道:“我倒无所谓,只是担心阿母,阿母一门心思想要做些生意,赚钱给我娶媳妇,结果不管做啥生意都赔。这一次家里买材料花销不少,如今这牙刷子卖不出去,不但没有赚钱,反而又赔了一笔,只怕阿母伤心,会坏了身子。”

    面皮儿被他拉着一通跑,跑得脸蛋儿红扑扑的,听他这么说,便道:“你生性至孝,大娘有你这样的儿子,那就是老人家的福气了。生意做赔了有什么关系呢,在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就是。”

    马桥哭丧着脸道:“可我老在那一个地方跌倒,我怀疑那是个坑啊!”

    杨帆忍着笑,从怀里摸出几十文钱塞到马桥手里,说道:“这些钱先拿回去,哄了老娘开心再说。你今天来,正好在坊间多逛一逛,看看有甚么小玩意儿比较赚钱,自家又做得了的,回头重打旗鼓另开张便是。”

    马桥赶紧把钱推回来,道:“这可不成!你孤身一人在洛阳,没亲没友的,攒点应急钱不容易,我哪能要。”

    杨帆道:“谁说我无亲无友,宁姊是我阿姊,你不就是我的兄弟了?莫非你不认我这个兄弟不成?”

    “这……这……”

    马桥想想获悉真相后伤心失望的老娘,只好腼颜揣起了钱,把杨帆拉到一边,小声道:“改天咱们再干一票,这回得了东西,全都归你。”

    杨帆笑道:“成,就这么办。”

    面片儿睨着他们道:“背人没好话,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马桥道:“男人间的话,真要说给你,你也不会听的。”

    面片儿哼了一声,昂起头道:“快走吧,别东拉西扯的,我还没去看头面首饰呢。”

    杨帆笑道:“走,咱们先陪宁姊去看头面。另外,我家的被褥床单被耗子啃的实在用不得了,买完了头面,宁姊再帮我去挑几匹好布料。”

    ※※※※※※※※※※※※※※※※※※※※※※※

    三人有说有笑地向前走着,江旭宁忽然在一家头面铺子前边停住了脚步,马桥一瞧那家铺子的门面,便对江旭宁道:“小宁啊,这家铺子咱还是不要看了吧,这样的地方可不是咱们花销得起的。”

    那家铺子门脸甚是堂皇,一看就是售卖上等头面首饰的地方,可江旭宁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神色有些异样,杨帆和马桥对视了一眼,发觉有些不对劲儿。

    他们顺着江旭宁的目光向店里看去,就见店中正有一位贵妇人在买东西,这妇人乌油油的头发,梳了一个乌蛮髻,穿一件小袖绿衫襦,罩一件浅藕色的半袖,肩上又搭了一条白印花的纱帔子,大红的束腰裙,一双深绿色的翘头履。

    看她年纪,约有三十岁上下,姿色只算中下,身材已然发福。在她旁边陪着一个男子,这人头戴一顶黑纱罗的幞头巾子,发脚处还插了一朵丝帛做成的簪花,身上则穿一领圆领大袖,看他的年纪也就在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这人眉目清秀,脸上还薄薄地敷了一层粉,颌下是一部修剪得极整齐的胡须,瞧起来丰神朗朗,算得上一个俊逸男儿。

    那中年妇人正在挑选着首饰头面,男子则在她耳畔站着,亲昵地低声说笑着什么,似乎在点评她挑选的首饰。唐代首饰,最流行的发饰,镯子也有,至于项链、戒指、耳环一类的东西倒不流行,这妇人挑的正是一支金珠花的步摇。

    男子在她耳边笑说了一句,逗得妇人一笑,娇嗔地打了他一下。男人肩上,蹲着一只猫儿似的动物,比猫还要大上许多,通体红色,又有许多斑点,粗长的爪子紧紧扣在男人肩上,竖着耳朵左顾右盼。

    瞧见女主人打了男人一下,它也呲起锋利的牙齿,抬起小爪子在男人头上拍了一下,惹得妇人为之失笑。这是一只猞猁,常被贵人当成宠物饲养,如果狩猎时带在身边,比猎犬还要警觉,速度如飞,俗名就叫“草上飞”。

    杨帆看看江旭宁的脸色,低声道:“宁姊,莫非你认得那个男人?”

    江旭宁的脸色很难看,低低地答道:“那个男人……叫柳君А!?br />

    杨帆奇道:“柳君В鞘呛涡砣艘玻俊?br />

    马桥攸然色变,说道:“柳君В磕隳歉鑫椿榉蛐觯磕甑妆阋肽愠汕椎哪歉瞿腥耍褪撬俊?br />

    江旭宁默默地点了点头,嘴唇已咬得发白。

    p:在路上了,这一章是定时发的,今儿赶到北京,做些准备工作。明天上午与黄易先生访谈,下午参加黄先生的新书发布会,下午的会议应该会直播滴。诸友多多投票支持!

    第二十六章 男儿当志气

    《诚求推荐票》

    江旭宁只有十六七岁,这姓柳的却有二十六七,相差十多岁,不过在唐朝,这很正常。唐人习俗,男女婚配时特别强调男方要比女方年龄大,有“男大十岁,同年同岁”的说法。

    大城大阜的男人,尤其是读书人,成婚都比较晚。因此这柳君П冉衲罅耸嗨辏凳粞俺!?br />

    眼见如此尴尬的一幕,马桥忙劝道:“小宁,你别多想,也许那是他本家的姐妹,又或者街坊邻居……”

    杨帆冷冷地道:“这两人都是年过三旬的男女,相偕往头面店里购买首饰,举止又是如此狎昵亲密,若说二人之间无甚私情,你信么?”

    马桥向他连打眼色,解劝道:“男人嘛,偶尔逢场作戏罢了。你这是看见了,若是未瞧见呢?小宁,你一个姑娘家,是还未过门的媳妇儿,怎好理直气壮地上前责问,不如……走了吧。”

    杨帆道:“走?宁姊就可以视若无睹,当它从未发生过么?”

    马桥赶紧把他扯到一边,小声道:“小帆,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唯恐天下不乱的?你叫小宁怎么做,还能上前与他争吵么?马上就要成亲了,且忍一忍,饶一饶,也就过去了。”

    杨帆正色道:“如此自欺欺人,何来幸福可言?”

    马桥急了,道:“小宁跟他已签了婚书的,虽未拜堂,已然是夫妻,你不劝和,还让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才好么?”

    杨帆抿着嘴不说话了,只是紧紧地盯着江旭宁,看她态度如何。他可以容忍别人欺他骗他,却不能容忍别人欺辱他的朋友,然则这毕竟是江旭宁的事,他需要一个江旭宁的态度。

    江旭宁心思百转,虽然眼前这情形叫人愤慨悲伤,可自己一个未嫁的姑娘,难道还真能上前拿出正室夫人的派头来诘问于他不成?江旭宁为难半晌,喟然一叹道“算了,小帆,我们走!”

    不料三人还未举步,店中又出现一幕情景,江旭宁看在眼里,一张俏脸腾地一下,胀得发紫。

    原来那妇人没有相中那枝步摇,举步又走到另一张柜面前,柳君rψ饭ィ幌肽侵烩︶蝗淮铀缟洗芟吕矗涣镅潭卮艿降孛妫坪跸胱飞吓魅耍'也正举步向前,那猞猁快如闪电,他来不及反应,一脚便踏在猞猁身上。

    那只红猞猁猫儿似的一声尖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扑到妇人身边,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妇人攸然变色,抬起手来,一记耳光便狠狠地扇在柳君y牧成希陈畹溃骸澳阏飧霾怀ぱ劬Φ墓范鳎 ?br />

    柳君孀x臣眨ㄚu氐溃骸拔摇亩魇翟谔欤颐环从础!?br />

    妇人反手又是一记耳光,骂道:“连我的小贝都照看不好,你这个废物还能干什么!”

    妇人骂完柳君В┥肀疴︶宓溃骸拔业男”p炊烊梦仪魄疲俗琶挥小0ビ矗业男”p炊窗驯p炊鄣茫飧霾怀ぱ劬Φ姆衔铮20锒冀萄邓耍鸾辛恕!?br />

    柳君阕判Γ泼牡氐溃骸笆前。”垂园。俏也缓茫醒畚拗椋俗拍忝挥邪。矗腋闳嗳唷!?br />

    一只手刚伸出去,就被妇人一巴掌扇下去,白了他一眼,叱道:“拿开你的狗爪子,小贝不稀罕。”

    江旭宁看到这一幕,只气得俏脸通红,浑身发抖,她的男人逢场作戏也好,寻花问柳也罢,她都能忍得,可她的男人如此没有骨气,根本不像个男人,叫她如何忍得?

    江旭宁目中蕴着耻辱的泪水;马桥一把没拉住,她已甩开马桥的手臂,昂然走进店去,站到柳君媲埃辽实溃骸傲',这个妇人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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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旭宁冷笑道:“我不来,怎么看见你纠纠伟丈夫的如此气概?这妇人是谁,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妇人看见江旭宁斥问柳君В彩俏徽婕淳驼蚨ㄏ吕矗孔沤衲崆岣赔︶拿3跛估淼匚实溃骸熬',这个泼辣的小娘子是谁啊?”

    柳君nㄚu氐溃骸罢馕还媚铮战衲媚铩!?br />

    江旭宁冷冷地道:“怎么,你都不敢承认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哦,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开面摊儿卖早点的姑娘呀。”

    妇人眉带讥诮,唇抿冷笑,不屑地道:“走吧,逛街的兴致一点都没有了。真是扫兴。”

    “慢着!”

    江旭宁伸手拦住要随那妇人离开的柳君В实溃骸澳慊姑挥懈嫠呶遥飧龈救耸撬俊?br />

    柳君Ю潜返溃骸罢馕荒镒樱恰歉彝∮捞┓坏囊k戏蛉恕!?br />

    江旭宁瞪着杏眼,沉声问道:“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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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那姚夫人已走出门去,门口一辆轻车,赶车的是个昆仑奴,旁边还伴着一个高丽婢子。姚夫人挑起轿帘儿,慢条斯理地道:“柳君В愎还矗磕阆衷诓焕矗院蠖疾挥美戳恕!?br />

    柳君Ф辶硕褰牛乒衲屯庾摺=衲彩钦娴哪樟耍飞先ヒ话牙∷囊滦洌灰啦蝗牡氐溃骸傲',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君芑档氐溃骸靶战模愎艿囊蔡砹耍灰的慊姑挥屑薜轿壹遥退阄腋闳肓硕捶浚隽朔蚱蓿阋补懿坏梦遥攀郑 ?br />

    江旭宁执拗地道:“你先把话说清楚!”

    “你放手!”

    姚夫人鄙夷地道:“真是个没有用的废物!你不说,我替你来说。”

    姚夫人挺起胸膛,睨着江旭宁,傲然道:“你问我跟柳君鞘裁垂叵担课腋嫠吣悖晕业模任业模恍┖蠊酚训目┫范牟实幕u眩际俏业模闼滴腋裁垂叵担俊?br />

    姚夫人捏着手帕,说一句,逼近一步,盛气凌人地道:哦……,我还忘了告诉你,就连你们俩年底成亲的花销,都是我给他出的,你自己问问你的这位乘龙快婿,本夫人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君婧於啵娑越衲吲豢暗难凵瘢荒芪弈蔚靥蜃抛齑剑汛缴媳”〉囊徊愦礁喽几蛎涣耍疵挥杏缕狄痪浠啊?br />

    江旭宁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柳君y溃骸澳恪恪凶雍焊枚ヌ炝5兀赡憔谷徽獍忝挥谐鱿3∥抑滥慵揖持新洌庑┠昙抑芯晨龃蟛蝗缜埃筛蝗擞懈蝗说墓ǎ钊擞星钊说墓ǎ饲睿静荒芏蹋懔趁娑疾灰耍尤蛔鋈嗣媸祝髂慊故歉龆潦槿耍慊怪恢朗裁唇凶隼褚辶埽 ?br />

    柳君П凰畹哪招叱膳锸志褪且患窍炝恋亩猓刂氐剞庠诮衲牧成希衲孀帕臣眨等坏溃骸傲'!你……你竟然打我?”

    柳君Ю湫Φ溃骸澳阄宜渖形窗萏贸汕祝匆严铝嘶槭椋筇坡煞u腥系暮戏u蚱蓿∥医袢站鸵萄到萄的阏飧霾欢局赖募荆趺醋牛磕惚玖既耍床俪旨担滞钒谔仿裘媸常奕胛壹遥筒蝗枇宋壹业拿?br />

    我虽早有耳闻,可是念你家境困苦,此举实属无奈,所以从不曾登门诘难。我与姚夫人……皆好诗词歌赋,往来切磋,引为知己。因见我家贫困,姚夫人常施援手,帮衬于我,仅此而已,不想你竟如此龌龊,不但横加指责,坏我名声,更污辱我的恩人和知己,我如何还能忍你,贱妇,你给我滚!”

    姚夫人听了只是撇嘴冷笑,却也没有再拆他的台。

    马桥赶上去道:“有许好好说,两位都消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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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桥陪笑道:“我是小宁街坊,今日陪她一同来南市购买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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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旭宁红了眼睛,饮泣道:“你……你怎么能这般无耻?你可知我每日起早贪黑,卖面赚钱,原也是知道你家境不好,本想着多赚些陪嫁,将来我操持家务,叫你安心读书,考取功名,万万没有想到,我江旭宁的夫婿竟是这样一个人物……”

    柳君w崃诵模畹溃骸拔沂窃跹娜宋铮磕阏獠皇馗镜赖募荆裉煳揖秃煤媒萄到萄的悖 彼蛋兆笫秩プソ衲7伲沂直阋偻成限馊ァ?br />

    杨帆忍无可忍,将袍襟“唰”地一撩,往腰间一掖,举步便冲了上去!

    p:因幼时翻烂了一本《杨家将》,甚喜一个杨字,如今长短篇一共写了十一本小说,其中以杨姓为主角的占了四个。今天,杨小邪终于见到了黄老邪,与黄易先生稍一交谈,深感我辈埋头码字的大都如此,黄先生也是赤子之心,意气中人,与之交谈,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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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长相思,苦相忆

    柳君指丈斐鋈ィ姑话ぷ沤衲哪奂眨幢灰恢皇趾峥占茏。'扭头怒喝道:“柳某在此教训妻子,谁人多管闲事?”

    转眼一瞧,却是一个笑眉笑脸的“娃娃”,不由得为之一怔。

    “娃娃”二话不说,砰地一拳正中柳君y难劬Γ'“哇”地一声大叫,仰面栽了出去,“娃娃”二话不说,一撩袍裾,提起靴子便没头没脸地踹将下去……

    双方闹事的这家首饰头面店是南市一家极高档的所在,每一件首饰头面都不便宜,哪怕是其中最便宜、最不起眼的珠玉首饰,也值得寻常人家半年的口粮,所以平素十分的安静。

    铺面后面的帐房里,掌柜的陪着帐房管事,正在噼呖啪啦地整理帐务,旁边坐着两位锦袍玉带的少年公子,其中一位正是谢沐雯谢都尉,而另一个姓高,叫高莹,亦是内卫的一个侍卫,平时轮值在武后身边打扇时,她们两人一直是一对,因此彼此交情极好。

    见谢沐雯认真地看着管事核算帐本儿,高莹唤着她的小字,掩口笑道:“小蛮,像咱们这般年纪,要么买些胭脂水粉、簪钗首饰,要么买些彩衣绣裙,打扮个花枝招展,哪有你这样儿的,小小年纪,好大一个财迷。”

    谢沐雯微笑不语,今天二人不当值,特意结伴到了这家首饰店。二人到这店里来,却不是为了选购首饰,而是因为这家店面就是谢沐雯开的,高莹是陪好友一起来盘帐的。

    这么些年来,谢沐雯省吃俭用,将她的俸禄、所受的赏赐,尽皆用来投资做生意,她是天子近卫,享有许多特权,因而这生意也就越做越好,当初那点本钱,滚雪团儿似的,几年下来,在洛阳城里,她已有了好几家店铺生意。

    高莹虽然取笑她是个财迷,可是心下其实还是挺佩服她的,也很羡慕她,大家挣多少钱,彼此都是相当的,自己的俸禄、赏赐左手进、右手出,这几年下来一文也没攒下,还觉得手头挺紧的,怎么人家就做成了这么大的生意?

    高莹轻叹道:“你呀,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等你将来成了亲,这么多的财产,还不都陪嫁了人家,让人坐享其成?瞧你清汤挂面的,也不知道打扮打扮,可辜负了这如花的年龄,就凭你的身份和容貌,将来还怕不能嫁个如意郎君?何必如此辛苦的攒嫁妆。”

    谢沐雯还是微笑不语,她可不是为了攒嫁妆,只是这份心思,没有必要说与高莹知道,说一次,便多一份伤心、多一份失望,何苦来哉。

    不一时,那管事已将帐目理清,掌柜的把帐簿接过来,双手奉与谢沐雯,道:“东家,这是从本月初到现在的帐目,请过目。”

    谢沐雯接过帐目,先看了看结算下来的金额,便绽颜笑道:“雁高楼果然不愧是雁高楼,我聘你为掌柜,可算是找对人了,这才大半个月,获利就如此丰厚。”

    雁掌柜的笑道:“这都是托东家的福,咱家的珠玉坊少有巡弋兵卒,差役公人上门叼扰,地方上的泼皮无赖也不敢登门生事,再加上珠玉多从广州府购进,造型新颖别致,有别于从西域传来的珠玉,所以甚受京中妇人喜欢,客人自然也多,可不是我的本事。”

    谢沐雯笑吟吟地翻着帐簿,道:“凭我的身份,敢上门打秋风的人自然没有。不过,咱们总不能强拉客人上门吧,雁掌柜的经营得当,这份功劳是一点也不假的,你多用些心思,我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雁高楼连忙拱拱手道:“那雁某就先谢过东家了。”

    见二人谈起帐目细节,高莹虽是她的挚友,也不好与闻,便寻个借口到后院儿里去了,谢沐雯和雁高楼在帐房里把帐目从头到尾核算了一遍,这才合拢帐簿,问道:“掌柜的,去广州府购首饰头面的伙计,可曾打听到我阿兄的下落?”

    雁高楼欠身道:“雁某每次差人去广州进货,都再三叮嘱,务必把寻找东家长兄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他们大街小巷,各处转遍了,还托了广州的珠宝商人们代为寻找,迄今尚无消息。”

    谢沐雯脸上的欢喜顿时被阴霾所取代,雁高楼瞧见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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