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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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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妞妞走了,他心里便空荡荡的,妞妞走了,他便再无一个亲人。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路要怎么走,是不是若干年之后,他还是一个乞丐,如果是那样,他还要去找妞妞吗?

    “等等……”

    阿丑突然清醒过来,他知道那男装妇人一定是个身份尊贵的人,所以并不担心阿妹是被“略卖人”拐走,可他匆忙之下却忘了问对方的身份和住处,将来他若能混出些人样,如何去找阿妹?

    情急之下,阿丑下意识地朝车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十字街头,阿丑茫然地站住,他根本不知道那辆车子去了哪里。阿丑心想:“如果我一直是个没出息的乞丐,还去打扰她做什么?如果我有了出息,纵然不配跟路都督说话,可是向他打听一位他认识的贵人府邸,总还可以的吧?”

    阿丑正想着,耳边便仿佛凭空打了个雷,一个霹雳般的声音大喝道:“少年人,可知广州都督府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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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奇迹之日(2)周一求推荐!

    阿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见一条八尺高的大汉正站在面前,豹头环眼,虬髯如戟,一股威风,慑人心脾!瞧他的服饰,却是一副昆仑人打扮!

    那大汉见他发呆,又大声问道:“少年人,认不认得去都督府的路?”

    阿丑心中一动,急忙点头道:“认得,十个大钱!”

    大汉瞪眼道:“甚么?”

    阿丑忙又改口:“我认得,不过带路么……要收两个大钱!”

    那大汉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道:“你这少年,有趣有趣,成,某便给你十个大钱,快快带路!”

    阿丑欣然道:“好!郎君请随我来!”

    阿丑带着那大汉返身便走,他人小腿短,那大汉一步跨出,足足顶他五步,大汉走得不耐烦,一把将他扛起,放到自己肩头,大声道:“往哪里去,你来指路!”

    阿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坐在这大汉宽宽的肩头,倒是异常稳当。阿丑定下心来,为他指点道路,那大汉驮着阿丑,健步如飞地去了,片刻功夫,就赶到了广州都督府门前。

    府门前,一群昆仑人正簇拥在那儿大声鼓噪。

    “昆仑奴,新罗婢”

    就如同后世的菲佣一般出名。新罗婢女乖巧能干,昆仑奴仆性情温善,是唐人购买奴仆时的首选。这昆仑奴并不是非洲黑人,而是泛指南洋马来一带的人,南洋一般皮肤黝黑的人种,统统被唐人称为昆仑人。

    昆仑人虽盛产奴仆,却也有商人、富人,这些昆仑人就是富有的商人,大汉赶到都督府前,将阿丑放到地上,闪身过去,大喝道:“某方才回船,听闻出了大事,尔等皆来都督府鸣冤,这般模样,到底出了何事?”

    一群昆仑人一见他来,如同见了主心骨,立即围了上来,群情激昂,满面悲愤地哭诉道:“少主,我们好冤枉啊!”

    阿丑站在一旁,听他们七嘴八舌,隐约听明白了一些。

    原来这些昆仑人是头一回到大唐做生意,他们抵达口岸之后,照章纳税,以为便可自由贸易了。孰料那码头小吏还向他们勒索钱财,一开始他们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便送了那小吏一些货物。

    可那小吏欺生,见他们是头一回来,不明大唐情形,再加上他们不是主动贡献,心中不悦,便狮子大开口,需索无度起来。

    这些昆仑人的船并不算特别大,所载货物价值也有限,往返一趟获利不多,哪能容他如此盘剥,那小吏见他们拒绝,不禁大怒,便唆使手下人故意挑衅,两下争执起来,小吏的手下一阵拳打脚踢,竟把一名昆仑商人殴打致死,昆仑商人群情激昂,便抬着尸体到都督府鸣冤告状来了。

    大汉听了他们说话,又见地上有白布裹着尸体一具,不禁怒发冲冠,吼道:“唐吏欺人太甚!那大唐都督有何话说?”

    一个商人道:“我等已将状子递进,正等都督回话呢。”

    正说着,都督府大门洞开,一个身着浅青色官袍的官儿一步三摇地走出来,往阶上一站,后边紧跟着走出一群都督府侍卫,紧随在他身后,左右站定。

    众商人一见,呼啦啦便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道:“裘衙推,不知路都督对我等申告鸣冤如何处置?”

    那青袍官儿三旬上下,瘦瘦的脸颊,棱棱的三角眼,他捻着颌下稀疏的胡须,冷冷一笑,傲慢地道:“路都督口谕,尔等刁民不肯缴纳税赋,又以酗酒斗殴致死之人诬告官吏,来我都督府前喧哗闹事,可恶之极!着即拿下,抓进大牢!”

    众昆仑商人一听又惊又怒,顿时大哗起来,那八尺大汉站在人群后面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排众而出,厉声喝道:“狗官!安敢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裘衙推大怒,伸手向他一指,喝道:“都督府前,此人还敢如此放肆,定是凶顽贼人,来人啊,把他给本官拿下,重重拷打!”

    “鼠辈,谁敢!”

    大汉霹雳般一声暴喝,不退反进,挺胸迎了上去。

    迎面几个公人张牙舞爪地扑来,头前两人,一个执铁锁、一个执枷栲,铁链哗啦一声当头套下,那衙差将铁链套在大汉头上,束起铁链便拉,大汉双脚仿佛生了根一般,稳稳的纹丝没动。

    大汉不闪不避,任那铁链套在头上,右拳疾出,“嗵!”地一声,狠狠劈在那执枷的衙差颈下。只听咔嚓一声,那衙差头颅一歪,竟被这大汉一拳打断了脖子。大汉伸手一夺,将他手中枷栲夺下,劈手分为两半,“砰”地一声横拍在那执铁链的公人头上。

    大汉把两片合计三十多斤重的枷栲横着往他头上一拍,便似拍烂了一个西瓜,只听“噗”地一声响,红的白的飞溅起来。大汉被溅了一脸血迹,面容更显狰狞,裘衙推唬得连连后退,惊呼道:“歹人行凶杀人,速速将其斩杀!”

    大汉狞笑道:“来来来,且看谁杀谁!”

    他双臂一振,脑袋被拍成薄饼的衙差软软倒下,大汉扭头,对一众容颜失色的昆仑商人们嗔目大喝道:“尔等速速回船候着,广州都督既不给某等一个说法,某便去寻他讨一个说法来!”

    众商人一听抬起伙伴尸体潮水般退去,他们只是一些普通的商人,虽然激愤于广州官府不公,可是哪敢行凶杀人,如今一见这大汉举手投足间便把两个公人打死,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立即飞也似的逃去了。

    大汉见众商贾退却,便大喝一声,持两片血枷向都督府内冲去。都督府众公人侍卫们一见这昆仑大汉竟敢杀害公人,一个个眼睛都红了,纷纷怒吼着扑上来,挥舞刀枪,不管不顾地刺来。

    广州都督路元睿就是大唐的广州军区总司令,他府邸中的侍卫岂同寻常,个个都是身手超卓的技击高手,尤其是他们出身行伍,擅长联手技击之术,众人一拥而上,看似混乱,进退攻防却自有章法。

    一时间,只见那大汉周围刀光剑影,闪烁不定,简直无一处可攻、无一处可防,谁料那大汉手执两片血枷,却如虎趟羊群一般,笔直地冲上去,双臂挥舞处,登时剑折枪飞,许多侍卫被拍飞半空,撞在墙上门上,亦或在伙伴头顶飞过,摔进院子里去。

    大汉一力降十会,根本不使什么巧妙招术,只管大踏步一路攻去,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竟无一合之敌。

    裘衙推骇得面无人色,一跤摔倒在地,倒退爬了几步,翻身便往门里窜,口中尖声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歹人行……”

    一个“凶”字尚未出口,大汉一脚踏出,正踩在他的后腰上,裘衙推堪堪爬到及膝高的门槛上,大汉一脚下去,也不知用了多少力道,就见裘衙推惨叫一声,腰部“噗哧”一下,袍服下陷,已于门槛平齐。

    裘衙推双手抓地,急急向府内抢出,只听“嗤啦”一声,他那官袍仿佛一张人皮般从身上脱落,就见他身着小衣,只有半个身子,血肉模糊的内脏肠子拖拉了一地,上身爬进门去,双腿居然还在门槛外面。

    那大汉一脚,借助包了铁皮的门槛角缘,竟已将裘衙推“腰斩!”

    阿丑站在街中,只看得目瞪口呆。他曾听父执辈们说过游侠儿的故事,可那毕竟只是故事,他从来没有想过,但凭一人之力,就可以负侠任气,对抗不公,把堂堂都督府视如无物。

    “竟然可以这样?竟然可以这样!”

    那洞开的朱漆大门,在阿丑幼小的心底,轰然打开,叫他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新世界。

    屠村血仇,父母之恨,亡姊之痛,阿丑从不曾稍忘,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复仇。杀人的是官,他已经打听过,穿那种战服的兵将,是来自京都的龙武军,是天子近卫,禁军中唯一的一支骑兵队伍。

    他想报官,可是邵州府那诡异的遮掩举动,分明就是凶手一党,只怕他走进邵州府的大门,立即就会成为阴沟里的一具尸体。他还能怎么做?他想象个人一样体体面面地活着,不让祖宗蒙羞都办不到,他怎么复仇?

    所以他把那仇埋的很深很深,他不敢去想,那痛那伤那仇恨的火,烧灼着他的灵魂,可他没有能力复仇,他只能忍。而现在,这个昆仑儿向他展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院内冲出的侍卫们见了裘衙推骇人的模样,纷纷大惊退却,刹时将裘衙推周围让出一个半圆的空间来,裘衙推察觉异状,急忙回头一看,只见自己腰部以下仍在门口,竟只半个身子逃不出来,不由尖叫一声,七孔流血,活活地吓死。

    大汉厉喝一声,拔身而去,如同一头鹞子般翻入半空,身在空中,两片枷栲便向众侍卫的枪头刀尖处掷去,随即拔出了鞘中的长剑。他这一跃一翻,矫如游龙,快若惊鸿,掌中剑洒出,一片精芒映日,斑斑点点,直刺人目。

    阿丑站在衙外已然看得呆了,大汉掌中剑洒出,一片精芒入眼,刺得他双眼一黑,赶紧闭了闭眼,待他再一睁眼,只见官兵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许多人在那里哀嚎翻滚,又有些人举着刀枪杀向后衙,看来那大汉就是登堂入室,直奔帅堂去了。

    阿丑站在街对面,衙门口倒了一堆奇形怪状的尸体,血腥味隐隐飘来,远远近近的,有人在奔跑号叫,有人在逡巡着观看,阿丑站在那儿,心如擂鼓,双腿突突打颤,艳阳照在身上,身上却一阵一阵的发冷。

    他实在没想到,那个昆仑人竟如此凶悍,他更没有想到,杀人竟如此简单。

    没错,那个昆仑人一路杀进都督府,给他的唯一感觉就是:简单!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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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奇迹之日(3)

    阿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等他感觉身上一阵一阵的寒战渐渐消失,阳光照在身上重新感觉到暖意的时候,那条大汉突然又出现在门口,后边,一群群官兵蜂拥而来,刀枪汇成一片枪林刀山。

    堪堪追到大汉的时候,尚有两三丈远,那些侍卫们突又停住,排着密集的队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大汉一脚跨出门槛,回头虎视,顿时一阵胆寒的惊呼,官兵们不约而同又退了几步。

    大汉哈哈大笑,突然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那在战乱中已半掩的一扇大门上,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尘土飞扬,门轴碎裂,半扇大门呼啸着向那些士兵们撞去。

    大汉一脚踢出,再不回头望上一眼,大踏步走下台阶,方欲举步离开,阿丑突然鼓起勇气,冲到他面前,张开双臂将他拦住。

    大汉一见阿丑,不由奇道:“少年郎,你怎还不走?”

    阿丑心中打鼓,情急之下,随口说道:“因为,你还没给钱!”

    大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祖父大人所言不错,中原果然诸多妙人!”

    这时那半扇门板飞出,砸死砸伤十几个人,剩下的官兵鼓足余勇,依旧杀将出来,大汉听见身后脚步声错乱,突然飞身向前一纵,一把抄起阿丑,哈哈大笑道:“好个要钱不要命的小娃儿,到了码头,某再付你欠账!”

    阿丑被大汉挟在肋下,只觉两旁景物倒闪如飞,这大汉撒开双腿,竟然快逾飞马。一时间被颠簸的,阿丑也说不出话来,只觉风声呼呼,扑面而来,只得闭紧嘴巴,屏住呼吸,饶是如此,大汉一身血衣,血腥味依旧灌进口鼻。

    大汉一路飞奔,赶到码头,那些昆仑商人早就集中到船上,正翘首向这边望来,一见那大汉出现,纷纷欢呼不已。

    大汉放下阿丑,睨着他笑道:“明知某家杀人,还敢伸手讨钱,少年人,你的胆量不小!”

    阿丑壮起胆子道:“公人不公,怒而杀之,那是英雄行径。若为躲了十枚大钱的债务杀人,那便当我看错了你。”

    大汉抛须大笑,探手入怀道:“某家生意还没做得,哪有大钱与你,这有赤金一锭,便送给你了!”

    大汉从怀中摸出一锭赤金,递到阿丑手中,大笑道:“少年人,财不露白,速去速去!”说罢纵身一跃,仿佛一只巨大的青蛙,呼地一声弹起,凌空飞越两丈,“嗵”地一下落到船头。

    船上的人早就蓄势以待,大汉刚一站定,水手便扯起风帆,拉起铁锚。此时码头上的人还不知道发生在都督府的一幕,都在忙忙碌碌的装卸货物,只有近处的一些商人看到那大汉一身血迹,虽然惊讶,却也尚未引起太多骚动。

    阿丑大急,他本想与这大汉多聊几句,拉近了关系再谈正事,不想这虬髯大汉性如烈火,来去行止竟也是急如星火,竟让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阿丑赶紧跪倒在码头上,高高托起那枚赤金,大声道:“壮士,小子想拜您为师,学习武艺。”

    大汉立在船头大笑,扬声道:“你这小子,不要异想天开,快快离去,免得多生事端!”

    “壮士,请收下小子!”

    阿丑急急叩下头去,大汉只是不理,这时船缓缓离开,距岸上已有四五丈距离。远远一阵喊杀声传来。

    大汉立在船头纵目一看,只见远处旌旗飘扬,人喊马嘶,汇聚成一条烟尘的长龙,也不知其中有多少军士,便提声大喝道:“少年还不离去!此地官吏贪婪昏匮,小心把你做了替死的冤鬼!”

    阿丑急了,把心一横,扯着嗓子叫道:“壮士要往都督府寻仇,奈何要让小子带路?城中眼见壮士负我前去,挟我归来者甚众,壮士这一走,杀人的大罪便要着落在小子头上,壮士不杀小子,小子却是因壮士而死了!”

    船头大汉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好一个无赖小子,着实缠人!”

    抬眼再看,官兵卷起一路烟尘,越来越近,大汉喃喃道:“某一生唯以祖父大人为英雄,祖父一生不曾害过一个无辜,难道我要害了这小子性命,玷污一世清名?”

    眼见追兵更近,大汉未及多想,纵身一跃,衣袂猎猎,如苍鹰般又扑向码头,码头上许多商商水手见此威势,齐声惊呼。

    阿丑见那大汉攸地出现在面前,紧接着腰间一紧,便被那大汉提在手中,一阵海风急骤,刮面生寒,紧接着“嗵”地一声,船头微微摇晃,他已被那大汉带着落在船头。

    阿丑定了定神,大喜拜倒,叩头道:“弟子见过师傅!”

    大汉重重地哼了一声:“无赖小子,滚起来!”负手往船头一站,只去看那官兵,再不瞧他一眼。官兵赶至码头,纷纷征用商人船只,企图追赶。阿丑不见大汉拒绝,满心欢喜,叩了三个头爬将起来,一见官兵纷纷登船,不禁担心道:“师傅,路都督派人追来了。”

    大汉笑道:“你说那路狗官么?某已斩了他项上人头!他敢追来,某便再斩了他的魂魄!哼,这些群龙无首的废物,追不久的。”

    阿丑一听心中大骇,他虽知这大汉杀进都督府如入无人之地,却也不曾想到他在须臾之间登堂入室,竟然斩了广州都督项上人头,毫发无伤地又杀将回来。自己认下的这个便宜师傅竟有如此大本领,简直就与传说中的剑仙游侠一般无二,能认下这样一个师傅……

    想至此处,阿丑心花怒放,忙毕恭毕敬地道:“弟子还未请教恩师尊姓大名,艺出何门何派。”

    大汉失笑道:“你这小子,可是传奇话本儿看多了么,什么何门何派的,某家姓张,单名一个暴字,这身功夫乃是家传。”

    阿丑毕恭毕敬地道:“师父有这般惊人武艺,祖师定也是名闻天下的大英雄了。”

    阿丑若说别的,张暴未必在意,可在张暴心中,平生只崇拜他爷爷一人,阿丑这话正搔到他的痒处,张暴放声大笑道:“哈哈!说起家父你或不晓得,若说起家祖么,‘名闻天下的大英雄’这句评语还是当得起的,他老人家的名声想必就是你这小娃娃也一样听说过。”

    阿丑忙凑趣道:“不知祖师是哪一位名闻天下的大英雄?”

    张暴得意洋洋地道:“昔日隋末大乱,天下群雄并起,家祖亦曾有意问鼎天下,后来让与义弟辅佐的李世民,远赴海外自立为王,当时人称‘虬髯客’的便是了!”

    阿丑心中一震,失声叫道:“虬髯客!”

    这一下,阿丑就像被菩提祖师在掌心敲了三记戒尺的孙猴子,浑身三万六千根毛孔,都充满了欢喜。

    ……

    船行大海,夜色苍茫。

    阿丑初次乘船,躺在舱间思绪纷芸,久久难以入睡。他思念妞妞,不知道自己几时才得回来,妞妞能否找得到自己。若是来日回了广州,那路都督已死,也不知该向何人打听那带走妞妞的裴大娘身分。

    他满腹欢心,能拜在虬髯客的嫡孙门下,学得一身超卓武艺,就可以为亡父亡母,和那惨死的阿姊报仇。一直以来,被他压在心底甚至不敢去想的那血海深仇统统浮起出来,他永远忘不了阿姊那飞起的人头,那沉甸甸的痛!

    如此种种,或喜或忧,或悲或恨,思绪跌宕起伏,以致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睡,他干脆披起身来,悄悄出了舱间。星河灿烂,船行于苍茫夜色当中,耳畔涛声阵阵,此起彼伏,恰如心之波澜。

    阿丑迎着晚风走到船头,只见船头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黑沉沉的身影仿佛一块磐石,稳稳地矗在那儿,一动不动。

    “怎么还不睡?”

    张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阿丑站定身子,躬身道:“弟子睡不着,想到船头散散心,不想惊动了师傅。”

    他回头望望黑漆漆的海面,张暴没有回头,却似看到了他的动作,说道:“放心吧,入夜时分,追兵便已返回,不再追赶了。”

    阿丑松了口气,忙道:“是!”

    张暴稳稳地立在船头,依旧昂首望天,阿丑忍不住问道:“师傅在看什么?”

    张暴头也不回地道:“看星星!今夜天象,当真古怪。”

    阿丑抬头望去,顺着张暴的目光,向璀璨的星河中一看,赫然发现在天边有一颗极亮的大星指向东方,仿佛一颗核心是白色,周围闪烁着亮蓝色光晕的珍珠。那颗大珍珠横亘于长空之中,后面拖着一道好长的蓝色尾巴,尾巴上的蓝色光晕越来越淡,直到完全稀释于长空之中不见。

    阿丑不禁惊道:“好大的一颗星星!”

    张暴笑道:“扫把星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完了,他捏捏自己下巴,揪着那蓬胡须,喃喃地道:“不过这么大这么亮的扫把星,倒真是少见,确实有些奇怪……”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扭头笑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丑恭声道:“弟子不敢有瞒师父,弟子本无大名,只有一个乳名唤做丑儿。弟子本是良家,如今却沦落为乞丐,身负血海深仇,却不能报仇雪恨,弟子一日不报这仇,便愧言祖宗姓氏,师父唤我阿丑就好。”

    “阿丑,阿丑,你既做了某的弟子,总要有个正式的名字才好。今夜星驰长空,气象罕见,某便以此星为名,给你取个名字,叫做星驰,如何?”

    阿丑沉吟道:“星驰……,倒是个好名字。只是师傅以扫把星为弟子命名,弟子岂不成了大扫把?”

    张暴哈哈大笑道:“某头一次来大唐,生意没有做成,风土没有逛成,还出了人命,如此晦气,你还不是一只大扫把吗?”

    阿丑想起桃源村百余条枉死的性命,对这大扫把的联想颇为不安,辩解道:“师傅冤枉弟子,弟子遇到师傅时,本就已经出了事的!”

    张暴笑道:“你说星驰不好,总也要有个名字吧。嘿嘿,某家的弟子,怎好总是让人阿丑阿丑的叫,你且取一个名字来我听。”

    阿丑向前看看船头起伏的巨浪,隐隐泛起的白色浪花,回头看看黑沉沉的夜色,涛声中抬头一望那张鼓足了风的大帆,犁破夜色的海,振奋地道:“弟子想到名字了!师傅,弟子就叫……杨帆吧!”

    是夜,东都洛阳,高高的宫阙之上,一个武姓妇人也在凭栏远眺,久久凝视着夜空中那颗长达两丈、直指东方的蓝色慧星,心中颇以为奇。这颗慧星突兀而来,横亘长空,直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方才隐去,天下为之震惊。

    阙上望星的那个武姓妇人视之为大吉之兆,宣布更改年号为光宅,大赦天下,改东都洛阳为神都,并改三省六部官署之名,中书省改为凤阁、门下省改为鸾台、尚书省改为文昌台。“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改称“天、地、春、夏、秋、冬”。

    是年,为光宅元年!;

    第八章 杨帆,早晨!

    五更两点,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神都洛阳太初宫正门则天门上的城楼中,就开始向全城报晓了。

    激昂的鼓声从皇宫正门向四面八方涟漪般荡漾开来,随后,东西南北各条大街上的鼓楼依次响起,鼓声分五波,要敲足八百下,在一波波钟鼓声中,皇宫大门、皇城大门,各里坊的坊门陆续开启。

    洛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寺庙也都来凑热闹,僧侣们纷纷撞响了晨钟,激昂跳动的鼓声与深沉悠远的钟声交织在一起,唤醒了神都洛阳,百万民众一齐迎接从东方天际喷薄而出的旭日朝阳。

    各个坊里,一家家小吃店早在则天门上的鼓声敲响前就开张营业了。

    修文坊里,一处处小吃摊上,灶下的柴火都在明亮而温暖地跳跃着。

    赤膊的胡人师傅“梆梆”地打着烧饼……

    胶东来的孟师傅掀开蒸笼,白气腾腾直冒,面香四溢……

    蓄着两撇弯曲如钩的大胡子的尉迟老人将刚刚烤好的芝麻胡饼用竹夹子一一地夹出炉子,花一样地摆在竹箩里,那芝麻胡饼金黄酥亮香气扑鼻……

    修文坊十字大街第二曲巷口,搭着一个小棚子,棚下支着一口大锅,旁边是一具长长的面板,一个十六七岁、腰系蓝布围裙,挽着袖子,露出两管白生生手臂的大姑娘,正一边干活,一边跟客人爽快地打着招呼。

    大姑娘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张唇角自然上扬的小嘴儿,瞧着便透出几分喜气儿。

    莫看她这饭摊子小,却是五脏俱全,锅里沸汤滚滚,灶下燃着柴禾,旁边案板上放着一大块和好的面团,一根擀面杖在她手里俐落地舞动着,片刻功夫一张细细薄薄的大饼便擀出来,麻利地一叠,使刀一切,便成了千丝万缕。

    客人多,棚下的活儿也就多,她要揉面、要擀面、要切条、要下锅,要应付客人,一个人居然应付自如。

    一个宽袍大袖,踩着高齿木屐,颇有汉晋古风的高瘦汉子飘飘然地走到饭摊前面,很简练地道:“面片儿,一碗!”

    这家小店只卖汤面,无需特意说明要吃面片儿,实际上他是在跟这位大姑娘打招呼。

    大姑娘姓江,因为爹娘就这么一个女儿,特意给她起了个大名,叫江旭宁。江姑娘的面片儿汤是修文坊里的一绝,早上起来喝碗片儿汤,又管饱又暖和,附近的居民常来照顾她生意,时间久了,便都叫她面片儿而不名。

    “好咧!

    江姑娘答应着,拿过大碗,从沸水锅里抄起一箸子面,又加上两勺老汤,都是熟客人了,很清楚他的口味,无需多问,很麻利地点上些葱花姜末韭菜花,那颇有秦晋古风的瘦高汉子便放下三文钱,把那大袖一撸,端起大碗蹲到路边填他的五脏庙去了。

    “汉晋古人”刚走,后边又凑上来一人,个头儿只比那口大锅高上那么一点点儿,头发用一块陈旧的布条束着,却依旧显得乱蓬蓬的。他规规矩矩地向江姑娘一鞠躬,用生硬的中文顿首道:“我的,一碗,谢谢。”

    这是个倭国人,虽然他是客人,一样要花钱消费,但是对店主他的态度非常恭敬客气,以前的倭国人可不是这样,不过前几年一场“白江之役”,大唐把他们的水师打得全军覆没,倭人从此便再也不敢摆出一副“东天皇致西天皇”的狂傲架子来了。

    修文坊大门口,等着出门的百姓们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因为迟迟不见坊丁来开坊门,有人忍不住冲进街鼓亭,迫不及待地敲起了“咚咚鼓”,两个今日当值的坊丁姗姗来迟,正肩并肩地走在坊中的十字大街上。

    左边那个坊丁约有十八九岁年纪,此刻正河马似的打着哈欠。他一边打哈欠,一边扣着眼屎,手则在腰间摸着钥匙,他的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幞头有些不齐整,走起路来就像脚底下安了弹簧似的,走一步颤三颤,一副不良少年形象。

    本来嘛,他们这些坊丁,其职能就相当于后世的城管,坊正在雇佣他们时,选择标准就是好勇斗狠,能镇得住人。这时代,管他们这样的人叫“不良人”,扮成这副德性,也不枉了这个好称呼。

    走在他旁边的那个坊丁看起来比他还要小着两岁,这位青年就耐看多了,细腰乍背,身材挺拔,像一杆汲足了水份的高梁,从骨子里就透着精神。

    少年的相貌生得也好,双眉俊朗,鼻梁笔直,唇形清晰饱满,有种女孩子般的秀气,向人浅浅一笑时,颊上居然还会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儿。跟另一个坊丁不同,他走起路来肩不摇身不晃,十分的稳健有力。

    睡眼惺松的这个坊丁叫马桥,在家里是个独生子,不过他堂兄弟众多,在堂兄弟里面他排行第六,所以坊里的熟人都叫他马六。

    右边那个小他两岁的俊俏后生名叫杨帆,迁来洛阳城才不过大半年的光景,据说是从交趾搬来的,老家还有一个兄长,所以熟人都唤他杨二或者二郎。

    坊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闲来拉呱,公认杨帆是修文坊一百八十七个坊丁里面最俊俏的一个,加上他为人和气朴实,性格腼腆害羞,是以颇有人缘----女人缘。

    此时,他正微笑着同街坊们颔首招呼,小麦色的肌肤,雪白的牙齿,阳光俊朗的气质,很受时下女子们的欢迎,尤其是他的笑,总是带着些腼腆、带着些羞涩,碰到某个辣女抛来的媚眼儿时,他的脸蛋儿还会稍稍地红上一红。

    就这一红可不得了,登时就撩得女人们心痒痒的。

    女人这种生物,是属弹簧的,你强她就弱,你弱她就强,碰到这么一个年轻俊俏,动不动还会脸红的小郎君,坊里闲得无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常以逗弄他为乐,每每逗得他羞红了脸庞,便会哈哈地乐上半天。

    马桥赶到坊门前,见“咚咚鼓”还在敲个不停,便不满地道:“喊什么喊,敲什么敲,又不是急着去奔丧!”

    一个老头子马上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吼道:“你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这是怎么说话呢?”

    旁边一个大娘揪住他的耳朵,喝道:“滚账小子,看我回头不跟你娘说的!你瞧瞧人家二郎,多有礼节,多懂规矩,人家比你还小两岁呢,你学着点儿!”

    马桥被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婶子伯父大娘们一顿教训,赶紧闭紧那张惹祸的臭嘴,如过街老鼠般,狼狈不堪地挤到坊门前掏出钥匙开门,杨二也掏出钥题打开了另一把锁。

    坊门一开,“轰”地一下,早就等不急的百姓们一拥而出,提筐的、挑担的、推车的、牵骡的……

    马六和杨二站在门口来不及走开,就像风中的两棵芦苇般,被人群冲得东倒西歪。马六是因为睡眼惺松站不稳当,所以摇摇晃晃,至于杨二么……

    嘿嘿!没准是哪个大姑娘小媳妇主动挤上去揩他的油呢,咱大唐的女人彪悍的很,欣赏美人可不只是男人的专利,要是看见俊俏可爱、味道可口的小郎君,女人家也是愿意占占便宜的。

    等到聚集在坊门前的人都走光了,马桥和杨帆跟陀螺似的又转了两圈,这才站定身子。

    杨帆向马桥打招呼:“桥哥儿,去吃汤面么?”

    马桥打个呵欠,摆手道:“不了,阿娘已做好了饭,我回去跟阿娘一块儿吃。”

    马桥是坊里有名的孝子,非常孝顺,以致坊里头甚至想过要把他作为孝廉的举荐人选报到朝廷上去。可惜“举孝廉”除了孝顺父母这一条,还需要博学多才,行为清廉。

    而马桥就只有孝顺父母这一桩好处。博学多才他是谈不上的,这夯货连一个字也不认得。至于行为清廉这方面,咝……不提也罢!

    杨帆答应一声,马桥便颠着他那一步三颤的“不良人坊丁步”向十字大街走去,他梦游似的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止步转身,唤住杨帆道:“小帆,今儿晚上,老地方、老时间!”

    马桥说着,向杨帆飞快地递了个眼色,杨帆会意,浅浅地笑应道:“晓得了!桥哥儿放心,我一定准时赶到。”

    马桥点下头,打个哈欠转身便走,杨帆忽也唤住他,上下打量一番,狐疑地道:“昨儿晚上咱们不是没干什么吗,你怎么这么困?”

    马桥窒了一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天天起这么大早,你不困啊?”

    杨帆瞧着他的背影,莫名奇妙的摇摇头,便向江旭宁的面摊儿处走去。

    端着汤碗蹲在路边的食客们看见他来了,纷纷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杨二,早啊!”

    “二郎,早晨!”

    时光悠悠,已然是永昌元年。

    这是东都洛阳的一个早晨,

    也是洛阳修文坊的一个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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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面片儿

    江姑娘给那倭人麻利地盛了一碗面,还没加佐料呢,就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宁姊,先给小弟盛一碗吧,多放些辣子油,小弟这肚皮都快要饿瘪了。”

    江大姑娘一听声音就晓得是谁来了,她头也不抬,便娇嗔道:“你这臭小子,晚点儿吃又饿不死你,偏赶人多的时候来给姐姐添乱,饿死鬼投胎怎的。”

    说归说,她还是往碗里多挟了一箸面片儿,点了些葱花、韭菜花,淋上几滴用茱萸制成的辣子油,偷眼一瞧正在灶下烧火的老娘没有注意,又飞快地从蓝布围裙里摸出一个小葫芦,拔下塞子,弹了点胡椒面进去。

    胡椒面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比较希罕的东西,价钱也比较贵,在这坊间小吃摊上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得到的,看得旁边那个倭人眼馋不已。

    面片儿和马桥是杨帆来到洛阳后最先认识的两个人,他落户洛阳,买宅置地,应募坊丁,都多亏这两个人帮忙,所以杨帆与这二人关系最为友好。面片儿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疼爱,杨帆在面片儿身上似乎依稀能够看到几分自己亡姊的神韵,也真心把她当了亲姐姐对待。

    面片儿飞快地完成了偷加胡椒面的过程,见老娘正埋头添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就俏皮地向杨帆吐了吐舌头,把大碗推了过来。杨帆接过大碗,对江姑娘道了一声谢,将三枚大钱重重地拍到案上,大声道:“三文钱!”

    面皮儿俏脸一绷,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杨帆做坊丁薪水有限,一个单身汉生活没人料理,花钱没个计划,过得就更是拮据了,因此江旭宁平时很照顾他,杨帆一日三餐能对付就对付,常来她摊上吃面,江旭宁只要看老娘不注意,便不收他的钱。

    杨帆也不把面片儿当外人,姐姐的一番心意,他也就欣然领了。可是最近他才从马桥那儿知道,原来宁姊之所以如此辛苦,每日清晨便爬起来做小吃,却是为了攒嫁妆。

    唐朝时候风气使然,女方成亲陪嫁是很厚重的,贫家女难嫁,哪怕你生得再漂亮,除非嫁个一贫如洗的山野粗汉,否则嫁妆太薄,难免受夫家鄙薄,从而多生刁难。

    宁姊自从父亲亡故之后,母女俩坐吃山空,家境并不好,今年年底她就要成亲了,夫家是永康坊柳家,虽无功名,却也是书香门第。

    母女俩生怕嫁妆薄了,叫夫家看不起,所以打从三年前就开始做小吃买卖赚钱,全为她出嫁时能有份还算体面的嫁妆,小本经营,原也不易,杨帆哪能再占她便宜。他故意大声说出来,就是要引起江母注意,免得面片儿姐姐推让。

    杨帆情知姐姐一番好意,因此向江旭宁抱歉地笑了笑,这才端起那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面片儿汤,走到一边树下,坐在一块石头上吃面。

    这树下摆着不少石头,小吃摊儿是没有用餐的地方的,吃面的人都是端着碗在这里随意就餐。吃面的人都是街坊邻居,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还会山南地北的胡侃一番,杨帆很少说,却很注意听,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当初,虬髯客的孙子张暴一怒之下独闯都督府,怒取广州都督路元睿的项上人头,又挟剑而去,乘舟出海,被轰传一时,成为大唐史上有名的游侠之一,只是无人知他名姓,后代史书记载此事,也皆以昆仑儿称之而不名。

    张暴来去无踪,看似潇洒,却被一个小小的乞索儿杨帆给赖住了,张暴虽然负气任侠,粗犷豪爽,平生却最重名声,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害了这小子性命,只好把他带去南洋。杨帆在南洋一住经年,跟随师傅学习武艺,学艺稍稍有成,他就迫不及待地辞别师傅回到了大唐。

    杨帆回到大唐之后先去了一趟广州府,找到了几个当年在广州都督府做事的胥吏,可惜那位裴大娘身份过于神秘,虽然因为路都督当年亲自送裴大娘出府之日,正是他被昆仑儿取走头颅之日,因此有些人还记得这个妇人,却并不清楚她的身份。

    杨帆无奈,只好放弃寻找妞妞,又去了邵州府。

    阿妹身在豪门,衣食无忧,虽是为奴为婢,不过看那裴大娘母子也不像个酷待下人的主人,料来一时无恙,暂时寻不到她,正好无牵无碍,因为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那件发生在永淳二年的屠村血债!

    当年的事,他唯一的线索,只有那个伫马高坡,冷漠地下达屠村令的酷吏的长相。那个生着深深的法令纹的凹目鹰鼻的男人。

    在邵州,他依旧没有什么收获,这些年来朝廷中各方势力互相倾轧,时而失势,时而得势,官员们丢官罢职甚至葬送性命的太多了。那个发布文告,宣布环山村发生瘟疫的邵州刺史已经受徐敬业谋反案牵连,被砍头了。

    邵州府当时的通判业已受到牵连,致仕还乡,杨帆又追到那个通判的故乡,可那个通判对此事的内情却一无所知,他唯一知道的消息是:那些人来自洛阳,来头甚大,以致当年的刺史大人也不得不为他们揩屁股,明知道环山村血案死者都是被屠杀的,也只能用瘟疫爆发来遮掩,不敢如实上报朝廷。

    至于环山村十一姓居民的来历,小时候杨帆的家人从未对他说起过,他也毫无怀疑,他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小村,所以就不觉得自己村子与其它山村有何不同,他始终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民。

    可是长大以后经历多了,杨帆渐渐发觉,自己生长、生活的小山村的确有着不同一般的诸多疑点,不仅仅是因为那桩突如其来的屠村血案,而是因为他所在的山村居民与普通山村居民的众多不同之处。

    那个无名的山谷里似乎埋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他的父母、他的乡邻,每一个人的来历都诡秘重重。遗憾的是,似乎乡村里每一个长辈的户籍都是做过篡改的,杨帆依据那些户籍材料根本查不到他们更早的来历,他们的身份、来历包括名字全都是假的。

    对他们的接收,都是当年那位刺史大人一手经办的,甚至就连杨帆找到的这位通判也不知详情,十几户村民的安置竟需要一位刺史亲自操办,甚至不敢假手他人,这事本就透着太多的诡异。

    奈何身在官场的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没人主动去打听这些事,杨帆从那个州判口中了解到的东西几近于无。唯一有用的,是从那个州判口中打听到了那支军队的来历,那是龙武军,大唐禁军中唯一一支全骑兵建制的军队。

    于是,他来了。他花钱买到一份户藉,搬进了有许多朝廷官员居住的修文坊,成为这里的一个坊丁。这半年多,他适应了自己的身份,熟悉了洛阳的环境,但是他想打探的消息还是没有结果。

    他印象最深的是那个青袍文官,可他能接触的人有限,能接触的人的地位也不高,他不可能依着记忆,画出那个令他刻骨难忘的官员相貌,满大街的去向人询问。比较靠谱的调查线索,反而是那支他当时一无所知的军队,龙武军。

    一支从东都洛阳派出去的军队,千里迢迢跑到邵州去屠灭一个村子,一定有一个重大的原因,一定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背后一定有一个身居高位的主使者。可是奇怪的是,经过这半年多的查访,他居然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线索,仿佛从来不曾有过这么一群人,干过这么一件丧尽天良的事。

    他曾经怀疑,是否这血案就是朝廷所为,但是随着他的一步步调查,这个怀疑渐渐打消了。所有的痕迹统统没有,任何可能的线索都被抹掉了,以当朝武后的魄力,李唐宗室那么多王爷,她说杀就杀了,满门抄斩、妇孺皆屠,也从没扭扭捏捏地作态过一次,何须如此遮掩?

    这些日子,他一方面从官方着手,一方面从民间调查,官员们的很多事情从官面上查不到,但是坊间却知之甚详,别看这些百姓身份低微,可是他们之中有些人是在豪门家里做仆佣的,有的人是替官宦人家看家护院的,有的是自家有人在官宦豪门做帐房管事的,又或者娘子在豪门人家做厨娘,做接生婆子的,所以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从旁处听不到,从他们口中却能听到。

    赶脚的许小杰“当当”地敲了两下饭碗,开始拉呱起来。

    许小杰是“赶脚儿”的,家里养了一头叫驴。每天牵了驴子到繁华热闹的地方或者城门口儿候着,有人雇佣他家的驴子,雇佣者就骑在驴上,或者用他的驴子载运货物、行李,他就步行跟在后面,所以称为“赶脚儿”。

    因为赶脚儿每天接触的客人形形色色,见多识广,所以每天许小杰总有些新段子讲给大家听,每天都是他头一个讲述昨儿一天听到的种种见闻:“咳!昨儿个,某赶脚的时候,听说了一件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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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暗恋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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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小杰见大家都向他看来,便笑嘻嘻地道:“这事儿也就是前几天的事儿,发生在归仁坊里,话说这归仁坊里住着一户姓夏的人家,夏家的女儿喜欢了同坊一位姓孙的后生,可又羞于向他表白,这闺女不识字的,想来想去,便赠了那后一块丝帕。

    那后生接了小娘子的手帕,却不知道人家的意思,便去求助本坊的一位读书人,那读书人接过丝帕,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上边一个字也没有,也没有个画儿,读书人就有点发懵。不过,那位读书人又仔细想了想,就对那后生说:“恭喜,恭喜,人家小娘子这是对你有了情意了。”

    呼噜呼噜吃着面片儿汤的汉子们七嘴八舌地道:“仅凭一张空白的丝帕,那读书人怎么就看出来了?”

    许小杰得意地道:“要不说呢,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心眼儿活得很,那读书人说,你看,这方空白的丝帕,横看竖看,翻来覆去,不管怎么看,就只有丝。丝者,思也,这不是人家姑娘喜欢了你么?结果,两人的好事就这么成了。”

    一个汉子一拍大腿道:“着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不就是嘛,丝织的手帕,表示的不就是思么?”

    许小杰今天所说乃是男女情事,并不曾说到官宦人家的事情,如果任由他们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今儿早上的聊天内容恐怕就要变成男女情事专题了。

    杨帆有心引他们结束这个话题,转而讨论官员们的佚闻趣事,便道:“依我说,只怕那位赠帕姑娘,自己都不曾想这么多。她一个女儿家,肯将随身的手帕赠与那男子,一番情意已是表示的一清二楚了。

    只是她喜欢的那男人憨直了一些,想不到这一点。而那读书人不免想得又复杂了一些,不过还好,他这想法也是着落在男女情事上,倒没有耽误了人家的好事。陈二叔,你在侍郎府上当差的,最近有啥希罕事儿没有?”

    那个陈二叔正在埋头吃面,吃了这话抬头一笑,刚要开口说话,一位身穿绿色齐腰襦裙,外套白色大袖衫的双寰少女便“旁若无人”地向他们走来。

    这位姑娘脚下轻轻的,仿佛猫儿走路一般,路旁若有熟人向她打招呼时,她才会露出很“惊讶”地表情,认真地看过去,然后恍然大悟一下,再礼貌地向人问候一句。

    “陈二叔在么?”

    少女走近了,眯着双眼向众人询问,就在她对面五尺处,一个粗犷的络腮胡子正倚树而坐,这人就是方才杨帆所唤的陈二叔了,陈二叔站起来,向姑娘打着招呼,朗声笑道:“小东姑娘,你来了啊,我在这里呢。”

    “哦,陈二叔,你的衫子做好了。”

    小东姑娘有些发散的眸子似乎找到了焦点,举步向他走去,坐在旁边石上吃面的一个汉子赶紧一撤腿,生怕绊倒了她。

    小东姑娘笑眯眯地走近陈二叔,将臂上搭着的一套衫子递过去,细声细气儿地道:“二叔,您的衫子做好了。”

    这个少女不但声音纤细,生得也比较瘦弱,看她容貌倒还秀丽,鼻翼脸颊上有几个俏皮的雀斑,不过也并不明显。

    陈二叔搁下饭碗,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接过那套新衫子,看了看细密的针脚,平整的作工,欣然道:“哈哈,小东啊,你这衣服做得真是又快又好。”

    小东笑笑地道:“二叔客气了,要是二叔喜欢,以后做衫子只管找我家,大家都是街坊,价钱一定会便宜些的。”

    陈二叔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小东犹豫了一下,脸上便微微浮起一抹红晕,小声地又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二郎说话的声音,二郎……也在么?”

    小东说着,便眯起眼睛,向围坐在树下的其他几人看去,她先天眼力不济,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先天高度近视,要看人时,眼睛就会下意识地眯起来。

    杨帆光棍一人,家里不开伙的,每天都在这儿吃饭,怎么会不在?小东姑娘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杨帆此时正端着汤碗,畏畏缩缩地朝别人背后躲。

    自打有一回小东姑娘跌了跤,恰好被他看见,抢上一步扶起来后,这位小东姑娘似乎就对他有了情意,只要见到他,有事没事的就喜欢找些话头儿跟他黏糊,杨帆虽也隐约猜到她的心思,可是人家并不曾表白,他也就不好明确地拒绝,只能尽量躲着她。

    不料旁边一个汉子使坏,趁他不注意,把他向前一推,杨帆“哎哟”一声,一个踉跄,手里捧着的饭碗只剩下一些汤还没喝完,一下子泼溅出去,不但洒了一手,还溅到了小东姑娘的裙子上。

    “对不住,对不住!小东姑娘,我不小心……”

    杨帆回头瞪了那汉子一眼,扭头向小东道歉,小东姑娘凑近了,看清他的模样,便欢喜地道:“没关系呀,二郎又不是有心的,莫要如此客气,你烫着了没有?”

    小东说着,便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替他擦拭手上油渍。

    杨帆尴尬地道:“呃……,小东姑娘,我没有事的。汤已经温了,你不用……这个……哈哈哈……”

    小东姑娘把他的手抓在自己手里,细心地给他擦拭着,细声慢语地道:“二郎一个人过日子,该当处处小心些才是,不要总是冒冒失失的。你的衣服脏了没,要不脱下,我拿回去给你洗一下吧。”

    说着,竟要来宽他的外衣。杨帆大惊,慌忙摆手道:“啊,没事,没事!小东姑娘,你不要太客气了,我……我就这一套衣衫子,脱了可就没得穿了。”

    小东幽幽地叹了口气,殷殷嘱咐道:“男人嘛,总要出门在外,接待应酬的,哪能没套像样的衣服,这可是男人的脸面,二郎,你随我回家一趟,我帮你量量身材,给你做一套新衫子吧。”

    杨帆干笑道:“不必了,我……囊中羞涩的很,现在可置办不起新衫子。”

    小东姑娘柔声道:“那有啥的,你什么时候有了钱什么时候给嘛,就是一直没有钱,也……没有关系的……”说到这儿,小东姑娘便微微低了头,脸上略略现出几分羞色。

    杨帆狼狈不堪地道:“多谢小东姑娘美意,暂时……我还不需置办新衫的,等我想做衣服的时候,一定找姑娘你帮忙。哎哟,坊正召呼我了,想是有事情要我去做,那个……小东姑娘,我先走了,咱们回头见。”

    杨帆捧起饭碗落荒而逃,身后便传来几个汉子起哄的笑声:“杨二好没道理,这比‘丝就是思’还要清楚明白的情意,怎么偏就装傻充愣呢。”

    “就是,就是,杨二啊,花大娘针织坊可是赚钱的很呢,花大娘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人家对你情深意重的,你不如就做个上门女婿吧,从此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个知你疼你的可心小娘子。”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小东脸上便浮起一抹桃花似的嫣红,羞窘不堪地顿足道:“哎呀,你们胡说什么呢,人家不理你们了。”说着便提起裙裾飞也似地溜走了,她眼神虽然不济,这坊里却是走熟了的,一般情况下不致有什么问题。

    望着姑娘逃走的身影,树下便传出更加响亮的笑声。

    ※※※※※※※※※※※※※※※※※※※※※※※※

    坊丁的工作零零散散,没有些固定的事情,杨帆东一下西一下,优哉游哉地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等夜色降临的时候,便与马桥一起去锁了坊门。

    洛阳城是实行宵禁的,到了晚上城市街头出了公人和特许出行的人,其他人等一概不得通行,所有的百姓都是住在一个个坊里,这坊就相当于住宅小区,外面都建有近两丈的高墙,晚上也是要锁门的。

    坊门一锁,所有的街道都变得冷冷清清的,当夜幕完全覆盖大地的时候,街道上更是黑漆漆一片,连鬼影儿都见不到半个,一户户人家都亮起了灯,犹如天上的点点繁星。武侯(片警)们在坊间的十字大街上时不时的巡弋一番,要是有晚上出门的,一旦被他们抓住,少不得要吃一顿苦头。

    要说灯火通明的地方,也是有的。豪门富户在家里大排筵宴款待客人,亦或饮酒作乐歌舞助兴,青楼妓坊里美人儿载歌载舞,丝竹声声,燕语莺声,根本没人去管你,宵禁禁得只是夜间上街,你在家里怎么热闹,与旁人全无干系。

    不过,规矩是人定的,有人定规矩,自然就有人违反规矩。这坊里头除了十字大街等主要干道之外的巷曲之内,若是居民们在夜间走动,武侯们大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的。

    杨帆的家在修文坊第一里第七曲尽头,夜色深沉中,他悄悄闪出自己的院落,在巷弄中静静地站了片刻,见路上非常安静,这才鬼鬼祟祟地向前摸去,与此同时,第八曲巷弄内也有一个黑影诡秘地摸了出来。

    “桥哥儿!”

    “小帆!”

    两个人凑到一起,谨慎地四下瞅瞅,马桥一拍杨帆肩膀,道:“走,办事了!”p:求推荐票!

    第十一章 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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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水北岸,太初宫。

    太初宫的九洲池上,池水占地十顷,水深丈余,鸟鱼翔泳,花卉罗植。池形屈曲迂回,形如东海九洲,洲上清渠萦回,竹木森翠。

    九洲池上的瑶光殿绮丽恢宏,檐高三重,盘龙金柱,透花棂窗,飞檐排角,丹粉多状,鸳瓦鳞翠,虹桥叠北。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俱见匠心,可谓鬼斧神工。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武则天从瑶光殿中缓步走了出来。

    此时金乌已沉,月华高升,两排宫灯把殿前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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