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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上海知青部落

正文 上海知青部落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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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梦逝菊花黄 天山雪莲香

    简介

    前二年,朋友突然来电话,回上海参加一个老朋友们的追悼会,我突然意识到,我们这批老知,真在退出历史的舞台,我有责任给后来的人留下些什么,因为,他们曾经是共和国历史中的一朵浪花,他们不应该在历史的进程中,被人们们遗忘。www.6zzw.com

    60年代初,上海团学一对年青的恋人,在一片支边有大潮中,双双离开了父母,到了新疆建设兵团,成了农一师三团的二名知青,他们在一年后,双双成了中共预备党员,但又在一年后,一个被开除,一个延长一年的预备期,受了处分的两人,从此天各一方,而又在一年多后,他们再次相遇,命运似乎给他们开了个玩笑,两年后,女主人翁撒手人间,留下了一个女孩子……,生活还在继续……。

    我站在点将台,长啸一声问苍天。过往英雄今安在,马蹄声乱雁成单。

    我站在点将台,碧血钢枪又戍边,只为天山红旗翻,何惜南归雁成单。

    天山恋歌 引 子

    一九六五年入秋新疆,农一师,三团。

    森林、车辙、惊免。

    卡车,在弯曲的牛车道上颠簸,卷起一阵沙尘,带着秋叶,打着旋,又无奈地在车厢后面漂落,沙尘像狼烟一样,在稀疏的原始森林里,拖的很长,很长……。

    高德全,他靠着后车厢板,裹紧棉衣,努力使自己在行李上坐的稳一点,任卡车把工具和盆盆罐罐颠得东倒西歪,乒乓作响。

    这样的颠簸,对边上的潘巧丽来说,是很受用,她借势把自己的身体,紧靠在他身上,这样的享受,她梦寐许久了……。

    知青们早已从上海的来信和传单中,知道了文化大革命这个词,但人们疲惫的身体,再也挤不出一点精力,加上兵团的纪律,大家只是留心而已。三天前连队接到通知,要抽调二人到副业队去放羊,去接替新生人员,要把他们集中送走,怕运动一来,他们会闹事。二个人的条件是,可能成为对象的对子。两天来,没人报名,昨晚高德全去找连长报名,无奈没有对子,连长没批。今天一大早,指导员就来通知他,对子有了,炊事班长潘巧丽,愿意和他一起去。就这样,团部的车子一到,他们就上了车,只有指导员在送他们,连队早空了,出工去了。

    近二年来,他已习惯于接受命运给予安排的一切了,他只在心底留一个自尊的空间。

    车一出连队,他就板着脸说:“是你自己要来,我可没答应。”他把‘自己’两字说的很重。“全连都知道、指导员可以作证,你不答应现在就下车,我对你好,你心理清楚,我伙房班长不干,陪你去放羊,你别没良心的。”潘巧丽也瞪着眼睛,却一脸的自得。嗓门足足高了八度。只要他一反驳,她的嘴,就如机枪一样早填满了弹药。

    她的反应,超出了他的心理上的准备。他侧着头看着她,一时语塞,心中暗想‘我的天!平时微笑着,会给他多打一点饭菜的炊事班长哪里去了?’潘巧丽就这样靠着他,却也不敢放肆。她长的差不多,快和他一样高了,在上海女知青中,可算长脚了,只是因为胖一点,不显高罢了,中学6年的篮球队生涯,造就了她壮实的身板,和泼辣了性格,然而,今天她文静多了。头上扎了条红方格三角围巾,有几撮留海从前面溜了出来,仿佛告诉大家,两个穿黄棉衣的,有一个是女生。

    ‘你心理清楚’这句话刺中了他,他是一年前犯了错误,才下到二十二连的,预备党员也丢了。虽说二十二连,是集中了全团的好斗难管理的知青,像他所犯的错误,全团还是第一个。知青的目光中,多少有点鄙视。只有潘巧丽能正面对他,并且在无声中,多给打一点饭菜。只不过是心中的自尊心,使他没把感谢说出来罢了。一种莫名的自责和自卑又袭上心头,他只是为了逃避,成为大家放肆笑声中的话料才来的。可如今却多了一双甩不掉的眼睛,‘哎…’他深深地叹口气,再也不想说什么。他眯着眼,默默数着随旋风卷进车厢的落叶,‘一片、二片、三片、四片……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四,他感到嘴里有点苦,和自己年龄一样,落叶在车厢里不安的跳动着,变化着各种图案,像人生的图案,他胡乱地想着。车子猛然一拐,进了有林带的土路,他们同时向右一晃,潘巧丽重重的倒在他身上,他们相互对了一眼,两人早以灰头土脸,想笑,却没笑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传来了声音,卡车不知在那个连队停车了。有人要上车了。车下传来杂乱的告别声,还有女生的哭声。

    一个声音,使高德全心头猛然一震,两道如锥目光,循声射出。只一瞬间他又眯起了眼睛,唤醒的却是耳朵。他的细微变化,都没逃过潘巧丽眼睛。车箱轻轻的震动了一下,两个行李包,甩进了车箱,接着,后车箱板上,搭上了八根白洁而又隐现着青筋的手指,高德全浑身大颤,额头冷汗一片。车箱后面探出半个头,一双平静而美丽的眼睛,扫了车箱一眼,就睁睁地停在高德全身上。他早已泪水满匡,那挤出的笑容,却痛苦地扦动着喉节,上下滚动。一声古怪‘狼嚎’声,从他嘴里发出。她消失了。惨白的太阳正剌着他眼睛……。

    她叫袁梦珠,当她踩住卡车的拖勾,向上探出身子刚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他棉帽下的泪光,她几乎失手掉下车去,下面一双有力的大手,即时地托住了她。

    上海团校,一幢法式的尖顶建筑,绿树成荫,高大的树冠一直伸到三楼窗口,雨后阳光,把春天的树叶染成一片翠绿,班驳摇曳的阳光轻扶着高德全脸上,他正在审阅本区支边者填写的报告。他的心情如这雨后的空气一样,明快而无杂念。一张张报名单在他手上翻过,一份字迹娟秀文笔流畅的申请表,上赫然出现了袁梦珠三个字。他停住了,他抬眼扫了两个同事一眼,抽出了这份报表,削削地放进自己的内衣口袋。他向后一靠,轻轻舒了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数月前的一幕就像在昨天……。

    那是63年春节后的一天。高德全和另外二人在团委会客室值班。桌上放着一大堆没有分发的报子和瓜子。一个浑身上下裹的严严的,只露出一双美丽大眼睛的姑娘,带一身雪花冲了进来,刺眼的白雪衬着全身通红的姑娘,如雪中的一团火。六只眼睛同时射向她。却谁也没有先开口,大家的随意,显然影响了她早以准备好的话,她站在门口,显的窘迫不安。‘这是一张多么美的剪影!还有人敢穿红妆’!他脑子闪了一下,说:“你关门啊!别站在门口,外面冷,有什么事吗?”

    “我叫袁梦珠,是七一女中高中毕业生,区团委介绍到这里工作的。”她说。三双眼睛对望了一眼,瘦高个老严说:“德全,你有兵带了”高德全起身迎上二步,伸出大手握住她的一双葱白的手说:“欢迎欢迎!节前就知道有人要来,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我叫高德全,他是老严,我两是社政办的”。他指着在嗑瓜子小李说:“他是内勤的,叫小李。”他伸手取下自己的毛巾,对她说:“来,把雪掸了”。

    她身穿一件西洋红的尼大衣,红白相间的兔毛围巾,把她的脸衬的格外姣美,当她拿出介绍信后,摘下口罩礼貌地朝大家嫣然一笑,那微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那精美的嘴角,游溢着一对浅显的酒窝。大家都被她的美丽震住了……。高德全心中惊叫一声:‘天哪!我的维娜斯……’。

    高德全回过神来,掩住心头的一阵慌乱,不由的又扫了周围一眼,看大家都忙着自己案头的工作,只有她桌子空着,这才轻舒一口气。她今天又和户籍警下里弄了。

    陕西南路西侧一幢欧式小楼房里,主人袁云轩,一位世代中医。在客房兼书房里,除了二张藤椅外,清一色红木家具,虽陈旧,却擦拭的黑亮,俭朴中透着凝重。高德全显然是常客,桌上放着那张报名单。窗外的电车铃声不时传进来,就像敲打在主人心上,他抬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铁青着脸,苦涩地说:“我就一个女儿,从小被她惯坏了,不是去年生病,早上大学了,学校今年高考也给她报了名,还有二个月就参加考试了,怎么不说一声就变了呢?”他转向了高德全,想找出一点答案。“云轩”他妻子用叫声打住了他。她的善良完全写在那张善解人意的脸上。“我知道小高劝她几次了。”而现在她仍被这张报名单吓坏了,不知所措。而高德全像个罪人,一动不动坐着,一脸无辜。他所有精神准备都被她母亲的泪水,无声地冲垮。他还要面对自己的母亲,他不但会去,而且还是带队的……,‘宁可自己流血,不愿看母亲流泪’。他心中一声苦叹。

    楼下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袁梦珠回来了,他像抓住救星一样站起来,说:“我再找她谈谈。”说完向楼下走去。

    房间里静静的,袁云轩几次要开口想打破沉闷的空气,可他嘴角痉挛了一阵,竟没说出话来。一阵微风,卓上的名单轻轻掀了一下,像要不翼而飞,两人同时站起扑向那片纸,就像抓住自己女儿一样,怕她无声地飞逝……。

    烈日、大漠、列车。

    太阳,正肆无忌惮地倾泻着自己的热量,乌云却以奔雷之势,从西边的地平线上压了过来,如一面黑墙,遮天闭日,车箱里已嗅到飞沙苦碱气味,风暴来了……。

    知青们中途在兰州倒了车,车厢又陈旧又脏,这是一列无助的列车,它正以全速爬坡,两个火车头,喘着白云般地粗气,要在风暴到来之前,爬上那带弯弓的坡道,列车要以弓形的外侧面来迎接风暴,它像一员壮士,西出玉门,给戈壁大漠带来了生机。列车吃力喘着粗气,终于爬上了坡道慢慢的停了下来,气笛终于拉响了“…呜……呜……。”

    是命运之神的疏忽,还是刻意的安排,要考验这新一代共和国的年青人,被命运所左右的这个群体,正以万、几十万计,为单位的数量,先后挤上了这辆西去的列车,他们都还没来得及作一点必要的准备,甚至不知道如何准备,怀着各式各样种动机、梦想、和幻想,却带着共同的青春和热血,共和国的年龄,随着那一声长长气笛,告别了那欢送的锣鼓、告别了喧闹的城市、告别了黄浦江畔的读书声、和流泪的同学兄妹、年迈的父母亲,踏上了人生之旅的征途。他们有相同的服装,绿军装,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上海支青。”

    两天前还令人敬畏的火车,如今却摇晃在戈壁的海洋中,列车严重倾斜,粗大的弹簧在车厢下,发出痛苦的叫声,列车像一张巨大的弓,用外侧面,顽强的抵抗着风暴,风沙从一切有缝隙的地方钻进车厢,在不安的知青中弥漫开来,车厢的灯立刻昏暗起来,泛着黄色的光晕。

    知青刚上火车的兴奋,对旅途的新鲜感,穿山越岭的诗情画意,都变的遥远了,不安、恐惧、抱怨、拌着哭声如开了锅的交响乐彼此起伏。不知谁叫了一声“有人流鼻血了……。”知青们开始骚动起来……。

    高德全,已经喊哑了嗓子,他和袁梦珠分别负责二个中队,协助领队。如今,他却获得了一种解脱,没有悲伤,没有彷徨,大有壮士一去不回还,黄土处处埋白骨之心。只有他心里明白,这种激情的背后,是一种无奈的躲避,逃跑的抗争,但他还是被自己能产生这样的激情,激动不已。他告诫自己,不管今后命运如何,都要坚持下去,不悔今天的选择。但此刻面临的情况,却大大地超出他的意了。列车的摇晃,人群的骚动,有人流鼻血,他忙的浑身是汗,仍然有点失控,正手忙脚乱之际,二中队传来了歌声:“是哪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是哪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帐篷……。”他侧身望去,见袁梦珠正在指挥二中队女生唱歌。就是这,还不够和谐得歌声,如一阵细细的春风抚慰着骚动的知青。使大家从心底滋生一种向上的力量,团结的渴求,歌声演变成了大合唱……。

    数小时后,风沙终于累了,在歌声中悄悄地退了。一声长长的气笛声,终于拉响。“呜……呜……。”列车终于重新起步了。

    袁梦珠正扒在餐桌上昏昏欲睡,迷糊中,嘴角有一丝凉意,劳累和瞌睡却温柔地叫她睡吧,再睡一会儿,一股酸甜的橘子味直达鼻腔,沁入心脾,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眼前一只剥开皮的橘子,她抬头看着昏暗光线下,那高大的背影,正艰难地翻越那横躺竖睡的知青们。一股暖流直上心头。她感到鼻子酸酸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

    那是一场痛心的相聚。她们之间的第一次口水仗,就发生在她上楼的那一刻,他铁青着脸,“你下来!”口气粗鲁且又不用质疑,他侧身而下。

    六十年代的距鹿路,幽静清雅,行人姗姗,华灯初上,又不通公交车,是恋人们的柳堤岸、百孔桥。他们俩人如今是脚步寸移,袁梦珠心头忐忑,她不能接受这无声交锋,她站住了,背靠着小树,昂着头,心中暗想:‘我凭什么那么听话,陪你散步,有话快说!’然而她的嘴拧的紧紧的。高德全心中正翻江倒海,他无法说清是什么时候,心中产生对她的那一缕情愫,是她的美貌、善良、还是她饱读群书、对生活的激情,还是那第一眼火红的剪影。当他一听说有支边的消息,他立刻压住心头的一点涟漪,他知道,到新疆去意味着什么?而她是独生子女,不在动员之例,……他想着,回过头看着她,看她挂着脸,蠕动的嘴唇、瞪着的园眼、生气的模样,心中的爱恋一下包融了她。那强硬的语气,刺耳的言辞被化为无影。“你不能去,你的名单我抻出来了,独生女也不能去。”

    “为什么?难道说,你独子就可以去?我女孩子就不能去?那来的新政策?”……她不以为然地说。

    “你!”……高德全把手放在她头上。

    一连四个问号,连珠炮地摔过来,把他问住,他不想说,那是他心中的痛。他冲前一步,又后退二步,慢慢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他手指在鼻翼上下滑动着,盯住她眼睛慢慢地说:“我说出理由你会放弃那荒唐打算吗?…”

    “会”。她言不由衷说。

    “你确定”他认真的问。

    “…嗯……。”心想,你去我就去。

    他把拳头在她眼前认真的晃晃说:“骗人;我可揍你。”

    “只要你能。”她眨眨眼。

    他放缓语气,轻叹一声说:“本来再过三个月,我大学都毕业了,可是父亲突然出了事,副校长找我,劝我主动退学,……我当然明白,不主动也会被开除,所以去年就回来了,也许是上了二年大学的原因,就分在团校。”

    “你父亲?!”袁梦珠抬头看着他问。

    “……我父亲是个很坎坷的人……,很年青就加入了党,是上海的老地下了,抗日战争被日本人关了半年,直到日本人滚蛋,解放战争时,又被国民党关了二年,因为抗日又案底。后被地下党救出,解放后一直在分区公安局当个副局,他教育我,就七字方针,爱国、爱党、爱人民。”……他泪光闪闪。

    “…后来……?”!她已泪水如珠。

    “前二年反右派,他降了级,近来又对小商贩太同情,利用小商贩破案是发展特务组织。这下可好,要判15年,…他的一身就要在牢房里渡过了……。”

    袁梦珠浑身颤抖,她不相信,天下会有这样的事,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宁可相信这是一个赚取泪水的故事,她的思想脑库拒绝接受这一事实,而面对眼前的他,她又无法怀疑这是真的,她脑子?有点混乱,没有那棵小树她会随时倒下,她双手反抱着树,微微分开双腿稳住自己。高德全沉静在不堪的回忆中,全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他昂着头看着朦胧的残月,强咽下泪水,回过头说:“我母亲…”他突然看出她有点不对,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擦拭着眼睛掩饰着。“那你妈妈呢?”

    “唉!……”他轻轻叹息一下又说:“我妈在一个手帕厂当书记,那是前几年她带街道妇女干起来的,现在,在当送料工,她相信我父亲,不肯离婚,…所以……。”

    ……

    “哪……,你信你父亲吗?”她问。

    “信!从不怀疑。”他回答的很干脆。

    “那……你走了,你妈不就一个人了?”她说的很轻。

    “是!我母亲一向很坚强,我还在吃奶时,她就一人带着我,东躲西藏的。……虽然我还没有讲,她已经在给我准备衣服了,她心里面,明白的很……。”他心里一阵发酸,他感到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忙转过身去,看着远方闪动的车灯,他想让自己静一静。

    二只胳膊,穿过他手臂环腰把他抱住,他立刻感到背后传来的热量,和难以自制的颤抖,一下把他镇住了,从记事起,他没有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感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加速,以至于自己可以听见那澎湃的心跳,热血冲头,他急切地想把她的手分开,哪知竟没有成功。

    两人不知这样站了多少时间。直到几个学生怪叫着,从他们身边走过,他才惊慌地怕她的手,把她双手分开,转身看着她满脸的泪水,梦游般的神情,想说什么安慰她一下,自己却怪模样地笑了起来,“哈……你别这样,梨花样的脸,叫雨打了不好看了。”他掏出手绢夸大地闻了一下,“啊……都是汗味,你不能擦。”她顺手接了过去。挤出了一丝苦笑,瞥了他一眼。

    他们沿路又走了几棵树的距离,高德全停了下来,口气平缓却十分认真地说:“大道理我不想多说,所以我,必须去……,如果你的理由和我一样,那就去吧。”

    “我没有这样的理由。”她说和很轻。

    “打住,下面什么也别说!就这样,你不去了!报批表我已帮你撒回来了。”他口气坚决。

    “我要去,中午又写了一分,是血书。”她有一丝得意的嘻笑着。

    “你!?”他猛地推她一把,她朝后便倒,他又抡一步上前扶住她,气急败坏地说:“你有病,小资的狂热,没感情,根本不顾你父母,学校对你的希望,没脑子,猪脑子,蠢猪一个,你……你……你没救了,还写什么血书!”他还想用什么话来刺激她,但他已气的言无论此了。

    “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呢。”她说。

    “你得不到我的喜欢,喜欢我有前途吗?去了也白去,我永远不会再理你,你太可怕了,后悔一辈子去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个月冷战过后,她终于和他,踏上了同一列火车。几天来她明显的瘦了,嗓子嘶哑,协助方领队管理着她的姑娘们。她以女性特有的细心和热诚,关心中队的每一个人,从比她大的‘老不死’,到比她小的‘木头’,她把力量和执着,都溶化在她的柔声细语里。面对眼前的橘子,一切苦涩都化解了……。

    天山恋歌 第一章 上 海 知 青

    当这九百多人的队伍,一踏上吐鲁番大地时,他们就领略了火焰山的热浪,也尝到了瓜果的甘甜。第二天一大早,几拾辆带车棚的大卡车,驰出了那新建的兵站时,到处是丢弃的馒头,和随意倒掉的饭菜。人生就开始了这样的书写。书写自己。也书写社会。

    “地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变成了路。”新疆的公路,大多是这样起步的。卡车在这样的小搓板路蛇行上坡,好像没有尽头,车队拉得很长很长。年青人的歌声,像被太阳蒸发了一样。大家奄奄的随着卡车东倒西歪。“快看!野马。”谁惊叫了一声。“哇啊!一大群啊,能抓一匹就好了。”大家开心的七嘴八舌。“是野驴,那不上野马,野马是驼红色,要高大的多,”高德全纠正道。车箱里立刻开心的喧哗起来……。“野驴,…野驴,大家朝吕国光喊道”。野驴就成了他的绰号,也许能跟着他叫一辈子,那是多么无忧的青春年代。

    就这样,一路上,翻山越岭过了干沟,惊叫着,翻过八十八道弯,右山左坡下平川,昏昏欲睡看野驴,指手划脚辨羚羊。

    途经托克逊,第二天到了库尔勒,队伍就减少了一半,他们去了农二师。还剩余十四辆卡车,直奔农一师阿克苏,第三天住新和,第四天天全黑了,在汽车灯光的光柱下,才看见路边稀疏的林带,大家再一次兴奋起来,“看!……快看……前面有电灯”。“同志们!我们快到了,大家醒一醒,醒醒,打起精神唱支歌!”同车的大队长梁鸣操一口山西话在大声的鼓动大家。高德全揉揉眼睛探身一看,可不是,灯光虽稀,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电灯,泛着黄色的光,这三天来,他们已经知道什么叫马灯了,在灯光下长大的年青人,平生还是第一次,产生了对黑夜的敬畏和恐惧。

    “我们唱支歌吧,”高德全大声地说:“我们年青人有颗火热的心…唱!……。”不可名状的兴奋,再一次操控着他。

    卡车的声音突然变小了,车子驶上了一段柏油路面,下了一个大卡坡,夜色中撒落着星星点点的灯火,依稀可见,一个小城的轮廓出现在眼前。车子同时鸣响了喇叭,呼应的是一阵欢迎的锣鼓,车子拐进了一个大院,几盏气灯贼亮贼亮的,丝丝的发出响声。车终于停了。梁队长双手拢着嘴,大声的喊着:“同志们不要搬行李,……我们下车,师领导要接见大家,明天还要走……”。“还走?!这里不是很好吗!”大家显然很泄气,七嘴八舌地发着牢骚。“我下不了了,我怎么感觉车子还在走?!”野驴怪模怪样撑着双腿。大家迎合着说着怪话。“你下车吧!今晚住一夜,梁队长说明天上午就到了。”高德全推着他说。“到那里?”“到七场吧……。”“七场!?”

    从师部到场部卡车又走了近三个小时,车子下了公路就进了原始森林,一路颠簸,每辆车都有人呕吐,个个肚子里翻江倒海,女孩子们更是叫苦连天。好不容易翻过一条大支渠,林子里出现了一片大大的空地,左右两边全是菜地。出了菜地就到了七场场部,所有的房子全是用树木围绕成墙,长长的三排成品字形,左侧后面多二排,中间一排是伙房,顶头一间门上写着小卖部,后一排,外面拴着十几匹马,屁股上烫着火印。立刻成了知青们的兴奋话题。空空的场子中央拉着横幅,“热烈欢迎兵团新战友”。

    太阳当头,热情的过火,总算到了,大家多少松了口气。梁队长再一次叫大家不要搬行李,立刻引来一阵抱怨声,“还要走,场部都这副德性,下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大家乱哄哄的下了车,各中队忙着整理队伍。十几个场领导热烈的鼓掌欢迎着。高德全看到五个中年干部,在烈日下,那发白的军装,风纪扣全部整齐的扣着,个个腰板挺直,他仿佛看到了父亲出门时的身影,敬意由然而生。不由得把自己的军装从新整理好,把那汗渍斑斑的帽子从新戴在头上。

    队伍刚站好,五个领导分别向三个大队走去,梁队长上前几步一个立正:“报告首长,一大队应到156人,实到156人,请指示,报告完毕。”“请稍息,梁队长辛苦了。同志们,你们一路辛苦了!”两人向一中队直接走去,高德全立刻挺了挺胸,“首长好。”迎面而来的场长高个,四方脸,左脸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英雄气十足,边上的主任,紫红脸堂中等个,目光如鹰,一看便知是个不恕自威的人。梁队长介绍说:“他是一中队长叫高德全,二中队长叫陈士军,三中队长叫袁梦珠。四中队长黄巧珍”队长一一作了介绍。袁梦珠背着印有红十字,皮的卫生箱引起了主任的注意,“是药品吗!”“报告首长,是!”“你是学医的?”“不是,爸爸妈妈是医生,我自学了一点。”“好;很好,农场需要你,战士们需要你啊!”。

    主持人葛一鸣,高瘦干练,鼻梁上的眼镜右侧裹着一块胶布,倒也几分洒脱。他是62年北大一毕业,就被他父亲送来的,他身上流着将军血脉,那退色的军装,俨然正明他是个老新疆了,一口北京普通话,好听而有磁性。他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说:“在开会前,我们大家先学一支歌”。他推推眼镜,把手中的一摞纸,分给各个中队,那是复印的歌词,但没有来得及写曲子。“这是我们三五九旅的军歌,我先唱一边”。他清下嗓子,浑厚的嗓音就传遍了整个会场:“我们是……钢铁的三五九旅,经过了……长征的革命考验,开垦了南泥弯,保卫过革命的延安,进军戈壁滩,翻过大天山,要把戈壁变良田。……”女生中队的马志萍,绰号‘老不死’,只听了一遍,立刻把曲子大概地记了下来。她成了连队的文艺骨干,十来分钟后,大家,免强跟着他,算是唱下来了。

    大家席地而坐,立刻沙尘一片,骚动过后,场长站着讲话了:“同志们……!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场领导欢迎大家,我们的队伍,有了新的血液,今天你们是新兵,过几天,下一批你们上海‘阿拉’再到时,你们新是老兵了……。”大家被这幽默的话鼓动着,竟开心地鼓掌喝彩起来,一扫刚才的牢骚。场长分别介绍了政委、副政委、副场长、政治处主任、助理葛一鸣。并宣布,三个大队正式转为三个连队,只是倒了个,一大队长正式转为三连,梁队长成了连长,另配了指导员和副连长,新领导立刻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阵骚动过后,政委讲话了。

    政委中等个,一张慈眉善目的菩萨脸,犀利的眼神隐藏着他的原则和果断。大家心不在焉地听着,伙房菜香引起了大家食欲,政委说:“……看来大家有点饿了,我也有点饿,”政委打趣的说:“那就总结一下”。他扫了全场一眼,提高了嗓门。“第一,端正支边态度,每个人想一想自己来了,是干什么来了?如何从一个学生,转变成一个囤垦戍边的兵团战士。第二,如何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先国家后小家,三年不谈恋爱,更不能结婚生孩子,这是一项铁的纪律。”立刻引来下面一阵笑声,高德全斜眼向左一扫,见袁梦珠正向他做了个不易察觉的鬼脸,嘴角微动,他看懂了,是‘暮暮朝朝吧。’政委下面讲什么他根本没听见。但是很多新词还是进了他的脑子,‘什么三五九旅啊、不拿枪的战士啦、改造世界观、等等……等等……’。

    菜盆已摆了一地,主任宣布:“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这是你们到农场吃的,第一顿有肉菜的饭,第二肉菜要到十月一日,中间这四个多月没有肉吃,因为有钱买不到,该不该浪费你们看着办”。路途的艰辛,早已教育了大部份人。午饭结束,连女生都没剩什么菜。简单的欢迎很快结束,从新上车直奔连队。

    连队,知青们十一天奔波而来的家,是原始森林中间的一大片人工开出的空地,许多树桩渗着深茶色树液,几排人字形的地窝子顶上盖着厚厚的土,顶上面长方的小天窗,告诉知青们,这不足一人高的地窝子,便是他们的家了,而伙房倒是用树干当墙,围成的一留平房,一架空牛车在边上支着,伙房左后面挖了个大大的涝坝(人工水塘),一条小水渠正在向里面放水。

    没有锣鼓,只有伙房的老同志,和早来几天的干部家属及孩子们稀稀拉拉的鼓掌声,当五辆车停稳,从车上下来了一群灰头土脸的知青,但脚下的地,却是泼了水的不起沙土。大家按班排进了各自的寝室,寝室的优势立刻显现出来了,外面烈日当头,地窝子里却不见暑气,阳光破窗泄入,还算明亮,室内很大,分左右两排统铺,各六床,草褥子白床单,被面子为紫红和蓝方格相间,被子倒很厚。这些虽然简单,粗糙,却陪伴了今天的主人,渡过了人生的全部青春。房中间一对白铁皮大水桶,已挑满了水。大家无声地接受了这一切,没有怪话,没有牢骚,原来两个中队,现在成了三个男生排,一、二、三排全是男生,住后排地窝子,前排住四、五排为女生。干部住最外排。

    刚开过晚饭,白馒头,每人一个,干辣椒炒葫芦瓜,菜汤,黄浦江的油水,还没有耗尽,加上中午在场部才吃过肉,这些才从三年自然灾害过来的知青,还能挺住。

    夕阳收回了最后一丝余辉,晚风跟着袭来,一扫白天的暑热,高枝上几只乌鸦在不停的‘呱噪着’,十分烦人。突然一阵短促有力的哨声在门外响起,高德全本能的喊了一声:“紧急集合,快,大家动作快一点”,说完收起信纸冲出地窝子。当集合完毕,一、三班各少一人。“人呢”?他问。“不知道”!两个班长异口同声。他朝四周林子看看,说:“等一分钟”。催促的哨音再起,他焦急地朝林子里左右扫了一边,说:“出发!跑步走。”当他把队伍带到连部门口,差点没昏过去,只见队伍前面一班的许大伟,三班朱文华,二排外号叫老革命的三个人,赤膊短裤提着衣服一身泥水,二个姑娘湿发遮脸,一身游泳衣。‘闯祸了’。大家心中暗叫,却交头接耳地笑了起来。“笑!……笑什么笑……?!”连长领口敞开,颈脖鼓着粗大的青筋,大家第一次听见连长发火的嗓门,顿时无声,树上的乌鸦惊的振翅飞逃。

    “我说……你们几个干什么的,啥来?!”连长家乡口音都气出来了。

    “游泳”,老革命顶了一句。

    “游泳?!……在那里游啊……?!”连长大声责问道。

    老革命斜头朝伙房后看了一眼。

    “那是什么地方?!……嗬,是全连的锅,是百十号人烧饭喝水的锅,涝坝,就是全连的锅,你想要大家喝你们的洗澡水吗?!”连长的气不打一处来。

    指责声立刻在全连响起,两个姑娘竟浑身扭动着,放声大哭了起来,说:“伲(我)又勿晓得,格拉冈(讲)新疆好地方,又有水来又有草,骑马放牛羊,羊在啥地方,水呵吾没格,一点小水塘,冈(讲)涝坝,骗宁(人),伲(我)要回起了,…哇……”她用一口上海浦东的方言,像出膛的连珠炮,连说带哭的一大通,大家被逗的大笑起来,但她最后几句话,无疑,在不少人的心中,起了影响,当时的过分宣传,和如今的现实对比,确定存在着极大的差距,只是没有人敢第一个讲出来罢了,她这一讲一哭立刻有了共鸣。有人故意的干嚎着,使局面变得混乱可笑,连长指导员显然都没有听懂,他们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发生,他们还没有带城市兵的经验,更没有想到,喝黄浦江水长大的孩子,竟会如此搅局。他们可以毫不眨眼地面对枪林弹雨,面对流血,但他们不善于面对哭泣的女孩子,可怕的是一群年青的男男女女,连长的嘴已拧成麻花状,他的手习惯地在腰间动了一下,“干啥来!你们?”全连禁声,也竟一秒钟,噪声和干嚎声更大了。这个局面大出连领导的意外,袁梦珠急得抬了一下右手,示意指导员有话要说,指导员抓住时机讲话了:“请大家静一静,听听四排长的看法”。

    她向前一步,回过头清清嗓子说:“全连的知青们,大家好,我叫大家知青,而不是战士,是因为我们还停留在知青的水平上,上午政委要我们端正支边态度,想一想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来享受,还是来吃苦。我想,首先是保卫边疆,建设新疆,这里除了原始森林没有别的,但有我们,我们来了,我们应该在这张白纸上,画最美丽的画,草地会有的,羊群会有的,用我们的双手,去创造我们需要的一切。”她停了一会,给大家一点想的时间,又说:“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在涝坝里游泳,影响了大家的用水卫生,你们几个心里想一想,这对吗?”她嗓音不大,但字字清楚,句句有理,立刻博得了大家赞同的掌声。连长的火消了一大半,指导员抓住时机讲话了。

    “同志们,请稍息,四排长说的好,现在什么都没有,很困难,不是小困难,是大困难,要什么没什么,但是我们有了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那是什么呢,就是衣食住行,和根本的发展条件,那又是什么呢,是你们,是你们每一个不远万里,从上海来的战士,过去我们都是农民”。他环顾了连长、副连长、和老排长他们又接着说。“当我们拿起枪,消灭了敌人,就成了一名战士,当每一个知青用我们的劳动开始参加兵团建设,你就成了一名兵团战士,但是,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还有很多艰苦的路要走,有一个痛苦的自我改造过程,我相信大家,都有决心,成为一个合格的兵团战士,同志们有没有决心啊!”“有。”大家细细拉拉地喊着。“声音不大,同志们有没有决心啊……”?“有……”!大家齐声回答。

    连长很满意现在的结果,也满意自己的搭当,更喜欢四排长的表现。他说:“好了,你们几个啥来,回去向班里作个检查,下去吧。……各班到事务长那里领两盏马灯,班排长到连部开个会”。他看着其他领导问:“还有啥要说”。大家摇头,“散会”。连长宣布。“小浦东……小浦东”!立刻有人这样叫了起来,小浦东也就成了她的外号了。

    “老排长”,指导员叫:“你马上在厕所两边挂两面盏马灯,在连部后面那高树杆也挂一盏,白天上厕所都有迷路的,晚上更要出错”。“行啊,我立马去”。天已暗了。

    食堂顶头一间就是连部了,新泥的墙上挂着三连近几年的发展蓝图,三张光板的白皮桌,成品字形靠墙摆放,从中间剖开的树杆,架在有叉的树桩上,围了一圈就算是长凳,三面靠墙处,都埋了一排同样的长凳,中间两根立柱各挂了一盏马灯,摇曳的灯光在充满烟的空间里,变得更加昏暗。“我说老排长,你能不能少抽几口啊,看,刚才把他们熏得直掉眼泪”。指导员边用手赶着烟,边说。“哈……哈……是”老排长笑着露出了一口黄牙,猛猛地抽了一口,才不舍得地,把手中的莫合烟掐灭收好。会已经散了,但连长还沉没在刚才会上的兴奋中。他起身向指导员说:“这帮小知青比我们当年强多了,有文化,一排长是个大学生,五排长还是党员,全连团员就有二十七人”。

    “上海市委把好的青年都给我们送来了,我说他们了不起,比河南、山东、甘肃,四川来的青年强的多了去了”。

    “为啥来”?副连长问。

    “为啥!”指导员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说:“河南、山东,甘肃、四川,那些地方又穷又苦,来的大都是农村的孩子,而兵团比他们家乡要好,吃有保障,还供给制,那…当然愿意了,上海什么地方?国家一级大城市,三年自然灾害,国家都要保障供应,喝着黄浦江的水,从蜜罐子里来到兵团,没有一点精神能行吗?”。

    “我不信”。事务长说:“我看他们娇贯得很呢”!

    “娇贯是一会事,基本素质又是另一会事,为什么我们有些老同志,复员不愿回家乡呢?”指导员冲着事务长看,又问一句:“你说呢”?

    天山恋歌 第二章 独 立 大 队

    艰苦的生活,很快就拉开了序幕,连队整休了两天,大家有足够的时间去写信,和洗洗涮涮,开了半天会,端正了思想,每班领到一本小册子,叫“反对自由主义。”从此他们不但知道了毛主席,还知道了毛泽东思想中,有一个叫“反对自由主义。”知青开始了向兵团战士的转变。

    第三天,静悄悄的连队响起了哨声,对一大群贪睡的年青人来说,6点钟起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夏天的6点,天已大亮了,出操,围着营房跑了20分钟,立刻骂声一片,个个灰头土脸的,而连长却笑了,他在队伍前大声地说:“我昨天到一连去看了一下,一连前天下午,就开始了工作,他们把营房前后左右的树桩,大小树全挖掉了,我们落后了,怎么办,我们今天要迎头赶上,我们今天一定要把营房周围的大小树,和树桩全挖掉,大家有没有信心啊……?”大家左右看看,浑身上下一片土白,跑起来要左顾右盼的,能没有信心吗!大家齐声回答:“有……!当然有罗……。”早饭,不吃玉米糊,就吃玉米馍,一份西葫芦,饭后,大家就领到了自己的第一件工具,‘坎土曼和斧子’,个别有力气的,领的是‘十字斧’,而野驴领到了一架牛车,和一头大黑牛,事务长带了他几天,就正式交给他了,全连的粮食和蔬菜,全靠他一个人,每天从场部往回拉,捎带着报子和信件。

    挖掉营房周围的树桩,就是大家要上的第一课,连长带一排,指导员带二排,副连长带三排,两个女生排,全有老排长一个人带,大家一分开,连长指着一个最大的树桩说:“这玩意,要比树难挖的多,一排长敢不敢带一班在上午把它解决了?”高德全向一班长看了一眼,一班长想也不想,拍着胸口说:“这小菜了,保证完成任务。”

    连长说:“那就开始吧!”

    二班和三班分别是一棵直径40公分大树,再加一个直径约50公分的树桩,也是上午完成。年青人,一有比赛,个个不甘落后,连长在二班说:“这新疆多北风,这大树为了要抵抗它,不被吹倒了,它的根往往向相反的方向生长,而且有一根很粗的主根,把它砍断了,这树一推就倒了,不信大家试试。”二十分钟过后,在树的一侧,挖下去80多公分,树根就细了很多,有个20多公分的样子,坑是挖了够深了,但不够大,斧子根本耍不开,没有办法,只能又往大里挖,这一来,到是慢了许多,突然听到有人喊:“倒……嘞……!”二排放倒了第一棵树……。

    高德全和一班长,这才发现,这树桩根本就不好挖,树桩上面约90公分,往下挖,它的直经却在变大,盘根错节的根系,又特别发达,坎土曼只能对付母指粗细的小根,再大一点,只能用斧子砍掉,全班一个上午只挖了一个大坑,而且为了能使斧子在下面使上劲,只能不停地把坑加大,口子足有三米左右,树桩一米以下,根仍然奇粗无比,根本没办法去砍,一班长心中暗暗叫苦,而二班和三班的树全放倒了,他们正集中力量,在对付那个小树桩子,眼看太阳当头了,肚子饿的咕咕叫,那要命的大树桩仍没有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倒是三班长在嗷嗷叫:“这家伙,已经可以摇动了,怎么还拿它没办法。”连长过来说:“今天上午大家干的都不错,这树桩没了树身,上面少了重量,哪怕有一个小根连着,也不行,下午再干吧!”连长吹响了哨子……!

    上午干了半天活,中午饭吃的就香了点,高德全打饭回来,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地跟班长说:“下午不能这样干,哪个大树桩下午只要三四个人就行了,其余的人,可以再去挖别的树,不然一班今天肯定输了。”他朝一班长点点头,表示认可。

    吃完的人,开始午休了,门外太阳如火,高德全也有点累,一躺下去,就沉沉地睡去。直到下午四点的哨音,才把他们从床上叫起来。

    下午开始不久,倪东发就问在一起工作的连长:“连长,我们以后工作有没有定额呀……?”连长朝大家看看说:“怎么,有点怕了吗……?定额是一定有的,没有定额怎么考核大家呀,前二个月的定额能完成百分之七十,就成,到了九月份,天有点凉了,就进入全额制。”这些大家昨天已经知道了,倪东发追问一句:“连长,比方说,这挖树的定额是多少啊……?”大家一听来了劲,要连长说。连长说:“一天要挖两米五,就是从地面往上十公分的直径,加起来,一天要完成两米五的直径,怕了吧……?”我的妈呀,大家吐着舌头,这可能吗……?像这样的树桩要挖近三个!而且是一个人哎……!大家心中不免打起鼓来。

    有了上午半天经验,下午的速度就快了许多,大家都在努力试试自己能否完成任务,只要是营房内的,都主动地去挖,一班长带着两个人,终于在天黑前,把那个最大的树桩,连根一起砍断了,其它人主动的挖树,一计算下来,竟然是全连挖的最多的一个班,全班十一个人,除倪东发一人没有打出血泡外。十个人的两手,个个有了血泡,这可忙坏了袁梦珠,她要给大家手上的血泡放血,上点药。

    二天后,营房周围已经平整干净了,厕所也在营房之内了,大家主动地把洗脸水向场地泼去。为了加快连队建设,连队开了个誓师大会,和全场一起先,把一条贯穿全场的大斗渠,先要挖好,有了生命之泉水,连队就活了。

    当天出操完后,大家洗了脸,带上吃饭的碗,扛上工具,一排多带了一样工具,就是大龙锯,全连就出发了,林子里不时有野兔在眼皮底下穿过,头顶上,惊鸟一片,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指导员,他早就来了,他已在茫茫林海中,找到了钉在地下的基桩,一根不起眼的桩子,有一边被斧子劈平了,上面用红笔竖写着‘斗三零一,’约在五百米外,又找到了‘斗三零二,’有了二点,就有了一条直线,大家拿着桩子看,字迹已经很陈了,淡红色,大家粉粉称奇,还有比我们来的更早的人,这些大大小小的,埋在这片原始森林里的木桩子,就构成了全农场的一片蓝图。副连长找了一根高树枝,把自己的帽子一顶,指导员就放起线来,连长宣布,两点之间,十二米宽以内的树先要全部挖去,定额是每天每人是1&a;#8226;5米,女生排的小孔,是全连的记分员,激动的她,双手冒汗,两个女生排,分别和二,三排合作,两人一组,一排高兴的只跳脚,开荒开始了,一排的任务是,只挖这一天,明天开始,就是拖荒,所有放倒的树,要全部锯成段,分成木料,和冬天烧火的燃料。全部堆到后面去。

    工作刚安排不久,就听见小浦东在哇哇地大吵架,老阿姨是班长,赶快跑过去,只见八班的将大力气呼呼地说:“你不要我,我还不要你了,没有我带和斧头,看你怎么砍……?”他嘲笑地做了个怪脸,就要走,给老阿姨一把拉住,问:“你明知道她没有斧子,挖不了树,还要走?”她掉过头朝小浦东大喊:“小浦东,你干什么,你力气大啊……?”

    小浦东理直气壮地回嘴说:“哎……,换人,模子加高,用常没一眼,勿换人,格拉独立大队,一干人挖,有啥了勿起……!”她根本不把将大力的威胁放在心上,她早就把指导员的小十字斧看中了,今天死活要把那把工具要过来。

    五排长过来说:“小浦东啊……!这两个天挖树的定额,只有一米五,以后要二米五呢!你可要想好了?”将大力一听马上来了精神,说:“听到吧……?时间过的快来西。”

    小浦东把膀子一伸,说:“赢了我,我就要你,敢不敢……?!”这一将军,把将大力逼得没有了退路,架不住一群年青人在边上起哄,大家齐叫:“大力上啊……!”这下还真把指导员给引来了,一问才明白。那知将大力一看,说:“这里又没有桌子,怎么掰啊……?”指导员也不想打了大家的兴致,说:“要什么桌子啊,朝地上一扒,就行了!”小浦东一听指导员这样说,更是来了劲,上前一把拉住指导员,说:“指导员,我赢了有什么奖励?”指导员一笑,说:“你赢了,就独立大队了。”

    “不行!我赢了,指导员把你手上的十字斧给我!”小浦东眼馋的看着指导员的斧子,指导员也经不起大家这么一起哄,高举着小十字斧说:“行,我来做公正人。”

    小浦东膀子一伸,把袖子一卷,立刻就地扒下。这下将大力是被逼上梁山了,埂着头皮要应战了,他一米八的大个,外号就叫长腿,立刻占了一大片地,谁知一抓紧小浦东一手,心中暗暗叫苦,“今天要摊台型了。”指导员抓住他们两只手,有意地帮了一下将大力,谁知小浦东朝指导员看了一眼,任将大力如何用劲,就是不倒,这下立刻分出两个阵营,男生帮着将大力,女生帮着小浦东,喊声震天,竟竟几十秒,将大力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小浦东成竹在胸,看看差不多了,喊了一声:“你下去吧!”只一下,就把将大力的手掰倒了,还没趴起来,就去抓指导员的十字斧,指导员一看,有心想三战二胜的帮他一下也不成,小浦东的劲太大了,指导员一把抓紧,使出最后一招,说:“今天你这个独立大队,要是完不成任务,晚上一样要还给我的。”小浦东开心的直点头说:“大家证明,指导员,侬等着吧……!”小浦东把斧子举的高高地走了……。

    没到收工,指导员就从记工员小孔那里知道了,小浦东早早地就完成了……。这个从上海浦东来的女知青,就和别人不一样……。

    一排的高兴,并没有多少时间,一个半小时后,早饭送来了,女孩子把吃不完的给了自己的合作者,有的故意在一排男生面前显摆,一排男生又是一片叫声,吃亏啦……!我们吃亏啦……!

    当饮事班回去后不久,哨音就响了,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倒……了……!”有些大树推不倒,只能用绳子甩上去,套住树杈,几个人一起拉,很有效果,一个上午下来,绝大多数人都完成了壹米多,记分员孔庆芸,认认真真地给大家记上每棵树的直径,好在这里树桩是不多的,不然就要命了。

    连长和几个排长在商亮,这中午饭是在地里吃,还是回去吃,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在地里吃,只是要求饮事班多送两桶水来,把倒下的树枝和叶子一铺,很不差的,副连长一路小跑回去了。

    一个半月后,三连的斗渠就和二连的接上了,一条口宽三米,底宽一米,内坡为1:1&a;#8226;5的大斗渠,就在这原始森林里出现了,渠埂宽有一米,直而平,边线硬是用细绳子拉直了线压实的,保证通水后不会垮口子,底层的阵树叶,要全清理干净后,才能修渠,而三连挖了一千五百米的大渠,全在二连境内,就是说,大渠修到了家门口,自己还没有渠呢!好在二连也要帮三连挖一千米,算是补赏,三连自己再挖五百米就够了,因为一个冬天,怎么干,也开不了那么多的荒来,再挖也没用。

    在这期间,全场又来了四个连的知青,大家立刻感到每天碗里的菜,少了许多,个别人从上海带来了一点食品,也消耗殆尽,可怕的是,要半月才能休息一天,而这一天,只开二餐饭,三个男生排,一直在饥饿的边缘工作着,全连只要有一个人没完成任务,连长的哨子是绝对不会响的,你的手表再准确也没用,慢慢的,全连就很少人再带手表了。

    这天正好是30号,二排一个外号叫老革命的,来一班借把大龙锯,班长问他干什么,他故作神秘地说:“天机,天机……!我不能说的,说了班长要骂娘的,叫我借把龙锯,嘴还不严。”班长说:“那你拿去吧,晚上早点还回来,我们要锉一下,不然明天不快了。”

    老革命一走,班长就悄悄地跟上了。

    原来这几天,他们几个人,每天收工回来时,一直在林子里转悠,因为他们发现了一群野鸽子,总有百十来只,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它的窝,这一群野鸽子分别在一棵大树的两个洞里做窝,这是一棵高十多米的大树,上面有一支横枝早以干枯,光直径,也有三四十公分粗,这种干枯的树杆,早以锈空,成了野鸽子的窝了,他们下班收工时,就在这一棵树上,摔上去了绳子,天黑回,等到鸽群归窝后,班里一个不怕死知青,像猴子似的就上了树,并用衣服把树洞口扎了个结实,今天就是要来锯树了,今天他也来了,大家干脆叫他猴子了。那一棵树杆,根足有七八十公分粗,要锯倒并非易事,而且这种大龙锯,他们还没用过,竖着锯,和横着锯,又完全不是一会事,老革命和大熊两人大锯拉了半个小时,汗水一身,锯子已被树缝挤死了,一班长这才跑了出来,给他们解了围。他用斧了砍了三个大大的木楔子,钉进缝隙里,这才把大龙锯拿出来,四班长连声谢谢,一班长说:“这树既然向这个方向倒,要在这上面再斜锯一刀,去掉一个三角,然后在背面锯一半,这树就会倒下。”

    大熊说:“你拿我们力气不当力气啊!?”

    一班长说:“如果锯子在反面挤死了,再打楔子也没用了,不信你就试试看吧……!”

    大熊说:“我砍……!”

    “砍你个头,安一班长说的干。”四班长说。

    一个三角口子很快被锯掉了,锯口流出深黄色的液体,大家也没心事来关心这个,老革命和大熊,只穿一条短裤,赤膊上阵,身上躺着汗水,锯了不多久,就听见大树发出痛苦的“嘎……嘎声。”四班长说:“停!停……!”他把工具拾到一边,说:“第一安全,第二动作要快,一只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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