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96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车中,太平公主望着那摆动不已的轿帘,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唉!我怎就喜欢了这样一头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莽牛呢……”

    第四百九十章 闯李府

    李昭德府上高朋满座,往来者不是鸿儒就是达官。www.luanhen.com

    两厢丝竹雅乐,声声入耳,李昭德高坐上首,这人敬一杯,那人敬一杯,醇酒与阿谀一个入口一个入耳,李宰相醺醺然的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相公!”

    一人捧着杯凑到面前,李昭德抚着胡须,将一双醉眼从堂上翩跹起舞的几名歌女身上收回来,扫了他一眼,见是好友严善思,便举杯笑道:“哈哈,老严,你一向不好酒的,今日也喝出兴致了么,来来来,坐我身边,咱们共饮一杯。”

    严善思是权右拾遗、内供奉,虽是天子近臣,官职却不高,这是个谏官,在武则天这样的强势天子面前,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不过他的才学非常出众,治经用典,学识渊博,因此与李昭德交厚。

    严善思在李昭德身边坐下,却不忙饮酒,而是附着他的耳朵,低声道:“相公,善思听说御史台在岭南制造了一桩血案,屠杀妇孺三百余口。他们又向皇帝进言,说什么岭南有传言‘代武者刘’,引得皇帝大为忌惮,如今御史台一班人……”

    李昭德举手制止了他,嘿然冷笑一声,道:“善思不用说了,仆已经知道了。”

    李昭德呷了口酒,恨声道:“御史台一班人倒行逆施,丧尽天良,所作所为,真是人神共愤呐!仆刚听说他们在岭南的恶行时,真是怒不可遏!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班酷吏恶祸积满,这是自取死路,仆倒要看他们还要横行到几时!”

    严善思担忧地道:“他们如此造势,恐怕来俊臣也将复出啊。皇帝居于九重宫阙之上,民间形势如何,全赖他人告知。皇帝对于谋反,一直有些风声鹤唳,如今万国俊把岭南渲染的似乎处处都是反贼,难保皇帝不会重新起用他。”

    李昭德傲然一笑,道:“那又如何?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你以为今日之来俊臣还有昔日之威风?哼!他们在天下各地制造的冤案越多,民怨就越大,来俊臣苟且于同州尚还罢了,他若复出,到时正好一网打尽!”

    严善思眉头一皱,道:“相公不可大意,此举恐有玩火之嫌!”

    李昭德有些不开心了,不悦地道:“仆自有考虑!”

    严善思见状,只得闭口不言。

    李昭德的府邸位于立德坊,立德坊四面环水,杨帆从皇城出来,沿洛河长堤向北而行,拐过一座桥,便进了立德坊。

    李昭德的府邸是他成为“首席执笔”之后重新翻修起建的,极大的一处宅院,门庭广阔,气势不凡,只要进了立德坊,稍一打听,没有不知道李府所在的。

    杨帆半路被太平公主阻了一下,虽仍坚持要来李府,不过倒是沉稳了许多,不似开始般狂怒了,他赶到李府,见门前停着许多车马,杨帆也不与人言语,只管将马系在拴马桩上,大踏步上了台阶,抓起兽首铜环,用力叩响了大门。

    “嗵嗵嗵!”

    杨帆用力一敲,几声巨响之后,门后有人不悦地嚷道:“谁啊!这么大的力气,砸坏了咱家的大门你赔得起吗?”

    随着声音,门扉开了一隙,探出一张很不耐烦的面孔,上下看看杨帆,瞧他年纪轻轻,一身衣着也寻常,不像是什么权贵人家,神色更是倨傲,他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道:“拿来!”

    杨帆沉声道:“拿来甚么?”

    那人二话不说便要掩门,杨帆伸手一撑,喝道:“你作什么?”

    那人瞪眼道:“你连拜贴都没有,还想登我家的门?这儿是宰相府邸,你以为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么?连拜贴都没有还想见我家阿郎,真是岂有此理!快滚蛋,否则送你到衙门里吃板子!”

    杨帆不怒反笑,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果然如此。奈何,本官却是当朝五品,刑部司正常,你这‘七品’还不够看,闪开了!”

    杨帆伸手一推,两扇大门应声而开,那门子被门一推,摔成了滚地葫芦,杨帆大踏步走了进去,门前候着的那些官员们家的仆佣侍卫和马夫都看傻了眼睛。

    “快来人呐,有人硬闯宰相府邸,无法无天啦……”

    那个门子赖在地上不起来,只管扯着嗓子大喊,相府里许多家丁仆役闻讯冲了出来,杨帆振声道:“本官刑部郎中杨帆,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见李相,谁敢拦我!”说着杨帆便亮出了龟符。

    官员所用的身份证明本来是鱼符,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跑到武则天面前献媚,说武氏当朝,武者玄武,即为四象之龟,所以当弃鱼符而铸龟符,那时龟还是四灵之一,传说中的吉兽、神兽,不是骂人话,因此一来官员所用的腰牌就变成龟形了。

    相府中的下人听说他是刑部官员,又见他亮出龟符,知道他的身份不是假的,又听他说的这般紧要,倒也不敢拦阻,可是又怕擅自放他进去会惹怒阿郎,只好随着他一窝蜂地向后宅涌去。

    “相爷,万荣敬你一碗酒!”

    后宅花厅里,宾客们有的赋诗,有的抢过乐师手中的乐器弹奏起来,还有人喝到高兴,载歌载舞地走到堂上,与舞女们对舞起来,一个魁伟的大汉趁机捧起酒碗,走到了抚须笑看的李昭德面前。

    这人叫孙万荣,穿着打扮、言语腔调都与汉人一般无二,却是一个契丹人。早年他曾以契丹大贺氏部落侍子的身份入大唐为质子,在长安和洛阳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汉话说的很好。

    如今他已成为契丹大贺氏首领,被大唐封为右玉衿卫将军、归诚州刺史、封爵永乐县公,是为大唐藩属。此番他是到洛阳来朝贡的,进贡之后,又特意拜见李昭德,想拜在宰相门下,好好运作一番,升升他的官儿。

    孙万荣在中原待了那么多年并不白待,他回到部落并成为酋长以后,利用他在中原学到的知识,使得大贺氏愈加强大,如今已有竞争契丹部落联盟长的实力。

    契丹各部落的酋领大都从原来的大唐或者如今的大周皇帝那儿领受过官职,各部落酋长的官职品级都差不多,如果他能再升升官儿,那么力压其他部落首领,夺得部落联盟长的机会就会大增。

    契丹是个穷地方,不及东边的黑水秣褐(女真)有人参、貂皮、冬珠等等,也不及突厥和西域有各色珠宝、黄金等物产,此番进贡之余,为了讨好李昭德,他东拼西凑的,硬是凑出了十匹好马、一百领沙狐皮子、还有从高丽弄来的金抱肚一副、金马鞍一副,从黑水秣褐勒索来的冬珠一百颗,上百年的人参五十株。

    人参这东西国人用之久矣,殷商时期的青铜器铭文中就提到过它,那时能铸在器皿上的东西,可见对当时人的重要。成于战国末期的《神农百草经》中,人参也被列为上品补药,李昭德年事已高,身外之物不甚在意,倒是这五十株老参甚得他的欢心。

    一见孙万荣捧起酒碗来到近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李昭德明白他的意思,不禁一笑,道:“大贺氏自你为首领后,岁岁来朝,年年进贡,与我大周友好,恭训远甚于其他部落,堪为藩属表率,朝廷理应有所表彰的。你所求之事,尽管放心好了,本相自会向圣人进言的。”

    孙万荣大喜过望,连连道谢不止,捧起酒碗道:“万荣敬相爷,祝相爷身体康泰、寿比南山!”

    李昭德呵呵一笑,拈起细瓷酒杯来,刚想抿上一口,就听一阵喧哗声起,正在堂上歌舞的舞姬和客人都诧然停下,扭头望去。李昭德眉头一皱,不悦地放下酒杯,怒道:“何事惊慌?”

    堂上众人左右一分,露出堂前所站一人,堂下众多的相府仆役逡巡着不敢靠近,只有一人壮起胆子禀道:“阿郎,此人自称是刑部郎中,有紧要大事面禀阿郎,不容小的通禀就闯了进来……”

    杨帆这才向他拱了拱手,硬梆梆地道:“李相,下官有要事相告,来得急促,还请恕过下官冒失之罪!”

    李昭德虽然酒醉,心智却清醒的很,见杨帆挺立于堂上,眉宇间怒气隐隐,已猜到他所为何来,李昭德摆了摆手,对家人吩咐道:“你们退下吧!”然后徐徐起身,笑道众宾客:“诸位好友尽情饮宴,莫要扫了兴致。杨郎中此来,有事与仆商议,仆且往书房去,一会儿再来陪诸友痛饮。”

    相府的客人们这才恍然,重又恢复了轻松的笑意,纷纷拱手,阿谀如潮地道:“相公今日休沐,犹自惦记着国事,真是百官表率。相公自去,不必顾忌我等!”

    李昭德笑吟吟地向宾客们拱了拱手,举步走出花厅,杨帆也不多话,只管随在他的身后。李昭德引着他离开花苑,转入书房,一进书房,便脸色陡变,拍案大喝道:“杨帆!你好大胆,一再而再而三藐视本相、冒犯上司,你道老夫治不得你么?”

    李昭德一怒并未吓倒杨帆,他枪一般竖在那里,沉声道:“李相醉了!”

    李昭德怔了怔,怒道:“老夫醉否,与你何干?”

    杨帆眸中泛起一抹血色的阴翳,一字一句地道:“喝人血,也会醉么?”

    (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 斥宰相

    李昭德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帆沉声道:“岭南玉山如今已血流成河,冤魂哀嚎,游戈于郊野。宰相今日休沐在家,三五好友,歌舞升平,想必对此一无所知?”

    李昭德倒不至于在一个小辈面前扯谎,沉默片刻之后,缓缓答道:“这件事,老夫已经知道了。”

    杨帆眉头一挑,道:“哦?宰相已经知道了,那么宰相准备怎么办呢?”

    李昭德道:“万国俊捏造谎言,诈称流人谋反,杀戮玉山三百一十七条无辜人命,其心可诛,其罪当死,老夫已经派人在搜罗他犯罪的铁证,以便将之绳之以法!”

    杨帆颔首道:“好!宰相老成谋国,杨帆一介后生小子,徒具血气之勇,谋划之道不及宰相,宰相此举,也算妥当。只是如今御史台众人纷纷奔赴滇、蜀、黔、川、桂以及岭南六道,眼看就要屠刀再举,杨帆请问李相公,身为宰辅,于此可有谋划?”

    李昭德眉头一皱,道:“万国俊上书皇帝,言称诸道流人多有怨望,心怀不轨,意图谋反,若不赶紧处置,必生祸端。圣人心生疑虑,故而尽遣御史台官员分赴各地巡视流人,查验真相,这有什么问题呢?本相还需要谋划什么呢?”

    杨帆仰天打了个哈哈,冷笑道:“这番话,李相公你自己相信吗?”

    李昭德沉下了脸色,杨帆冷笑道:“李相公自己都不信,却想用这个理由打发杨某,岂非自欺欺人?”

    李昭德缓缓地道:“御史台受我等打压,若就此退缩,我们再想抓其把柄,把这些酷吏尽数铲除也不容易。如今万国俊自乱阵脚,出此昏招,试图籍此挽回圣望。殊不知,他们早已经得罪了满朝文武,经此一事,整个天下都将视其如寇仇,他们这是在自寻死路!

    杨帆,御史台一班酷吏乃国家腹心之患,你我有志一同,都想铲除这班酷吏,还天下一个个乾坤,如今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等到他们恶事做绝、天怒人怨,便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护得住他们了,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机会!”

    杨帆的身子微微地颤抖起来,栗声道:“李相公真是这么想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难道在李相公眼中,人的性命,也像那一草一木、一鸡一狗般无所谓吗?万国俊在玉山杀了三百一十七个人,三百一十七人呐!

    如今御史台倾巢而出,不知道他们还要在滇、蜀、黔、川、桂和整个岭南道杀害多少性命!朝争政争,人们只看到庙头上的一班大人物在争,有谁看得到他们的脚下垫了多少具森森白骨,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成了他们的垫脚石?

    李相公想等到御史台一班酷吏坏事做绝,再将他们绳之以法,你可知道你这个决定有多么冷血?当天下的百姓们称道你李相公大义除奸的时候,当史书上记下那些酷吏做了多少罄竹难书的坏事,而你李相公如何诛杀奸佞大快人心的时候,当你青史留芳的时候,或者没有别人知道你曾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恶、纵容他们作恶,可是你能心安么?”

    李昭德双眉一竖,怒气陡发,但是迎上杨帆的那双眸子,他的怒气却发不出来了。如今已很少有人敢这样的直视他,但是面前这个五品小官却敢。他不但敢直视自己,而且还敢出言质问。

    他的眼神澄澈如水,坚毅如冰,望着那双澄澈而坚毅,蕴含着痛苦和悲伤的眼睛,李昭德的官威竟然有些发不出来了。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缓缓释去眉宇间凝聚起来的威仪,沉声道:“陛下心志坚如金铁,一旦有所决断,无人能够劝阻!本相并无心纵容奸佞作恶,只是无法阻止而已!”

    杨帆冷笑道:“李相坐在家里笑看乐舞,醉酒笙歌,根本不曾做过任何尝试,你就说无法阻止?”

    李昭德沉声道:“这还用试么?但凡事涉谋反,圣人一向是宁可杀错不肯放过的,难道你不知道?从大周建立之前,再到圣人登基以后,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人锒铛入狱,就连你也险些死在推事院里,圣人对于谋反哪怕是捕风影也绝不放过,难道你不清楚?

    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名臣良将、王公大臣死在御史台的那班酷吏手中?这群祸害不铲除,不知道将来还要有多少人因之受害。今天纵然死掉一些人又算什么,要做大事,总要有所牺牲的!”

    杨帆质问道:“这才是你的心理话是不是?只要能达到你的目的,别人尽可去死!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救他们!如果那些人里面有你的亲朋好友、有你的父母妻儿,你还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不痛不痒么?”

    “放肆!”

    李昭德终于按捺不住了,向杨帆大声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面前站的人是谁?本相念你心怀赤诚,才一再原谅你的冒犯,你不要得寸进尺!敢这么跟本相说话的人,放眼整个朝堂如今也只有你一个,你道本相真就治不了你么?”

    杨帆道:“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大周首席执笔宰相李相公,我知道你李相公打杀过劝立太子的王庆之,用计罢黜过风光无限的武承嗣,前不久你还杖杀过御史王弘义,李相公若是一怒,今日就是把杨某打杀于此,皇帝顶多也就是埋怨你几句。

    可我依旧站在这里,杨帆站在这里,不是想冒犯你李相公的虎威,更不是想扮为民请命、抵抗强臣的诤臣!我是来求你,求你李相公力挽狂澜,把那些虎狼收回来,因为能做到这一点的,满朝上下,如今也唯有你一人而已!

    我今天不能不来,我的背后有三百一十个冤魂催着我来,如果我不来,我背后的冤魂很快就会变成几千个,甚至是几万个!成千上万的冤魂,李相公,杨帆承受不起,你也承受不起!”

    李昭德的瞳孔缩了起来,沉默半晌,他须发皆张的模样渐渐敛去,自失地一笑,轻叹道:“杨郎中强直果毅,烈烈心性恰如老夫当年。好吧,那老夫就进宫一趟,去见天子。只是……,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不可能成功的。”

    杨帆道:“李相若是抱着这般想法,这宫不进也罢!我见李相前,曾有人劝我别来,她说我是无法说服李相的。现在呢?李相答应入宫了。如果李相在皇帝面前,也能像杨帆在李相面前一般慷慨激昂,安知天子就一定不会收回成命?李相心中早已存了事不可为的念头,杨帆怎敢奢望李相能说服皇帝呢?”

    李昭德抿了抿嘴唇,沉声道:“老夫身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有匡扶社稷之责,身系天下安危,敢不谨慎?”

    杨帆心中顿时一冷,虽然他终于说动李昭德出面去晋见皇帝,可是李昭德处处算计个人得失,又怎会全心全意为那些即将无辜赴死的流人请命?

    他终究是在官场里打熬了大半生的一个官僚,冷血、理智,一切出发点以权衡出的利益得失为根本,这已成了他行动的本能。如果李昭德意志不坚,又怎么可能说服皇帝呢?

    杨帆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低沉地道:“如此,有劳李相了!方才杨某多有冒犯,实是因为心忧流人生死,情急之下,短了礼数!”

    他向李昭德抱拳一揖,又道:“李相此番进宫,若能劝得陛下回心转意那是最好,如若不能,杨某还有一事烦劳宰相,务必请宰相成全!”

    李昭德听他这么说,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只要你不迫我去触皇帝的霉头就好。”赶紧问道:“尚有何事?”

    杨帆道:“若是追回御使台所遣各路御史的要求实在难以获得圣人恩准,那么,请宰相无论如何,再向圣人求下一道圣旨!”

    李昭德神色一紧,道:“什么圣旨?”

    杨帆道:“御史台缇骑四出,肆无忌惮。滇、蜀、黔、川、桂、闽,各道流人不下数万人,这一遭只怕要尽数遭了他们的毒手!如果李相不能劝得皇帝回心转意,那么就顺其势而为之,请天子再遣一路缇骑去巡视流人,查证谋反真相!所谓兼听则明,相信李相若提出这个要求,陛下一定会应允!”

    李昭德先是有些诧异,随即便明白了杨帆的意思,不由失声道:“再遣一路缇骑,那就是你了?”

    杨帆重重地一点头,道:“不错!人人都知道我是御史台的死对头,御史台的人更是一清二楚。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么?唯有我去,他们才会担心有把柄落于我手,行事才会有所警惕、有所收敛,不敢杀得毫无顾忌!”

    李昭德沉声道:“此事你最好考虑清楚。事涉大位子,不管牵扯到谁,圣人都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同情流人,此去纵然打着巡视流人的幌子,也必然会对流人多有偏帮,那些御史惯于无中生有、含沙射影,一旦把你打入叛党一伙,你便身陷万劫不复之地了!”

    杨帆道:“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御史台已倾巢而出,朝中有宰相在,我的生死,就托付于宰相了!

    李昭德定定地看了他半天,双眉渐渐扬起,沉声喝道:“好!志气轩昂,英姿出萃,如此少年,老夫自愧不如!你尽管放胆去做,老夫只要在朝一日,就不会叫一句馋言中伤了你!”

    (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二章 巡抚大使

    不得不说,李昭德的效率还是很快的,杨帆离开之后,李昭德马上散了宴席入宫见驾,如今满朝文武之中,武则天的确专宠李昭德一人,闻听李昭德求见,武则天马上让服侍在榻上的张昌宗和张易之回避开去,穿戴整齐,郑重接见。

    李昭德与武则天会唔了大约半个时辰,然后李昭德就离开了皇宫,同时还带走了一道圣旨,宣布由杨帆担任巡抚大使,前往各道巡视流人。杨帆这道圣旨可是正儿八经的敕书。

    不经中书门下,皇帝的旨意一样有效,因为地方官罕有敢抗旨的。不过不经中书门下,那圣旨从法理上却是不合法的,叫敕旨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后来的唐中宗就曾经不通过中书门下自己下旨封官,但是那所谓的敕书就不敢用平封,改为斜封以示区别。“敕”字也不敢用朱笔,改用墨笔。结果那被封的官儿就被别人称为“斜封官”,终有些不够理直气壮。

    御史台一班御史就是领了皇帝的旨意,未经中书门下通过的,杨帆这道旨意因为是李昭德请的旨,皇帝用印之后他马上返回中书加盖了本衙的印衿,所以是最正规的朝廷政令。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李昭德如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虽然他仍然心向李唐,且嫉恶如仇,但是行事却不可避免地要开始顾及到他自己的个人利益了,他见到皇帝之后,压根就没做召回御史台诸御史的尝试,而是直接向皇帝建议再派一路人马巡视流人。

    李昭德一副全然为武则天打算的模样,列举以前御史台一手遮天、欺上瞒下的斑斑劣迹,担心他们此去巡视流人,会假公济私祸害无辜百姓,建议皇帝不如再派一路非御史左台派系的官员前往巡视,调查流人谋反事件,以免有人蒙蔽天子。

    李昭德这样一副全心全意为女皇打算的模样,武则天听着果然顺耳,于是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大概李昭德也觉得这样做有些愧对杨帆,所以请旨的时候,尽量为杨帆争取了极大的权利,为他争取到一旅禁军随从出巡,这可是以前巡察地方治安的钦差所不具备的殊荣。

    圣旨被送到刑部,旨意上说,要司刑郎中杨帆、都官郎中孙宇轩、监察御史胡元礼巡察流人,杨帆任巡抚大使,孙宇轩和胡元礼任巡抚副使,另还允许杨帆持圣旨往龙武卫调一旅之师护从伴当。

    孙宇轩是刑部的人,监察御史胡元礼是御史右台的人,这两个人都是御史左台那班酷吏的对头,让这两个人当副手,绝对不会扯杨帆后腿。而且有这两个人相伴,杨帆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证,旁人想攀诬杨帆是流人叛党也不容易。

    杨帆一见圣旨,就知道这是李昭德对自己的照顾,不管李昭德是否就召回酷吏在皇帝面前据理力争过,以李昭德一向刚愎刻薄、跋扈独夫的性格,能做这些事已经是对他极大的关照了。

    刑部司的日常事务一向是由陈东负责的。陈东这个人有权利欲,也有事业心,在他发觉杨帆不但没有剥夺他的权力,反而让他如鱼得水、更易发挥所长之后,他便死心踏地的上了杨帆的贼船,与杨帆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

    如今杨帆要出京,根本不需要和他交接什么,只是说一声就行了,杨帆知会了陈东,随后便去见豆卢尚书,要出京这样的大事,总要见见本衙的堂官,做一番交待的。

    “难下笔”孙宇轩接了圣旨兴高采烈,在他看来,此番出京不管去哪儿,都比埋在那堆永远也批不完的案牍里开心。他理直气壮地把手头堆积如山的案牍全丢给那位可怜的都官员外郎,便把毛笔一丢,风风火炎地去见豆卢钦望了。

    豆卢钦望知道杨帆出京是李昭德的意思,对杨帆和孙宇轩自然大开方便之门,刑部司的交接安排一切顺畅,明天一早他们就可以离京。

    从豆卢钦望那里得到准确的答复后,杨帆马上回到刑部司开始收拾东西,阿奴早得了讯儿,这时见杨帆收拾东西,她眼巴巴地跟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杨帆。

    杨帆见她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打转,既没了平日的活泼,也没了私下独处时的娇嗔,乖乖巧巧的像是一个家里大人要出远门的孩子,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跟着我转什么,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阿奴大喜,雀跃道:“你要带我去吗?我还以为你要留我在京里呢!”

    阿奴欢呼一声,就往屏风后面跑去。阿奴平时扮小厮,晚上就宿在刑部,杨帆公事房屏风后面那张用来午睡的榻具就是她晚上的小床,里边也放了些女儿家才用的东西。

    “嗳……”

    杨帆一句话没说完,阿奴纤腰一扭,已经闪到了屏风后面,杨帆想了想,轻轻摇摇头,继续收拾公案上的东西。

    ※※※※※※※※※※※※※※※※※※※※※※※※※※杨家后院,花园中繁花盛开,花丛中置美人榻一具,美人榻上铺了薄衾,小蛮侧身卧在榻上,用团扇轻轻遮着脸蛋儿,任那暖洋洋的春光照在身上,半睡半醒,十分惬意。

    花香异样氛芳,弥漫在整个花园里。花丛中有蝴蝶翩跹飞舞,还有蜻蜓掠过池水上含苞待放的花苞,飞入花丛中凑趣。

    “哎呀,我捉到一只!”

    三姐儿雀跃地跑向小蛮,手里捏着一只红蜻蜓。

    小蛮不许她们捉蝴蝶,可是小丫头玩心重,眼看那蝴蝶在身边翩跹,便觉有些手痒,主母不让捉蝴蝶,便改捉了蜻蜓。三姐儿捉着红蜻蜓跑到小蛮身边,笑嘻嘻地道:“夫人,你看!”

    “嗯,很可爱呢!”

    小蛮微笑道:“拿纱网兜起来吧,新鲜过了就放了它,也是条小生命呢,别作践死了。”

    “嗳!”

    三姐儿脆生生地答应着,兴高采烈地找纱网去了。

    小蛮轻轻抚着隆起的肚皮,笑微微地看着三姐儿的背影,自从有了身孕,她的心肠就柔软多了,连只小小的蜻蜓也不想伤害。

    一条小生命正在她的腹中孕育,孩子还小,但是她已经偶尔能感觉到腹中的胎动。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知道她的小宝宝正在她的腹中一天天成长起来,她常常幻想着孩子出生时的样子,一想到心里就有一种难心言喻的满足和欢喜。

    每次婉儿姐姐从宫中出来时,都会想法设法跑到家里来,不是为了看望杨帆,一大半的时间倒是守在她身边,羡慕地看她的肚子,每当小蛮看到婉儿抚摸她的肚皮,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忍不住发笑。

    她一笑肚皮就一颤一颤的,然后婉儿就会很紧张,好象她笑的声音大一些都会吓着肚子里的小宝宝。这个时候,小蛮更是有一种由衷的自豪感,她感激上天赐了她一个完美的丈夫、一个完整的家庭,还有一个可爱的宝宝。

    花枝一分,杨帆从中间穿了过来。虽然杨家现在也算有规有矩的大户人家,可是杨帆却是家里最不守规矩的那个。他很少会中规中矩的从花间小径上绕走,而是直接从花丛中穿过,扑一身花粉,有时还沾几片花瓣。

    “郎君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一见杨帆,小蛮脸上便漾出甜美欢喜的笑容,她想要坐起来,杨帆忙赶前一步,扶住她道:“慢一些,老是这么急躁的性子,你肚子里可还有个孩子呢。”

    小蛮皱了皱鼻子,嗔道:“孩子孩子,自从人家有了孩子,郎君一说话就是孩子,都不在乎人家了。”

    杨帆失笑道:“这叫什么话,你这当娘的,难道还吃自己孩子的醋么?”

    小蛮向他扮个鬼脸,笑道:“那是!我的宝宝要疼,可郎君可不能有了宝宝就不疼小蛮了。”

    “我哪舍得不疼!”杨帆刮了下她的鼻头,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问道:“宝宝今天有没有淘气?”

    小蛮眉开眼笑地道:“有呢,刚刚还在里边拳打脚踢,一看就不是个安份的小家伙。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杨帆道:“我正想说……”

    他沉吟了一下,低声道:“本来,你正有身孕,我不该离开你身边。不过……,现在出了一件大事,我必须得离开京城……”

    杨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小蛮说了一遍,小蛮已经知道当年在桃源村发生过什么,知道那是丈夫心中永远的痛,如今这些流人的遭遇,丈夫感同身受。而且这些酷吏之所以如此,未尝不是被丈夫逼得狗急跳墙,他心中很是内疚。

    听他说起那些被杀的百姓,听说其中还有襁褓中的婴儿,小蛮已经是快做母亲的人,心中酸得直想流泪,她低声道:“郎君只管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我在家里好好的又不是没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杨帆摇摇头道:“不!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正在策划对付姜公子,依照我原来的打算,近期也要对你做个安排的。眼下我要出京,同那班酷吏们斗,一个不慎,便会吃了他们的大亏,我更得提前给你做个安排了。”

    小蛮疑惑地道:“郎君说的安排,是指……?”

    (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三章 捎个公主

    杨帆道:“你说那位公孙姑娘如今住在长安?”

    小蛮道:“是啊,怎么了?”

    杨帆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与公孙姑娘情同姊妹,那时我就想,或者可以让你暂时住到那里去,沈沐也在长安,他也可以就近照顾你。相信有裴大娘家的势力,再加上沈沐的势力,足以保证你的安全,如此我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放手与之相斗。”

    小蛮有些吃惊,杨帆既然不在京里,那么她去长安也没什么,何况多年没有见过小姐和裴大娘了,她还真的有些想念。可是一想到杨帆如此安排,显然是将会遇到许多凶险,故而要提前有所防备,小蛮便忧心忡忡起来。

    杨帆看见她的神色,忙宽慰地一笑,道:“你别想那么多,没有那么凶险。只是……上一次无端入狱的事,使我心生警惕了。如今这么安排,也只是以防万一,如果我此去斗不垮那班酷吏,反而栽在他们手上,你在长安,我就不必任人宰割,事不可为一走了之就是。”

    小蛮轻轻地“嗯”了一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道:“我听阿兄安排就是。可是……如果真的万一出事,那婉儿姐姐怎么办?”

    杨帆低声道:“很多时候,你遇到一些事情,你就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只要你有选择,就必然有得失,哪有那么多的两全齐全。你放心吧,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这时,莫玄飞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来:“阿郎!阿郎!”

    小蛮嗔道:“这个莫玄飞越来越不像话了,早说了后宅不许乱进,他又跑进来了。”

    杨帆起身道:“这小子平素挺守规矩的,说不定是有什么大事,我去看看!”

    杨帆起身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莫玄飞就穿过花丛跑了过来。

    花园么,道路总是修得曲曲折折的,如此才有意境、才有情趣。杨家的后花园,照理说只该有杨帆一个男人,也只有杨帆才敢肆无忌惮地横穿花丛,现在莫玄飞一下子两条都犯了。

    饶是小蛮御下宽厚,脾气一向温柔,这时也有些不高兴了,她提高嗓音斥道:“小玄子!你怎么这么不知规矩?”

    “啊?大娘子,哎哟!”

    莫玄飞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趟倒了一片花花草草,急忙想躲避,反而站立不稳,一屁股坐下,把一丛花草都坐到了屁股底下。

    杨帆笑道:“好啦,斯文些,免得宝宝学会他娘亲的粗鲁,你坐下,我来问他。”

    这话真比什么都管用,小蛮一听赶紧坐下,还真怕肚子里的小宝宝发现他的娘亲大发雌威,不够温柔。

    杨帆伸手把莫玄飞拉起来,问道:“别毛毛躁躁的,发什么了什么事么?”

    莫玄飞这才想起来,赶紧道:“阿郎,快些去前厅,有皇帝中旨到咱家来!”

    杨帆奇道:“中旨?皇帝有旨意来?”

    莫玄飞连连点头,兴奋不已。可不是谁家都有资格接到皇帝的旨意的,莫玄飞兴奋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大管事正在客厅里陪着,来的是宫里的一位公公,说是有皇帝御笔亲旨给与阿郎。”

    正坐在榻上扮斯文淑女的小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在宫中多年,比莫玄飞懂得更多。皇帝的圣旨多是针对下达给某一个衙门或发布某一政令的,偶尔有针对个人的,大致都是任命或免职,针对某个人下的圣旨比较罕见,如果是中旨那就更为罕见。

    小蛮虽然惊讶,倒是不太惊慌,既然是中旨,那么涉及朝廷大事的可能就不大,很可能是比较私人的事情。只是,即便郎君以前在宫里当值的时候也谈不上是天子近臣,他既非天子近臣,又非皇亲宗室,皇帝给他下的什么中旨?

    杨帆听说皇帝有旨意到,倒也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一声,急急向前厅赶去。前厅里,杨府老管事正毕恭毕敬地陪着那位宫里来客,一见阿郎到了,这才松了口气,杨帆一看来人,倒是老熟人,乃是宫里的那位高公公,他刚在宫里任事时就认识的。

    杨帆连忙拱手道:“高公公,好久不见啊!”

    “咯咯咯咯……”

    高公公未语先笑,那标志性的公鸭嗓子“咯咯咯”了一阵,笑道:“是啊是啊,好久不见啦,当初初见二郎时,老公就觉得二郎会是个有大出息的,你瞧这可不,年轻轻的五品官京里有的是,可九成都是靠父辈余荫袭职,像二郎这般凭自己真本事的屈指可数。这屈指可数的人里头,像二郎这般实权在握的,那就是独一无二了。咯咯咯咯……”

    “呵呵呵呵……,高公公过奖了……”

    杨帆陪着高公公嘻嘻哈哈了一阵,便道:“公公辛苦,不知道圣人有何旨意示下。”

    高公公“哦”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道旨意,递与杨帆道:“这是大家的密旨,老公就不宣读了,二郎拿去自看便是。”

    杨帆双手接过,展开密旨一看,登时一呆。高公公笑眯眯地道:“二郎,怎么样啊,好歹给咱家一句话呀,回宫也好回覆大家。”

    “啊!”

    杨帆清醒过来,收起密旨,拱手道:“杨帆知道了,谨尊圣人旨意!”

    高公公点头笑道:“如此就好,那二郎先忙着,咱家这就回宫了。”

    这时候的太监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在外面也不敢耀武扬威,杨帆塞了点跑腿的辛苦费给他,把这位老公公送出府门,望着他的车驾远去,也不回府,只是站在府门外发怔。

    莫玄飞在门口探头探望的,见阿郎一脸沉思,也不敢打扰,如是者几回,杨帆突然道:“玄飞!”

    莫玄飞赶紧迈出门槛,应道:“阿郎!”

    杨帆道:“把马牵来,我要出门!告诉夫人一声,我只是去办一点小事,叫她不要担心!”

    莫玄飞赶紧答应,回去给杨帆那匹座骑套好鞍鞯,牵出府门,杨帆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尚善坊,太平公主府。

    杨帆缓缓地放下手臂,厚重的朱漆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太平公主不在府上。

    眼看将近黄昏,公主竟然不在府上?

    杨帆不信,他认为公主在回避他。可他又能怎么样呢,刚刚闯过宰相府邸,紧接着再闯公主的府邸不成?这么张狂的事儿连薛怀义都没干过。最重要的是,皇帝已经下了旨意,木已成舟,他纵然找到公主又能怎样呢?

    高公公持来的那道中旨不是正式的圣旨,里边也没用正式的官方语言,就是武则天随手扯过一张纸,写了几句话,交待的还真是一件私事。武则天在中旨里说,太平公主殿下要往长安祭祖,要求杨帆护送前往,之后再去各道巡视。

    长安是李唐宗庙社稷所在、陵寝所在,武则天登基改唐为周之后,在洛阳立武氏七庙,至于长安的李家太庙,则改名为“享德庙”,用来祭祀大唐开国三代帝王。

    武周虽是灭唐自立,可是两者之间实在有割舍不开的关系,武则天的公公是大唐皇帝,丈夫是大唐皇帝,儿子也是大唐皇帝,这种关系她无法否认,再加上天下人心的考虑,所以她对李唐宗室的生者固然刻薄,死者倒是宽宏的很。

    保留李唐宗庙,是道义上该做的事,且如此一来,可以向世人表明周唐一体,正好安抚李唐王室、旧臣,缓和来自各阶层的压力。

    只不过,洛阳这边武周的太庙一年四祭从不延误,长安那边的享德庙是想起来才祭,形式也不怎么隆重。如今武则天想要祭庙,她自己年事已高,且是篡唐之君,不可能去拜祭。太子李旦和房州那位庐陵王李显都被软禁着,那就只好让太平公主去了。

    李唐的宗庙若是一直不予祭祀难免要招人闲话,可是要祭也不能大张旗鼓地祭,总要在不知不觉中消除李唐的影响才好,这样的话,让太平公主此番的长安之行尽量低调些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可是,为什么要让我护送呢?我说过,纵然你是一番好心,也不要阻拦我啊!”

    杨帆牙关紧咬,怒火满腔。

    前番太平公主拦驾,曾试图阻止他去李昭德府。如今在皇帝命他巡视天下的旨意刚刚下来,公主便又请出母皇,下了这道中旨,这分明是不死心,又想利用这种事把他羁縻在自己身边,不想他冒了偌大风险去闯祸。

    御史台的御史分赴各地,杨帆却只有一路人马,这一路追去,顾此失彼,还不知道能否来得及阻止那些酷吏害人,如今太平又想用这样的手段“保护”他,让他护送自己去长安,从而置身谋反风波之外,算计的是好,也确实是为他打算,可这是无数条人命啊!

    杨帆仰天长叹一声,怏怏地翻上骏马,拨马向坊外走去,刚刚走出公主府所在的巷子,前方忽有一队仪仗走来。杨帆抬头一看,见那车上官幡,左旗高张“太平”,右旗高张“公主”,十多位遥琅宓妒涛阑ぴ谝涣敬溽3逵统蹬裕翘焦鞯某导荨?br />

    (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与卿决绝

    太平出门很少摆出这样正式的仪仗,除非是入宫。

    难道说,太平公主刚从宫里回来?

    这一下,更坐实了杨帆对她的嫌疑,杨帆气往上冲,立即提马迎了上去。

    一见有人驱马迎来不知避让,公主府的侍卫登时按住了刀柄,可他们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是杨帆,不由怔在那里。

    杨帆和太平公主之间那点捕风捉影的事儿,在外界传得有鼻子有眼儿,太平公主身边这些侍卫们也都信心为真,尤其是经过上次太平公主拦阻杨帆,两人于车中会唔之后,他们更是再无半点怀疑。

    如今眼见杨帆气势汹汹而来,大概是有点不太高兴,那自己拦是不拦呢?不拦肯定是失职,可要是拦的话,只怕出力不讨好,人家小情人床头打架床尾和,到时候恩爱如故,自己可就里外不是人啦。

    侍卫们正犹豫间,杨帆已经穿过他们的队伍,径直走到车前,许厚德看他迎面走来,急忙一勒马缰,那辆翠幄清油车便在道路中央停了下来。

    一个白衣小丫头掀开轿帘儿走了出来,双手插腰,憨声憨气地道:“到家了么,你们怎么……”

    一眼看见喷火龙般的杨帆,小丫头转过身,嗖地一下爬回了车厢。她认得这个男人,记得那一天她在“濯月轩”里为公主殿下捶着腿,这个男人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了,然后公主就让她回避。

    小丫头还从未看过有人敢在觐见殿下的时候那副模样,当她迈着小碎步从这个男人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她差点儿掉进池塘。今天她又看到这个男人了,眼睛喷着火、鼻孔也喷着火,好象比上回还要生气。

    轿帘儿一掀,探出了太平公主的面孔,一眼看到杨帆,太平公主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可是看到杨帆隐忍着愤怒的神情,太平公主不禁收敛了笑容,扭头对车里说了句什么,那小丫头便钻出来,坐到车夫许厚德的旁边,怯生生地看了杨帆一眼,握着小拳头,有些害怕的样子。

    轿帘轻掀,一只金钩挂住了帘笼,太平公主静静地坐在车中,双手交合,垫放于膝上,姿态优雅高贵,如一朵出水的莲花,似有一句邀请无声地传入杨帆的耳中,杨帆下马、登车,将车帘放下。

    车厢很宽,门口就有一个锦墩,杨帆就在锦墩上坐下,双手按膝,硬梆梆地道:“皇帝刚刚下了一道中旨,要我护送公主去长安祭庙,然后再往各道去巡视流人。这可是公主殿下的主意?”

    太平公主的双眼陡地一亮,眸中仿佛有两簇火苗开始燃烧起来,她的声音也变得硬梆梆的了:“你这是在问我,还是在质问我?”

    “我当然是在问你!”

    “哈!你在问我?返长安祭庙,为什么下旨的皇帝那儿你不问,掌管宗庙祭祀的宗正寺那里你不问,而是来问我?你心中早就认定是我的安排了,是不是?”

    “皇室让殿下赴长安祭庙,何人不可护送?怎么可能刚刚下旨让我去巡视诸道流人,马上又下一道中旨叫我护送殿下去长安?你前番阻我去见李昭德不成,如今又想借此事留住我,是不是?”

    太平公主一脸古怪的神气,凝视他良久,忽然哈地一笑,轻轻点头道:“二郎聪惠,心思灵透,我瞒不过你。没错,是我向母皇请求的,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

    杨帆愈加愤怒:“其中的凶险,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杨帆不是大字不识的莽夫,史书我也读过几本的,自古至今,只要是因为谋反惹起的风波,必然是一片腥风血雨。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在这个问题上从来都不含糊,也从来不介意杀戮,我清楚。

    代武者刘,这句话已经引起了皇帝的忌惮,谁想冒然插手此事,一个不慎都会给自己惹来塌天大祸,这我也清楚。你关心我,不想我以身涉险,千方百计地想阻止我,是为了我好,我依旧清楚。但是,你为什么就不清楚我的性格,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该做什么?”

    太平公主的眼睛越来越亮,那两簇火苗仿佛要夺眶而出,但是突如其来的一层水气迅速氤氲了她的双眸,让那双眸柔和起来,仿佛是水雾中的一双明珠。她笑了,笑的有些酸楚,有种心碎的感觉。

    太平笑着说:“凭什么?就凭我求得下圣旨,现在圣旨已下,你愿意或不愿意,你都得送我去长安!否则你还能做什么,反出大周去做个游侠、做个以武犯禁的江湖人?那样的话哪怕你不眠不休,奔命于诸道,你能救出几人?”

    杨帆怒喝道:“我只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下贱!”

    太平公主的身子剧烈地哆嗦起来,她紧紧攥着双拳,骨节处绷得雪白:“因为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偏喜欢缠着你。我明明知道越是想拖住你,不叫你以身涉险,你越厌恶我,可我偏偏干得无怨无悔!你说这不是下贱是什么?”

    她努力地仰着脸,不让眼中的泪光凝成水珠,她那雪嫩的脸颊吹弹得破,微仰的表情里有一种天皇贵胄自幼熏陶养成的高傲,这高傲尤其令杨帆愤怒。

    杨帆的表情冷下来,声音也冷了下来:“好!我今天来,就是想知会殿下一声,有请殿下今晚就做好准备,咱们明天一早就启程!殿下身娇肉贵,可能受不得路途颠簸,只是护送之事既由杨某安排,路途上便少不得辛苦,公主最好轻车简从!”

    杨帆转过身,一手撩起轿帘,头也不回地道:“公主最好少带点东西,多赶一步路,就能多救一条命!上天有好生之德,请殿下你……也积点德吧!”

    杨帆冷冷地摞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便连愤怒也再感觉不到半分,这比勃然大怒更令太平恐惧,因为他愤怒至少意味着他对她的在乎,而现在他如此的平静冷漠,只能说明他的心中已经再也没有了她的存在。

    车厢里的谈话很清晰地传到了前方,前方车座上,许厚德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句都没有听到,有些东西,真是不该被他听到的。白衣小丫头坐在旁边,扭了头,似乎想问他一句什么,但是见了他的表情,小丫头很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一声马嘶,马蹄疾骤,杨帆扬长而去。

    太平公主坐在车厢里,听着那渐去的马蹄声,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夜深了,杨府里还在忙碌。

    阿郎和娘子马上就要离开洛阳,要做的准备着实不少。

    得知要迁去长安的时候,小蛮就赶紧把各家店铺的掌柜找了来,精心做了一番安排,虽然仓促了一些,好在这些日子小蛮专心打理店铺,各家店铺在她的安排下早就有了一套成熟完善的章程,主家暂时不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饶是如此,光是交待生意上的事情也拖到极晚的时候,最后各位掌柜的是在杨家用了晚膳,这才抢在宵禁之前离开。

    傍晚的时候,苏氏车行还送来一挂大车,这挂大车是杨帆在他们那里订做的。苏氏车行是洛阳车马行里最好的一家,他们做的长途大车,能适合各种路况,车子结实灵巧,而且加了很多减震的措施。

    以至于就像“俞大娘船”以俞大娘命名一样,这家车马行的名号也是以他们东主的名字命名的,这意味着在行业中的一种成就。苏氏车行的车叫“木鱼车”,因为这家车行的东主姓苏,叫苏沐渔,“沐渔车”就百姓们叫白了便成了“木鱼车”。

    杨帆定做的这辆车是要给孕妇用的,所以杨帆定做的时候特意加了三成的工钱,再三强调务必要让车子走起来平稳轻快不颠簸,因为杨帆的身份贵重,苏氏车行不敢怠慢,已经久已不亲自操刀,只管让徒弟做事的苏沐渔这回亲自动手制作这辆车子。

    以苏家车行熟练的制车技术,平时制作一辆车子只需要十天,可是这辆由苏掌柜的亲自制作的长途马车却足足耗时两个半月。

    车子送到杨府,莫玄飞好奇地上车试了试,果然如履平地,他特意回车从台阶上辗过,车子左轮从一块阶石上辗上辗下的,都没有感觉太大的震动。他的屁股底下是牛皮的硬座,而车厢里是垫了柔软厚实的皮毛毯褥的,其舒适可想而知。

    不仅车子是特制的,杨帆还委托苏掌柜的帮他买回来两匹走惯了关中道的驯马。小蛮看到这辆车子,才相信郎君想把她送去长安是早有打算,并非因为岭南血案才临时冒出来的主意,如此说来,此番丈夫出京就未必如她所想象的那么凶险,小蛮这才放下心来。

    烛光下,杨帆和小蛮偎依着,轻声道:“家里的人都留下吧,除了桃梅和三姐儿,她们两个是你身边的人,你用着习惯。另外,我这次离开,阿奴也不好在刑部司里继续待着,我让她陪你去长安,与你也有个照应。”

    小蛮奇怪地道:“陛下命你护送公主去长安,既然公主也去长安,咱们不正好一起走么,何必嘱咐这么多呢?”

    (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五章 西行望长安

    杨帆摇摇头,道:“不能一起走,皇帝命我护送公主,那这一路行程何时歇宿何时赶路、警戒安排、地方官接送等等一应事宜就该由我安排,我得抓紧时间。你有孕在身,不能颠簸,我让阿奴陪着你缓缓而行。”

    对于杨帆和太平公主之间的那笔糊涂帐,小蛮多少也知道一些,她轻轻叹了口气,答应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丈夫心中有许多烦心事,不想多给他增加烦恼。

    杨帆握着她的手,轻轻笑道:“去了长安,乖乖待着,距你生产还有四个月呢,我一定来得及赶在咱们的宝贝出生之前回去,陪在你的身边。”

    一提起孩子,小蛮便心情大好,她温驯地点点头,偎依到郎君怀里,眉梢眼角都流露出温柔甜蜜的笑意。

    这时候,桃梅在门外轻声唤道:“阿郎,咱家有客夜访,现在前厅候着。”

    “什么?”

    杨帆一听大为奇怪,如今已经宵禁了,还有什么人能来拜访?

    杨帆匆匆来到前厅,就见厅上坐着一人,一见他走进来立即站起身来。厅中烛火明亮,映的那人面目十分清楚,杨帆一见那人模样心中便是一诧,讶然道:“是你!”

    杨帆不记得他的名字,却知道他的身份,这人是太平公主的车夫,杨帆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他了。既然是他,那么此人在宵禁之后还能过府拜访便不足为奇了,只要是规矩就一定有人可以不遵守,一块公主府的腰牌,绝不是那些巡街的金吾和巡坊的武侯敢冒犯的。

    “郎中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厚德对杨帆说了一句,不等他回答,便向厅外走去。

    杨帆跟在他的身后,走向院角一棵大树,问道:“殿下派你来的?”

    许厚德没有回话,而是猛回身,重重一拳击来。

    看来这许厚德还是一个练家子,拳头带风,呼啸而至,可惜在杨帆面前他还是不够看,杨帆恰好迈起的右腿迅速地向地上一点,身子后仰,拳头差之毫厘,挨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许厚德踏步进身,屈肘又向杨帆咽喉撞来。

    杨帆双手齐出,一扣一扳,再向外一甩,许厚德便站立不稳,身体打了几个转,一跤跌倒在地。

    莫玄飞等几个正在院中的家丁一见那客人向主人动手,立即飞奔过来,杨帆喝道:“退下!”随即踏前一步,对许厚德沉声道:“这……也是殿下吩咐你做的?”

    许厚德见自己偷袭尚且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他已有了防备就更加没有可能,便不再尝试,他爬起身来,瞪着杨帆,恶狠狠地道:“你总是这么自作聪明么?殿下在你眼中,就是一个冷血无情、残忍无耻的女人?”

    杨帆挑了挑眉,道:“这么说来,你是自作主张,替你的主人打抱不平来的?”

    许厚德沉声道:“没错!我今天来,殿下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殿下知道了,一定会严惩我,说不定还会把我发配到邙山种庄稼去,可我还是要来,我不能让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一次次地把公主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杨帆皱了皱收,没有说话。

    许厚德道:“你知道你从公主府上回来遇见我们的时候,我们从哪儿来么?我们从宫里来!你是不是又要自以为是的以为,殿下之所以从宫里回来,是因为她去宫里央求陛下要你陪她去长安祭祖的?

    哈哈哈,我真是不明白,殿下为什么如此青睐你这个混蛋!你以为殿下这个公主做的很清闲?没错,殿下对很多人用过心机,而且都是为了算计他们。如果说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人是殿下从来不想用心机、也从来不想算计,全心全意为他好的,那就只有你一个了,为什么你偏偏把公主想的那么坏!

    我告诉你,公主是接到陛下命她赴长安祭庙的旨意之后才入宫的,公主之所以入宫,就因为那旨意上指明要由你护送公主殿下去长安,公主殿下知道你有大事要做,不想耽搁了你,所以才为你入宫请命!

    可</p>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