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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正文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20部分阅读
- 去休!”李逵便笑道:“我的哥!你何不早说?”便和李云剪拂了。这李云既
无老小,亦无家富。当下三人合作一处,来赶车子。半路上朱贵接见了,大
喜。四筹好汉跟了车仗便行,于路无话。看看相近梁山泊,路上又迎着马麟、
郑大筹。都相见了,说道:“晁,宋二头领又差我两个下山来探听你消息;
今既见了,我两个先去回报。”当下二人先上山来报知。次日,四筹好汉带
了朱富家眷,都至梁山泊大寨聚义厅来。朱贵向前先引李云拜见晁,宋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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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相见众好汉,说道:“此人是沂水县都头;姓李,名云,绰号青眼虎。”
次后朱贵引朱富参拜众位,说道:“这是舍弟朱富,绰号笑面虎。”都相见了。
李逵拜了宋江,给还了两把板斧,取娘至沂岭,被虎了,因此杀了四虎说罢,
流下泪来。又诉说假李逵剪径被杀一事,众人大笑。
晁二宋大笑道:“被你杀了四猛虎,今日山寨里添得两个活虎,正直作
庆。”众多好汉大喜,便教杀牛宰马,做筵席庆贺两个新到头领。晁盖便叫
去左边白胜上首坐定。吴用道:“近来山寨十分兴旺,感得四方豪杰望风而
来,皆是晁、宋二兄之德,亦众弟兄之福也。虽然如此,还令朱贵仍复掌管
山东酒店,替回石勇、侯健。朱富老少另拨一所房舍住居。日今山寨事业大
了,非同旧日;可再设三处酒馆,专一探听吉凶事情,往来义士上山。如若
朝廷调遣官兵捕盗,可以报知,如何进兵,好做准备。可令童威,童弟兄带
领十数个火伴那里开店。令李立带十数个火家去南边那里开店。令石勇也带
十来个伴当去北山那里开店。仍复都要设立水亭、号箭,接应船只。但有缓
急事情,飞捷报来。山前设置三座大庙,专令杜迁总行把守。但有一应委差,
不许调应,早晚不得擅离。又令陶宗旺把总监上,掘港汊,修水路,开河道,
整理宛子城垣,修山前大路。他原是庄户出身,修理久惯。令蒋敬掌管库藏
仓廒,支出纳入;积万累千,书算帐目。令萧让设置寨中寨外,山上山下,
三关把隘许多行移关防文约,大小头领号数。烦令金大坚刊造雕刻一应兵符
印、信牌面等项。令侯健管造衣袍铠甲、五方旗号等件。令李云监造梁山泊
一应房室厅堂。令马麟监管修造大小战船。令宋万,白胜去金沙滩下寨。令
王矮虎,郑天寿去鸭嘴滩下寨。令穆春,朱富管收山寨钱粮。吕方,郭盛于
聚义厅两边耳房安歇。令宋清专管筵宴。”都分拨已定,筵席了三日,不在
话下。梁山泊自此无事,每日只是操练人马,教演武艺;水寨里头领都教习
驾船赴水,船上杀,也不在话下。忽一日,宋江与晁盖,吴学究并众人闲话
道:“我等弟兄众位今日共聚大义,只有公孙一清不见回还。我想他回蓟江
探母,参师,期约百日便回;今经日久,不知信息,莫非昧信不来?可烦戴
宗兄弟与我去走一遭,探听他虚实下落,如何不来。”戴宗愿往。宋江大喜,
说道:“只有贤弟去得快,旬日便知信息。”当日戴宗别了众人;次早,打扮
做承局,离了梁山泊,取路望蓟州来。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作起“神行法”
来,于路些素茶素食。在路行了三日,来到沂水县界,只闻人说道:“前日
走了黑旋风,伤了好些人,连累了都头李云,不知去向,至今无获处。”戴
宗听了冷笑。当日正行之次,只见远远地转过一个来,手里提着一根浑铁笔
管。那人看见戴宗走得快,便立住了脚,叫一声“神行太保。”戴宗听得,
回过脸来定眼看时,见山坡下小径边立着一个大汉,生得头圆耳大,鼻直口
方,眉秀目疏,腰细膀阔。戴宗连忙回转身来,问道:“壮士,素不曾拜识,
如何呼唤贱名?”那汉慌忙答道:“足下果是神行太保?”撇了,便拜倒在
地。戴宗连忙扶住,答礼,问道:“足下高姓大名?”那汉道:“小弟姓杨,
名林,祖贯彰德府人氏;多在绿林丛中安身,江湖上都叫小弟做锦豹子杨林。
数月之前,路上酒肆里遇见公孙胜先生,同在店中酒相会,备说梁山泊晁,
宋二公招贤纳士,如此义气,写下一封书,教小弟自来投大寨入夥;只是不
敢轻易擅进。公孙先生又说:‘李家道口旧有朱贵开酒店在彼,招引上山入
夥的人。山寨中亦有一个招贤飞报头领,唤做神行太保戴院长,日行八百里
路。’今见兄长行步非常,因此唤一声看,不想果是仁兄。正是天幸,无心
得遇!”戴宗道:“小可特为公孙胜先生回蓟州去,杳无音信,今奉晁,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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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将令,差遣来蓟州探听消息,寻取公孙胜还寨;不期却遇足下。”杨林道:
“小弟虽是彰德府人,这蓟州管下地方州郡都走遍了;倘若不弃,就随带兄
长同去走一遭。”戴宗道:“若得足下作伴,实是万幸。寻得公孙先生见了,
一同回梁山泊未迟。”杨林见说了,大喜,就邀住戴宗,结拜为兄。戴宗收
了甲马,两个缓缓而行,到晚就投村店歇了。杨林置酒请戴宗。戴宗道:“我
使 ‘神行法,’不敢食荤。”两个只买些素馔相待。过了一夜,次日早起,打
火了早饭,收拾动身。杨林便问道:“兄长使‘神火法’走路,小弟如何赶
得上?只怕同行不得。”戴宗笑道:“我的‘神行法’也带得人同行。我把两
个甲马拴在你腿上,作起法来,也和我一般走得快,要行便行,要住便住。
不然,你如何赶得我走!”杨林道:“只恐小弟是凡胎浊骨,比不得兄长神礼。”
戴宗道:“不妨。我这法诸人都带得,作用了时,和我一般行,只是我自素,
并无妨碍。”当时取两个甲马替杨林缚在腿上,戴宗也只缚了两个。作用了
“神行法”吹口气在上面,两个轻轻地走了去,要紧要慢,都随着戴宗行。
两个于路间些江湖上的事;虽只缓缓而行,正不知走了多少路。两个行到已
牌时分,前面来到一个去处: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杨林却自认行,
便对戴宗说道:“哥哥,此间地名唤做饮马川。前面兀那高山里常常有大夥
在内,近日不知如何。因为山势秀丽,水峰环,以此唤做饮马川。”两个正
来到山边过,只听得忽地一声锣响,战鼓乱鸣,走出一二百小喽罗,拦住去
路。当先拥着两筹好汉,各挺一条朴刀,大喝道:“行人须住脚!你两个是
甚么鸟人?那里去的?会事的快把买路钱来,饶你两个性命!”杨林笑道:“哥
哥,你看我结果那呆鸟!”捻着笔管,抢将入去。那两个好汉见他来得凶,
走近前来看了,上首的那个便叫道:“且不要动手!”道:“兀的不是杨林哥
哥么?”杨林住了,认得。上首那个大汉提着军器向前剪拂了,便唤下首这
个长汉都来施礼罢。杨林请过戴宗,说道:“兄长且来和这两个弟兄相见。”
戴宗问道:“这两个壮士是谁?如何认得贤弟?”杨林便道:“这个认得小弟
的好汉,他原是盖天军襄阳府人氏,姓邓,名飞;为他双睛红赤,江湖上人
都唤他做火眼猊,能使一条铁链,心皆近他不得。多曾合夥。一别五年,不
曾见面。谁想今日在这里相遇着。”邓飞便问道:“杨林哥哥,这位兄长是谁?
必不是等闲人也。”杨林道:“我这仁兄是梁山泊好汉中神行太保戴宗的便
是。”邓飞听了,道:“莫不是江州的戴院长,能行八百里路程的?”戴宗答
道:“小可便是。”那两个头领慌忙剪拂,道:“平日只听得说大名,不想今
日在此拜识尊颜。”戴宗便问道:“这位好汉贵姓大名?”邓飞道:“我这兄
弟姓孟,名康,祖贯是真州人氏,善造大小船只。原因押送花石纲,要造大
船,嗔怪这提调官催并责罚,他把本官一时杀了,弃家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
安身,已得年久。因他长大白净,人都见他一身好肉体,起他一个绰号,叫
他做玉幡竿孟康。”戴宗见说大喜。四筹好汉说话间,杨林问道:“二位兄弟
在此聚义几时了?”邓飞道:“不瞒兄长说,也有一年多了。只半载前,在
这遇着一个哥哥,姓裴,名宣,祖贯是京兆府人氏。原是本府六案孔目山身,
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本处人都称他铁面孔目。亦会拈
使棒,舞剑轮刀,智勇足备。为因朝廷除将一员贪滥知府到来,把他寻事,
刺配沙门岛,从我这里经过,被我们杀了防送公人,救了他在此安身,聚集
得一二百人。这裴宣使得好双剑,让他年长,现在山寨中为主,烦请二位义
士同往小寨相会片时。”便叫小喽罗牵过马来。戴宗,杨林卸下甲马,骑上
马,望山寨来。行不多时,早到寨前,下了马。裴宣已有人报知,连忙出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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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阶而接。戴宗,杨林看裴宣时,果然好表人物,生得面白肥胖,四平八稳。
心中暗喜。当下裴宣邀请二位义士到聚义厅上,俱各讲礼罢,相请戴宗正面
坐了;次是杨林,裴宣,邓飞,孟康五筹好汉。宾主相待,坐定筵宴。当日
大吹大擂饮酒。戴宗在筵上说起晁、宋二人如何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
杰,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仗义疏财;许多好处众好汉如何同心协力;八百里
梁山泊如何广阔;中间宛子城如何雄壮;四下里如何都是茫茫烟火;如何许
多军马,不愁官兵来捉,。。。。。。只管把言语说他三个。裴宣回道:“小弟也
有这个山寨,也有三百来匹马,财赋也有十余辆车子,粮食草料不算,也有
三五百孩儿们大寨入夥也有微力可效未知尊意若何?”戴宗大喜道:“晁,
宋二公待人接物,并无异心。;倘若二兄不弃微贱时,引荐于更得诸公相助,
如锦上添花。
若果有此心,可便收拾下行李,待小可和杨林去苏州见了公孙胜先生
同来,那时一同扮做官军,星夜前往。”众人大喜,酒至半酣,移至后山断
金亭上看那饮马川景致酒,戴宗看了这马川一派山景喝采道:“山沓水匝,
真乃隐秀!你等二位如何来得到此?”邓飞道:“原是几个不成材小们在这
里屯扎,后被我两个来夺了这个去处。”众皆大笑,五筹好汉得大醉。
裴宣起身舞剑助酒。戴宗称赞不已。至晚便留到寨内安歇。次日,三
位好汉苦留戴宗定要和杨林下山。不住,相送到山下作别,自回寨里收拾行
装,整理动身,不在话下。且说戴宗和杨林离了饮马川山寨,在路晓行夜住,
早来到蓟州城外,投个客店安歇了。杨林便道:“哥哥,我想公孙胜先生是
个学道人,必在山间林下,不住城里。”戴宗道:“说得是。”当时二人先去
城外一到处询问公孙胜先生下落消息,并无一个人晓得他。住了一日,次早
起来,又去远近村坊街市访问人时,亦无一个认得,两个又回店中歇了。第
三日,戴宗道:“敢怕城中有人认得他?”当日和杨林入蓟州城里来寻他。
两个寻问老成人时,都道:“不认得。
敢不是城中人,只怕是外县名山大刹居住。”杨林正行到一个大街,只
见远远地一派鼓乐迎将一个人来。戴宗,杨林立在街上看时,前面两个小牢
子,一个着许多礼物花红,一个捧着若干缎子采绘之物,后面青罗伞下罩着
一个押狱刽子。那人生得好表人物,露出蓝靛般一身花绣,两眉入鬓,凤眼
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那人祖贯是河南人氏,姓杨名雄;因跟
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一向流落在此;续后一个新任知府认得他,因
此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一身好武艺,面貌微黄,以
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当时杨雄在中间走着,背后一个小牢子擎着鬼头
靶法刀。原来去市心里决刑了回来,众相识与他挂红贺喜,送回家去,正从
戴宗,杨林面前迎将过来。一簇人在路口拦住了把盏。
只见侧首小路里又撞出七八个军汉来,为头的一个叫做踢杀羊张保。
这汉是蓟州守御池的军汉,带着这几个都是城里城外时常讨闲钱使的落户汉
子,官司累次奈何他不改;为见杨雄原是外乡人来蓟州,有人惧怕他,因此
不怯气。当日正见他赏赐得许多段疋,带了这几个没头神,得半醉,好赶来
要惹他;又见众人拦住他在路口把盏,那张保拨开众人,钻过面前,叫道:
“节级拜揖。”杨雄道:“大哥,来酒。”张保道:“我不要酒;我特来问你借
百十贯钱使用。”杨雄道:“虽是我认得大哥,不曾钱财相交,如何问我借
钱?”张保道:“你今日诈得百姓许多财物,如何不借我些?”杨雄应道:“这
都是别人与我做好看的,怎么是诈得百姓的?你来放刁!我与你军有司,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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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统属!”张保不应,便叫众人向前一哄,先把花红缎子都抢了去。杨雄叫
道:“这们无礼!”待向前打那抢物事的人被张保劈胸带住,背后又是两个来
拖住了手。那几个都动起手来,小牢子们各自回避了。杨雄,被张保并两个
军汉逼住了,施展不得,只得忍气,解拆不开。正闹中间,只见一条大汉挑
着一担柴来,看见众人逼住杨雄动挥不得。那大汉看了,路见不平,便放下
了担,分开众人,前来劝道:“你们因甚打这节级?”那张保睁起眼来,喝
道:“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敢来多管!”那大汉大怒,性发起来,
将张保劈头只一提,一交颠翻在地。那几个破落户见了,待要来劝手,早被
那大汉一拳一个,都打的东倒西歪。杨雄方脱得身,把出本事来施展;一对
拳头撺梭相似,那几个破落户都打翻在地。张保见不是头,爬将起来,一直
走了。杨雄忿怒,大踏步赶将去。张保跟着抢包袱的走。杨雄在后面追着,
赶转一条巷内去了。那大汉兀自不歇手,在路口寻人打。戴宗,杨林看了。
暗暗喝采,道:“端的是好汉!真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向前邀住,
动道:“好汉,看我二人薄面,且罢休了。”两个把他扶劝到一个巷内。杨林
替他挑了柴担,戴宗挽住那汉子,邀入酒店里来。杨林放下柴担同到阁儿里
面。那大汉叉手道:“感蒙二位大哥解救了小人之祸。”戴宗道:“我兄弟两
个也是外乡人,因见壮士仗义之心,只恐一时拳手太重,误伤人命,特地做
这个出场。请壮士酌三杯,到此相会,结义则个。”那大汉道:“多得二位仁
兄解拆小人这场;又蒙赐酒相待,实是不当。”杨林便道:“四海之内,皆是
兄弟,怎如此说?且请坐。”戴宗相让。那汉那里肯僭上。戴宗,杨林一带
坐了。那汉坐在对席。叫过酒保,杨林身边取出一两银子来,把与酒保,道:
“不必来问。但有下饭,只顾买来与我们了,一发总算。”酒保接了银子去,
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三人饮过数杯。戴宗问道:“壮士高姓大名?
贵乡何处?”那汉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自小
学得些棒在身,一生执意,路见不平,便要去相助,人都呼小弟作拚命三郎。
因随叔父来外乡贩卖羊马,不想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还乡不得,流
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既蒙拜识,当以实告。”戴宗道:“小可两个因来此
间干事,得遇壮士如此豪杰。流落在此卖柴,怎能彀发迹?不若挺身江湖上
去做个下半世快乐也好。”石秀道:“小人只会使些棒,别无甚本事,如何能
彀发达快活!”戴宗道:“这般时节不得真!一者朝廷不明,二乃奸臣闭塞。
小可一个薄识,因一口气,去投奔了梁山泊宋公明入夥,如今论秤分金钱,
换套穿衣服,等朝廷招安了,早晚都做个官人。”石秀叹口气道:“小人便要
去也无门路可进!”戴宗道:“壮士若肯去时,小可当以相荐。”石秀道:“小
人不敢拜问二位官人贵姓?”戴宗道:“小可姓戴,名宗,兄弟姓杨,名林。”
石秀道:“江湖上听得说江州神行太保,莫非正是足下?”戴宗道:“小可便
是。”叫杨林身边包袱内取一锭十两银子,送与石秀做本钱。石秀不敢取受,
再三谦让,方收了,知道他是梁山泊神行太保。正欲诉说些心腹之话,投托
入夥,只听得外面有人寻问入来。三个看时,是做公的,赶入酒店里来。戴
宗,杨林见人多,了一惊,乘闹哄里,两个慌忙走了。石秀起身迎住,道:
“节级,那里去来?”杨雄便道:“大哥,何处不寻你,在这里饮酒。我一
时被那封住了手,施展不得,多蒙足下气力救了我这场便宜。一时间只顾赶
了那,去夺他包袱,撇了足下。这夥兄弟听得我打,都来相助,依还夺得抢
去的花红缎疋回来,只寻足下不见。有人说道:‘两个客人劝他去酒店里酒。’
因此知得,特地寻将来。”石秀道:“是两个外乡客人邀在这里酌三杯,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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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不知节级呼唤。”杨雄大喜,便问道:“足下高姓大名?贵乡何处?因
何在此?”石秀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平生执
性,路见不平,便要去舍命相护,以此都唤小人做拚命三郎。因随叔父来此
地贩卖羊马,不期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
杨雄又问:“和足下一处饮酒的客人何处去了?”石秀道:“他两个见节级带
人进来,只道相闹,以此去了。”杨雄道:“恁地便唤酒保取两酒来,大碗叫
众人一家三碗,了先去,明日得来相会。”众人都了酒,自各散了。杨雄便
道:“石家三郎,你休见外。想你此间必无亲眷,我今日就结义你做个弟兄,
如何?”石秀见说,大喜,便说道:“不敢动问节级贵庚?”杨雄道:“我今
年二十九岁。”石秀道:“小弟今年二十八岁;就请节级坐,受小弟拜为哥哥。”
石秀拜了四拜。杨雄大喜,便叫酒保安排饮馔酒果来,“我和兄弟今日个尽
醉方休。”正饮酒之间,只见杨雄的丈人潘公,带领了五七个人,直寻到酒
店里来。杨雄见了,起身道:“泰山来做甚么?”潘公道:“我听得你和人打,
特地寻将来。”杨雄道:“多谢这个兄弟救护了我,打得张保那见影也害怕。
我如今就认义了石家兄弟做我兄弟。”潘公道:“好,好。且叫这几个弟兄碗
酒了去。”杨雄便叫酒保讨酒来。每人三碗了去。便叫潘公中间坐了,杨雄
对席上首,石秀下首。三人坐下,酒自来斟酒。潘公见了石秀这等英雄长大,
心中甚喜,便说道:“我女婿得你做个兄弟相帮,也不枉了!公门中出入,
谁敢欺负他!叔叔原曾做甚买卖道路?”石秀道:“先父原是操刀屠户。”潘
公道:“叔叔曾省得宰牲口的勾当么?”石秀笑道:“自小屠家饭,如何不省
得宰杀牲口。”潘公道:“老汉原是屠户出身,只因年老做不得了;只有这个
女婿,他又自一身入官府差遣,因此撇下这行衣饭。”三人酒至半酣,计算
酒钱。石秀将这担柴也都准折了。三人取路回来。杨雄入得门,便叫:“大
嫂,快来与这叔叔相见。”只见布里面应道:“大哥,你有甚叔叔?”杨雄道:
“你且休问,先出来相见。”布起处,走出那个妇人来。原来那妇人是七月
七日生的,因此,小字唤做巧云。先嫁了一个吏员,-是蓟州人,唤做王押
司。-两年前身故了,方晚嫁得杨雄,未及一人夫妻。石秀见那妇人出来,
慌忙向前施礼,道:“嫂嫂,请坐。”石秀便拜。那妇人道:“奴家年轻,如
何敢受礼!”杨雄道:“这个是我今日新认义的兄弟。你是嫂嫂,可受半礼。”
当下石秀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四拜。那妇人还了两礼,请入来里面坐地,
收拾一间空房,教叔叔安歇。话休絮烦。次日,杨雄自出去应当官府,分付
家中道:“安排石秀衣服巾帻。”客店内有些行李包里,都教去取林杨雄家里
安放了。说戴宗,杨林自酒店里看见那夥做公的人来寻访石秀,闹闹里两个
自走了,回到城外客店中歇了。次日又去寻问公孙胜。两日绝无人认得,又
不知他下落住处。两个商量了且回去。当日收拾了行李,便起身离了蓟州,
自投饮马川来,和裴宣,邓飞,孟康一行人马扮作官军,星夜望梁山泊来。
戴宗要见他功劳,纠合得许多人马上山,山上自做庆贺筵席,不在话下再说
这杨雄的丈人潘公自和石秀商量要开屠宰作坊。潘公道:“我家后门头是一
条断路小巷。有一间空房在后面。那里井水又便,可做作坊,就教叔叔做房
在里面,又好照管。”石秀见了,也喜端的便益。潘公再寻了个旧时熟识副
手,只央叔叔掌管帐目。石秀应承了,叫了副手,便把大青大绿点起肉案子,
水盆,砧头;打磨了许多刀仗;整顿了肉案;打并人作坊猪圈;赶上十数个
肥猪;选个吉日开张肉。众邻舍亲戚都来挂红贺喜,了一两日酒。杨雄一家
得石秀开了店,都欢喜,自此无话。一向潘公,石秀自做买卖。不觉光阴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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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又早过了两个月有余,时值秋残冬到。石秀里里外外身上都换了新衣穿
着。石秀一日早起五更,出外县买猪,三日了,方回家来,只见店不开;到
家里看时,肉店砧头也都收过了。刀仗家伙亦藏过了。石秀是个精细的人,
看在肚里,便省得了,自心忖道:“常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哥哥
自出外去当官,不管家事,必是嫂嫂见我做了这衣裳,一定背我有话说。又
见我两日不回,必然有人搬口弄舌。想是疑心,不做买卖。我休等他言语出
来,我自先辞了回乡去休。
自古道:‘那得长远心的人?’”石秀已把猪赶在圈里,去房中换了手,
收拾了包里,行李,细细写了一本清帐,从后面入来。潘公已安排下些素酒
食,请石秀坐定酒。潘公道:“叔叔,远出劳心,自赶猪来辛苦。”石秀道:
“丈人,礼当。且收过了这本明白帐目。若上面有半点私心,天地诛灭!”
潘公道:“叔叔,何故出此言?并不曾有个甚事。”石秀道:“小离乡五七年
了,今欲要回家去走一遭,特地交还帐目。今晚辞了哥哥,明早便行。”潘
公听了,大笑起来,道:“叔叔,差矣。你且住,听老汉说。”那老子言无数
句,话不一席,有分教;报仇壮士提三尺,破戒沙门丧九泉。毕竟潘公说出
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杨雄醉骂潘巧云 石秀智杀裴如海
话说石秀回来,见收过店面,便要辞别出门。潘公说道:“叔叔且住。
老汉已知叔叔的意了:叔叔两夜不曾回家,今日回家,见收拾过了家伙什物,
叔叔一定心里只道不开店了,因此要去。休说恁地好买卖;便不开店时,也
养叔叔在家。不瞒叔叔说,我这小女先嫁得本府一个王押司,不幸没了,今
得二周年,做些功果与他,因此歇了两日买卖。明日请下报恩寺僧人来做功
德,就要央叔叔管待则个。老汉年纪高大,熬不得夜,因此一发和叔叔说和。”
石秀道:“既然丈人恁地时,小人再纳定性过几时。”潘公道:“叔叔,今后
并不要疑心,只顾随分且过。”当时了几杯酒并些素食,收过不提。明早,
果见道人挑将经担到来,铺设坛场,摆放佛像供器,鼓钟磬,香花灯烛。厨
下一面安排斋食。杨雄在外边回家来,分付石秀道:“贤弟,我今夜恨当牢,
不得前来,凡事央你支持则个。”石秀道:“哥哥放心自去,自然兄弟替你料
理。”杨雄去了。石秀自在门前管。此时甫得清清天亮,只见一个年纪小的
和尚揭起子入来,深深地与石秀打个问讯。石秀答礼道:“师父少坐。”随背
后一个道人挑两个盒子入来。石秀便叫:“丈人,有个师父在这里。”潘公听
得,从里面出来。那小和尚便道:“干爷,如何一向不到敝寺?”老子道:“便
是开了这些店面,没工夫出来。”那和尚便道:“押司周年,无甚罕物相送,
些少挂,几包京枣。”老子道:“阿也!甚么道理教师父坏钞?”教:“叔叔,
收过了。”石秀自搬入去,叫点茶出来,门前请和尚。只见那妇人从楼上下
来,不敢十分穿重孝,只是淡轻抹,便问:“叔叔,谁送物事来?”石秀道:
“一个和尚叫丈人做干爷的-送来。”那妇人便笑道:“是师兄海黎裴如海。
一个老实的和尚。他是裴家绒线铺里小官人,出家在报恩寺中。因他师父是
家里门徒,结拜我父做干爷,长奴两岁,因此上,叫他做师兄。他法名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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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公,叔叔,晚间你只听他请佛念经,有这般好声音。”石秀道:“原来恁地。”
自肚里已瞧科一分了。那妇人便下楼来见和尚。石秀背叉着手,随后跟出来,
布里张看。只见妇人出到外面,那和尚便起身向前来,合掌深深的打个问讯。
那妇人便道:“甚么道理教师兄坏钞?”和尚道:“贤妹,些少微物,不足挂
齿。”那妇人道:“师兄何故这般说?出家人的物事,怎的消受得!”和尚道:
“敝寺新造水陆堂了,要来请贤妹随喜,只恐节级见怪。”那妇人道:“家下
拙夫也不恁地计较。我娘死时,亦曾许下血盆愿心,早晚也要来寺里相烦还
了。”和尚道:“这是自家的事,如何恁地说。但是分付如海的事,小僧便去
办来。”那妇人道:“师兄多与我娘念几经便好。”只见里面丫捧出茶来。那
妇人拿起一盏茶来,把袖子去茶锺口边抹一杯,双手递与和尚。那和尚连手
接茶,两只眼涎瞪瞪的只顾那妇人的眼。这妇人一双眼也笑迷迷的只顾这和
尚的眼。人道“色胆如天。”不防石秀在布里一眼张见,早瞧科了二分,道:
“‘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几番见那婆娘常常的只顾对我说些风话,
我只以亲嫂嫂一般相待。原来这婆娘倒不是个良人!莫教撞在石秀手里,敢
替杨雄做个出场也不见得!”石秀一想,一发有三分瞧科了,便揭起布,撞
将出来。那贼秃连忙放茶,便道:“大郎请坐。”这淫妇便插口道:“这个叔
叔便是拙夫新认义的兄弟。”那贼秃虚心冷气,连忙问道:“大郎,贵乡何处?
高姓大名?”石秀道:“我么?姓石,名秀!金陵人氏!为要闲管替人出力,
又叫拚命三郎!我是个卤汉子,礼教不到,和尚休怪!”贼秃连忙道:“不敢,
不敢。
小僧去接众僧来赴道场。”连忙出门去了。那淫妇道:“师兄,早来些
个。”那贼秃连忙走,更不答应。淫妇送了贼秃出门,自入里面去了。石秀
在门前低了头只顾寻思,其实心中已瞧科四分。多时,方见行者来点烛烧香,
少刻。这贼秃引领众僧都来赴道场。潘公央石秀接着。相待茶汤已罢,打动
鼓,歌咏赞扬。只见这海黎同一个一般年纪小和尚做黎,摇动铃杵,发牒请
佛,献斋赞,供诸天护法,监坛主盟,追荐亡夫王押司早生天界。只见那淫
妇乔素梳,来到法坛上,手捉香炉拈香礼佛。那贼秃越逞精神,摇着铃杵,
唱动真言。那一堂和尚见他两个并肩摩椅,这等模样,也都七颠八倒。证盟
已毕,请众和尚里面斋。那贼秃让在众僧背后,转过头来看着这淫妇笑。那
淫妇也掩着口笑。两个处处眉来眼去,以目送情。石秀都瞧科了,足有五分
来不快意。众僧都坐了斋。先饮了几杯素酒,搬出斋来,都下了衬钱。潘公
致了不安,先入去睡了。少刻,众僧斋罢,都起身行食去了。转过一遭,再
入道场。石秀不快,此时真到六分,只推肚疼,自去睡在板壁后了。那淫妇
一点情动,那里顾得防备人看见,便自去支持众僧,又打了一回鼓友动事,
把些茶食果品煎点。那贼秃着众僧用心看经,请天王拜忏,设浴召亡,参礼
三宝。追荐到三更时分,众僧困倦,那贼秃越逞精神,高声念诵。那淫妇在
布下久立,欲炽盛,不觉情动,便教丫环请海师兄说话。那贼一头念经,一
头趋到淫妇前面。这淫妇扯住贼秃袖子,说道:“师兄,明日来取功德钱时
就对爹爹说血盆愿心一事,不要忘了。”贼秃道:“做哥哥的记得。只说‘要
还愿也还了好’。”贼秃又道:“你家这个叔叔好生利害!”淫妇把头一摇,道:
“这个睬他则甚!并不是亲骨肉!”贼秃道:“恁地,小僧放心。”一头说,
一头就袖子里捏那淫妇的手。淫妇假意把布来隔。那贼秃笑了一声,自出去
判斛送亡。不想石秀在板壁后假睡,正瞧得看,已看到七分了。当夜五更道
场满散,送佛化纸已了,众僧作谢回去。那淫妇自上楼去睡了。石秀自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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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气道:“哥哥恁的豪杰,恨撞了这个淫妇!”忍了一肚皮鸟气,自去作坊
里睡了。次日,杨雄回家,俱各不提。饭后,杨雄又出去了,只见那贼秃又
换了一套整整齐齐的僧衣,迳到潘公家来。那淫妇听得是和尚来了,慌忙下
楼,出来迎接着,邀入里面坐地,便叫点茶来。淫妇谢道:“夜来多教师兄
劳神,功德钱未曾拜纳。”贼秃道:“不足挂齿;小僧夜来所说血盆忏愿心这
一事,特禀知贤妹:要还时,小僧寺里见在念经,只要写疏一道就是。”淫
妇便道:“好,好。”忙叫丫请父请出来商量。潘公便出来谢道:“老汉打熬
不得,夜来甚是有失陪侍。不想石叔叔又肚疼倒了,无人管待。是休怪,休
怪。”贼秃道:“干爷正当自在。”淫妇便道:“我要替娘还了血忏旧愿;师兄
说道:明日寺中做好事,就附搭还了。
先教师兄去寺里念经,我和你明日饭罢去寺里,只要证盟忏疏,也是
了当一头事。”潘公道:“也好。明日只怕买卖紧,柜上无人。”淫妇道:“放
着石叔叔在家照管,怕怎的?”潘公道:“我儿出口为愿,明日只得要去。”
淫妇就取些银子做功果钱与贼秃去,“有劳师兄,莫责轻微。明日准来上刹
讨素面。”贼秃道:“谨候拈香。”收了银子,便起身谢道:“多承布施,小僧
将去分表众僧。来日专等贤妹来证盟。”那妇人直送和尚到门外去了。石秀
自在作坊里安歇,起来宰猪赶趁。是日,杨雄至晚方回,妇人待他了晚饭,
洗了手,教潘公对杨雄说道:“我的阿婆临死时,孩儿许下血盆经忏愿心在
这报恩寺中。我明日和孩儿去那里证盟了便回,说与你知道。”杨雄道:“大
嫂,你便自说与我,何妨?”那妇人道:“我对你说,又怕你嗔怪,因此不
敢与你说。”当晚无话,各自歇了。次自歇了。次日五更,杨雄起来,自去
画卯,承应官府。石秀起来自理会做买卖。只见淫妇起来梳头,里,薰衣裳;
洗项,迎儿起来寻香盒,催早饭,潘公起来买纸烛,讨轿子。石秀自一早晨
顾买卖,也不来管他。饭罢,把丫环迎儿也打扮了。已牌时候,潘公换了一
身衣裳,来对石秀道:“相烦叔叔照管门前。老汉和拙女同去还些愿心便回。”
石秀笑道:“小人自当照管。丈人但照管嫂嫂,多烧些好香,早早来。”石秀
自瞧科八分了。且说潘公和迎儿跟着轿子,一迳望报恩寺里来。说海黎这贼
秃单为这妇人,结拜潘公做干爷,只吃杨雄阻滞碍眼,因此不能彀上手,自
从和这妇人结拜起,只是眉来眼去送情,示见真实的事。因这一夜道场里,
见他十分照有意。期日约定了,那贼秃磨备剑,整顿精神。已先在山门下伺
候;看见轿子到来,喜不自胜,向前迎接。潘公道:“甚是有劳和尚。”那淫
妇人轿来,谢道:‘多多有劳师兄。’贼秃道:“不敢,不敢。小僧已和众僧
都在水陆堂上。从五更起来诵经,到如今未曾住歇,只等贤妹来证贤妹来证
盟。是多有功德。”把这妇人和老子引到水陆堂上,已自先安排下香花灯烛
之类,有十数个僧人在彼看经。那淫妇都道了万礼,参礼了三宝。贼秃引到
地藏菩萨面前,证盟忏悔。通罢疏头,便化了纸,请众僧自去斋,着徒弟陪
侍。那贼秃请,干爷和贤妹去小僧房里拜茶。一引把这淫妇引到僧房里深处,
-预先都准备下了-叫声“师哥,茶来。”只见两个侍者捧出茶来,白雪锭
器盏内,朱红托子,绝细好茶。罢,放下盏子,“请贤妹里面坐一坐。”又引
到一个小小阁儿里。琴光黑漆春台,挂几幅名人书画,小桌儿上焚一炉妙香。
潘公和女儿一台坐了,贼秃对席,迎儿立在侧边。那淫妇道:“师兄,端的
是好个出家人去处,清、幽、静、乐。”贼秃道:“妹子休笑话;怎生比得贵
宅上!”潘公道:“生受了师兄一日,我们回去。”那贼秃那里肯,便道:“难
得干爷在此,又不是外人。今日斋食已是贤妹做施主,如何不筋面了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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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快搬来!”说言未了,却早托两盘进来,都是日常里藏下的希奇果子,
异样菜蔬并诸般素馔之物,排一春台。淫妇便道:“师兄,何必治酒?反来
打搅。”贼秃笑道:“不成礼教,微表薄情而已。”师哥将酒来斟在杯中。贼
秃道:“干爷多时不来,试尝这酒。”老儿饮罢道:“好酒!端的味重!”贼秃
道。“前日一个施主家传得此法,做了三五石米,明日送几瓶来与令婿。”老
儿道:“甚么道理!”贼秃又劝道:“无物相酬,贤妹娘子,胡乱告饮一杯。”
两个小师哥儿轮番筛酒。
迎儿也劝了几杯。那淫妇道:“酒住,不去了。”贼秃道:“难得娘子到
此,再告饮一杯。”潘公叫轿夫入来,各人与他一杯酒。贼秃道:“干爷不必
记挂,小僧都分付了,已着道人邀在外面,自有坐处酒面。干爷放心,且请
开怀多饮几杯,”原来这贼秃为这个妇人,特地对付这等有力气的好酒。潘
公央不过,多了两杯,当不住,醉了。和尚道:“且扶干爷去上睡一睡。”和
尚叫两个师哥,只一扶,把这老儿搀在一个冷净房里去睡了。这里和尚自劝
道:“娘子,开怀再饮一杯。”那淫妇一者有心,二来酒入情怀,不觉有些朦
朦胧胧上来,口里嘈道:“师兄,你只顾央我酒做甚么?”贼秃低低告道:“只
是敬重娘子。”淫妇便道:“我酒是罢了贼秃道:“请娘子去小僧房里看佛
牙。”淫妇便道:“我正要看佛牙了来。”这贼秃把那淫妇一引,引到一处楼
上,是那贼秃的卧房,设得十分整齐。淫妇看了先自五分欢喜,便道:“你
端的好个卧房,干干净净!”贼秃笑道:“只是少一个娘子。”那淫妇也笑道:
“你便讨一个不得?”贼秃道:“那里得这般施主?”淫妇道:“你且教我看
佛牙则个。”贼秃道:“你叫迎儿下去了,我便取出来。”淫妇便道:“迎儿,
你且下去,看老爷醒也未。”迎儿自下得楼来,去看潘公。贼秃把楼门关上。
淫妇笑道:“师兄,你关我在这里怎的?”这贼秃淫心荡漾,向前搂住那淫
妇,道:“我把娘子十分爱慕,我为你下了两年心路;今日难得娘子到此,
这个机会作成小僧则个!”淫妇道:“我的老公不是好惹的,你要骗我。倘若
他得知,不饶你!”贼秃跪下道:“只是娘子可怜见小僧则个!”那淫妇张着
手,说道:“和尚家,倒会缠人!我老大耳刮子打你!”贼秃嘻嘻的笑着,说
道:“任从娘子打,只怕娘子闪了手。”那淫妇淫心飞动,便搂起贼秃,道:
“我终不成当真打你?”贼秃便抱住这淫妇,向前卸衣解带,了其心愿。好
半日,两个云雨方罢。那贼秃搂住这淫妇,说道:“你既有心于我,我身死
而无怨;只是今日虽然亏你作成了我,只得一霎时的恩爱快活,不能彀终夜
欢娱,久后必然害杀小僧。”那淫妇便道:“你且不要慌。我已寻思一条计了;
我家的老公个月到有二十来日当牢上宿;我自买了迎儿,教他每日在后门里
伺候,若是夜晚,他一不在家时,便掇一个香桌儿出来,烧夜香为号,你便
入来不妨。只怕五更睡着了,不知省觉,那里寻得一个报晓的头陀,买他来
后门头大敲木鱼,高声叫佛,便好出去。若买得这等一个时,一者得他外面
策望,二乃不叫你失了晓。”贼秃听了这话,大喜道:“妙哉!你只顾如此行。
我这里自有个头陀胡道人。我自分付他来策望便了。”淫妇道:“我不敢留恋
长久,恐这们疑忌。我快回去是得。你只不要误约。”那淫妇连忙再整云鬟,
重匀粉面,开,开了楼门,便下楼来,教迎儿叫起潘公,慌忙便出僧房来。
轿夫了酒面,已在寺门前伺候。那贼秃直送那淫妇到山门外。那淫妇作别了,
上轿自和潘公,迎儿归家,不在话下。说这贼秃自来寻报晓头陀。本房原有
个胡道,今在寺后退居里小庵中过活,诸人都叫他做胡头陀;每日只是起五
更来敲木鱼报晓,劝人念佛;天明时收掠斋饭。贼秃唤他来房中,安排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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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酒,相待了他,又取些锒子送与胡道。胡道起身说道:“弟子无功,怎敢
受禄?日常又承师父的恩惠。”贼秃道:“我自看你是个志诚的人,我早晚出
些钱,贴买道度牒剃你为僧。这些银子权且将去买衣服穿着。”原来这贼秃
日常时只是教师哥不时送些午斋与胡道;待节下又带挈他去诵经,得些斋衬
钱。胡道感恩不浅,寻思道:“他今日又与我银两,必有用我处;何必等他
开口?*磕z胡道便道:“师父但有使令小道处,即当向前。”贼秃道:“胡道,
你既如此好心说时,我不瞒你:所有潘公的女儿要和我来往,约定后门首但
有香桌儿在外面时,便是教我来。我难去那里踅。若得你先去看探有无,我
可去。
又要烦你五更起来,叫人念佛时,可就来那里后门头;看没人,便把
木鱼大敲报晓,高听叫佛,我便出来。”胡便道:“这个*ぞ钗v。”当时应允
了。其日,先来潘公后门讨斋饭。
只见迎儿出来说道:“你这道人如何不来前门讨斋饭,在后门里来?”
那胡道便念起佛来。
里面这淫妇听得了,便出来问道:“你这人莫不是五更报晓的头陀?”
胡道应道:“小道便是五更报晓的头陀,教人省睡,晚间宜烧些香,佛天欢
喜。”那淫妇听了大喜,便叫迎儿去楼上取一串铜钱来施他。这头陀张得迎
儿转背便对淫妇说道:“小道便是海师父心腹之人,特地使我先来探路。”淫
妇道:“我已知道了;今夜晚间你可来看,如有香桌儿在外,你可便报与他
则个。”胡道把头来点着。迎儿取将铜钱来与胡道去了。那淫妇来到楼上,
把心腹之事对迎儿说。奴才但得些小便宜,如何不随顺了!说杨雄此日正该
当牢,未到晚,先来取了铺盖去监里上宿。这迎儿夜得了些小意儿,巴不到
晚,早去安排了香桌儿,黄昏时掇在后门外。那妇人闪在傍边伺候。初更左
侧,一个人,戴顶头巾,闪将入来。迎儿一吓,道:“谁?”那人也不答应。
这淫妇在侧边伸手便扯去他头巾,露出光顶来,轻轻地骂一声:“贼秃!倒
好见识!”两个抱搂着上楼去了。迎儿自来掇过香桌儿,关上了后门,也自
去睡了。他两个当夜如胶似漆,如糖似蜜,如酥似髓,如鱼似水,快活淫戏
了一夜。正好睡哩,只听得咯咯地木鱼响,高声念佛,贼秃和淫妇一齐惊觉。
那贼秃披衣起来,道:“我去也。
今晚再相会。”淫妇道:“今后但有香桌儿在后门外,你便不可负约。
如无香桌儿在后门,你便切不可来。”贼秃下,淫妇替他戴上头巾。迎儿关
了后门,去了。但是杨雄出去当牢上宿,那贼秃便来。家中只有这个老儿,
未晚先自要睡;迎儿这个丫头已自做了一了;只要瞒着石秀一个。那淫妇淫
发起来,那里管顾。这贼秃又知了妇人的滋味,便似摄了魂魄的一般。这贼
秃只待头陀报了,便离寺来。那淫妇专得迎儿做,放他出入。因此快活往来
戏耍,将近一月有余。且说石秀每日收拾了店时,自在坊里歇宿,常有这件
事挂心,每日委决不下,又不曾见这贼秃往来。每日五更睡觉,不时跳将起
来料度这件事。只听得报晓头陀直来巷里敲木鱼,高声叫佛。石秀是乖觉的
人,早瞧了九分,冷地里,思量道:“这条巷是条死巷。如何有这头陀,连
日来这里敲木鱼叫佛?*琗6野i疑!”当是十一月中旬之日,五更时分,石
秀正睡不着,只听得木鱼敲响,头陀直敲入巷里来,到后门口高声叫道:“普
度众生救苦救难诸佛菩萨!”石秀听得叫的跷蹊,便跳将起来去门缝里张时,
只见一个人,戴顶头巾,从黑影里,闪将出来,和头陀去了;随后便是迎儿
关门。石秀瞧到十分,恨道:“哥哥如此豪杰,讨了这个淫妇!倒被这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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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过了,做成这等勾当!”巴得天明,把猪出去门前挂了,卖个早市;饭罢,
讨了一遭赊钱,日中前后,迳到州衙前来寻杨雄。好行至州桥边,正迎见杨
雄。杨雄便问道:“兄弟,那里去来?”石秀道:“因讨赊钱,就来寻哥哥。”
杨雄道:“我常为官事忙,并不曾和兄弟快活三杯,且来这里坐一坐。”杨雄
把这石秀引到州桥下一个楼上,拣一处僻静阁儿里,两个坐下,叫酒保取瓶
好酒来,安排盘馔海鲜案酒。二人饮过三杯,杨雄见石秀只低头寻思。杨雄
是个性急人,便问道:“兄弟心中有些不乐,莫不家里有甚言语伤触你处?”
石秀道:“家中也无有甚话。兄弟感承哥哥把做亲骨肉一般看待,有句话,
敢说么?”杨雄道:“兄弟何故今日见外?有的话,但说不妨。”石秀道:“哥
哥每日出来,只顾承当官府,不知背后之事。这嫂嫂不是良人,兄弟已看在
眼里多遍了,且未敢说。今日见得仔细,忍不住来寻哥哥,直言休怪。”杨
雄道:“我自无背后怪。你且说是谁?”石秀道:“前者,家里做道场,请那
个贼秃海黎来,嫂嫂便和他眉来眼去,兄弟都看见;第三日又去寺里还血盆
忏愿心,两个都带酒归来。我近日只听得一个头陀直来巷内敲木鱼叫佛,那
敲得作怪。今日五更被我起来张时,看见果然是个贼秃,戴顶头巾,从家里
出去。似这等淫妇,要他何用!”杨雄听了大怒道:“这贱人怎敢如此!”石
秀道:“哥哥且息怒,今晚都不要提,只和每日一般。明日只推做上宿,三
更后再来敲门。那必然从后门先走,兄弟一把拿来,从哥哥发落。”杨雄道:
“兄弟见得是。”石秀又分付道:“哥哥今晚且不可胡发说话。”杨雄道:“我
明日约你便是。”两个再饮了几杯,算还了酒钱,一同下楼来;出得酒肆,
各散了。只见四五个虞候,叫杨雄道:“那里不寻节级!
知县相公后花园里坐地,教寻节级来和我们使棒。快走!快走!”杨雄
便分付石秀道:“大官唤我,只得去应答。兄弟,你先回家去。”石秀当下自
归来家里,收拾了店面,自去作坊里歇息。且说杨雄被知府唤去,到后花园
中使了几回棒。知府看了大喜,叫取酒来,一连赏了十大赏锺。杨雄了,都
各散了。众人又请杨雄去酒。至晚,得大醉,扶将归来。那淫妇见丈夫醉了,
谢了众人,自和迎儿搀上楼梯去,明晃晃地点着灯盏。杨雄坐在上,迎儿去
脱靴鞋,淫妇与他除头巾,解巾帻。杨雄见他来除巾帻,一时蓦上心来,自
古道:“醉发醒时言。”指着那淫妇,骂道:“你这贱人!这贼妮子!好歹我
要结果了你!”那淫妇了一惊,不敢回话,且伏侍杨雄睡了。杨雄一头上睡,
一头口里恨恨的骂道:“你这贱人!你这淫妇!你这*矗麬这*甧j虫口里倒
涎!你这*矗麬这*矗黴不到得*援韪f你!”那淫妇那里敢喘气,直待杨雄睡
着。看看到五更,杨雄醉醒了,讨水。那淫妇起来舀碗水递与杨雄了,桌上
残灯尚明。杨雄了水,便问道:“大嫂,你夜来不曾脱衣裳睡?”那淫妇道:
“你得烂醉了,只怕你要吐,那里敢脱衣裳,只在后倒了一夜。”杨雄道:“我
不曾说甚言语?”淫妇道:“你往常酒性好,但醉了便睡。我夜来只有些儿
放不下。”杨雄又问道:“石秀兄弟这几日不曾和他快活得三杯。你家里也自
安排些请他。”那淫妇便不应,自坐在踏上,眼泪汪汪,口里叹气。杨雄又
说道:“大嫂,我夜来醉了,又不曾恼你,做甚么了烦恼?”那淫妇掩着泪
眼只不应。杨雄连问了几声,那淫妇掩着脸假哭。杨雄就踏上,扯起他在床
上,务要问他为何烦恼。那淫妇一头哭,一面口里说道:“我爹娘当初把我
嫁王押司,只指望 ‘一竹竿打到底。’谁想半路相抛!今日只为你十分豪杰,
嫁得个好汉,谁想你不与我做主!”杨雄道:“又作怪!谁敢欺负你,我不做
主?”那淫妇道:“我本待不说,又怕你看他道儿;欲待说来,又怕你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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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雄听了,便道:“你且说怎么地来?”那淫妇道:“我说与你,你不要气苦。
自从你认义了这个石秀家来,初时也好,向后看看放出剌来,见你不归时,
时常看了我,说道:‘哥哥今日又不来,嫂嫂自睡,也好冷落。’我只不睬他,
不是一日了。这个且休说。昨日早晨,我在厨房洗项,这厮从后走出来,看
见没人,从背伸只手来摸我胸前,道:‘嫂嫂,你有孕也无?’被我打脱了
手。本待要声张起来,又怕邻舍得知,笑话装你的幌子;巴得你归来,又滥
泥也似醉了,又不敢说,我恨不得了他!你兀自来问石秀兄弟怎的!”杨雄
听了,心中火起,便骂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厮倒
来我面前,又说海许多事,说得个 ‘没巴鼻!’眼见得那慌了,便先来说破,
使个见识!”口里恨恨地道:“他又不是我亲兄弟!赶了出去便罢!”杨雄到
天明,下楼来对潘公说道:“牢了的牲口腌了罢,从今日便休要买卖!”一霎
时,把柜子和肉案都拆了。石秀天明正将了肉出来门前开店,只见肉案并柜
子都拆翻了。石秀是个乖觉的人,如何不省得,笑道:“是了;因杨雄醉后
出言,走透了消息,倒这婆娘使个见识撺掇,定反说我无礼,教他丈夫收了
肉店。我若和他分辩,教杨雄出丑。我且退一步了,别作计较。”石秀便去
作坊里收拾了包里。杨雄怕他羞辱,也自去了。石秀提了包里,跨了解腕尖
刀,来辞潘公,道:“小人在宅上打搅了许多时;今日哥哥既是收了铺面,
小人告回。帐目已自明明白白,并无分文来去。如有毫昧心,天诛地灭!”
潘公被女婿分付了,也不敢留他,由他自去了。这石秀只在近巷内寻个客店
安歇,赁了一间房住下。石自寻思道:“杨雄与我结义,我若不明白得此事,
枉送了他的性命。他虽一时听信了这妇人说,心中恨我,我也分别不得,务
要与他明白了此一事;我如今且去探听他几时当牢上宿,起个四更,便见分
晓。”在店里住了两日,去杨雄门前探听,当晚只见小牢子取了铺盖出去。
石秀道:“今晚必然当牢,我且做些工夫看便了。”当晚回店里,睡到四更起
来,跨了这口防身解腕尖刀,悄悄地开了店门,径踅到杨雄后门头巷内;伏
在黑影里张时,好交五更时候;只见那个头陀挟着木鱼,来巷口探头探脑。
石秀闪在头陀背后,一只手扯住头陀,一只手把刀去子上阁着,低声喝道:
“你不要挣扎!若高做声便杀了你!你好好实说;海和尚叫你来怎地?”那
头陀道:“好汉!你饶我便说!”石秀道:“你快说!我不杀你!”头陀道:“海
黎和潘公女儿有染,每夜来往,教我只看后门头有香桌儿为号,唤他 ‘入;’
五更里教我来敲木鱼叫佛,唤他 ‘出。’”石秀道:“他如今在那里?”头陀
道:“他还在他家里睡觉;我如今敲得木鱼响,他便出来。”石秀道:“你且
借你衣服木鱼与我。”头陀手里先夺了木鱼。头陀把衣服正脱下来,被石秀
将刀就颈下一勒,杀倒在地,头陀已死了。石秀穿上直掇护膝,一边插了尖
刀,把木鱼直敲入巷里来。那贼秃在上,好听得木鱼咯咯地响,连忙起来披
衣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