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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春慵

正文 春慵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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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冉,悄悄做了个让她安心的手势。

    颜淘扶着白忆非同时行礼,“见过皇帝陛下。”

    卞修视线落向颜淘,微微启笑,如和风薰柳,声音亦柔缓,“颜家姑姑和姑丈不必多礼。”

    轻柔有礼的话语羽毛般飘入冉冉耳中,印象里卞修极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冉冉抬眸,凝视着前方的背影,记忆中无数个影像终于和那个背影重叠起来。曾经有很多次她都是这般默默地注视他的背影,而他却从来不知。

    一丝异样袭来,卞修忽看向身后,总觉得有一双眼在暗中窥伺他,如夜晚的芳香淡雾将他笼罩,而又不带深寒恶意。昏暗中却只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卞修染着夜色的深眸微眯起,回眸不再观望。

    老侯爷笑道:“淘淘,宣国皇帝陛下听闻你今日生辰,特意来雨桐院看你。”

    此言一出,冉冉和颜淘几人皆惊,颜淘忙又行了个礼,“颜淘惶恐。”举目和卞修对视,试图从卞修的脸上寻获一些熟悉的神色。

    卞修亦细细打量颜淘,暗潮藏在眸间,语态谦恭,“朕不知今日是颜家姑姑生辰,只能临时准备贺礼。”

    林清当即向前奉上手中锦缎。锦缎打开,众人视线聚焦于此,均想亲睹宣国皇帝的礼物。

    锦缎里面是一枚类似面粉丸的物件,普通鸡蛋大小,看着并无过人之处,只是徐徐散发的淡蓝色光晕衬得周围有些朦胧。

    颜淘讶然,有些不可思议卞修会将此物送出。

    冉冉视线被人所阻,未看清锦缎中的礼物,在听到空气中划开卞修的声音后不由震惊,双眸染上极度的困惑。

    “这是清海石星,颜家姑姑务必收下。”

    此物看似普通,却是宣国宫中的至宝,名“清海石星”。清海石星不过寥寥几颗,仅宣国皇帝能拥有。它虽无起死回生之效,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滋补疗伤的极致圣药。如若白忆非能服食,身体必能有较大起色恢复如常人。

    颜淘犹豫之色蔓延开,虽是故人之子,她无功无禄却也不敢贸贸然接受这般贵重之礼。

    见状,颜绍辞忽忽一笑,悠然之色清俊绝美,有些虚幻的美感,“姑姑,这是生辰贺礼,你就收了吧。”方才前院宴会上宣国皇帝几次向他问起颜淘,神色间颇感兴趣;听闻今日是颜淘生辰即马上亲自过来道贺。颜绍辞隐隐明白卞修对他姑姑的态度不一般,礼物既出当不会收回。

    说来也怪,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着实有些诡异。

    见侄儿开口,颜淘看了眼白忆非,笑如花绽,深深行了个礼,“颜淘却之不恭,多谢皇帝陛下。”

    卞修轻笑点头,低不可觉的吟叹散向温良空气中。

    这也算是一种爱屋及乌吧

    颜淘小心从林清手中接过锦缎,一时思绪涌动,手微颤,清海石星掉落,咕噜噜顺着地面一路翻滚,直至冉冉脚尖处。

    冉冉心跳滞止,因所有人的目光向她齐聚过来,其中自有卞修。颜绍辞笑意仍在脸上,凝眸淡笑揽足光华,唇角却不为人知地悸动了一下。

    冉冉低头想撤离,理智却让她很快做出决定。俯身拾起脚边的清海石星,冉冉弯腰弓背小步跑向颜淘,将清海石星交予颜淘手中,然后闪入颜淘身后的阴暗角落。

    动作自然流利,毫无不妥之处。

    颜淘笑着,转身又将清海石星放入锦缎交给冉冉,“槐花,先把它拿到我房里小心收好。”

    冉冉暗暗叫苦,颜淘无意中又把她曝光在众人视线下,却也只得接过,闷着头往屋里走。

    “槐花”

    轻漫的声音瞬间让冉冉的心沉至谷底,冉冉回转身弓了腰候命,秾纤有度的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

    卞修上前几步,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俯身的人,只觉这个奇怪的平民女子每次都躲躲藏藏从不正眼瞧人,遂笑了笑,“清海石星必须放置于阴凉处,不可见光;服食时不可用的水加以蒸煮。切记”

    冉冉压低了嗓音回话:“是。”轻舒口气,原来卞修只是交代清海石星的用法,她当然早已知晓。

    一股香味淡淡地萦绕在鼻侧,卞修循着,辨出应是从冉冉身上发出,眸微敛,继而唇角莫名笑意蛊惑了夜华,“槐花姑娘身上的香包似是与众不同。”

    这香囊还是上次冉冉和颜青鸾小菱去普前寺所求,这段时间她一直带在身上避邪,却怎么也避不了邪。心下愕然,冉冉默默不语,卞修并不是风流的男人,又是尊贵帝者,此番公然调戏民女所携香囊实与登徒子无异。

    卞修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隐然一笑,语态温柔如情人间低喃,话语却带着些恶毒,“这香味太过怪异了些,不适合你,早日弃了才是。”

    冉冉怔住,心里泛起涩涩之感,弓着的身体如灿阳下耷拉无力的花,无需多做修饰亦有着浓重鼻音,“槐花知道了,多谢皇上。”

    从前在宫里卞修讨厌她的人,如今不知不觉中亦厌恶她身上所携香囊的味道,他们两个人果然到哪里都不合契。

    一阵轻笑,颜绍辞走过来拍拍冉冉的肩,“槐花,杵着干吗,还不去屋里把东西放下”

    见状,卞修笑了笑,趣意掠过眼眸,觉着玉锦侯对这位朋友一如既往地呵护有加。只是自己竟也不自觉地对这位名叫槐花的女子产生好奇,不然也不会多事地加以提醒。

    颜绍辞掌心的温热透过单薄衣衫渗入自己肩背,冉冉心神领会,转身跑向屋内反手将门牢牢锁好,不断地告诫自己:卞修只是路人,无需理会他的言语。

    第 24 章

    蓝色缎面香囊静静置于桌面上,如在接受审讯一般。

    冉冉拿起香囊放在脸侧嗅闻,觉得清幽淡雅十分宜人。沉默良久,她重新将香囊系在腰间。

    虽然自己被卞修嫌恶她心里仍觉得微微在刺,可如今她没有任何理由为了卞修的喜好而改变自己。

    雕花小窗半掩,清风悠然穿过,吹起桌案上几张薄纸。一只玉白的手随即伸出,也未来得及挡住薄纸的飘然去意。

    冉冉跟着离开桌案俯身去捡,却不小心踩上其中两张,一时烦躁,将之揉成纸团扔向窗外。

    “哎哟。”

    冉冉忙走至窗边,见颜绍辞抚着额角立在窗下,遂撇唇,“一大早你在这里做甚么”

    颜绍辞趴上窗台,看着眼前恹恹的人顿觉好笑,伸手在她面前一晃,“昨晚上没睡好吧。”

    拍开颜绍辞的手,冉冉也趴上窗台。昨天晚上她很早便入睡了,只是做了整晚的噩梦,梦中尽是那不该出现的人。

    颜绍辞侧身,眼神透彻带着调侃,“说起来你不吃亏。他不过是说你两句而已,你却差点烧了他的御辇。”

    冉冉转念一想,可不是么唇边泛起窃窃笑意,“颜绍辞,你说的一点没错,还是他比较可怜。” 似乎任何事情到了颜绍辞口中都能有不同的释义让她开怀。

    颜绍辞伸手揉了揉冉冉的发顶,“就是。准备一下,今天带你去马场玩。”

    闻言,冉冉立时笑开了眉眼,笑容迎着朝阳迷幻了颜绍辞的眼眸。

    照旧是南田马场,照旧是碧草青天云阔天高。

    冉冉大略知道为什么颜绍辞今日要带她来此,想必是怕她心情阴霾,让她来这广袤天地舒展一下胸怀。但凡人处在这样豪情奔放的空间里,想不吐出心头那口悒怨都不行。

    此次迎接他们的是少场主和熟识的杜厩长。

    少场主一见他们便快人快语打招呼:“绍辞,带过来的是弟妹吧”

    冉冉酡红了两颊,晴朗的风拂过却加剧了脸上的热意,颜绍辞笑拍朋友,“别吓着人家。”

    “看,这就心疼了”

    少场主不依不饶,被颜绍辞硬拖着向前。

    冉冉偷眼瞧了下颜绍辞,心下窘迫,跟在他们后头如蜗牛漫步一点点挪着步子。颜绍辞觉察到她的滞缓,回头拽她,“磨磨蹭蹭的,跟小老太婆一样,还不快点。”

    少场主亦目光坦然友善地望着她,冉冉眼角一弯,乐颠颠地跟上他们的步伐。在这豪情满怀之地扭捏着羞窘着实是浪费山水名画般的景致。

    从少场主口中得知沐王今日也在南田马场检阅。

    想必今日卞修和羽国皇帝没有行程安排,沐王亦得空。冉冉不由感叹,即便在和平年代两国盟会事务繁忙之时沐王也没有松懈军备戒律,成大事者当如此。

    一名婢女模样的小姑娘忽然慌慌张张跑来,“少爷少爷,少奶奶又说不舒服,吵着让你回去呢。”

    少场主蹙紧了眉头,“这个女人真是麻烦,我一刻都不得闲。”虽是数落的话语,甜蜜仍溢在言辞间。

    冉冉和颜绍辞笑开。时下男子多妻妾,多轻看女子,似少场主这般的倒是极其少见。

    “绍辞,你很久没见梓心了,一起过去”

    颜绍辞当即点头,“好啊,都大半年没见她了。”转头询问冉冉的意思。

    冉冉一思量,不便跟去,遂摇头婉拒,和杜厩长先行过去挑马。杜厩长能说会道,和冉冉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是以聊得极为熟络。

    两人抄了近道往马厩走去,侧耳忽听到旁边一阵小孩的喧哗声,童真中带着几分狡猾,“傻哥哥,你下不来喽。”

    冉冉循着声音望去,见几个六七岁的孩童正合力将一架梯子从树干上移开,继而欢快地拍手跳跃。

    视线向上,是张青嫩皱成一团的脸,其声音茫然而无辜,“你们不是让我帮你们掏鸟窝吗你们骗我。”

    孩童们笑嘻嘻地抱成一团,特有的晶晶亮的眼睛不掺杂任何尘埃。

    冉冉强忍住笑意,因树上的傻小子正是沐王身边的天官。想必沐王在谈正事他独自溜达,孩童们见他傻傻的好欺负,就借着掏鸟窝把他骗上了树,于是骑树难下了。

    也只有这般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欺负天官,旁人知道他是沐王身边的红人巴结他还来不及。

    杜厩长忙上前驱散一干孩童,左右一寻没有沐王的踪影这才放了心。

    天官哭丧着紧紧脸抱住树干,余光瞧见树下有个年轻姑娘凝笑静然不动似是有些眼熟,欣喜叫道:“快带我下去。”

    冉冉假意晃了晃脑袋,摆上一脸困惑,“我又不是小鸟,飞不上去可怎么带你下来”枝蔓缝隙间斑斑斓斓的日光钻下,点亮了微弯眼角奕奕略带黠色的笑容。

    刚走过去扶起梯子的杜厩长噗嗤一笑。

    “槐花姑娘便也学会了欺负本王身边的人”醇厚温然的声音依旧莫测难以揣度,却不携怒意。

    冉冉辨出这道声音,忙和杜厩长行礼,“见过王爷。”

    封沐离并未看她,徐徐走至树下,对着天官轻喝道:“跳下来。”

    天官狂喜的脸霎时僵住,又不敢不听从,只能闭着眼睛纵身跃下。快触到地面时有人托住他的背,瞬间脚稳稳立住。

    感觉到封沐离的目光投向自己,冉冉悠淡地笑着。在颜绍辞面前她可以谈笑自如,在封沐离面前却不得不提起万分精神。自打在普前寺后山封沐离向她透露出对权势和天下的殷殷向往,她下意识地对他有了些避忌之心。

    封沐离薄唇起弧,笑意雍雅,“本王和槐花姑娘着实有缘,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遇见。”

    天官自顾自离开,杜厩长在封沐离眼神示意下也不得不先行而去,离去时神色颇为复杂,冉冉点头回他安然笑意。

    出得马场,融入壮豪背景中。风过草舞,翠碧摇曳,一幽草原特有的清新之气动人心怀。

    “后日本王在沐王府设宴款待宣国皇帝陛下,跟着还有秋猎,槐花姑娘可愿前来共欢”封沐离姿态闲适,眸中却勾着一抹利芒。

    毫不犹豫地摇头,冉冉舒然浅笑,“王爷又在折煞槐花。”

    封沐离眼光流转至冉冉身上,轻悠地一叹,一呼一吸间似带着遗憾,“可惜劳烦槐花姑娘所挑的美人禞婷耍柑旎沟弥匦侣榉郴被u媚铩br >

    冉冉一怔,立时明白过来,那次接风宴上发生意外事故,其余七名女子即便无辜也不能够幸免。悲凉心绪慢慢攀援上来,冉冉握紧了手心,竟是自己的手间接将那些大好年岁的美丽女子送上了不归路。

    在男人争斗的世界里,女人当真如草芥敝屣一般么

    封沐离又状似玩笑道:“上个月本王府内刚处决了两名心怀不轨的家仆,前几日本王又被罚了半年薪俸,头疼啊。”

    那两名家仆想必是潜伏在沐王府的细作,权重如沐王亦逃不开这些权势纷争;至于薪俸,沐王府的金库怕是不亚于羽国国库。冉冉一笑应之,“王爷也有头疼的时候。”

    封沐离唇边泛起笑容,好似看够了戏般的带抹洞悉的嘲意,“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朝堂亦如此,权势的天枰不会过多倾斜,更何况又有谁愿意拱手将权势相送”

    此话隐有深意,能将权势相送的只有皇帝一人,莫非封沐离在暗示这几桩事件包括之前津州的行刺案均出自一人,而平时的放荡滛靡只是表象

    冉冉发现封沐离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和她分享一些他的想法,不知是无人可诉还是另有所想。假作脚下一滑,冉冉向前冲出几步拉远两人距离,甩开思绪,瞧见远处正有几人快步向他们走来,不由得松了口气。每次和封沐离在一起她都会莫名得紧张,总觉得在他煦和的笑容和锐利的眼神下自己无所遁形毫无保留。

    恍然间,封沐离沉稳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如风轻唱,“槐花姑娘可愿与我一起披荆斩棘抵达圆月之姿”

    颤然回眸,冉冉有些不可思议所听到的话,却见封沐离笑意深深不似有误。沉吟许久冉冉笑问:“为什么是我”

    封沐离微怔,随即笑言:“本王乐意。”随性的话语并无轻慢之意,唯自信盈溢其间。

    冉冉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缓缓笑开。一个既成的皇后她都应付不来,更不用提一步步走向巅峰;最重要的是,封沐离并非她所爱之人。回转至封沐离身边,冉冉定定看进他的眼眸,“王爷面对宦海浮沉是何心态”

    封沐离扬起一分轻狂的笑,“甘之如饴。”

    “可是槐花避之唯恐不及。”冉冉指向远方几匹迅驰的马,“王爷就是一匹剽悍的骏马,适合在战场上奔驰厮杀,不适合豢养在家中;而槐花只是一朵普通的野花,上了战场必定被践踏至死。当然如果骏马看不过眼,不用等到上战场也可以把这朵野花先行踏碎。”

    封沐离唇畔轻扬,笑意不明。

    冉冉扬了扬袖口,湖绿衣衫上绣着的暗金花纹在草原上晃起一道光亮,“王爷着黑色,槐花着绿色,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也是生活的两个方向。”

    封沐离颔首,笑容依旧,风雅皓洁,“槐花姑娘的意思本王明白”

    冉冉惴惴静听,却不见下文;封沐离亦挑眉相视,却不接着言语。一时气氛有些诡异,两人在风中静伫。

    “王爷,一切已准备妥当,您可以过去了。”

    转眼间那几个人走近,弯腰行大礼。冉冉忙跑开,窜出时碰到一只相拉的手,却没拦住她的脚步。起先封沐离让她和他一起接受别人的叩拜,那是不明所以,此番断然不可再为之。

    冉冉转身蓦然一笑,笑容丰盈澄透,纤柔中带着几许坚定。未作告别,她大踏步向前,稳定决绝的步伐显示着她的心意。

    封沐离瞧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湖绿身影,手抚向唇侧,笑意似真似幻。

    刚才的一幕恍如一场梦,冉冉长长的出了口气,小跑回马场。此时颜绍辞也正在到处寻她。

    颜绍辞将她从头至脚检查了一遍,“杜厩长说你被沐王带走了,没怎么样吧”

    见到颜绍辞,冉冉顿时觉得轻快了很多,“当然没事。”

    一旁的黑马燃染走过来用头拱了她几下,亲昵之态尽显,冉冉抱住它的脖子在它耳朵边亲热地话语几句。

    这般平静惬意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颜绍辞习惯性揪起黑马燃染头顶那撮火红长毛感慨:“没良心的好色之徒”

    黑马燃染极其不满地向颜绍辞嘶鸣,颜绍辞笑着跃开两步。冉冉则乘机攀上了黑马马背,炫耀般挥了挥手中缰绳,“今天这马就归我了,小侯爷您自便吧。”

    颜绍辞陶然一笑,自乐得为之,只要能看到她乐开怀的模样他已满足。

    上次的赛马因为冉冉中途迷路最后不了了之,这次便动真格了。冉冉占着黑马的优势倒也不落下风,两个人前前后后轮替着。

    一时间卞修的影子、封沐离的影子全都被冉冉抛到了脑后,只畅快淋漓地享受着风中疾驰的快乐。

    “吼”

    冉冉听到一阵异样的马吼,转身看去,已听到颜绍辞的呼声:“快闪开,这马惊了。”

    颜绍辞所骑的那匹白马便向冉冉疾冲过来,冉冉忙闪向旁侧及时避开。白马围绕着一个大圈不停地奔腾旋转,如疯癫一般,伴随着奇怪的嘶鸣声,速度之快让颜绍辞暂时无法施展轻功只能牢牢握住手中缰绳。

    冉冉心下着急,驾着黑马在附近转悠,几次欲冲上前均失败。眼见情况危急,她一咬牙,俯身贴在黑马耳侧道:“跑过去撞它。”一拉缰绳,驾马冲了过去。黑马似受白马影响,情绪也亢奋起来。

    奔至近前,黑马燃染腾起,趁白马跃起时踹向白马马腿肚。白马一个踉跄,速度减缓,颜绍辞找准时机跳下马背。受两马相撞的冲力影响,冉冉差点也被甩出,好在最后终于稳住。

    白马重又嘶吼着向远处疾奔而去,瞬间只剩一个黑点,草原上亦恢复了宁静。

    “你这个笨蛋。”颜绍辞跑过去,从马背上拉下冉冉,“你知不知道你用了最笨的法子,如果不是运气好,你现在哪还能站在这”

    第一次看到颜绍辞露出怒颜,冉冉怔住好一会。刚才她的确是太冲动了,只一心想救颜绍辞没顾虑其他,颜绍辞身手不错想来是不会有大碍的。眼见颜绍辞眸中噙着的怒焰不灭反盛,笼罩住他整个人,冉冉略带讨好地笑着,乖顺地扯扯他的衣袖,“你看,我能带来好运对不对什么事都能化险为夷。”

    颜绍辞看着她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责备,心里明白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冒这个险,温融暖意涌起,却还是绷起脸道:“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了。”

    冉冉知他怒意已消,点头应着,转眼又笑开,“我是你救命恩人哪,你对我这么凶”再怎么蠢她也成功替他解了围,冉冉眉宇间带了丝得色。

    回想起来仍觉揪心,如若她发生什么意外颜绍辞弹了下她的额头,斥道:“还好意思邀功。”

    冉冉眯眼笑起来。

    现下只剩一匹马,冉冉悠哉骑在马背上,颜绍辞则充当了马夫,在前面牵着马慢悠悠走着。

    今日的马场行当真意外迭起,如生活的一段缩影,变故后终归于平淡。冉冉也未放在心上。

    看着前方的颜绍辞她忽的坏念头一起,取下马鞭对着他的背心当空抽打,玩上了瘾似的。

    颜绍辞瞧见地上的影子,望向碧连天的绵绵芳草,亦笑着。

    第 25 章

    今日是初八,意头好,白忆非便在这大好日子里服食了清海石星。冉冉左右琢磨不透卞修的用意,不知卞修为何会将清海石星赠与颜淘,按理说卞修绝无认识颜淘之理。

    颜淘几次嚅嚅嘴唇,欲开口询问冉冉那晚为何躲避着宣国皇帝,终是没有问出口,只是看冉冉的眼神中多了分探求和深邃,心里亦隐隐涌起不安的感觉,明白冉冉在宣国宫里必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金秋的绵邑并无落木萧萧下的清寂,依旧花繁叶茂簇拥成趣,冉冉也依旧如往常般生活。

    出了颜侯府,冉冉抬眼,惊得瞬时缩回了朱漆大门内。带着迟疑的眸子慢慢从门后现出,窥视路过颜侯府前的一名年轻女子:长发垂落而下,耳侧挽着两个环形髻,服饰简约利落,笑容大方爽朗,手中一柄如月弯刀伴着凌波几步微微摇晃,煞是惹眼。

    冉冉扶着朱漆大门又缩回少许,垂下眼睑,扇动滞缓的睫羽显示出眼中的困惑。

    这名带刀女子竟是昔日经常出没于宫中的唐绯语。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唐绯语行进的方向是卞修所在的驿馆。冉冉了然一笑,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出去。

    即便是唐绯语,如今又有何干系曾经的过往于自己只是满纸的乌云浊雾而已。

    今日亦是约定的秋猎之期。

    时辰尚早,卞修倚在软榻上略作小憩。屋中静籁无声,时间在浅浅缓缓的呼吸中逝去。

    忽有人在外通报:“皇上,绯语姑娘求见。”

    卞修睁开眼,沉静的眼眸闪过一丝讶色,随即有了深深笑意,沁透人心。尚未应允,门已被推开,笑声传了进来,“运气不错,没扑个空。”

    卞修从软榻上起身,淡金色长衫勾勒出挺拔的身姿,眸色亦饱满带着柔波,“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绯语走进屋内便大喇喇坐下了,随意将弯刀放置一旁,“我当不成你的妃子,只能远离伤心地离家出走啊。”

    卞修笑着,笑意纯澈不带防备,与平时大为不同。见唐绯语微有薄汗,顺手将刚呈上来的卑山云针茶递与她。

    唐绯语便笑开了,眉眼间英气顿生,“宣国皇帝亲自为民女斟茶,民女怎么受得起,会折福的。”

    卞修勾唇,似雕琢过的侧脸让苍穹之上的月华也为之失色,“跟他在一起嘴巴学得这么尖利了”

    唐绯语爽朗笑起来,语中带刺,“至少我还有人可以学,你连学的人都没有。”

    卞修神色敛了些,眸中波光顿暗,却不怒反笑。

    唐绯语实是宣国汤相夫人的侄女,和皇室沾亲带故自小出入于宫廷间,与卞修交情甚笃。自冉冉离开宣国皇宫消失后她便也“功成身退”。其父见她入宫不成,思虑着将她嫁入六王爷府,一心想往江湖生涯的她即连夜与相恋四载的侠客恋人远离了宣国京城,从此闲云野鹤快意江湖。

    卞修亦知晓,亦放纵。唐绯语离去时正值宣国京城邺渊全城戒严,她的通行令牌正是从卞修处获得。

    半敞的窗外有细淡的花香味袭来,卞修站在窗前静心嗅闻,暗香一丝丝渗入,心中也微微被牵引。唐绯语说的没错,他便是连个拌嘴的人都寻不着,转身道:“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唐绯语笑着点头,将胸前长发顺至肩后,“那是当然,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啊,我认定的人就是天涯海角我都追着去。”

    卞修轻然一笑,心中亦觉宽慰,唐绯语的确是这性子。

    见不远处软榻上有光亮,唐绯语起了身,走到近前发现是面小小的木框小镜,快速伸手抄起扔向窗外。卞修身形微侧已两指夹住,翻转入掌心,细细把玩。

    唐绯语快人快语,毫无避忌,“人都不见了,还留着她的东西做甚么,她会回来么”

    “不会。”指尖划过那个“修”字,卞修没有抬头,似是无思无绪。

    “明明心里喜欢人家喜欢的要命,恨不得整天把她含在嘴里放在心尖尖上”

    唐绯语话未说完,桌上几块点心已向她掷了过来,她飞身几下全数接住,放一块入口中,恶作剧的笑意在眼中发亮,“戳中你心事不好意思了反正现在她不要你恨你了,你也看开点,别再喝醉酒把我错当成她想行那不道德之事。”

    这次飞过来的是桌上的两只点心盘子,唐绯语笑着跃向一侧。屋外的守卫听得屋内一阵劈啪错乱声,依旧神情自若地候着,好像这是极为常见的一幕。

    几十招过后唐绯语即落败告饶,重将弯刀放好,用衣袖拂了下额上的薄汗,“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啊,心里觉得特对不起她。”

    卞修拿起桌上的弯刀,拔刀出鞘,细细打量着。刀身闪过泠泠幽光,挡住了卞修的眉眼,令唐绯语看不分明其中蕴含的神情,只是明辉刀身映出卞修半真半幻的眉眼,略带失神,“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现在可能过得比以前更好。”

    “那也只是可能。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人会不会照顾自己,会不会遇上小偷劫匪,会不会让人欺负了,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就算你们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总还会有其他法子,不一定非得这样。”唐绯语一股脑说完,又捶了下自己的脑袋,“我不是说让你们在一起,只是两个人明明都有情,为什么要走到这地步”

    “我找不到她。”轻轻几个字,带着几许无奈。林清已着人寻了很久,始终没有消息。他从前想送她出宫,只那都是在妥善安排好以后,而去年冬的一场意外让一切都偏离了预先的轨道。找到她也只是想暗中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并无其他“非分之想”。

    见状,唐绯语收了嬉戏之色,扬起淡笑,“我就说你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只是连你都找不到,想必她已不在我们宣国。往北的昆国,往南我们现在所处的羽国,还有西边一些小国都有可能。她应该不会奔着人多热闹的地儿去,定是找了些小城小镇落脚。”

    卞修点头,他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她躲避到了其他国家,想必对自己怨恨极深,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轻扬眉,“我没找着她,她的母亲倒是让我无意中遇见了,就在此地。”

    唐绯语圆睁的眼眸显示出惊诧,在得到卞修肯定的眼神后继续呆愣了好一会才道:“这事也太巧了,你没认错吧”

    “过目难忘。”

    唐绯语恢复了常色,弯着唇角,“想必你看着人家娘亲也觉得很亲切了”

    卞修但笑不语,即是默认了,知他者果真非唐绯语莫属。

    屋外有人轻声提醒:“皇上,时辰差不多,您该更衣出发了。”

    唐绯语收好弯刀笑道:“那我走了,你快去准备吧,更衣还得很长时间。”

    卞修启步相送,“你在这里停留多久”

    “就几天,我听说你在这里特意和他绕道过来的。”唐绯语走至门口又转身,“离开之前我会再来找你。”

    卞修瞧着她离去的身影笑了笑,这世上幸福的人原也不少。

    中午时分,两国熙熙攘攘的车马队到达秋猎场地。

    这是羽国的皇室猎苑。猎场后围有一座不知名深山,据闻其中有较浓的瘴气,入者即导致昏迷抽搐,虽不致命却也对身体有损,故立牌为戒。

    猎场外围驻扎着不少帐篷,其中最为壮豪的一座正举行着午宴,两国皇帝和沐王以及其他重臣皆在此帐。羽国皇室善尽地主之谊,取出羽国皇宫中极珍贵的秘制药酒与宣国皇帝共享。此酒由特殊药物酿制,既有酒的醇香,亦有极佳的药物功效,堪称极品,赢得一众赞赏。

    稍作休整,众人即踏入猎场。地面上偶有散发着黄晕的枯叶昭示着季节,而气候却正宜人。

    卞修着黑金相间戎装,风姿卓卓,爽朗清举中夹着飒豪之气。封沐离依旧是黑色戎装,带了分战场统帅的英挺傲然之色。两人并驾行在林间,不时笑语几句。皆是淡淡的笑意,看不透分不明的意味。

    片刻后卞修转向封靳宇,谈笑几句围猎便正式开始。沐王虽权倾朝野,他也不能明着冷落羽国皇帝。

    急促马蹄,阵阵林风,伴随着男人们胸中的嗜血之性一路而行。很快地,已有不少大臣有了收获。

    卞修和封沐离、封靳宇悠闲行进在林间,并未急着散开。封靳宇笑道:“日头正好,不如我们也助助兴,比试一下”

    卞修和封沐离当即笑着赞同。秋猎是既定行程之一,习惯了每年一次或者多次狩猎的他们自不是以猎物为终极目标,有了些其他寓意。

    男人的地盘男人的游戏,男人与野兽的斗争。

    三路人马分开,各自向不同方向奔驰。卞修带着林清几人一路往南,追着太阳行走。

    恍惚间,一物自卞修怀中掉出,咕噜噜小滚一会停下。木框小镜反射出午后艳阳的光泽,在萋萋芳草间孤寂而又绚亮。

    卞修及时勒住马,回转身欲捡起。孰料旁侧忽窜出一只獐子,爪子拨弄了两下木框小镜,听到马蹄声便叼起木框小镜快速窜进林中。

    卞修一路追着,几次拉弓皆射程太远。獐子跑得极快,也很狡猾,只是木框小镜不时地闪耀几下,倒也不会让人无迹可寻。林清等几人紧紧跟着,却还是失去了卞修的踪迹。

    獐子跑进了树林后的一处山谷,卞修一时情急,未理会竖立的“切勿入内”的警示牌径自追了进去。

    山谷中有淡淡的瘴气缭绕,迷蒙梦幻幽深如梦境。没有树林的遮蔽,獐子的身影赫然入目,待近了些卞修即拉弓射出。獐子跳跃着躲避仍是后腿中箭,甩下木框小镜逃开。

    漂亮的薄唇不易察觉地一笑,卞修下马捡起木框小镜,却见镜面中间裂了条缝。如此颠簸辗转后的小镜自是不可能完好无缺,一如他们之间的感情。

    将木框小镜放入怀里,卞修这才注意到所处环境,遂策马疾驰而出。身体似无恙,他亦心下奇怪。

    行了好一会才看到前方林清几人寻了来。卞修眼前一阵模糊,轻闭了下眼睁开,视线中的林清几人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灰暗。

    隐隐的不安浮了上来,卞修低低唤了声“林清”。

    “臣在。”

    声音即在旁侧,触眼却是黑蒙蒙一片。卞修伸手,五指轮廓亦无法看清。细长的眼半眯,唇角笑意带了几分魅惑和自嘲。

    想必是因为瘴气之故只是这是老天的惩罚么仅让人重度昏迷的瘴气却独独让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居然看不见了

    第 26 章

    围猎场内所有人闻讯静了下来,奔至一处。宣国皇帝在秋猎时误中瘴气导致失明亦将载入两国邦交史册。

    封靳宇急招随行太医,连声询问卞修感觉如何;封沐离亦收敛了惯常的春风笑容。宣国皇帝在羽国盟会期间发生不测,处理不当极易引起两国纷争。

    卞修勾起笑意,浅浅的笑衬着空茫迷蒙的眼,诡谲而又凄美。“此事是朕不慎,与贵国并无关系,莫放在心上。”

    羽国上下皆松了口气。急急赶来的两位太医立即为卞修诊治,却一筹莫展。此前也有误中瘴气者昏迷甚至吐血的例子,却从无失明的先例,这着实让人费解。

    封沐离漾起笑意,显是对诊断无果不满的前兆,其中一名太医小心看了眼沐王,忙说出心中所想:“微臣愚见,瘴气是有毒的,却也无大碍,而宣国皇帝陛下的失暂时不能视物是否是因为中午曾引用宫中药酒之故药性与瘴气同时作用,故而导致了异常。若是如此,必有解救之法。”

    权衡过后,太医没敢说出失明二字。

    封沐离凝视着卞修那双略黯淡的眸子,微颔首,“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疏忽,请宣国皇帝陛下先行留在绵邑,待我们为您彻底治愈后再回宣国,您意下如何”

    卞修笑着点头,空茫看向远方。此番也别无选择,暂时唯有如此。只是他真的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吗

    众人虽经授意不得将此事外传,但是围猎场人员众多,透风的墙仍是将之传了出去。瞬时宣国皇帝失明的消息如飓风般席卷了绵邑各个角落,亦以风速向羽国其他地区蔓延。

    入夜后,天空中飘起柳絮般的细雨,如诉如喃。

    冉冉收拾了碗筷,端着大大的托盘行走于石子小径上,脚下一滑,整个托盘离手,杯盘尽碎。冉冉亦重重跌了一跤,掌心被细小石子硌出血痕,一阵麻麻的疼。

    香儿急冲冲从厨房跑过来,“不好了,出事了。”见冉冉摔在地上,忙上前将她扶起。

    冉冉小心拂掉掌心中的碎石子,吹气呵着,随意笑问:“什么事急成这样”

    香儿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开口:“我听厨房的李婶说今天秋猎皇上在围猎场发生意外,眼睛看不见了。”

    冉冉呵在手心的气渐渐变成了游丝,缓缓抬眸,“你说谁”

    香儿一跺脚,“是皇上,公主你的皇上啊。宣国皇帝秋猎意外失明,全绵邑都传遍了。皇上他瞎了。”香儿虽痛恨卞修,却也不愿看到他遭遇不测,焦急之态尽显。

    时间仿佛停滞,爱笑的翦水双眸亦分外失神。

    未多想,冉冉一路往前院奔去,在雅致曲折的回廊上看到向她走来的颜绍辞,此刻他神情正敛着,颜青鸾则在一旁小声埋怨。游廊上悬挂着清一色的照明灯,拉出几个黯淡的浮影。

    冉冉停住脚步在回廊转角处等待,身形看似自如,眼中却闪过急</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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