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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春慵

正文 春慵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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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最大的悲哀。

    一时心思芜杂,思绪漫天飞。

    颜绍辞见她眼神飘忽,神智像是飘荡在极远处,俯身道:“别被吓坏了。郊外的别院就快完工,再过些时日爹和所有姨娘都会搬去,到时这里就清静了。”

    再过些时日风头一过她也该离开了,这里终究只是暂避之地,冉冉远游神思被唤回,想到方才颜绍辞对她的维护,感激缠援上心头,“颜绍辞,谢谢你。”

    颜绍辞一顿,旋即明白过来,眸中盛满笑意,“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冉冉轻哼一声,仰头,“我有那么好欺负吗”从前,她可是很会欺负人的,当然只是从前,现在的她收敛了很多。

    颜绍辞掏出一物,随手摇晃,一道轻微的流光便泄了开来,“是很好欺负,不然这东西不会在我手上。”

    冉冉盯住细瞧,竟是自己的那只耳坠子,伸手便去抢。颜绍辞早料到她会如此,一缩手又将耳坠收回,握在手中把玩,紫衣流畅华光流转,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枝头鸟鸣嘤嘤成韵,轻风起,舞了冉冉几缕发丝和轻绸裙角,耳侧素雅的碎花钗衬出清水芙蓉面。颜绍辞漂亮的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半开玩笑道:“我不会娶那么多妻妾,我只会娶一个。”

    冉冉斜斜脑袋,揶揄道:“难道你不该青出于蓝胜于蓝娶上十八个”

    “我像是那么风流成性的人吗”颜绍辞挑了眉,笑睨冉冉。

    冉冉暗笑,挺像的,只一双桃花眼就显着不是好东西,戳戳前面老侯爷的居所,“背后说你爹坏话,小心你爹揍你。”

    颜绍辞完全不以为意,“他就我一个儿子,他不敢揍我。”说完笑了起来,惬意的笑声洋洋盈耳,流水般划过庭院。冉冉也被逗笑,快步随颜绍辞踏入老侯爷的庭院。

    第 17 章

    半个月后颜绍辞的姑姑和姑丈回来了,这成了颜侯府的头等大事。冉冉只在远处瞥见一眼,见那姑姑身段修长,姑丈如雪白发惹眼,身体状似十分虚弱。

    这天起得早,冉冉来到屋外,看到府中婢女如心和其他几人每人持一宽口碧玉碗隐在花叶间。初来颜侯府颜绍辞便是差了如心服侍她,被她谢绝了。她非主非客,自不能心安理得地让人服侍。

    冉冉走过去,见她们正在小心收集清晨的露珠。不染斑痕的露珠挂在叶间花侧,或者草丛里,一派清爽的景致。碧玉碗衬着莹露,越加通透净澈。

    如心见到她打了声招呼,脆脆然道:“老侯爷喜欢喝露珠泡的茶,我们每天都要采集。”

    冉冉暗笑,颜绍辞的爹身边美人众多,也会享受生活,这可比被官场所缚悠哉了太多。照着如心的指示也取来碧玉碗,加入她们一起。说实在的这些日子在颜侯府整日无事可做,怪闲得慌。

    有车轮辘辘声行近,一白衣女子手推轮椅停留在不远处,触眼便是几名如花少女在悠闲采露,素手纤纤,皓腕如霜,笑语莺莺。

    轮椅上的人双腿并无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便习惯了轮椅。他虽白发苍苍,面容尚很年轻,蓝色长袍宁静悠远似湛蓝天幕一角。眉目淡和,气质儒雅,浓浓的书卷气附着其身,只听他笑道:“淘淘,看见她们,方知我们都老了。”声音亦如暖风。

    那叫淘淘的白衣女子浅笑,“府里这些孩子是一个都不认得了。”如水的眼波如画的容颜,成熟妩媚如秋后之果。虽年近四十,多年的修生养性生活倒未让岁月留下多少痕迹。

    这二人即是颜绍辞的姑姑颜淘和姑丈白忆非。

    冉冉小心拨弄叶瓣,让少许露珠顺着滑入碧玉碗内,余光瞄见一侧的如心向着身后请安,“颜姑姑,白姑丈。”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颜淘笑语,声音清鸣如玉击。

    冉冉这两天曾听颜侯府里人说颜绍辞的姑姑当年曾是羽国出了名的美人,且身怀一身好武艺,还曾经救过老侯爷的性命。一时好奇,冉冉回转身,和颜绍辞的姑姑视线对了个正着,瞧见她面容后不由得心神舒展,启颜露出一个明灿的笑容。

    这一笑却让颜淘原本灿烂妩媚的笑靥冻结在唇边,握住轮椅推手的双手不自觉松开,眸中闪过震惊和慌乱,瞬间便掩去,只怔怔地瞧着冉冉。

    冉冉左右看了一下,才确定颜淘的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以为自己有哪里不妥,单手理顺头发抚平裙角下了个礼,“颜姑姑好。”

    颜淘缓缓走近,一袭白衣闪着玉泽般的光华,更显修长高挑,冉冉只觉那笑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漫延,让她无端心安,周身也慵慵懒懒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冉冉在她温柔注视下真名差点脱口而出,垂下眼眸,一个华丽带笑的声音已回答,“她叫槐花,我正要带她去见姑姑和姑丈呢,你们倒先见了面。”

    “槐花”颜淘温蔼地看了眼在晨风中越走越近的侄儿,恬淡一笑,复又看向冉冉,“你是从宣国京城邺渊来的吧”

    “是,颜姑姑。”冉冉应着,暗暗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来自宣国,而且还是京城。

    得到肯定答复,颜淘心下抽紧,妩媚的笑容竟如待谢的牡丹般带一丝凄美,细细打量了一番冉冉,眼神温柔道:“你长得真美。”

    冉冉并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夸自己漂亮,只是听到颜淘出于真心的夸赞还是没来由地十分欢喜,笑如芙蓉初绽,“谢谢颜姑姑。”声音亦带了一丝俏皮。

    颜绍辞原也是这么想的,嘴上却道:“姑姑,你可别这样夸她,她分辨不清会当真的。”

    冉冉睨了他一眼,白忆非也笑起来,似他这般的人笑的时候也是干净儒雅的。颜淘舒展了眉,“槐花,忙你的去吧,小辞跟我们来。”

    冉冉点头,捧着碧玉碗走到如心身侧,回望一眼,见颜淘也正瞧着自己,不自觉又清眸一弯,冲她开颜一笑。

    颜绍辞自动从颜淘手中接过轮椅推手,踏上一边的石子小径,“姑丈这次回来气色较上次好了许多。”只那一头铺泻如雪的白发依旧看着叫人心酸。

    白忆非浅柔笑开,“老了,眼角都起了皱纹。”

    颜淘本在一旁沉默,忽然问道:“小辞,你怎么认识槐花的,她不是宣国人吗”

    颜绍辞见姑姑对槐花十分好奇,心里也觉着纳闷,不过还是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又打趣道:“姑姑,你怎么对槐花这么感兴趣”

    颜淘妍然笑笑,如同春日里最艳的花,“你这小子,到底是谁对槐花感兴趣,别以为姑姑看不出来。”也幸得他把槐花一路带回,不然那孩子还不知要流浪到什么时候。想到这里,一阵酸楚浮上心间。

    颜绍辞被说中心事,也不赧不羞,偎向颜淘身侧,“是是是,姑姑眼光最准了,小辞怎么也逃不过您老人家的火眼金睛。”

    颜淘和白忆非皆被逗笑。

    行至雨桐院拱门边,白忆非瞧着颜绍辞远去的身影,头微仰,关切道:“淘淘,今天怎么心不在焉”多年的相处,即使对方有细微的情绪变动也能及时捕捉到。

    许久才听到颜淘似叹的声音,“忆非,刚才的槐花丫头,就是那个孩子。”

    白忆非伸向颈侧的手瞬时便滞住了,眉心稍拢,“淘淘,她怎么可能在这里你有没有看错”

    “不会。”颜淘摇头,神色间十分怅然。她怎么可能弄错,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白忆非亦敛了神色,那孩子会在这里出现必是发生了意外。一叹地回身,见妻子这么多年的平淡心池终是乱了方寸,“不如找人去宣国查探一下吧。”

    颜淘不语,推着轮椅继续前行。他们常年在乡间不问世事,此番回来没想到会有这意外之遇,着实始料未及,心里有无数疑问如急待破土而出的新芽般萌生出来。

    冉冉有些意外,她来侯府这段日子颜青鸾从未找过她,今日却主动邀自己去寺庙进香。看到颜青鸾倩笑怡然的模样,冉冉似乎觉得又回到了潼州那段轻松愉悦的时光,欣然答应。

    上次的牢狱之灾,她是怀疑过颜青鸾的,不会无端这么巧官差又快又准地寻到她家中。只是她想不出因由,亦没有证据,便不能就此给人安了罪名。

    今日日头分外好。羽国的气候果真宜人,即使是夏天也不会让人有汗流浃背之感。不似宣国,夏季炎热难当,冬季冰寒刺骨。

    羽国的寺庙十分兴盛,光是绵邑周边即有四五个。冉冉随颜青鸾前去最大的普前寺。两人带着小菱一路谈笑风生颇为适意。只是冉冉今日爱美换了双新鞋,稍大些,走路不太稳当,略觉遗憾。

    普前寺就在眼前,恢宏气势已迎面袭来。

    冉冉随颜青鸾进了寺前的一座小铺,里面专卖香烛、香囊之类。颜青鸾一只一只嗅着,最后挑了一只。

    冉冉也一只只放在鼻侧闻过去,香囊味道各自浓淡不一,药草和花香味均有,闻多了,便有些迟钝辨识不清。

    颜青鸾随手拿了一只蓝色的缎面香囊递至冉冉手中,“来普前寺进香的姑娘通常都会买一个香囊携带,随便挑一个吧。”

    香囊上绣着普前寺的外观,绣工十分精致,味道亦相当清雅。小菱选了同款式粉色的,三人便出了小铺。

    普前寺前人头攒动,香火极盛。三人上了香,吃完斋饭已过晌午,准备返回颜侯府。冉冉忽感肚子一阵疼痛,以为自己吃了斋菜可能不习惯,于是在颜青鸾和小菱的窃笑中去了后院。

    行至后院肚子又不疼了,冉冉轻拍两下肚子,笑骂:“搞什么鬼”

    午后暖阳懒懒的,薰得人昏昏欲睡。冉冉往回走,风中传来一阵低沉的乐音,细听,一时辨不出什么乐器。声音古朴淳厚,不同于一般泠泠琴音。冉冉听得一会,领悟到这是埙声。世人皆道闻音识人,从音律中可听出此人情怀。本是原始质朴略带神秘给人沧桑之感的埙音,此刻仍低沉,却充满了挣脱一切的豪情在内。

    声音听去不近,在普前寺后方。冉冉循着乐音过去,越是近,越是被那股音律所感染。用苍凉的埙吹奏出豪情,不可为却为之,想必吹埙之人亦非常人。

    声音即在前方那丛矮树后,冉冉又听了一会,耐不住好奇,小心拨开挡住视线的树,这一瞧却彻底傻了眼,眼前黑色锦衣、腰缠玉带、温文而立的男人不是沐王又是谁那双深邃的眼在空寂处越发显得幽深。

    “谁”埙音静止,封沐离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出,随即身形一动已向着这边走过来。

    冉冉暗叫不好,她仍是“戴罪之身”,自然得避着些沐王。转身便跑,右脚鞋子却很不合时宜地飞了出去。来不及捡回,冉冉飞奔离去。

    封沐离来到树丛旁,周围已没了人影,低眼瞥见前方一米处有只杏色绣鞋,精致漂亮,遂捡起,唇边勾起春风一笑,“女人”

    冉冉穿了一只鞋蹦着回到和颜青鸾小菱约好的地点,略显狼狈,却也狼狈地可爱。一见到颜青鸾她便拉着颜青鸾的手臂催促:“青鸾,快回去快回去。”

    颜青鸾初时惊讶,接着笑不可遏,“槐花你怎么变成这样”

    冉冉来不及解释,只顾着快些离开。颜青鸾一路笑着,人来人往中不慎撞到了人。

    “谁这么大胆敢撞”被撞之人原准备追究,在看清颜青鸾的容颜后便收了声,兴味盎然状;侧眼瞥见冉冉,一双眼亦暧昧地上上下下打量冉冉。

    冉冉瞧那人身后跟随之人衣料华贵皆非普通家仆,而那人约莫十七八岁,面容俊朗气质尊贵,亦绸服玉冠,端的是身价不俗,只是眼神太过于放荡狎肆了些,让人心生不安。冉冉下意识地拉着颜青鸾退后两步,却见颜青鸾煞白了脸,如开败的白牡丹。

    “有幸结识两位美人,不知可否知道两位美人的芳名”那公子一口一个美人,丝毫不掩饰企图,俊逸的面容上尽是调戏之色,活脱脱一个登徒子。

    冉冉颦了眉,“对不起,我们还有事,不便奉陪,告辞。”用眼神示意一下颜青鸾,见颜青鸾低眉顺目苍白着脸不发一语,心中暗觉奇怪。

    “小美人这般泼辣,怎生是好”那位公子也不恼,笑盈盈盯着冉冉。

    冉冉正待拉着颜青鸾强行离去,却听到身后一个儒雅带笑的声音,“槐花姑娘,这可是你的鞋”

    冉冉眼皮微跳,今日真是祸不单行,这厢采花贼未搞定,那边封沐离又寻了来。左脚一只一模一样的鞋子昭告着众人沐王手中确实是她的鞋子,抵赖不得,遂笑着大方承认:“是,多谢王爷。”

    那位公子见是沐王,表情仍一般无异,瞧着冉冉那只未穿鞋的脚挑眉。

    刹那间似有一股暗潮在涌动,封沐离温煦一笑,嘴角弧度煞是好看,走到冉冉身边,竟弯下腰握住冉冉的脚踝,众目睽睽下温柔地替冉冉穿上那只鞋,再小心地掸了掸,状似掸去其上尘土。

    喧哗的周遭瞬间静谧很多,冉冉亦怔住,脸上浮现不自在和窘意,愣怔地对上封沐离坦然蓄笑的眼眸,那眼中闪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光芒,反应过来冉冉忙道:“多谢王爷。”除了这句话,她再也没有其他可讲,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被他握过的脚开始发烫,冉冉不自觉地摆动了几下。

    那位公子笑了两声,便拂袖施施然带了仆从离去,想必是认出了沐王。颜青鸾的神色也终于缓和下来,轻轻吁了口气。

    四周又恢复了之前的人来人往,好像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槐花姑娘如若没什么急事,可否陪本王走走”平静的语调舒怡畅沐,却蕴着不容推拒的力量。

    冉冉只得笑着点头,颜青鸾神色极为复杂地看了冉冉一眼,带着小菱走开。

    两人一路往后方去,来到树丛后封沐离方才吹埙处,一处崖边。此处视野极好,放眼即是墨色山峦,叠嶂连绵不绝,壮阔豪情。大自然奥妙初显,无形中让人心胸也开阔起来,一去冉冉与封沐离在一起的威压。

    “槐花姑娘可知刚才那人是谁”封沐离首先开口,幽暗黑眸中闪过笑意。

    冉冉顿了顿,没想到封沐离会有此一问,悠然一笑便摇了摇头。

    封沐离迎风而立,衣摆簌簌作响。他五官深邃十分耐看,星目朗朗身形高大,笑容温煦眼神有力,并无阴柔之相。较之卞修多了分成熟男人的稳重,少了分卞修私下的随意心性;较之颜绍辞多了分运筹帷幄的深沉俊雅气质,少了分颜绍辞远离官场的潇洒之姿。

    这般权倾朝野之人,无疑使人争相追逐,不论是男人抑或是女人。

    低头看向冉冉,封沐离一字一句不疾不徐道:“他便是我羽国天子。”

    冉冉大惊,起初只当他是风流的富家纨绔子弟,万没想到会是羽国皇帝。她虽来羽国时间不长,却早已听闻当今羽国天子沉迷女色放荡不羁,非但后宫佳丽众多,亦经常微服在民间寻访貌美女子。方才的情形,怕是她和颜青鸾都被瞧上眼了。

    也怪不得颜青鸾极度反常,想来她可能认得这位皇帝,不愿被皇帝选中入宫。

    冉冉躬身,重重行了个礼,“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第 18 章

    冉冉重重行了个礼,“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她并非不知道其中厉害因由。颜青鸾即便非亲生,亦有着侯爷府作后盾,而她只是一介平民女子,若被皇帝看中便一切都毁了。那短短的一瞬间竟差点决定了她往后的人生。

    封沐离及时出现,在羽国皇帝面前亲自弯腰替她穿鞋,即暗示她是他沐王看中的女人,虽然这是假象,但看在皇帝眼里却是真的。此番也只有沐王才能保全她,她并非不知感恩。

    封沐离轻轻一勾唇,笑中略带诡谲,“槐花姑娘还不是很笨。”

    冉冉满腔的感激被这句话击溃,泄了气笑说:“愚笨或者聪明,只是一时显露,又或者是故意为之。人也并非一成不变。”

    杏色纱裙风中翩扬,脸上笑容在面对沐王时开朗明艳许多,多年的公主皇后生活亦锻造出不同于普通大家闺秀的尊贵之气,在苍茫壮阔的背景下,这抹暖色沁人眼眸,有着一分摄人心魄的神采。

    “故意显露”封沐离眼中闪过一丝光华,视线撤向前方,“本王很好奇,如果让槐花姑娘入宫,不知会是什么情景”

    冉冉毫不犹豫道:“惨不忍睹。”她曾位居后宫之首,在后宫没有任何妃嫔的情况下一败涂地,如若真有了三宫六院,她怕是尸骨无存了。

    山风拂面极为清凉,冉冉想到一个可能性,敛眉问道:“王爷,您保了我,那青鸾会不会有事”

    封沐离眼神利了利,在春风般的笑容中抬眸,“皇上未当场要人,自是连她也放过了,除非这位颜小姐自愿入宫。”见冉冉神色微舒,他眼角泛起不明笑意,“槐花姑娘与颜家小姐似乎走得很近”

    冉冉点头应着,“我和她在潼州便已认识。”那时颜青鸾温婉雅致,待她亦十分热情,不似现在的忽冷忽热。

    “当日槐花姑娘不愿供出刺客,想必今日也是如此。”封沐离忽然重提此事,语调是随意的,带着对结果的了然。

    冉冉略黯了神色,侧头思索了一会,“请王爷相信槐花与行刺事件绝无关系。”她是颜侯府保着的,不能因为今日沐王救了她便供出一切,却也不能明着欺骗沐王,只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含糊应答。

    闻言,封沐离却笑起来,眉宇舒展开,笑声中带了丝张狂,“槐花姑娘的朋友,总会有意或者无意地将姑娘带入险境。”

    冉冉细细琢磨他的意思,一时未完全参透,遂笑道:“恕槐花愚钝。”

    “本王用人唯贤,用人不疑,门生遍天下,但知交心腹却无一人,便无人能伤得本王。若槐花姑娘也如此,想必会少很多波折。”

    冉冉看向封沐离,见他笑容中并无狠厉森然之色,亦无嘲讽之意,似是真心相劝,虽心下不甚赞同,却也未反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更何况是权势倾天的沐王,无需她指指点点。今日不是公堂审讯,冉冉也放松了许多,眼中略带戏弄,“那王爷身边的天官呢,槐花对他印象很深刻。”

    一个众人眼中又蠢又笨的人,竟得到沐王最大的器重,着实让人费解。

    提到天官封沐离笑意加深,“无他,只是这世上所谓的聪明人多之又多,本王见惯了,腻了,所以偏爱笨点的。本王身边最亲近的人,不论是贴身的侍从还是未来的妻子,都不会是太过聪明之人。”

    冉冉莞尔,这位权高位重的皇叔想法似乎十分独特,半开玩笑道:“王爷喜欢笨点的,那万一他们教人欺负了去可怎么办”

    封沐离广袖轻扬,眸中一簇烈焰倏然而逝,“如果我的妻子是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试问,还有谁动得了她”

    声音未刻意扬起,却掷地有声,昂首挺立之姿顿生睥睨之态。

    冉冉错愕,没想到他竟直接说出这番话来,这不是摆明了他要这脚下的江山而以他的心性,怕不只是要羽国这片土地,更是对整个天下的逐鹿。

    定了定神,冉冉行了个礼,“王爷的智慧,槐花无法企及。多谢王爷今日搭救,青鸾还在等我,我先告辞了。”

    大丈夫当胸怀天下,伺机而起,但绝非她等普通女子可相与。更何况宣羽两国休兵盟约仅余几年,如若到时战事起,不仅百姓遭殃,累得亦是卞修。

    封沐离看着冉冉离去的仓促背影,唇角笑意不减,冷静的黑眸终于有了些起伏。待背影消失后重又看向远处的天际。江山江山便如这脚下之地,总有一天会被他踏在足下。

    沐王在普前寺对冉冉的举动经颜青鸾一番天花乱坠的夸张描述,在颜侯府上上下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老侯爷亲自找她谈话,喜怒不明;颜绍辞一张总是带笑的脸也似覆上了薄霜。在冉冉几度解释下他们才缓和了神色。

    终于得空,冉冉沐浴后爬上床歇息。月光迤逦进雕花小窗内,与摇曳的灯火相映成趣,冉冉便瞧着那光影发呆。

    “槐花,你在吗”轻柔的声音在门扉边响起。

    冉冉很快跳下床,见屋外立着的人果然是颜淘,携笑在月辉下显得空灵飘渺。两人均没有挪动脚步,只互相看着,杵在门边。

    过了好半晌冉冉才笑着邀颜淘进屋,给她倒茶。

    颜淘看着她利落的动作,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几次启唇却未有声音。

    “颜姑姑你找我有事”

    冉冉将热茶奉至颜淘面前,颜淘接过便放下,自怀里掏出一支木簪握在手中。木簪呈暗红色,微弯,前端雕饰成如意形,看着有些年份了。虽不是昂贵的金银玉石,却古朴中自有一番风味。

    “这是颜姑姑送你的,不要嫌它简陋。”

    颜淘将木簪递给冉冉,冉冉犹豫片刻,还是笑着接过,“谢谢颜姑姑。”细看之下,木簪雕工相当细致,如意簪头的每一个纹路都脉络分明,可见是用心之作。

    烛光下冉冉一头墨发柔顺披散在肩,隐隐泛着光泽,颜淘即取来一侧镜边的桃木梳,缓缓地替她梳理。

    冉冉由着她动作,朦胧间好似又找回少时皇父替她梳头时暖暖融融的感觉,不禁瞧着那支木簪思绪远游,“我干爹也喜欢用木头刻东西,他手艺很好的,小时候经常雕一些小动物送给我玩。”皇父是她心中永远的一座山。

    颜淘竟轻轻笑起来,眸中闪过一道柔光,掬起她一缕黑发挽了个漂亮的小髻,“你干爹看起来对你很好。”

    “是啊,这世上就数他对我最好。”冉冉喃喃自语,眼中被雾气所罩,“可惜他已经过世了。”

    发间的手瞬时便滞住,久久不见动静,一滴莹露顺着皎美的下巴滑落在地,无声无息。

    那个桀骜不驯的狂妄男子,是真的永远离开这个人世了吗

    冉冉从回忆中抽离的时候,那支木簪已斜插在发上,颜淘捏了捏冉冉的下巴,笑着,“正合适。”

    冉冉亦展颜而笑,未觉得这亲密的动作有何不妥。也许是从小没有母亲在身边的缘故,她见着和娘亲差不多年岁的颜淘有着自然的亲近感。

    “你干爹过世以后你就独自一人了吗怎么会想到来羽国”颜淘小心问着,慢慢探寻。

    冉冉抬眸,迎上颜淘关切的眼神,微斜了眼睛道:“因为大家都不喜欢我,我喜欢的人也讨厌我,所以我只好离他们远远的让他们看不见我。”

    语气是轻快调皮的,但听在颜淘耳中却带了分心酸,伸手搂住冉冉,眼中闪过怜爱,“傻孩子,别胡说,大家都喜欢你。”

    她的怀抱让冉冉觉得安心舒适,她安慰的话语也让冉冉眼眶泛红,眼泪慢慢渗了出来。颜淘觉察到胸口温热的湿意,只不停抚摸着冉冉的头发,脸上也纵横了泪水。

    “乖,不哭了,以前的事过去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冉冉不停点头,仰脸笑着,“颜姑姑,你对我真好。”

    颜淘撇开眼,不敢去看冉冉的笑容。是冥冥中老天的安排,让她弥补这十多年错失的亲情么

    自那之后,冉冉便经常出没在雨桐院,颜淘索性让冉冉搬了进去。

    颜淘和白忆非对冉冉很好,好得连颜绍辞都忍不住嫉妒,于是在某次嫉妒之下将冉冉绑架了出去。

    马车越行越偏僻,黑马燃染也一路随行,冉冉看看窗外,不解地问:“颜绍辞,你带我去哪”

    颜绍辞神秘一笑,“谁让姑姑和姑丈现在只疼你不要我,我把你卖了。”

    冉冉笑出声,自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微微好奇地问:“你姑姑和姑丈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吗”

    颜绍辞神色略收敛,坐在她身侧,“这事是府里的禁忌,我爹下了命令谁都不许提。”叹了口气又道:“他们原本有一个女儿,很小的时候随姑姑和姑丈去游山,不慎跌落悬崖,就这么没了。”

    骨肉分离人之大悲,冉冉心头也觉酸涩,低头不语。

    “我那时还小,印象不是很深刻,只记得姑姑和姑丈叫她宝宝,我们其他人都管她叫鼻涕虫,都喜欢欺负她,因为她最爱哭鼻子。”提起儿时旧事,颜绍辞微摇了摇头。

    冉冉拧眉,“你好歹是个远房表哥,就这么欺负人家小妹妹,像话吗”

    颜绍辞轻轻笑了几声。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行至郊外,马车停了下来。冉冉跳下马车,放眼竟是漫无边际的草原,草原上正有一群蹄如踏浪的骏马在驰骋。天苍苍,云茫茫,映着远处叠起的群山,好像一腔呼吸也变得清新豪爽起来。

    “怕你在府里觉着闷,带你出来走走。这里是南玄马场。”从他的角度刚好可见冉冉的半侧面,眸中闪耀的星光便一览无余。

    南玄马场处于京城郊外连接绵邑和津州的空旷草原上,是羽用战马的御用马场。原本军用马场闲人不得进入,只是颜绍辞与马场少场主交好,能自由出入马场也是正常。

    两人在迎接他们的杜厩长带领下前去马棚挑选马匹。

    “少夫人有了身孕今日身体不适,少场主让我向小侯爷打声招呼,他今日陪着少夫人不过来了,小侯爷只管随意。”杜厩长笑语连连,显不是第一次与颜绍辞相见。

    颜绍辞笑骂:“真是重色轻友的家伙。”

    冉冉笑着相驳,“这才是好丈夫,关心妻子难道不应该吗”说完眼神略涣散,她也算嫁过人,却远远比不上那位少夫人幸运。好的归宿真的可遇不可求。

    “是是是,槐花姑娘教训得对。”颜绍辞抱拳行了个江湖礼,惹得冉冉和杜厩长都笑了起来。

    颜绍辞有自己的黑马,冉冉挑了一匹深棕色的。那马看去十分孔武有力,是以杜厩长一直拽着缰绳不愿松手,怕她驾驭不了。

    “我行的。”冉冉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自那次坠马后她就跟着卞哲勤练骑术,卞哲还时常夸她呢。

    颜绍辞亦在一旁保证:“她可以。”能自如驾驭他的黑马,这里的马自然也不在话下。若是她柔弱楚楚不禁风雨,他也不会带她来此。

    从杜厩长手中接过缰绳,冉冉翻身跃上马背,行云流水般顺畅。

    杜厩长瞧她上马姿势如此熟练遂也放了心。骑在马背上的冉冉发丝轻扬,裙角翩飞,柔弱的一面被掩住,取而代之的是意气勃发的朝气和些许自然流露的贵气。

    向颜绍辞洒脱地挥挥缰绳,一声清脆的“驾”离口,冉冉骑着棕马破风而出。颜绍辞也跨上马背,追随而去。

    广袤草原上两个身影御马奔驰,恁的添了几分暖色和豪气。冉冉虽自幼养在深宫,却是在男孩堆里混大的,此番和颜绍辞并驾齐驱驰骋草原顿感其乐无穷。身体随着行进上下起伏,耳边是呼呼却不尖锐伤人的风声,浑身充斥的都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

    行出去很远两人才停下,坐在草地上休息,两匹马也在一边啃着嫩草。

    额间有些微汗意,冉冉见颜绍辞躺着了,犹豫了一下也在他身边躺下。阳光灼灼,冉冉拿手指捂住眼睛,手指一张一合,乐此不疲地玩着,光影间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冉冉”

    “做甚么”

    冉冉一时不察随口应了一声,少顷便反应过来,腾地坐了个端正,见颜绍辞笑得深邃,目光亦如阳光般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心下一紧。

    颜绍辞慢慢坐起身,终于说出她最不愿听到的那句话:“你是宣国皇帝的惠馨皇后。”

    语气是肯定的,并非询问,冉冉心中明白他已知晓,垂了眸看向一侧,心中五味纷杂。

    颜绍辞派去查探的人未查到关于槐花的任何情况,却带回一个附加消息:宣国宫中很多人私下议论现在受宠的瑾妃与已故惠馨皇后、曾经宫中最娇贵的冉冉公主生得很像。只这一条他便豁然想通了一切,她的反常和错乱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初时也迷茫了一阵,自己对槐花的心意自己清楚,只是她的身份太让人意外。

    一旁的黑马燃染很不合时宜地仰天长啸了几声。

    僵持了一会,冉冉放松下来,这秘密原也不是见不得人,一直谨守着只是害怕不必要的麻烦。颜绍辞并非其他人,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断然不会伤害她。

    颜绍辞见她神色缓和,也略略松了口气,转眼却见她狠狠揪起身旁的嫩草,尚未问话一捧青草已扑面而来,生生嫩嫩的味道充盈在鼻尖。

    “还说没人会欺负我,你自己就先算计我。”

    颜绍辞一窒,听她声音和平时一样并无怒色,旋即明白她没有生气。拂去脸上的嫩草,嘴边荡起开怀的笑意,“皇后娘娘生气了。”

    冉冉一指指向他,“下次再耍手段,皇后娘娘赐你死罪。”本是一派盛气凌人的模样睨着他,却因为鬓间的一根嫩草破了所有气势。

    颜绍辞胸腹微微颤动,闷着笑,终还是没忍住大笑出声,伸手至她耳边挑去那根草。这就是自己心上的姑娘,不会胡搅蛮缠胡乱嗔怒,亦真诚待他,还能和他一起策马共同驰骋,迎风相逐。从什么时候起,她在自己眼中每个动作每个神情都变得如此可爱。

    冉冉重又躺下,叹了口气。被颜绍辞识破身份,过去的画面又涌了上来,萦绕不去。

    “说说你的事情呢,我想知道。”

    耳边是颜绍辞温柔的声音,透着些关切,冉冉思量片刻,还是开了口。诗画般的茫茫草原上,两人安静地躺着说故事。

    讲述这小半辈子的故事并不需多长时间,真实人生亦如此,韶华白首即在转瞬。一时默默不得语,只有风过的痕迹,偶尔几下马蹄声。

    颜绍辞闭上眼,眼睫翕动,内心在轻微地挣扎。那位宣国皇帝对她是有情的,该不该告诉她思量片刻后睁开眼睛问道:“如果他心里有你,又回来找你,你会再接受他吗”

    “不会。”冉冉坚定地摇头,她不恨卞修,但是怨他,而卞修也断然不会来找她。

    颜绍辞暗暗舒了口气。

    怕颜绍辞再追问,冉冉爬起身,“走吧,肚子饿了,去吃东西。”将过往的故事说出来已是她能承受的最大极限,再赤裸裸地剖析这段感情她怕是会崩溃,等到哪一天她能与人笑谈这段感情,那便是真正地放下了。

    见颜绍辞还怔着,冉冉眼神一斜,笑道:“看谁先到马场,输的人等下没有饭吃。”一使坏,飞身跃上黑马燃染的背,夺了颜绍辞的马便奔起来。

    “槐花你居然使诈。”颜绍辞遭她暗算,片刻后便笑着上了棕马的背。冉冉这个名字是她的过去,现在的她是槐花,其他都不重要。

    只是他的燃染腿力强劲非一般战马可比,这下可糟了。

    第 19 章

    冉冉在雨桐院内和颜淘一起照顾白姑丈。白忆非温柔儒雅,谈吐优美,在无形中让人产生好感。可能是自己索求真爱无果的原因,冉冉见着他人花开并蒂的模样总是十分羡慕,尤其是颜淘和白忆非。

    相应的,颜绍辞也每日流连于雨桐院内,一时之间雨桐院成为颜侯府内最热闹的场所,整日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冉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静宁和,这样的生活让她逐渐淡忘了自己在宣国的过往。

    白姑丈身体虚弱,每隔一日即需用药。这日药材刚巧耗尽,冉冉携了药方去药铺抓药,和出门替四夫人购置水粉的如心一起。

    如心算是府里面和冉冉较为熟悉的,两人办完了正事说笑着回去。如心瞅了瞅冉冉手中的药包,抿嘴一笑,“颜姑姑和白姑丈怎么会那么喜欢你呢看得我们好羡慕。”

    冉冉满脸的笑意,轻扬的发尾亦缀着欢快,故意学着老夫子晃了一圈脑袋,“唯缘分二字可解释。”

    有些人见到彼此的第一眼就会有特殊的感觉,或亲近,或嫌恶,或爱恋。

    如心被她的样子逗乐,噗嗤笑出声来,对这个行事低调总是带着笑容的槐花她极有好感。想到姐妹们中间盛传的小侯爷对槐花有意一说,挑了眉咬咬嘴唇打探情况:“槐花,老实说,你和小侯爷到底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冉冉抬眸看向前方,又加了一句:“好朋友。”对她来说,能遇上颜绍辞是她的幸运,她也把他当做自己最信赖的人。

    迎面一个鼻青脸肿穿着艳丽的姑娘狼狈地一路跑过去,磕磕绊绊撞到了很多人,身后还跟了几名举着棍子的大汉,边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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