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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2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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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里有一架秋千,秋千越荡越高,秋千上坐着一个红裙少女,当那秋千荡过墙头时,她忽然发现墙外巷里站着一个人,模样有点儿眼熟,定睛一看竟是杨帆,赶紧便回头吩咐她的妹子用力把她推的更高。

    在秋千架后,站着个婴儿肥的可爱小姑娘,正是相王最小的闺女十一娘霍国,秋千架上坐着的这位自然就是十娘李持盈了。

    这幢府邸是相王的女儿安兴县主的家,安兴嫁的丈夫是梁王府参军薛琳,因此便买下了梁王府前旁边的这幢府邸,以方便丈夫到王府做事。今曰,李持盈等众姐妹是到姐姐家里来玩的。

    小马屁精霍国看上了李持盈的一件珠饰,一直追着姐姐讨要,作为交换条件,李持盈就要她帮自己荡秋千,霍国为了得到姐姐的珠饰可谓不遗余力,一听姐姐发话,立即鼓起腮帮子,更加卖力地推了起来。

    李持盈穿着裙子,也怕**外泄,是以双腿夹得很紧,不过那艳红耀眼的裙袂依旧如云般飞扬,显得份外美丽。

    李持盈看清墙外站的那人果然是杨帆,心中很是欢喜,她正要向杨帆打声招呼,心中忽然动了疑心:“不对呀,他穿一身便服,偷偷摸摸地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

    长巷中一户人家的角门儿忽然打开了,从里边出来一辆马车,马车一出角门便向这边一拐,急速驰来,此举立刻引起了散处巷内的便衣千骑们的注意。

    杨帆已经吩咐过,要他们暗中戒备,不可大张旗鼓,以免弄得四邻八舍全都知道有位大人物要造访梁王府,所以这些便衣卫士不会轻易亮出身份搜检行人,可这辆车子一出现他们就警觉起来。

    几名千骑卫士马上抽出短刃;飞快地迎上去,同时亮出了他们的鱼符。不怪他们如此紧张,住在这一带的都是豪门大户、官宦人家,本来从一户人家出来辆马车不该引人注意,可这辆马车在阳春三月天气却帘笼低垂,密不透风,完全看不清车中情形,且车夫一出角门就挥鞭如雨,神情慌张,怎不惹人生疑。

    几名千骑上前一拦,那车夫急忙勒住马匹,先是面露怒色,待见千骑们亮出身份,那马夫又变成了惶惑之色,他扭头向车里说了几句什么,车帘儿一掀,便从里边走出一个人来。

    杨帆注意到,那人从车里走出来时非常小心,帘儿压得极低,似乎生怕旁人看见车中情形似的,不禁也动了疑。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年约六旬,一身遥溃肥嘟恚11氯赋祝阆蚰羌该锸勘蛄烁鍪质疲疽夥拍浅底庸础?br />

    几个千骑士兵闪过两边,催促那马车驶向杨帆,车子到了杨帆面前,车上那人立即下车,向杨帆拱一拱手,惊疑不定地道:“足下……是千骑中人?”

    杨帆方才巡视四周了解情形时已经知道,马车驶出来的那户人家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桓彦范桓相公的府邸。功臣党们虽然并未把杨帆当成他们的核心成员,但是作为一同兵谏的战友谊,却也并不排斥他,彼此关系还算良好。

    杨帆向那人拱了拱手道:“不错,本官正是千骑卫冠军大将军杨帆,不知足下是?”

    那老人略微吃了一惊,连忙依着官场礼节重新向杨帆见礼,说道:“原来是杨大将军当面,失敬失敬,下官是易州刺史赵履温。”

    杨帆这才知道他是何人,原来他是桓相公的大舅子。

    桓彦范把他那位远在易州当刺史的内兄说成政变功臣,向皇帝请封,惹得皇帝在内宫大发脾气的事,婉儿从她的眼线那里听说过,之后又当成了笑话说给杨帆听,是以杨帆对此人很有印象。

    杨帆忙道:“哦,原来是赵太守,失礼失礼。本将军在此有公务待办,手下人不知道太守的身份,有所冒犯,还请太守恕罪,太守若有急事,这便请过去吧,杨某使人为太守开路。”

    易州刺史赵履温欣然道:“有劳大将军,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打扰了,告……”

    赵履温“辞”字还没出口,那座尚未关闭的角门儿里突然走出一个五旬年纪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小婢,那妇人一出角门便左顾右盼,道:“谁说老身的兄长来了,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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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赵履温面朝杨帆,看不见身后的情形,但那妇人的声音他却听的清清楚楚,赵履温的脸色顿时一变,露出央求之意对杨帆道:“杨将军,赵某曾听桓相公提到过足下的大名,不意今曰竟相遇于此处,也算有缘,如今赵某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切勿推托。”

    杨帆奇怪地道:“不知赵太守有什么事情需要杨某帮忙的?”

    赵履温脸上现出一丝羞愧的神色,但是时间紧迫,他也不敢吞吞吐吐,急急便道:“桓相公是赵某的妹婿。赵某自易州来时,顺便给桓相公带了两个侍女,本来今曰打听到妹子去大慈恩寺上香了,赵某这才过来,谁知……”

    杨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原委。这赵履温得到桓彦范的保举,从易州那苦地方回到京朝做了大官,如此大恩,虽然是亲戚也要投桃报李的,他便想送给桓彦范两个美人儿侍奉枕席。

    不过这桓彦范的正室夫人乃是他的胞妹,大舅哥给妹夫送女人,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杨帆忍俊不禁地道:“这个么……,以桓相公的身份,便是收几房美人儿,想必令妹也不会反对吧?”

    赵履温赧然道:“旁人若是送美婢与桓相公,自然是不妨的。可赵某……赵某毕竟是桓相公的舅兄啊。”

    杨帆故意问道:“那赵太守想要杨某怎么帮忙呢?”

    赵履温急道:“还请大将军帮忙遮掩一二,一旦舍妹问起这车中女子的来历,你就说……就说赵某与将军你乃是旧相识,车中这两个美婢乃是送与杨将军的。否则叫妹子知道了真相,赵某可就无颜再见她了。”

    赵履温自回京后,这已不是第一次来桓府了,老妇身边的那个侍婢眼尖,已经看见了赵履温的身影,远远地向这边一指,还对那老妇说了几句什么,老妇便兴冲冲地向这边赶过来。

    杨帆见状,也不想再难为这赵履忠了,便对他丢了个是男人都懂得的眼神儿,笑吟吟地道:“赵太守放心,杨某知道该怎么做了。”

    “兄长?哎呀,果然是兄长!”

    那老妇走到近处,欣喜地道:“妹子本在园中赏花,忽听家人说大兄来了,妹子正要迎出来,又听家人说大兄返身离开了,叫人莫名其妙,大兄,你这是做什么?”

    “啊!妹子!”

    赵履温霍然扭身,故做惊喜状道:“你怎么出来了?呵呵,为兄今曰本要去拜访千骑卫的杨将军,再来探望你和妹婿的,不想杨将军不在府上,问他家人,却说杨将军今曰来了昭国坊公干,为兄就先奔你这儿来了。”

    赵履温笑容满面,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为兄方才本想先到你的府上,再让人去寻找杨将军,不巧杨将军正好从巷中经过,是以为兄就迎出来了。你呀,咱们两兄妹是自家人,还用得着那么客气吗,为兄与杨将军说完话这便进去了。”

    赵履温其实本想连车子都推说是杨帆的,那就一了百了,不必解释了,可那样一来,他就无法解释他是如何来到桓府的了,以他的身份总不能是走路来的吧,再说他的车夫妹子是见过的,也不知她还记不记的,不能冒险。

    到底是做官的人,不但心思缜密,且有急智,赵履温竟然想出这么个理由圆的天衣无缝,听得杨帆暗暗佩服。赵履温提及他身份时,杨帆便向桓夫人欠了欠身,客气地道:“桓夫人好。”

    桓夫人是宰相夫人,倒不必对杨帆太客气,不过听兄长这话风儿,应该和杨帆是官场上相近的朋友,桓夫人便向杨帆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对赵履温道:“兄长这便与妹子回府吗?”

    赵履温抚须道:“呃……好。杨将军啊,你戎马倥偬军务繁忙,身边岂能没个细心的丫头照料呢?这两个美婢,说起来还是老夫赴京时同僚好友馈赠的,老夫年纪大了,留在身边岂不暴殄天物?送与将军,那正是英雄美人,相得益彰啊。哈、哈哈、哈哈哈!”

    杨帆一脸为难的样子:“哎呀,太守,您真是太客气了。说起来,当初契丹作乱,本将军赴河北道执行军务,也没少得到太守您的帮助啊。本将军只是顺手帮了您一点小忙,不想却劳您记在了心里,这么一份大礼,杨某……愧不敢受啊。”

    “哪里哪里,杨将军,这是赵某一点小小心意,你就不要客气啦!”

    赵履温说着,咳嗽一声,对那车夫道:“请那两位姑娘下车吧。”

    车上姗姗出来两位垂髫少女,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模样,明眸皓齿,月貌花容,当真生的娇俏。

    两个少女事先已经得到交待,此番是要送去侍候宰相大人的,在车中忽听转送了一个武夫,心中便有些不喜。不料下车一看,这位将军并非想像中的那种粗鲁大汉,而是英俊健硕,一表人才,想那宰相固然威风,年纪终究太大了,与这杨帆一比,她们反而欢喜起来。

    官场上互赠美婢宝马那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桓夫人毫不起疑,等兄长把一双璧人赠与杨帆后,她便欢欢喜喜地陪胞兄回了桓府,赵履温走到角门处时,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看得杨帆差点儿笑出声来。

    李持盈在秋千上观望看着外边动静,一起一伏的看的支离破碎,自然无法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反正看到后来,她就看见旁人都走了,杨帆身边却多了一双俊俏丫头,李持盈不禁心道:“这个大色鬼,原来偷偷摸摸跑到这儿,是有人送女人给他。”

    李持盈扭头道:“十一娘,你再用力些嘛!”

    霍国本来就比较胖,再加上她年纪小力气轻,这一阵子推下来,已经额头见汗了,一见姐姐还不满意,便开始找外援了:“六娘,你最好啦,来帮帮小妹嘛。”

    相王第六女李华庄正在一旁踢毽子,听见小妹召唤,老大不情愿地走过来,在李持盈的秋千又荡回来时,与霍国合力顺着秋千再度荡回去的劲儿用力一推,李持盈恰好急不可耐地扭身催促,这秋千陡然力道猛增,荡起老高,李持盈啊地一声尖叫,竟尔脱手飞出墙外。

    霍国呆呆地站在那儿,喃喃道:“啊!十娘……飞出去了。”

    李华庄怔了刹那,忽地一声尖叫,吓得小脸苍白,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出去,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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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履温走后,杨帆看着两位姑娘却犯了难。他和赵履温的一番低语,旁人没有听见,只道这两位姑娘真是送给他的,但他自己清楚原委啊,人家只是托他遮掩一下,又不是真送给他的。

    这两位姑娘的模样桓夫人已经见过了,赵履温十有**得另换两位姑娘,至于这两位姑娘他是自己留用还是转手再赠送他人,就跟杨帆没有关系了,杨帆只管等他从桓府出来,再把人还给他就行。

    问题是杨帆眼下有公务在身,总不能把这两位姑娘带在身边啊。杨帆正考虑要不要先派个人把这两位姑娘带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回头再知会赵刺史去把人带回,就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尖叫。

    杨帆猛一抬头,就见一朵红云当头罩下,杨帆大吃一惊,“呛啷”一声响,一招“举火撩天”,腰间佩刀便脱鞘而出,犹如一道电光般直刺那红云的中心。

    “咦……,这白白圆圆的是什么东西……”

    亏得杨帆眼力过人,一眼看清那当头压下来的物事,只把他吓了一跳,傲指苍穹的长刀急急一收,反手一插,“哧”地一声便入地半尺。

    那时节还没有带裆的裤子,红裙飞扬如云,裙底春光尽泄,杨帆一俟看清那圆圆白白的竟是……,可真把他吓了一跳,若非他收刀及时,这从天而降的人就要一屁股坐到他的刀上去。

    杨帆攸然收刀,李持盈的身子也随之落下。杨帆“嚓”地一声钢刀入土,下意识地一抬手,便觉触手一阵滑腻,随即一个少女的身子坐到了他的肩头,红裙随之飘落,将他头脸盖住。

    任威等人大惊,拔出刀子恶狠狠地扑过来,一见是个娇俏少女,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坐在杨帆身上,杨帆的头面都钻到了人家裙子里边,不禁傻了眼,定睛再一看,认出那少女竟是屡次找过自家主人麻烦的相王府千金,几个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哎哟……”

    虽说杨帆肩膀挺宽挺厚实的,坐在上面并不硌人,可李持盈是从上边砸下来的,屁股还是有些痛楚,她惊魂稍定,发现自己竟是坐在别人身上的,更是慌乱不已,双腿乱蹬,又羞又窘地叫道:“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

    杨帆眼前光线昏暗,只见一双光溜溜的大腿乱蹬,鼻端则是淡淡香气,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忍不住大声喝道:“闭嘴!不要乱动!”

    杨帆手忙脚乱地把那一层层的亵衣中衣外裙拨拉开,露出自己的脑袋,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就见任威等人刀举在空中,正傻兮兮地看他。杨帆怒道:“你们这么看什么看,还不……哎呀!”

    杨帆刚说到一半,一双小拳头就在他头上捶开了,李持盈敲着他的脑袋,又羞又气地叫道:“你这个坏蛋,还不放我下来。”

    杨帆恼怒地一耸肩膀,把坐在肩头的李持盈震了下来,不过他的手在裙下垫了一把,李持盈得以稳稳地落到地上,慌里慌张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再抬起头时,一张小脸已经跟那石榴裙变成了同一颜色。

    “啊!是你!”杨帆一看是李持盈,忽然忆起方才所见的白白圆圆,不禁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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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一拍即合

    应付这样的尴尬事,杨帆是很有经验的,他最大的优势是,有一张厚如城墙的脸和一张灿若莲花的嘴。

    想当初被重伤晕迷乍然醒来的天爱奴一把攥住了他的要害,杨帆都能处变不惊庄敬自强,还有余暇调戏人家,何况今曰局面,何况对方是一个黄毛丫头。

    只不过李持盈的身份尊贵,而李家的女人又一向比较彪悍,杨帆担心李持盈年纪小不懂事,不知轻重地瞎嚷嚷,他年长于李持盈,又是个男人,这消息张扬开来,他再无辜也会成为被谴责的对象,那就真的尴尬了。

    幸好,距离吐蕃逼婚已经过了两年光景,李持盈如今已近豆蔻年华,出落成大姑娘了。随着她的几个姐姐相继出嫁,有时年长些的姐妹们玩笑起来,也会说及男女间事,李持盈一旁听着,虽说半懂不懂的,却也不是全然不知的状态了。

    所以此时的李持盈已经渐渐具备了少女的羞涩,方才那一幕,直把她羞得脸蛋儿如同一块大红布,直到此刻眼睛都不敢抬。一见她这副模样,杨帆就宽心了,这样青涩稚嫩的小丫头,杨大官人应付起来还不得心应手么?

    杨帆压根不再提起这桩尴尬事,他就像从未发生过此事似的,立即把眉头一蹙,扮出一副很为难的模样,把那两位姑娘的来历对李持盈说了一遍,又一本正经地请她帮忙,要把二女暂且安顿在她姐夫薛琳府上。

    杨帆机警的举动,让李持盈很快就从羞窘中解脱出来,随即薛家后角门儿急急打开了,李持盈的几个姐妹还有薛家一大帮管事奴仆变声变色地跑出来,这一打岔,就更加缓解了李持盈的窘态。

    一见李持盈安然无恙,她的那些姐妹和薛府上下才放下心来,一问经过,李持盈只好期欺艾艾地说是被杨帆接住,至于怎么接住的,她是提都不敢提的,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就下意识地抚到了**后,感觉被杨帆的大手触及处麻酥酥的。

    李持盈的姐妹们和薛府上下少不得要向杨帆连声道谢,李持盈又羞又气,是杨帆救了她不假,可终归是被人家占了便宜,这时还要向人家道谢,上哪儿说这个理去。窥个机会,李持盈便狠狠地白了杨帆一眼,神态至此终于恢复了正常。

    赵履温准备送给桓彦范的两个美人儿先被李持盈带回去了,杨帆安排了人守在桓家后门,只等赵履温出来再引他去接走两位姑娘。

    李持盈回到薛府,依旧坐在秋千上,却没了做那“半仙之戏”的兴趣,霍国跑到她面前,一脸讨好地道:“十娘,还要荡秋千吗?”

    李持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再让你把我悠出墙去呀?哪那么好命,每回都有人等在墙外接着。”

    霍国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十娘运气已经很好啦,人家还以为这回你的**要摔八瓣呢,嘻嘻,幸亏有人在外面接着,十娘福大命大呢。”

    李持盈摘下小妹看中的那枚珠饰,递到她手里,没好气地道:“去去去,人家现在想起来还心惊肉跳的,你别烦我。”

    霍国得了珠饰,立即欢呼雀跃着跑开,李持盈双手握着秋千索,双脚在地上一蹬,轻轻悠荡着,忽然回想起方才飞出墙头的那一幕,没有心惊肉跳,倒是耳热心跳起来。少女怀春,总不免生出几分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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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显微幸梁王府的时候,杨帆伴驾进入王府,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不只皇帝来了,皇后竟也来了,李显夫妇俱作寻常富家翁打扮,乘车从角门儿悄然驶进了梁王府。

    武三思夫妇携阖府亲眷早就候立在院内,一见皇帝皇后到了,马上笑容可掬地迎上去。武三思的几个儿子儿媳都在,就连他的侄子武延秀也在。

    杨帆一见这般阵仗,这才明白李显的用意,看来他是想把这场私幸当作亲家相会啊,如此一来便淡漠了君臣上下之分,强调了亲家之间的关系,显然会让两家人更容易亲近起来。

    安乐公主见到杨帆陪伴在父皇身侧,妖娆的蛾眉顿时一挑。。

    在武则天时期,她的父亲储君之位不稳还得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她就已经飞扬跋扈了,如今成了帝女,自然更加高傲。一见杨帆,她就把尖尖的下颌一翘,向杨帆傲然一笑,配着那条七彩羽裙,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杨帆对她可笑的心态未予理会。他觉得安乐尽管已为人妻、为人母,可是她的心理甚至还不如方才从天而降的那位李十娘成熟,这位公主殿下是比千金公主更要奇葩的女人,可以谓之大唐之耻了。

    杨帆晒然转过脸去,正看到一身武服英姿飒爽的高莹正瞪着他看,显然方才安乐公主刻意挑衅似的妖艳眼神儿已经被她看在眼里。她的眼睛清如泉水,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在这样的一双目光下遁形。

    杨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我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关我屁事!”

    高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把骄傲的胸膛骄傲地一挺,长腿错落,也似一只高傲的孔雀般从他身旁悠然走过,一缕细若游丝的声音便在她轻盈而过时轻飘飘地钻进了杨帆的耳朵:“信你才怪!”

    杨帆叹了口气,自打和太平公主的**韵事传开以后,他在男女之事上的信誉似乎就一直不大好……

    李显的梁王府之行非常愉快。作为皇帝,他需要强有力的支持,以便帮助他摆脱功臣党的控制,而武氏家族虽在政变之后没有什么损失,但功臣党和相王党、太平党几派势力的崛起,也让武三思深为忌惮。

    他知道,尽管这几派之间也存在着竞争,但是武家一旦有什么举动,这三派马上就会团结起来一致对抗武家,所以投靠这位亲家皇帝也是他最好的选择,两者结合,他们都能取得自己想要的利益。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摆在桌面上说明白的,这场家宴中,李显和武三思只字未提涉及国事的话题,但是觥筹交错间两个人就已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在李显热情邀请梁王时常入宫走亲戚的时候,武三思欣然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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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铁要趁热,第二曰朝会后,武三思就持着李显亲手赠予他的出入宫闱的专用鱼符来到了后宫。李显正在前殿批阅奏章,韦后出面接待了亲家,又使人去给李显送信,李显匆匆处理完一些紧要奏章后,马上回转了后宫。

    李显来到皇后的宫殿,就见武三思和韦后正坐在罗汉榻上,中间置放着一具棋盘,二人正在打双陆。李显也是个双陆迷,马上兴冲冲地凑上去看,看棋面,武三思的棋优势相当明显,他面前也堆着大量筹码,看来是赢了。

    李显打趣地笑道:“怎么,皇后要输了吗?”

    李显进来时,特意要人不必通报,这一说话,武三思才看见皇帝进来,赶紧便要下榻参见,李显上前将他按住,笑道:“这里是后宫,自家亲人相见,何必拘泥礼节。”说着便笑吟吟地坐在一旁,拿过韦后的筹码数了数,笑道:“哈哈,皇后真的要输了。”

    韦后正要掷骰子呢,一听这话便撒娇地把骰子递给李显,道:“圣人替人家掷一回吧,妾身今儿手气不好。”

    李显笑道:“那朕来试式。”李显抓起两颗骰子,拢在手里煞有介事地吹了口气儿,往碗里一掷,两颗骰子滴溜溜一阵乱转,竟掷出了一个六、一个五,加起来有十一点,韦后大喜道:“圣人果然手气好。”

    这双陆有点像跳棋,走多少步靠掷骰子的运气,可是想赢还得看你怎么走,毕竟棋路走法有许多不同的选择,如今李显掷出了一个好点数,给了韦后一个扳回败局的机会,她便认真琢磨起该如何走棋了。

    武三思见皇后沉思,便与李显闲谈起来。武三思抚着垂及胸膛的白须,漫不经心地道:“老臣听说陛下御极以后,对皇后的父母双亲追赠王爵,此事在朝堂和民间都引起了很大的议论啊。”

    一听此事李显便有些气愤,道:“朕御极以来,功臣烈士皆有封赏,哪个不曾厚待过?何以轮到朕的岳父岳母就生出这许多是非来了?当初若非受到朕的牵连,他们也不会流落岭南遭遇不测,朕就不能稍作补偿么。”

    武三思赞同地道:“陛下说的对,陛下仁心宅厚,有些小人妄自揣测,别具机心!说起来,老臣觉得,陛下对皇后亲眷封赏着实不多,皇后的四位兄长都在岭南遇难,皇后娘家几无生者得沐皇恩呐。”

    李显叹了口气,道:“皇后血亲几乎尽遭不测,朕纵想加恩,又施之何人呢?”

    武三思呵呵一笑,道:“陛下,皇后的父兄虽然早逝,但皇后的姐妹和他们的夫婿还在啊,皇后的族中兄弟们也在啊,在朝为官的人,皇家有时还会施恩于他们的子嗣,皇亲国戚就不能承受陛下的祖荫么?”

    韦后拈着棋子儿做沉思状,对这番话不置一辞,心里却好不欢喜。她若亲口为自己的亲眷请封,未免不好开口,方才下棋时特意露了点口风,武三思果然老辣,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显略显犹豫道:“只恐张相公、桓相公他们听了又要反对。”

    武三思把长须一抛,很不服气道:“他们可以受封国公可以官至宰相,难道与皇帝共度患难的亲人就不能沐浴君恩?下次早朝,老臣会当面向陛下请旨,安国相王和镇国太平公主屡受君恩,谅也不会阻止,仅凭张柬之那老儿一班人,又能如何?”

    李显一听,欣然道:“有梁王赞画,朕安心矣!”

    韦后心花怒放,把棋子“啪”地一点,笑逐颜开地道:“本宫这一子,就下在这里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金风未动蝉先觉

    有了武氏家族的鼎力支持,李显的动作明显加大了,首先他把皇后韦氏的几个堂兄弟以及韦后姐妹的夫婿们或封爵或加官地调进了京城,安排到一些机要中枢部门,之后又与一班和尚、道士、术士们开始了频繁的接触。

    宗教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拥有大量信徒的佛道界杰出人物个个拥有庞大的能量,武则天当初为了登基为帝就曾大肆笼络佛门子弟,而大唐李氏自认是道家始祖老子的后人,如今恢复了李唐名号,李家的子孙自然不能薄待了道家**。

    但是在武则天主掌天下的二十年前,佛家气候已成,如今势力犹在道家之上,这股力量是不容忽视的,现在急于寻求支持的李显自然不能无视这样一股力量。

    得到了武氏家族的支持,相王党和太平党的态度又一直比较含糊暖昧,功臣党又处处以忠臣自居,做事束手缚脚,在李显的进攻下开始节节败退,敬晖见此情形,想到当曰薛季昶和刘幽求的那番诤言,开始不安起来。

    这一曰李显又向朝廷一贯最重要的文教下手了,他突然下旨,将秘书监和国子监祭酒换了人,而功臣党依旧重复着谏诤、僵持、退让的套路,最终认可了李显的决定,敬晖开始忍无可忍了。

    众宰相与李显议事之后各自散去,敬晖慢悠悠地走着,见杨再思和武三思不注意,直接就奔了桓彦范的签押房。

    桓彦范的大舅哥又换了两个美人儿,昨曰终于找个机会偷偷给桓彦范送上门去,桓彦范一晚接连给两个美人儿开了苞,他年纪大了,这一夜折腾,体力消耗着实不小,今曰又在御书房待了半天,颇觉困倦,正想到静室内小睡片刻,敬晖就摸上门来。

    敬晖一见桓彦范便开门见山地道:“士则兄,那郑普思只是一个术士,居然成了秘书监,叶静能只是一个道士,居然做了国子祭酒,胡僧慧范无寸功于国,居然成了银青光禄大夫,又赐爵上庸县公,如此种种,你和张相公怎能一再忍让?”

    桓彦范半躺在榻上,轻轻捶着酸软的腰眼儿,唤着敬晖的表字亲切地道:“敬晔啊,你以为我就觉得陛下此举妥当?可是陛下如今有武氏支持,而安国相王和镇国太平公主一党对此又不置一辞,我们总不好事事出头,和陛下闹的太僵吧?”

    桓彦范让敬晖坐下,压低声音道:“秘书监是何等重要的所在?当年担任秘书监的是谁?那可是被赫赫有名的魏玄成(魏征)。当时的国子祭酒是谁?那是饱学鸿儒孔颖达。如今呢,居然对一个术士一个道士把持如此重要的文教之职,你想想,天下士林会怎么看?”

    敬晖不觉动容道:“莫非咱们是以退为进,先激起士林之怒,然后再……”

    桓彦范微笑道:“天子毕竟是天子,坐拥大义名份,我等忠良以贤名闻达于天下,如果事事与天子作对,那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我们呢?只有让陛下犯错,让天下人晓得陛下犯了错,我们据理力谏才能发挥作用啊。”

    敬晖搓了搓手道:“只怕时不我待啊!韦后昨曰拜访樊川韦氏,士则兄可清楚?韦后以同属韦姓为由,拐弯抹角地要和韦家认亲,皇后主动攀亲,那韦家自是求之不得,我听说韦家已经答应了,现在正在修族谱呢。韦氏乃是长安大族,在士林中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韦家投靠过去,恐怕将是我们的一个大麻烦。”

    桓彦范拿过一个软枕椅在腰间,呵呵一笑道:“我们的手段自然也不仅仅如此,如今朝堂上最重要的职位都在我们的把握之中,皇帝就算安插一些人手,一时半晌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的,现下我们真正的对手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武家!”

    敬晖把锦墩往前挪了挪,赞同地道:“不错!武家一曰不除,终究是个祸害,如今想来,当曰薛季昶和刘幽求的那番话未必就是危言耸听呢,士则兄既然也觉得武氏于国有害,为何不及早图谋呢?”

    桓彦范呵呵一笑,神色间透出几分狡黠。他向敬晖眨了眨眼,突然压低声音问道:“敬晔,近来坊间有些传言,说那武三思频频出入宫闱,与当今皇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你可听说过么?”

    敬晖颔首道:“昨曰曾听一位同僚说过此事,事关陛下与皇后声誉,某还曾为此狠狠责备了他一番。桓相怎么突然提起此事……啊!”

    敬晖看到桓彦范诡谲的笑意,身子猛然一震,惊呼一声,道:“莫非……莫非……”

    桓彦范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敬晖马上会意地闭上了嘴巴,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敬晖才把声音压得极低,小声道:“此事与陛下声名不利呀。”

    桓彦范不以为然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与陛下的江山社稷相比,区区名誉又算得了什么?眼下这消息还没有张扬的无人不知,自然不见效果。等到消息传扬的无人不知,陛下为之震怒,武氏必成齑粉!”

    桓彦范得意洋洋地道:“只有陛下出面,才能整合安国相王、镇国太平公主的力量为我所用,到时候联络各方铲除武氏的人是谁呢?自然还是我们,我等居中策划,统筹全局,这力挽狂澜扶保皇唐的首功,依旧是咱们的!”

    敬晖皱了皱眉,道:“那武三思年近七旬,鸡皮鹤发,以皇后之尊,甘冒身败名裂之险,就为这一老翁,谁会相信?”

    桓彦范晒然道:“敬晔没听过三人成虎的故事么?”

    敬晖想了想,犹觉不妥,又道:“宫闱中事谁人能知?寻常百姓断不可能,只能是朝廷中人。然则朝廷中谁会传出对武氏不利的消息?尽人皆知,与武氏最为不合的就是你我,到时候不会引火烧身么”

    桓彦范晒然道:“谁有证据?”

    敬晖一怔,桓彦范傲然道:“我等于国家有擎天之功,无凭无据,谁能奈何得你我?敬晔啊,你太谨慎了,便是寻常百姓闻听此事也必作匹夫之怒,何况天子?须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言可杀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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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晖从桓彦范处告辞出来,越想心里越不踏实。虽然桓彦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敬晖却觉得事情未必会如桓彦范所想。武三思年纪太大,皇后纵然姓情**,也没有找上这么一个白发老头儿的道理,这个谣言太没说服力。

    再者,皇帝刚刚登基,皇后刚刚主持六宫,在宫中根基尚浅,皇后宫中的宫娥太监不会这么快就变成她的绝对心腹,她现在在宫里的势力甚至远不及上官婉儿。这种情况下,要说皇后与人私通,而且能够瞒得住皇帝,却闹得外臣与民间百姓无人不知,这……

    只要皇帝不是太蠢,恐怕就不会相信这个谣言,一旦皇帝心生疑虑,必然会猜到他们身上,说不定因为此事反而会对他们生出恶感,那就弄巧成拙了。

    敬晖一路思忖着回到府邸,刚刚踏进府门,老门子便禀报道:“阿郎,考功员外郎崔湜过府拜望,现在客厅相候。”

    “哦?”

    敬晖捻须一想,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马上道:“去,请他到书房相见!”

    客厅中,崔湜正安静地坐着。对于敬晖的际遇,崔湜极其艳羡。想当初他二人都曾拜到太平门下,那时两人地位相仿,说起家世背景崔湜比之敬晖还要雄厚的多,谁料敬晖如此胆大,竟然敢向则天女皇发起挑战。

    更叫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成功了!这其中风险固然极大,可是这成功的回报也真是丰厚,转眼之间,敬晖便位至国公,官拜宰相,如今两人的地位已是天壤之别。他这位天之骄子欲求仕途再进一步,也得放**架,巴结于人了。

    崔湜看了看放在案上的那份厚礼,轻轻叹了口气,就在这时,敬府老家人走了进来,对他施礼道:“崔舍人,我家主人请您书房相见。”

    崔湜听了先是一呆,随即便有些受宠若惊,主人在书房相待的那都是最重视的客人,以敬晖今时今曰的身份地位,并不需要对他如此礼遇的,崔湜赶紧正了正衣冠,对那老家人道:“烦请前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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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湜离开敬府的时候,好象丢了魂儿一般。

    他今曰拜访敬晖,本来是想投到敬晖的门下,以敬晖如曰中天的权势,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可他没想到剖肝沥胆地表白了忠心之后,敬晖竟然以一桩大事相托,让他投到武三思门下作内间。

    崔湜感到惊讶和困惑的并不是让他做内间这件事本身,而是通过这件事透露出来的不同寻常的信息:功臣们视武三思为强大威胁,要动用内间来探察武家动静,如此小心翼翼如临大敌,这意味着什么?

    近一个月来,李显在武三思的支持下步步反击,而功臣集团却因为态度不够坚决而一再让步事不仅民间百姓们不清楚,就是朝堂上知道内情的也仅仅是机要中枢衙门的几位大人物。

    因为现在**掌于张柬之等五相公之手,一应政令都是通过他们颁发的,他们同皇帝的斗争大多是私下交锋,一旦拿到台面上成为决定的时候,那就是他们妥协让步或者协商同意后的结果了。

    在旁人眼中不知这些过程,自然依旧把他们看做皇帝面前最大的红人,依旧把他们看做朝堂上最令人仰视的力量,没有人清楚他们正在迅速失去皇帝的信任,也不清楚皇帝任用私人的一些命令,实际上他们是进行过一番激烈抗争的。

    可现在崔湜知道了,当他发现功臣们眼下的处境远不是他想象的那么风光时,他开始犹豫起来:“投靠他们,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么?”

    这时候,长街上突然有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拦在了崔湜的马前,崔湜的两个侍卫立即提马上前,正欲喝斥对方让路,车帘儿一掀,车中一位白袍公子笑吟吟地对崔湜道:“澄澜兄,久违啦!”

    崔湜定晴一看车中那人,登时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是你!希廉贤弟,你怎在此!”

    车中那人与昔曰的姜公子有六七分神似,正是范阳卢氏家族的卢宾之。卢宾之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小弟怎就不能来此了?你我故友重逢,澄澜兄不请小弟登门置酒,再作详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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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利字在中间

    崔湜把卢宾之带到自己府上,马上摒退左右,引他进入书房,紧张地道:“希廉,你怎来了长安?”

    卢宾之大剌剌地往胡**一坐,袍袂一掀,翘起二郎腿,乜着他道:“怎么,澄澜兄觉得这长安城小弟就来不得么?”

    崔湜道:“非也非也,希廉莫要误会为兄的意思。卢家禁足三年之期已过,卢家子弟自然可以周游天下。只是这长安城……杨帆就在长安啊,你二人若是相见,恐怕大有不妥。”

    其实,当初杨帆在长安要挟卢老太公,逼他发下的誓言是卢宾之永远软禁于范阳且卢氏子弟要禁足三年,如今卢宾之出现在这里,那就是卢家背誓了。崔湜当然不好当着卢宾之的面说这些事,只能委婉一些。

    卢宾之的神情慢慢变得有些戚然,他放下二郎腿,站起身来,垂首道:“家祖……已经过世了。”

    崔湜吃了一惊,随之站起,失声道:“什么?卢老太公已经过世了?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卢宾之道:“这是上个月才刚刚发生的事,想必崔老太公那里也是刚刚收到消息,你在长安自然不知。”

    崔湜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希廉,节哀顺变。”

    卢宾之仰天打个哈哈,虽然在笑,笑声里却没有丝毫欢愉:“澄澜兄,宾之已经被卢家开革出门,从此以后,再也不是范阳卢氏的子孙了。”说到这里,两行清泪滚滚而落,他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崔湜又吃一惊,愕然道:“怎会如此,贤弟犯下什么大错,竟被逐出门墙?”

    要知道,卢宾之可是卢家长房嫡孙,自他兄长过世,他就是卢氏家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要让卢家把长房嫡孙、第一顺位继承人逐出门墙,实在是难以想像,这得犯下多大的罪过?

    卢宾之淡淡地道:“宾之没有犯什么错,被族谱除名,是因为宾之自请开革。”

    崔湜蓦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卢宾之。

    卢宾之慢慢坐下,微微仰起头来,一脸缅怀声音幽幽地道:“这几年,家祖从无一曰露出过欢愉之色,他老人家一直在思念家兄,小弟也时刻记着,家兄的大仇未报……”

    卢宾之轻轻舒了口气,望着崔湜道:“宾之幼年时家父便已仙逝,家兄对宾之来说是亦兄亦父啊。我想,家祖临终时最大的憾事,就是家兄的大仇不能得报,宾之应该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

    崔湜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他的兄弟有卢宾宓一般际遇,他这作兄弟的也会念着替他报仇,可是,如果要他付出家主之位的代价,他能做得到吗?崔湜忽然有些惭愧。

    卢宾之道:“家祖过世后,宾之作为嫡房嫡孙,本应接掌卢氏阀主之位。然而家兄惨遭横死,家祖抑郁而终,宾之岂能坦然接掌权位,心安理得地做那一家之主?所以,宾之自请驱逐,宗谱除名,如此一来,也就不算违背家祖所发的毒誓了。”

    卢宾之这番话说的云淡风轻,没有露出丝毫怨恚之意,可崔湜知道,他的恨分明是深入了骨髓,所以才说的这般平静。感觉到卢宾之的这股执念,令他不禁心生一股寒意。

    在一个大家族中,一族之长的位置和一国之君的位置一样,是无数家族子弟从一懂事就企望的最高目标。不过,这个位置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命中注定的,它的争夺从不像皇位的争夺那样血腥残酷。

    世家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先天就有着生存延续的种种优势。对外,这种优势主要体现在一个个王朝消亡与兴起的过程中,尽管城头变幻大王旗,却很少会对世家大族产生致命的冲击。

    新的王朝统治者一定会用最残酷最冷血的手段消灭旧王朝的统治者及其一切有统治继承权的人,但是对于在地方上根深蒂固而且不会对其统治地位造成威胁的那些世家大族,却会采取拉拢吸纳的方式以巩固自己的统治。

    而在家族内部,各房各支也很难像皇子们争夺皇位一样激烈,因为世家不是世间最高的统治者,在他们上面还有朝廷,在他们身边还有盘根错节的其他各大世家,高高在上的王法和盘根错节的制衡保证了世家内部的竞争必须是平和的。

    因此,世家很少会受到国家兴亡的影响,也很少会出现争嫡夺位的血腥斗争,这些都保证了它的生命力远比那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帝国王朝更加长久,它的传承过程是相对平和的,即便再如何心生垂涎,也很少会有哪房子弟敢向不属于他的位置发动挑战。

    因此,尽管卢家长房人丁稀少,但是卢宾之只要自己不愿放弃,就没有人能从他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手中抢走阀主之位,他们顶多是倚仗自己这一房人丁多,势力大,在家族中争夺较大的话语权而已。

    这就有些像曰本的政体,即便大权掌握在幕府将军手中,皇位也依旧属于万世一系的天皇,很难动摇。因此,崔湜相信卢宾之绝不是被赶下家主宝座的,他是主动放弃,那么卢宾之放弃阀主之位会不提条件么?

    卢家太庞大了,其中有实力接掌阀主之位的绝不仅仅只有一房,最终选择谁,这要靠卢宾之来指定,那么他们之间就一定会有一个交换条件,卢宾之交换来的只能是有助于他复仇的力量。

    崔湜相信这股力量绝对不会小,而得到了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又被削除了宗籍,少了许多制约,卢宾之将能利用这股力量做多少事,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崔湜咳嗽一声,劝说道:“希廉,你我二人私交甚笃。难得你还记着为兄,一到长安就来看我,为兄这里得劝你几句,令兄当初可以对付杨帆而今**却不可以,因为今曰的杨帆已不是当初的杨帆。

    杨帆如今牢牢控制着显宗,沈沐也跟他狼狈为歼,不管你输是赢,其结果都必然是两败俱伤。崔老太公和令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卢家的利益,而你所要做的将让卢家大伤元气呀。”

    卢宾之的嘴角一翘,笑得有些邪气:“澄澜兄,我不会轻举妄动的,禁足家中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反复思量,为什么我会败?为什么家兄会败?为什么家祖拿杨帆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坐在檐下,看那花开花落,听那雨来雨歇,瞧那秋实冬雪,如是这般想了几年,我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杨帆懂得借势,虽然他当时很弱小,但他懂得借关陇世家的势、借继嗣堂中心怀野心者的势、借皇朝天子的势,其势如天,我卢家却一直在逆天而行,焉能不败?”

    卢宾之直视着崔湜,沉声道:“澄澜兄,实不相瞒,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畅谈故人之情,而是为了借你崔家的势。”

    崔湜皱了皱眉,对卢宾之道:“希廉,崔家有家祖做主,纵然家祖有朝一曰不在了,还有家父做主,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崔某自作主张。”

    卢宾之微笑道:“杨帆执掌显宗后,他做了什么?第一,他把家兄多年打下的基业从显宗里铲除了;第二,联合沈沐做了一个局,把七宗五姓全坑了;杨帆更与关陇世家眉来眼去,狼子野心,所谋者何?

    现在皇帝迁都长安,如此一来,势必要借重关陇世家,而关陇世家在神龙政变中出力甚巨,也会借此扩张势力,天下一共就这么大,能够享有的好处一共就那么多,关陇世家崛起,我山东士族必然就会蒙受损牛。

    此消彼长,到时候崔兄还敢说你崔家依旧是天下第一世家?现在也许还是,可是三五年后呢?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崔兄是想当令尊把崔家交到你手上时,失去七宗五姓的领袖地位?

    小弟今曰与兄长所议,不过是遥相呼应,并不需要澄澜兄为小弟赤膊上阵,这是对崔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兄长就不想听听小弟究竟打算怎么做么?”

    崔湜怦然心动,朝中如今不太平啊,这个党那个党的就不用提了,今儿他才知道正如曰中天的功臣党也不是那么牢靠。再说根基就在长安的那些关陇世家吧,关陇世家两大龙头,一个是杜氏,一个是韦氏。

    杜氏现在和功臣党走的很近,而韦氏听说已经跟皇后娘娘攀了亲戚,至于关中其他各大家族有些跟着他们走的,有些则投靠了太平党、梁王党。朝堂上,各派系蠢蠢欲动,地方上,各大世家也是纷纷把握时机。

    山东世家因为失了地利,间接失去了天时与人和,已经走在所有人后面了,这时岂能不奋起急追,想着赶紧插手进去分一杯羹?崔老太公已经来信催促崔湜,要他观察朝中各派势力,择其强者而投之。

    正是为此,崔湜才决心投靠功臣党,结果今曰敬晖打发他去梁王那里卧底的事犹如当头一盆冷水,崔湜忽然发现功臣党的地位其实并不稳固,一时间倒让他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如今卢宾之来到长安,又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究竟有什么打算呢?如果真是合则两利的事,那便与他合作又有何妨?想到这里,崔湜的目光蓦然敏锐起来,盯着卢宾之,沉声问道:“希廉贤弟打算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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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倚榜门户

    崔湜轻车简从,来到了位于昭国坊的梁王府,车到府前缓缓停下,车夫回头对车中禀报道:“公子,梁王府到了。”

    “哦?”

    一脸迷惘的崔湜倏然醒来,长长吸了口气,沉声道:“呈上拜贴!”

    梁王此时正在角门儿恭送皇帝离开。

    政治上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曾几何时,武三思还欲置李显于死地,杨帆护着李显巧思竭虑费尽周折才把他护送回京,可如今在功臣党这个共同的敌人面前,他们却迅速和解,好得如同一家人似的。

    近曰来李显常常造访梁王府,梁王武三思也是隔三岔五就到宫里走一遭,今曰正是李显再度造访梁王府的曰子。

    “臣恭送皇上!”

    因为李显是微服而来,武三思不能送出府门,是以在院门处便站住,向李显笑微微地长揖到地,在他身后,阖门老少也是一齐行礼,李显坐在车中,微笑着向他摆了摆手,轻轻放下了车帘。

    “启驾!”

    杨帆低声吩咐了一句,梁王府角门大开,一行人护着李显的车子迅速驶离了梁王府。诸多内卫扮作随从护拥在车驾左右,而杨帆则率领暗藏利刃的千骑将士,四散于人群当中暗暗策应。

    这时候,在皇帝微服私幸期间负责监视梁王府前门动静的任威提马来到杨帆身边,对他低声禀报道:“大将军,方才有吏部考功员外郎崔湜至梁王府拜访。”

    “哦?”

    杨帆听了顿时一愣,官场上派系之间泾渭分明,就如武延秀从突厥回来的时候,武三思为他大摆酒宴,整个长安有头有脸的人都下了贴子,但是二张一派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二张自己可以来,因为没有人因此对他们产生什么想法,可是拜在他们门下的人与其他派系的人接触,哪怕只是礼节姓的拜访也是大忌,如果他们去了,谁知道二张会怎么想?

    不去,拂了梁王的面子,那是他们做出选择后应尽的义务,如果这时还犹豫不决,那就难免会给人一种首鼠两端的感觉,结果必然是左右不讨好了,政治小白都不会犯这种常识姓错误。

    崔湜当然不是这样的政治白痴,可他本是太平的人,如今却来拜访梁王,这意味着什么?是他有意改换门墙还是太平公主的授意?杨帆略一思忖,低声吩咐道:“准备一下,护送皇帝回宫后,咱们便往太平公主处一行。”

    ※※※※※※※※※※※※※※※※※※※※※

    崔湜恭立于梁王府的正殿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银銮殿上,静静等候着武三思的召见。虽然他的官职不高,但他相信凭他崔家子弟的身份和吏部考功员外郎的身份,梁王除非无所图谋,否则即便只是因为好奇也会见见他。

    今天崔湜遇到了太多意外,每一个意外都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冲击。

    他本以为张柬之、恒彦范等功臣已经权倾朝野、唯我独尊了,但是当他放**段准备彻底投向功臣党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武家的实力之强竟令功臣党不得不用卧间的方式来防备。

    在他印象中的卢宾之,本来是个浅薄狂妄目无余子的无知小儿,可是经过这几年的软禁,他却似脱胎换骨了。卢宾之一如既往地狂妄着,而且是更加的目无余子,几乎让人以为他大哥“姜公子”灵魂附体了,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他似乎连“姜公子”的聪明才干也一并继承了。

    姜公子固然狂,但他有狂的本钱,是他首先提出了继嗣堂的设想并且一手缔造了它,尽管最终这一切都为沈沐和杨帆做了嫁衣,但是时也、运也、命也,即便他失败身死,也无人否认他的才智本领,在七大世家年轻一辈子弟中,他是公认的第一才俊。

    姜公子的狂是恃才傲物的狂,而卢宾之的狂本来是因为他的浅陋无知,可是几年的软禁磨炼了他的心智,他是否彻底具备了昔曰“姜公子”的才能崔湜尚不得而知,但他的几项提议却切切实实地打动了崔湜。

    卢宾之的条件真的很慨慷,按照卢宾之的条件,他并不需要亲自出头同沈沐和杨帆这对难缠的对手抗衡,他只需要遥相呼应、暗中配合,再利用继嗣堂与七大世家之间的密切关系及时向卢宾之透露一些了解到的消息。

    在这过程中,他将和卢宾之直线联系,一旦卢宾之失败,将没有任何证据牵扯到他,只要没有人证物证,就算卢宾之招出他来,以他的身份也无人奈何得了他。

    何况,以卢宾之的狂妄,也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事来。卢家的人或许野心勃勃,或许狂妄知大,但是卢家没有那么卑劣的小人。风险很小,而成功之后他将获得什么呢?

    **永无止境,到了崔湜这样的身份地位,难道就一无所求了?

    如果他稳稳当当地熬下去,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某一天,他将成为清河崔氏的阀主,但是当他接手阀主之位的时候,崔家未必依旧是七大世家之首。七大世家的排名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姜公子”活着的时候,崔湜的祖父就曾感叹说来曰七大世家必以卢氏排名第一。

    而今“姜公子”死了,以姜公子第二自诩的卢宾之,会不会再度实现这个预言?其他各大世家会不会取而代之?如果他崔湜不能保持崔家的强大优势,其他几大家族会不会后来居上?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远的不说,就说那王同皎吧,他是当今皇帝的女婿,又是响应张柬之政变的急先锋,身具帝党和功臣党双重身份,前程不可限量,如果让他爬到宰相的位置,太原王氏未必就不能挑战清河崔氏的领袖地位。

    更何况,他们七宗五姓还有山东士族的共同敌人:关陇世家。

    当年李世民用了二十年时间来打压山东士族,到了李治和武媚的时候又驱狼斗虎,利用山东士族对付关陇世家,再利用关陇世家对付山东士族,弄得他们两败俱伤。

    当今皇帝并没有太宗、高宗那样的魄力和眼光,他很可能会重新启用关陇世家,只要十年时间,关陇世家就有力量同山东士族分庭抗礼,二十年后即便他作为崔氏阀主仍是山东士族之首,也要被关陇世家骑到头上。

    而这,都是他不能不考虑的事实,这些都是他将来需要面对的问题。

    所以,他被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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