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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16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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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当时的接触虽然短暂,却正因为双方没有利害关系,所以王同皎在他面前毫无掩饰,可以很容易就了解到此人的性情人品。此人正直刚强,性情果毅,杨帆对他的印象不错。

    记得当时他就已是左骁卫果毅都尉,如果这两年不曾升官的话,那么调到千骑卫来当一个郎将算是平调了。可平调归平调,千骑卫的地位与左骁卫却不可同日而语,想必他是肯来的。

    杨帆想到就做,立即带了几名亲兵,策马出营,直奔左骁卫而去。他这几名亲兵不是别人,正是任威等几名“继嗣堂”派来保卫他的高手,既然有自己组建军队的权力,杨帆还能不把他们拉进来?

    虽说现在最机密的事杨帆还不敢透露给他们知道,不过他想在“继嗣堂”里站住脚,就必须要在里边培养自己人,眼下他有官职在身,不能常在“继嗣堂”内,其他的人没有太多机会接触,这些贴身侍卫就是他首先要争取的人。

    杨帆的驻地在洛阳城北毗邻宫城的地方,周围还有羽林卫其他驻军的营地,至于其他驻军就相对较远了,像金吾卫的营地都快到孟津了。左骁卫是北衙禁军,也属于皇帝私军,军营所在地也设在邙山。

    几十里的路程,杨帆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左骁卫大将军对这位御前新贵倒是很客气,只是问及来意时,杨帆没有向他明白透露。

    虽说杨帆若果真看中王同皎,要调他过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容不得他本人反对,但是强扭的瓜儿不甜,杨帆是要找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打造一支忠于自己的武装,有所勉强的人他是不要的,他要先问清王同皎本人的意思。

    杨帆告诉左骁卫大将军,他是路经此地,过来探望一下老友王同皎,左骁卫大将军很遗憾地告诉他,王同皎不在军中,被政事堂召回去述职了,大概得过两天才回来,如想找他可去洛阳,大将军还给了他一个地址。

    杨帆无奈,只得向左骁卫大将军告辞,出了军营一想,既然出来了,不如就回洛阳一趟,如果找不到王同皎,留下句话等他回信也就是了,还可以顺道回家看看,不晓得家里人“避难”,如今可消停了些,于是杨帆又快马加鞭往洛阳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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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八百三十四章 非诚勿扰

    杨帆快马加鞭奔赴洛阳时,李裹儿正在千金公主府上做客。

    今日与她一同出现在这里的还有许多权贵皇亲家里的待嫁女子,众女子济济一堂,白发苍苍的千金公主济身其间,颇有一种一树梨花伴海棠的效果。

    李裹儿乖巧机灵,善与人交往,虽说对使相千金、豪门贵女的许多讲究她还不甚了解,可她善于掩饰,倒是没有人发现她这些短处。李裹儿一面藏拙,一面暗暗学习别人的诸般作派,还要分心与她们说笑聊天,居然也游刃有余。

    众女在花厅就坐,谈笑宴宴。花厅一角置着十二扇屏,花厅里群雌粥粥,竟然没有人注意到那画屏上的孔雀,一双眼睛竟是活动的。千金公主旧习不改,如今又做了一回媒人,这一次却是要撮合武李两家联姻。

    “诸位姐姐,今日春光正好,我看园中百花争妍,份外妖娆,不如园中去、花中游,岂不好过在这厅中长坐?”

    李裹儿可不知道她今日被请到千金公主家是专为相亲来的,她在山野中走惯了的人,一时还耐不住性儿在花厅里久坐,好不容易捱得一时,便出言对众人建议,随即又对千金公主道:“姑姑以为如何?”

    可怜千金公主本比她的奶奶还要高一辈儿,偏要去认武则天做干娘,硬生生在这个李家小女子面前短了两辈儿,可千金公主毫无不自在的感觉,笑容满面地点头道:“好好好,只要你们玩得开心就好,咱们这便去园中一游!”

    说着,千金公主下意识地往那厅角的屏风处望了一眼,又道:“你们先去,老身年纪大了,稍歇一歇便过去。”

    满堂莺莺燕燕翩然飞了出去,千金公主便向厅角屏风处呵呵一笑,道:“郡王,老身这个侄女儿,还合你的心意么?”

    屏风后面毫无反应,千金公主纳罕不已,连忙举步走了过去,绕到屏风后面一看,只见那人撅着屁股趴在屏风上,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厅中众女早就走了,他居然还是一动不动。

    千金公主忍不住发笑,在那人肩上轻轻一拍,笑问道:“郡王,可满意么?”

    原来,这个年轻的男子是梁王武三思的儿子,名叫武崇训,受封高阳郡王。此番千金公主就是受庐陵王所托,给他和李裹儿牵线搭桥的。

    “啊!满意!满意!太满意了!这……这位郡主真的是……真的是要许配给我的么?”

    武崇训如梦初醒,欢喜得满面红光,一时间竟有些忐忑起来,生怕这只是一场易醒的美梦。

    千金公主道:“自然,老身偌大年纪,难道还能开你们晚辈们的玩笑。”

    “好极了!我……我满意的很!”

    那位郡王欢喜得心都快炸了,满脑子都是那个俏丽到极致、美貌到惊人的少女,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把他的心塞得满满的,现在已经令他有点神魂颠倒了,要不是他还勉强记得自己身份,现在恨不得趴下来给千金公主磕几个响头以示谢意。

    “我回去就跟我爹说!我……我要马上提亲,我非她不娶,我……”

    武崇训语无伦次地说着,中了邪似的往外跑,跑到厅门口突然又想起来,忙不迭跑回来向千金公主郑重地再行一礼,这才飞也似地跑掉了。

    ※※※※※※※※※※※※※※※※※※※※※※※※※※※

    古时候说是盲婚哑嫁父母作主,其实远没有后世所渲染的那么夸张,男女双方固然不可能像现代一样自由接触,但是双方的脾气禀性、人品能力、家世背景各个方面,双方家长和其本人都是要从侧面详细了解一番的。

    被主人家问到的朋友大多也会据实相告,否则将来夫妻不合,他们就要里外不是人,没有人会傻到只说好话。

    即便是媒婆子,她的“经营”范围一共就那么大,客户资源有限,如果门不当户不对、双方性情太不合适的她也不会撮合,否则只要生出几对怨偶来,旁人知道是她撮合的,她的名声也就臭了,谁家再想嫁女娶媳时也不会找她。

    至于男女同事人,大多数情况下,家里也会安排他们通过秘密的方式见一见对方,门当户对的情况下,双方都要安排子女见见对方,如果双方都没意见,才有可能进行下一步接触,除非是父母另有所图,否则对子女本人的意见也不会完全无视。

    但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家庭,那就得先让门庭贵重的一方来选择了,如果这一方同意,而另一方是上赶着要跟人家攀亲,那么想不想安排子女去看看成亲对象都是可以的,比如庐陵王嫁女就是这般。

    虽说庐陵王现在是王爷,而且注定了要做太子,将来有八成机会成为皇帝,可是跟如日中天的武家比起来,他还是要低了一等,是上赶着跟武家攀亲,所以今天委托千金公主办这一场聚会,就要安排武三思的儿子先看看李裹儿。

    武崇训如果看得上李裹儿再论其它,如果看不上那就不用提了。好在李裹儿娇容玉貌实是无可挑剔,便称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儿也不为过,那武崇训一瞧这等妖精,连魂儿都被勾走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反过来,太原王氏的王同皎与庐陵王之女婚配,那就要庐陵王之女先看他了。太原王氏这些年来势力大不如前,就连来俊臣那般无赖强索王家女儿为妻,王家都不敢反抗,而且还要厚着脸皮多方借助这个无赖女婿之力,如今听说要跟未来的皇帝结亲,王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其实庐陵王嫁女并不算是很顺利。

    武则天是很重视门户出身的,庐陵王夫妇出于巩固自身地位的需要,也不可能选择平民子弟,宰相、世家子弟才是他们的首选,不过李显使人稍作试探,就被一些人家很委婉地拒绝了,他们不愿意和这位未来的皇帝攀亲。

    将来的事儿扑朔迷离,现在还说不好将来究竟会怎么样,凭他们的家世、背景、势力,不管将来的政局怎么变幻,只要他们不是涉入太深,到时候谁做皇**得重用他们,确保他们家族的利益。

    如果和庐陵王结了亲,对他们这样的官宦豪门、诗书世家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一个驸马都尉并不能对他们家族地位的提升起多大作用,反过来如果这个皇帝出了意外,反而要牵累他们,这种买卖当然做不得。

    所以,经过初步接触,筛选出有子侄在京做官且正值适婚年龄而未婚、出身门第又比较高贵的有二十余家,其中愿意同皇室结亲而庐陵王夫妇也中意的不过七八户人家。这七八户人家的子侄不约而同地接到了各式各样的命令,赶到了政事堂。

    政事堂的几位宰相把他们找了来,却又借口很忙,非常的忙,根本没时间接见他们,让他们坐了一阵冷板凳后,就派了一个小内侍出来,建议他们先去宫里的鞠蹴场踢会儿球解解闷,等宰相们有空了再传见。

    这些权贵子弟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平时大场面见多了,在宫里头也不是十分的拘束,既然宰相有言在先,乐得去玩耍一番,他们便到了宫廷鞠蹴场,宽去衣袍,分作两队,兴致勃勃地踢起球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庐陵王那几个女儿,除了韦妃嫡出且最美丽的两位郡主李仙惠、李裹儿,已然带出去单独请梁王家、魏王家的两个儿子过目,其他几位郡主都已作宫娥打扮,混在围观的宫娥太监里面悄然观察着他们。

    擅长运动、身材健美、容貌俊郎的男子是很容易就受到女儿家注意的,众郡主只看了片刻,其中一人便吸引了她们的注意。李舒秀一双美目牢牢地定在那个年轻人身上,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向身边陪同的宫女悄声问道:“他是谁?”

    那些陪同的宫女早就拿到了众家儿郎的资料,顺着她的示意一看,便小声道:“郡主,他姓杨,叫杨慎交,弘农杨氏子弟,现任左千牛卫郎将。”

    李舒秀一听那俊朗少年出身弘农杨氏,和她的祖母武则天还攀亲带故,心中更加满意,她又瞟了一眼那个名叫杨慎交的俊俏郎君,轻轻点点头,便即转身而去。她不再看下去,自然是已经选中了夫婿。

    韦妃生有三女,就是这李舒秀和李仙惠、李裹儿三人,韦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偏袒一些,其他几女都是偏妃所生,不敢与之相争,所以虽然都在那儿东张西望,其实都在等着她先挑,李舒秀已经选罢,他们才好继续。

    李舒秀一走,李馨雨便重重地哼了一声,神色间大为不满。

    庐陵王一家人回到洛阳以后,这些郡主都已得了封号,李裹儿封安乐郡主,李仙惠封永泰郡主,李舒秀封长宁郡主,这位侧妃所生的李馨雨被封为义安郡主,对于李仙惠、李裹儿的另行安排以及李舒秀的首选之权,这位义安郡主又妒又恨、大为不满。

    可人家是嫡出,她是庶出,地位先天就低了一等,她心中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发作。义安郡主生怕又被其他的姐妹抢了先,李舒秀一走,她便在剩下的几位郎君中急急择选了一番,指着一人对身边陪同的宫娥问道:“那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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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五章 长街邂逅

    宫娥答道:“那位是河东裴氏子弟,名叫裴巽,现为太学生,文采很是出众。据他座师考语,来年若参加科考,定可高中进士的。”

    这个裴巽身材瘦弱一些,白净面皮,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一个读书郎,踢起球来比起杨慎交的健美英姿自然不可比拟,不过文质彬彬的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义安郡主跟三位嫡出姐妹素有攀比之意,一听这个意中人是河东裴氏子弟,同样是千年世家,家世出身不逊于弘农杨氏,心中更加满意,点点头道:“就是他了!”说罢示威似的向姐妹们一翘下巴,昂然而去。

    这些郡主因为是侧妃所生,彼此年龄相差不大,有的还是同岁,不像韦妃所生三女年龄明显差异,她们素知李馨雨性情,对她的跋扈早就习以为常,却也没人敢与之争,大家都是郡主,争男人这种事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因此众郡主都默不作声,待李馨雨离去,这才各自集中精神,在剩下的儿郎中挑选自己属意的郎君。不一会儿,新宁郡主相中了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同皎,欢欢喜喜地离开,去向父亲禀报去了,永寿郡主则相中了京兆韦氏的韦鐬,之后也悄然离去。

    新都郡主性情懦弱、羞涩内敛,一直羞于开口择婿,结果被几位姐妹抢了先,等几个姐妹都选完了人,剩下几个虽然个个都是出身名门,但是要么长得太丑、要么五短身材,实在是看不上眼,再有方才被姐妹们选走的郎君一比,更加不令人满意。

    这一场鞠蹴也持续不了太久,身边宫娥悄声问了几遍,新都郡主才摇摇头,幽幽地道:“没得中意的,且由爹娘作主便是,我不选了,这便走罢!”

    庐陵王夫妇这次大规模选女婿,而且把武家作为联姻首选,正合武则天缓解武李冲突、联手共治天下的要求,因此得到了武则天的首肯和大力支持,若非如此,李显哪有胆量动用皇室和政事堂的一班宰相们做媒人,为女儿们从中牵线搭桥呢。

    此时庐陵王夫妇已经陆续得到消息,魏王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一眼便相中了温柔大方、容貌秀丽的永泰郡主李仙惠,而梁王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对安乐郡主李裹儿更是一见钟情,夫妇二人闻言宽心大放,韦妃更是喜上眉梢。

    夫妇二人正高兴的当口儿,其他的女儿们也纷纷回来了,她们自然羞于向父亲亲口说明所选的心上人是谁,这种事自有伴同她们的宫娥报上去,夫妇二人听说女儿们都有了意中人,且个个都是世家豪门子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至于新都郡主不曾选中,他们本也没指望这一场相亲会就解决所有女儿的终身大事,回头再挑几个少年才俊让她选择就是,因此也没太往心里去。尤其是韦妃,自己的三个亲生女儿都有了着落,别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马上把名单誊录了一份,自己不敢单独面见那位厉害婆婆,便硬拉上丈夫,去后宫找武则天去了。女儿们都老大不小了,既然有所属意,那么该嫁的就要及时把婚事操办了,至于年纪还小的,也得先下了文定。

    这边相亲的事情结束了,政事堂才派人来通知那些正在蹴鞠的少年郎,说是宰相们要见他们。场上踢球的那些儿郎赶紧停下来,匆匆洗把脸,穿上衣袍,赶到政事堂去参见。

    那些宰相们也没点正经事儿要跟他们谈,只是不知所云地聊了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了,弄得这些少年权贵子弟们个个莫名其妙,却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被那班郡主们瓜分一空了。

    ※※※※※※※※※※※※※※※※※※※※※※※※※

    杨帆到了京中,按照左骁卫大将军所给的地址找到王家在京的府邸,结果又扑了个空,此时王同皎正在政事堂莫名其妙地听讲,杨帆也不晓得他几时才会回来,便想拐弯回家瞧瞧。

    杨帆拨马出了王府所在的巷子,正欲离开尚善坊,迎面一户人家门户大开,七八辆各色香车从府中一一驶出,或西或东,各自散去。杨帆便策马往路边让了一让,自顾依旧前行。。

    从这些车子来看,显然这是一次使相千金、豪门贵妇的聚会,从车辆款式和修饰就能看出来,这都是女人家的专车,车上修饰脂粉味儿太浓。

    杨帆瞄了一眼,认得那户人家是千金公主府,这位愈老愈活泼的千金公主素来喜欢交游宴饮,从她府上出来几名女客实属寻常事。

    从千金公主府出来的香车上,其中一辆车上坐的正是李裹儿,李裹儿款坐轻车,手中花枝轻摇,人面竟比花枝还要俏上三分。

    安乐郡主此番千金公主府一行非常愉快,很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这样的味道,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才来到这世上的,相比起来,她以前的十六年真算是白活了,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环境,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今儿在千金公主府,她还饮了几杯葡萄酒,她是头一回品尝到这样醇美的酒,以前她哪有机会喝葡萄酒。只是当时觉得甜甜的有抹特殊的果香,甚是可口,这时才觉有点儿头晕。

    李裹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可是正在兴奋之中的她并无倦意,依旧兴致勃勃地四处观望着。

    一辆清油车,两头大青牛,车上用纱幔围起,外面瞧着车中影影绰绰,只见一道丽影,却难以看清她的模样,倒也省了她戴浅露的麻烦。而她从车中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车上的一切,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无疑还是陌生的,也因而极富吸引力。

    李裹儿正在左顾右盼,路边一条颀长俊朗的身影忽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人身着戎装。黑色的戎装有种金属般的质感,仿佛那是乌铁所铸,让人的身躯也显得异常阳刚魁梧。看他骑在马上,细腰乍背,剑眉星目,一眼瞧去,一股勃勃英气便扑面而来。

    李裹儿心中一喜,连忙叫道:“杨校尉!”

    说着,她急忙拨开那白色如雾的帷幔,向着窗外又叫一声:“杨哥哥!”

    杨帆正策马而行,忽闻车中有人招呼,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车窗里探出一张明艳无俦的俏脸蛋儿,一条细金链儿的水滴玉坠正在她明净的额前随风轻摇,酒晕残妆,份外妖娆,正是李裹儿。

    杨帆心头一惊,两胯下意识地一紧,轻磕马腹,便想与那清油车快些错过去。李裹儿只道闹市街头他没听清楚,方才在席间还晓得扮小淑女,这时酒性渐渐上来,竟然一把扯开帷幔,跳到车辕上雀跃地大叫:“杨校尉!”

    这小美人儿发梳小双髻,戴金链儿抹额,穿鹅黄色的窄袖衫,套桃红色的半臂,着一条七彩斑斓的小间裙,又披着彩带长帛,容颜俏丽如仙,这一站上车辕,登时吸引了街头百姓们的注意。

    杨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勒住坐骑,在马上很矜持地向她拱拱手,点头道:“郡主!”

    “来来来,你快上车,都好几年不见你了呢。”

    杨帆吓了一跳,连忙道:“哪有那么久?”

    李裹儿向他扮个鬼脸,俏皮地笑道:“君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乎?快上来!”

    说着,她似有些头晕,便先回了座位,拍着旁边空出的位置向杨帆招手。

    街上观望他们这一行人的越来越多,杨帆若与李裹儿不曾有过什么心中倒还坦然,此时心中有鬼,不免有些心虚,本来不想上车,可李裹儿招呼不已,他若再不上车,只怕要有更多的人注意他们了,只好硬着头皮扳鞍下马。

    旁边自有任威替他接过马缰绳,杨帆举步登车进了车厢,刚刚坐定身子,李裹儿便伸出玉臂俐落地一拉,将那帷幔又遮了起来。杨帆欲阻不及,赶紧正襟危坐,刻意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李裹儿毫无觉察,抬臀掩起纱幔,欲待坐回时嫌两人之间离得远了,小屁股一挪,偏生挨近了他,笑嘻嘻地问道:“我听说,你现在做了大将军啦,你的兵招齐了么?”

    车子不能在路上久停不动,此时又复缓缓前行,杨帆双手按在膝上,一副标准军姿,目不斜视地正容答道:“是!某现任归德中郎将,正在招募兵丁,如今合格兵丁已经过半,因‘千骑’严格,全部招齐怕还要一个月时间。”

    李裹儿瞧他这般模样,英姿飒爽,阳刚俊俏,心中偏有一种喜欢的感觉。

    在李显的子女当中,她是最常在祖母武则天身边走动的一个,已经知道杨帆如今所领这支人马的重要性。而且她更清楚父母双亲要想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她要继续过现这样神仙般的日子,缺不了强力人物的支持。

    有千骑在手的杨帆,恰恰就是一个值得她家招揽的极有份量的人物!

    !(未完待续。)

    第八百三十六章 拥吻绯闻

    本能的喜欢,再加上利益的需要,李裹儿对他便更加亲热了,瞧他一副拘谨的模样,李裹儿“卟哧”一笑,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柔声道:“你干嘛呀,人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瞧你这样子,当初欺负人家的时候,那般龙精虎猛的劲头儿哪去了?”

    李裹儿说到这里,羞红之中一抹春意倏然漾过她的眉梢。杨帆心中一紧,赶紧四下看看,慎重告诫道:“郡主千万慎言,万一被人听进耳朵去,于你于我,都是大大地不妙。”

    裹儿酒意上头,丝毫不惧,娇嗔道:“你不怕做,还怕说么?”

    杨帆有苦难言,当初他只道这是一个美貌村姑,以他身份,占了一个村姑算什么大事儿,就算这姑娘还有父母高堂在,只消办完了大事之后,使人向她家里说明身份,他家里还不是一千一万个点头?

    谁晓得她竟是……,而且还是一个未出阁的!

    杨帆头疼不已,掌心都沁出汗来了。他如今可不是当年的那个愣头青了,他有家有业,而对方却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旦事情败露,后果当真不堪设想。而这个年岁的女孩子做事又最是娇纵任性不计后果,他已经错过一回,如今可是万万不可再与她有所纠缠了。

    杨帆加重语气,神情严肃地道:“郡主!这件事不是说笑的!这里不是山村乡野,既便是山村乡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传出些什么绯闻艳事,都是灭顶之灾。洛阳是天子脚下,你是皇室贵胄,尤其需要谨慎!”

    裹儿听得脸色一紧,杨帆见吓住了她,心中一松,道:“我下车了,此番回城还有事情要做,郡主请慢走。”

    裹儿眸波一闪,突然说道:“你是说薛怀义么?”

    杨帆弯下腰去,正要伸手去拉帷幔,听到这句话动作顿时一僵。

    裹儿眼中讥诮之意一闪,慢悠悠地又道:“还是说……张易之、张昌宗?”

    裹儿当日可是被张氏兄弟的美色很是“惊讶”了一下的,因此对这对美人儿兄弟很是注意,这些日子她在宫里刻意结交些宫娥太监,在外面又与那些京都名媛来往密切,这些人恰恰都是喜欢搬弄唇舌的,所以一些流传在京的风流传闻她很快便一清二楚了。

    裹儿又一口气儿说了许多人名,有的杨帆听说过,有的他从未听过,不过听说过的那些人都是某位命妇贵女的面首或情人,由此看来,他没听过的那些名字怕也都是这般身份。裹儿进京不久,居然对此已全部了然。

    裹儿说到最后,语气忽然放缓了些,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露出一丝狐一般狡黠的光,慢悠悠地道:“还有我的姑姑太平公主……”

    杨帆心中一紧,忍不住问道:“她又怎么?”

    李裹儿狡黠地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有关她的事,是不是真的呢?”

    杨帆冷然一晒,故作镇静地道:“一些长舌妇搬弄是非,岂能当真?”

    李裹儿婉媚地一笑,伸手掠了掠鬓边的发丝,向他娇滴滴地眨眨眼睛,道:“是哦,那你和人家只是在车中坐坐,怕什么搬弄是非呢?”

    杨帆顿时语塞,李裹儿见状,突然又有些小紧张地问道:“你跟她……究竟是不是真的?”

    杨帆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因为他觉得李裹儿的神情语气貌似是……兴奋?没错,女人是喜欢打听八卦,可是听到一个和自己有过那般亲密关系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关系,居然会是兴奋?

    杨帆根本无法理解李裹儿的心理,其实在李裹儿来说,此刻就像一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丫头,她有一种很严重的自卑心理,只是她掩饰的很好,愈是自卑,便用愈加的高傲来掩饰,所以无人察觉。

    那日在龙门,看到一身盛装的太平公主时,李裹儿立即就被太平公主展现出来的那种高贵、优雅、成熟、大方的贵妇气质所震慑,产生了一种天子仙妃般难以企及的感觉。

    当她从别的女人那里听说杨帆和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时,她于震惊之外,并无一点伤心愤怒,而是惊讶和……荣幸!

    “原来我竟然有幸和那个仙妃般高雅高贵的女人拥有同一个男人,原来我也不是那么差劲儿!”

    这就是李裹儿的心理,与有荣焉,甚至是雀跃。

    自从得知张昌宗和张易之是她最为畏惧的那位祖母大人的禁脔,她就避之唯恐不及了,但是对杨帆不然。除了杨帆本身的健壮英俊,极讨女孩子喜欢的外表,以及他所拥有的值得李家争取的势力,还有这种很微妙的攀比心理在里面。

    李裹儿是极羡慕太平的风采的,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样高贵典雅、光彩照人的贵妇人,同时她又不觉得自己父亲的这个妹妹,有什么大本事值得她畏惧的,所以她不像对张昌宗兄弟一样避忌。她想的是取而代之,对杨帆她有一种夺过来就是自己的胜利、就是自己超过了姑姑的感觉。

    杨帆完全不能理解李裹儿此时的心态,他皱了皱眉,道:“你也知道,我正奉谕募兵,今日进城,确有要事在手,不克久留,我真要走了。”

    车轮辘辘,行于闹市,帷幔之内,于酒醉之中的裹儿却似身在芙蓉小帐之内一般,浑然忘了一道纱幔之外就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她一把扯住作势欲走的杨帆,一双妙目水汪汪地瞟着他,含羞答答地道:“人家……人家想了……”

    ※※※※※※※※※※※※※※※※※※※※※※※※※※※※

    杨帆疑惑地道:“你想甚么?”

    李裹儿气极,在他腰眼上负气地拧了一把,娇嗔道:“自然是想要你了!非逼人家说出来不可么?”

    杨帆骇然道:“这是甚么地方?万万使不得!郡主,你刚进京,令尊地位未稳,此时方方面面、时时刻刻都当谨慎自省,千万不可出什么岔子,我还有事在身,真得告辞了,后会有期!”

    “慢着!”

    杨帆愈是胆怯,裹儿胆子越大,她双手挽住了杨帆的胳膊还不算,又抬起红锦小靴拦在杨帆身前,嘟起带着果香酒味儿的红嘟嘟小嘴儿,娇憨地道:“要走也成,你先亲人家一下!”

    “什么?”

    “就一下,亲了就放你走,要不然……哼!”

    红锦小靴量体订制,纤秀可爱,笔直的小腿白绫裹束,自裙下探出,缚于靴筒内,优美的腿形毕露无遗,此情此景,恰似撒娇弄痴的少女羁绊情郎,很有一种香艳诱人的味道,可杨帆心底却是怒火陡起。

    身为女子,一个不识大体、一个不知轻重、一个自以为是,此三者,在杨帆心中最是可憎,李裹儿此刻都犯了。

    杨帆心中暗生厌憎之意,可是此时此刻势必又不能和她翻脸,正犹豫间,李裹儿格格一笑,撅起带着果香味儿的诱人双唇,便向他吻来,这边刚刚作势欲吻,恰好车子驶过路口,一阵风来,又无坊墙阻挡,刮得帷幔登时一飘。

    旁边正有一人牵驴而行,驴背上驮了一捆柴禾,走得风风火火,帷幔一飘,被柴禾刮住,“嗤啦”一声,围住车子的纱幔登时被扯去整整一幅,将车中二人撮唇欲吻的情景大白于天下。

    街上行人咋见如此景观,登时一静,随即大哗,杨帆不由大惊失色。

    那牵着驴子的人被一幅帷幔都盖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扯下帷幔,一见是位贵人的轻车,车上一男一女,男子正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盯着他,慌忙大叫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从路上经过!”

    杨帆瞧这牵驴汉子,貌似有点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这牵驴的汉子正是当初险些把刚回洛阳的狄仁杰从驴背上跌下来摔死的那个阿呆,这时街头一阵骚动,杨帆也不能大剌剌地在车上坐着了,赶紧跳下轻车,爬上马背,领着几名忍俊不禁的侍卫飞骑而去。

    这时有那好心路人对仍自大声辩白的阿呆低喝道:“呆子!还不跑,等着赔钱么?”

    阿呆顿时福至心灵,急忙牵起驴子就跑,他也机灵,不沿大道而行,马上拐进一座坊中,在小巷里三转五转,觉得已经甩脱了追兵,这才心有余悸地站住脚步,回头一看,一幅上好的宫纱还在驴背上,这一幅纱可价值不菲,不禁又嘿嘿傻乐起来。

    那边长街上,陡然被人看见二人作势欲吻的场面,李裹儿也是羞窘不已,偏偏那遮掩车子的帷幔又被那个牵驴的呆子带跑了,只得吩咐人赶紧催车前行离开此地。那些百姓们眼见如此风流一幕,男的俊俏女的妩媚,自然是啧啧赞叹。

    出事地点就在尚善坊坊口,尚善坊多豪门贵戚,在此出入的有很多是豪门子弟与奴仆,其中有人是认得杨帆的,登时大声把他的身份报了出来,众百姓一听竟是杨帆,不由抚掌大叹:“名不虚传,果然不愧是洛阳第一风流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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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七章 妒火中烧

    如此一来,大家对那位不知名的娇艳少女就更加好奇了,这美人儿是谁,竟然有本事和洛阳之花、令月公主抢男人?不过要说起来,这个小美人儿还真是丽色惊人呢,想必也不比太平公主差吧?

    热衷此事的洛阳百姓议论纷纷。

    李裹儿刚刚回京不久,没几个人认得她,再者她平时住在宫中,尚没有自己的府邸,虽然得了封号,相应的一套仪仗派场却还不曾置备,出行未打旗幡,旁人自然无从识得她的身份。

    可是后边恰恰有一位侍郎家的女儿,也是刚刚从千金公主府出来的。李裹儿天生身份比她高贵,想比也比不了,可是李裹儿艳色无双,论姿色也比她强上百倍,不免惹她暗暗生妒,面上还得故作大度。

    如今机会难得,她又岂会放过。这位侍郎家的千金小姐马上招手唤过贴身小婢,以团扇掩面,悄悄对婢子嘱咐一番,便又缩回车轿,掩好了窗帘,那婢子得了主人吩咐,马上大声对众人宣扬开来。

    本来,这桩事情路人看过也就算了,不就是俊男俏女一双佳人欲车中轻吻么,虽说是桩风流事儿,却也不算如何骇人,而且百姓们对此很是喜闻乐见的,可是那位侍郎千金使人一说破李裹儿的身份,这件事马上就不同了。

    光是一个青年男子和不日就将成为太子的庐陵王之女有此绯闻,就已值得一传,这个青年男子已然娶妻生子,这件消息就更加值得一传,而这个男子名叫杨帆,和这位郡主的姑姑太平公主还有一腿,你说这个消息值不值得大传特传?

    只要想想,这里边就有多少激动人心的不伦画面啊!不传还有天理么?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消息便迅速传播开去。

    仅是传播这个消息也就罢了,可是谣言的特性就是扭曲、变化、夸张、扩大,等第二天这个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上百个版本,其中最香艳的版本就是杨帆与太平公主、安乐郡主姑侄二人一男二女大被同眠的故事。

    就仿佛有人亲眼看见一般,时间、地点、三人如何厮混,描述的惟妙惟肖,如果这要形诸于笔墨,付诸于,考虑到抄录不易,刻版艰难,或者还会简约一些,只是动动嘴皮子、耗费点唾沫星子,那细节自然是越来越细。

    近两年来已经渐渐淡出“洛阳娱乐圈”的杨帆,陡然间又成了风流场上第一悍将,不知多少男人一面义正辞严、满面正气地谴责着他的无耻,一面暗暗垂涎他的艳福,幻想那旖旎的场面。

    ※※※※※※※※※※※※※※※※※※※※※※※※※※※※

    魏王有子,名曰延基。

    武延基昨日相亲,一眼便看中了温柔大方、容貌秀丽的永泰郡主李仙惠,回去与父亲一说,武承嗣见儿子极为中意,便也首肯了。

    武承嗣对于皇位依旧念念不忘,但是现在庐陵王回京已成事实,不日就将被扶为太子也是必然的事,他对未来必须做两手打算。

    如果姑母肯回心转意或者因为其它什么缘故,使他能够成为太子,进而成为皇帝,那么娶一个李家的儿媳也不错。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纵然姓李,生出的儿子也是姓武,与武氏江山并无负面影响,而且有这么一个李家的媳妇,还有助于得到仍旧心向李氏的臣民们拥戴。如果这天下注定要归还李氏呢,那么自家有个李氏儿媳,也依旧可保武家富贵。

    因为这些原因,再加上武承嗣对这个嫡长子十分器重,也最是疼爱,因此儿子一说,武承嗣也就答应下来。结果次日他就听说了杨帆和安乐郡主在街头拥吻以及由此衍生的无数八卦故事。

    武承嗣昨日就已经知道庐陵王安排了两个女儿分别同他和武三思家进行相亲。同他儿子相亲的是永泰郡主,同梁王儿子相亲的就是这个安乐郡主。如今安乐郡主和杨帆闹出偌大丑闻,作为武三思的老对头,武承嗣笑得直不起腰来,似乎身上的病痛也轻了许多。

    风流传闻的威力着实惊人,武三思那边居然也及时听说了这件事情。昨日武崇训回来便没口子地央求父亲速速向庐陵王求亲,武三思笑骂了几句儿子没出息,也就答应下来,他的打算其实跟武承嗣差不多。

    结果昨日刚刚告诉媒人,武家同意结亲,不日就下文定,今日就听说了这般丑闻,武三思气得一连摔碎了五件古董,外加一副花架,大怒道:“岂有此理,老管家,速速派人去告诉庐陵王,他家女儿如此好家教,我武家真真的消受不起这般好儿媳!”

    “不要啊……父亲!”

    武崇训大概早就闻风而至,正躲在外面看他老爹动静,武三思这话刚一出口,武崇训就悲呼一声,从外面扑进来,一把抱住了他爹的大腿,泪流满面地央求道:“父亲!儿对安乐一见钟情,此生非安乐不娶,求父亲大人成全!”

    “混账!”

    武三思腿一抬,就把武崇训踢了出去,好在这是自己儿子,亲生骨肉,武三思没舍得用力,使得是个甩字诀,把他扔了出去,却没受伤。

    不料这武崇训就跟一块狗皮膏药似的,武三思的脚刚收回来,他又随之扑到,一把抱住武三思的大腿,痛哭流涕道:“父亲,我看那安乐美如天仙,眸清似水,绝非不守名节的淫荡妇人,此事定是街坊谣传!父亲你想,安乐回京才几天功夫,什么姑侄共侍、大被同眠,分明是小民无聊,造谣污蔑!”

    武三思吹胡子瞪眼地骂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就算这消息是假的,我武家也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什么大被同眠是假,她与杨帆街头拥吻,不知廉耻,数百人看见,这也是假的?我武家王侯之家,岂能因此污了自家名声!你要好女子,天下人大可选得,何必非要此人!”

    武崇训语气坚决,说道:“儿心中只属意安乐一人,不复他想!安乐郡主仙子一般的人物,岂能如此不知羞?这件事,定然也是谣传!就算它是真的,也不过就是一吻罢了,安乐幼居深山,刚回都城,有些不知礼法,也是理所当然,儿子不嫌弃!”

    “你……”

    武三思拿这个迷了心窍的儿子实在没法,只好语重心长地劝道:“儿啊,你与她并无情意,所迷者不过是她的姿色,安乐那丫头,为父是见过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不过,任她美如天仙,令人神魂颠倒,也不过是一时痴迷,娶回家来,不消三五月,便视若无睹,再不复当初滋味了,所谓美色,不外如是,哪值得大好男儿付出声名代价,为父是过来人,你且听为父良言相劝,莫要痴迷!”

    武崇训把头一摇,昂然道:“我不!儿非安乐不娶!任世人如何诽谤,儿子信她!哪怕她真的年少无知,被人引诱,做过什么不守妇道之事,儿也愿意原谅她,父亲若是不允,儿……儿……”

    武崇训左右一找,抓起一块古董陶器的碎片,往脖子底下一抵,大声道:“儿就立即死在父亲面前!”

    武三思气得跳脚,大骂道:“老父一生英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帐东西!真真气杀老夫了!”

    武三思在外面飞扬跋扈,放眼朝野,也就武承嗣一个对手。其实当下有资格跟他叫板的除了魏王还有宫里面的二张,不过二武和二张的势力发展暂时还没有冲突,彼此还算合睦,谈不上对头。

    如今武承嗣病情越来越重,始终不见好转,许多依附于武承嗣的人现在都在做着改换门庭投奔武三思的打算,一时间武三思大有纵横天下,欲求一败而不可得的寂寞感,可今天他终于败了,败在他的宝贝儿子手里。

    再能干的爹也架不住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最是小儿不争气,长使英雄泪满襟啊。武三思被他的混账儿子气得三尸暴跳,奈何儿子以死相逼,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又是骂又是劝地说了半晌,武崇训只是执迷不悟,武三思只好拂袖而去,这样的混账儿子,他真是没法管了。

    武崇训对李裹儿当真是一见倾心,彻底被李裹儿的无双美色给征服了。说起来,他也不是未曾经历过女色熏染的初哥儿,可是不知怎地,头一回看见李裹儿,他就神魂颠倒、不能自己了。

    莫说只是坊间传言说杨帆和李裹儿在长街拥吻,就算他亲眼看见李裹儿从别的男人床上下来,他也是舍不下这样娇丽无双的天上仙子了,此刻在武崇训眼中,那李裹儿就是天仙一般的存在。

    可是对李裹儿,他可以无尽宽容,对杨帆却又不然,武崇训好不容易劝得父亲放弃拒婚,先是大大地松了口气,既而便想起杨帆竟然拔了他的头筹,品尝过那小仙子的唇脂香泽,登时妒火中烧。

    他不会寻李裹儿的不是,却视杨帆如不共戴天的仇人,武崇训咬牙切齿地发誓道:“杨帆!杨帆!我武崇训断不饶你!不把你锉骨扬灰,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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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八章 父谋于权,子迷于色

    此事应该说是源自于杨帆的,可武三思竟出奇地没有一丝想要刁难杨帆的念头。

    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发现杨帆对他而言,比以前更有用了。

    当日武则天特意召见他,曾对他暗授机宜,那时他就察觉到杨帆将受重用。之后杨帆果然被任命为“千骑将”,武三思比谁都清楚一个“千骑将”比一个金吾卫大将军或者一个千牛卫大将军能够发挥的作用更大。

    他一直试图插手禁军,尤其是羽林卫,可羽林卫一直被武攸宜视为禁脔,任何人也休想插手,武三思数次试探,都被武攸宜拒之门外,武三思明知这股力量的重要,偏偏不得其门而入。

    如果……,这支“千骑”能够倾向于他,那将对他争夺皇位产生多么大的影响?至于他和杨帆之间的过节,在这么大的利益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更何况,杨帆所言与姑母所言相互印证,也可以证明杨帆当初的苦衷确属事实,换作任何一个人,皇帝已经寄下了他的人头,连他一家人都做了人质,还要他去背叛皇**不现实。

    之后在龙门时,杨帆已经对他说了实话,这就等于对他表明了心迹,说明杨帆依旧没有背叛他武三思的意思,只可惜他当时没有采信杨帆的话。

    他和庐陵王的联姻始于昨日,这桩丑闻的发生也在昨日,如果杨帆和这位小郡主之间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可能是昨日猝然发生,必定是杨帆护着李裹儿从房州赶回洛阳途中发生过什么。

    既然不是明知安乐郡主即将成为武家儿媳,还敢狗胆包天,那杨帆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了,李裹儿那丫头他见过,以那丫头的无双美色,如果她诚心相就,天下间能抗拒的男子着实不多。

    眼下这安乐郡主还不是他武家的儿媳,若非他也决定不了安乐郡主的归属,面对一个对他争皇位大有帮助的杨帆,他甚至会成全杨帆和李裹儿的好事,舍一女子,得一大将,使他在争夺皇位时多一块重要筹码,这种事才是大英雄所为啊!

    武三思有着这般想法,自然无法迁怒杨帆,可武崇训此时对杨帆却是又嫉又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才甘心了,只是他这位高阳郡王有职无权,叫他领人打进禁军大营,拿一位皇帝的亲军将领为所欲为,他没那个魄力,也没那个能力。

    武崇训咽不下这口气,转念一想,忽然想起最近与他父亲来往极为密切的叔父武懿宗来,此刻他这位叔父正管着京都屯军,同在军队系统,官位又比杨帆高得多,或者可以帮得上忙。武崇训想到就做,马上离开王府,去寻他这位叔父。

    别看武懿宗在河北昏招迭出,还得了一个“骑猪将军”的雅号回来,可是爱面子的武则天压根不提她这个侄儿的一系列过错,反而以平定契丹有功,调他回京,任左金吾大将军,兼领京都全部屯兵。

    这屯兵就是团练兵,鉴于契丹和突厥两出河北,对京都威胁太大,武则天生恐屯扎于京都的禁军数量不足以保证洛阳的安全,又成立了大量的团练兵,而这些兵马统归武懿宗掌管。

    武崇训快马加鞭赶去左金吾大营寻找他的叔父,武懿宗一看他来颇为惊讶,待他吞吞吐吐说明来意后,武懿宗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为了女人!”

    武懿宗原本与武攸宜一样,在武承嗣和武三思之间严守中立,不敢向任何一方过于靠近,可这两年来武承嗣的身体每况愈下,武懿宗感觉武承嗣的寿命都未必撑得过他们的皇帝姑母,那么将来武家有资格问鼎皇位的恐怕就只剩下武三思一人了。

    于是,武懿宗迅速向武三思靠拢,这一次在河北出乖露丑,武则天表面上装聋作哑,私底下却把他叫去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也是武三思帮他解围方才了事,两个人的关系因此更加亲近了。

    武崇训是武三思的嫡长子,如果武三思将来能做皇帝,这武崇训就是皇太子,武懿宗有心结交,对他的要求自然满口应允。

    武懿宗对武崇训道:“崇训,杨帆如今是归德中郎将,正替陛下组建‘千骑’,这样的人物不是想动就能动的,要杀他绝不可能,不过我说的是直接杀不可能,转个弯儿却也容易。”

    武崇训先是大失所望,一听还有下文,不由又来了精神,急忙道:“还请叔父指教!”

    武懿宗道:“我说动不得他,是因为他现在是千骑将,受到皇帝看重。你也知道,皇帝看重一个人时,那是比自家人都要亲的。直接杀上门去,万万不可,不过我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和人脉,整他个灰头土脸。

    只要此人组建千骑一事无成,陛下察觉此人不堪大用,因之生厌,那时候他就失了势,一个失了势的杨帆,以你梁王之子、高阳郡王的身份,还不是想打想杀,随心所欲?”

    武崇训大喜过望,连忙长揖道:“叔父深谋远虑,如此,这事儿便拜托叔父了!”

    武懿宗傲然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

    杨帆当日不曾寻到王同皎,又过了两日再想去左骁卫找他时,便已听到消息:王同皎已被庐陵王选中,不日就要成为庐陵王的乘龙快婿了。王同皎是军中将领,是以这个消息在军中传的极快。

    杨帆一听这消息便大失所望,庐陵王很快就要成为皇太子,到时候王同皎就是驸马都尉。武则天之所以扩‘百骑’为‘千骑’,就是因为内奸的事使她提高了警惕,她需要一支和武李两家都有联系,又不可能彻底倒向其中任何一方的武装力量。

    王同皎既然做了庐陵王的女婿,这个人就不可能用了。武则天不会允许一个肯定站在李家一边的人到千骑中担任将领,杨帆只得作罢,倒是吕颜和高初终于赶来报到,中层将官进一步得到了补充,唯有两个郎将的职位依旧空缺着。

    这一日,‘千骑’人马已经招募了八百多人,还差近两百人就达到千人之数了,这八百人中有七成选拔自京师各路禁军,有三成是京都良家子弟,都是自幼习武的,其中不乏游侠儿,杀过人、见过血。

    在杨帆等人层层把关、严格要求之下,但凡能够被选进来的人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精兵强将,毫不夸张地说,这支军队只需稍加整合,无需再予训练,就是一支出类拔萃的精锐部队。

    当然,这些人虽然大多起于微末,与高层势力绝无关系,但是他们之中却也不是没有拉帮结派的事。像楚狂歌、马桥、吕颜、高初等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多年结交下来的袍泽、战友、兄弟、心腹。

    这一点杨帆是无法控制的,哪怕他从兵到将,所有人都从白丁开始选拔,用不了多久,这些人也会根据同乡同伍同队同旅等各种原因形成一些相对亲密的小团体,各路中层军官也会在带兵的过程中渐渐形成自己的小集团。

    正如杨帆当日对武则天所言,一支上千人的队伍,他想直接控制每一个兵丁是不现实的,他把自己分成一千份,和每一个兵丁私密接触的时间能有多久?事必躬亲的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逼得所有将领心灰意冷,都去当甩手掌柜的。

    而他依旧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与他亲如兄弟,那时候整个队伍在他的直接控制下将变成一团散沙,智者不取。其实他只需要把上层、中层的军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就能对整个“千骑”如臂使指。

    眼看还差两百人就能组建成军,可以着手培养这支完全由他一手掌握的武装力量,杨帆也是喜不自胜,这几天他一直待在军队里,洛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街头拥吻事件以及由此衍生的诸多花边新闻,他此刻还一无所知。

    杨帆此时正抱着双臂站在校场边上,笑看那些刚刚征募来的新兵在马球场上击鞠,这种运动不但能锻炼他们的骑术,加速他们之间的配合与默契,还能让兵员们之间迅速地熟悉起来。

    有那大胆的士兵见杨帆正在场边观看,便高声道:“杨将军,属下听闻将军击鞠之术极其高明,当年曾与太平公主殿下以及禁军众位将领联手大败吐蕃击鞠队,如今何不下场来,让大家见识一下!”

    四下的兵士一听立即起哄,都想见识见识杨帆的功夫,杨帆一开始还故作矜持,直说已数年不曾击鞠,功夫荒废许久,架不住众人一再怂恿,最后只好出场,马上有人跃下马来递过球杖。

    杨帆正要翻身上马,行军司马许良怒气冲冲地从远处走过来。许良比之许多大字不识的将领要强上一点:他能写会算,是读过书的,兼之心思细腻,故而杨帆让他做了行军司马,这是参谋长一类的职务,平时最为繁忙。

    杨帆转眼看见许良阴沉着脸色,十分气愤的样子,不由心中一紧,忙把球杖递还给那个士兵,快步迎上去,对许良问道:“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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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九章 户部为难

    许良愤然道:“中郎将,咱们自打组建‘千骑’,迄今已经有大半个月了,眼看着兵士数目即将满员,卑职就想,这兵甲、器仗、马匹、衣粮等物也该按员领取,以便配发了!”

    杨帆欣然道:“自当早作准备,司马所虑甚是!”

    许良道:“卑职想到就做,便去军器监、太仆寺还有户部走了一遭,结果他们纷纷搪塞,寻了诸般理由就是不肯予以拨付。”

    杨帆眉头一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不应该啊!咱们可不是什么杂牌兵马,天子亲军、禁军中的嫡系,他们又不是不清楚,还敢刁难不成?”

    许良冷笑道:“何止如此!卑职去户部讨要米粮时,他们还告诉我,咱们千骑是刚刚组成,而户部计吏手头的预算是年初就订下的,当时可不包括咱们。如今朝廷用度紧张,并无富裕,一时无处筹措,恐怕这军饷,一时半晌也要发不下来了!”

    杨帆目中戾气顿时一闪。

    许良又道:“中郎将,此事不可等闲视之啊!咱们刚刚成军,军卒大多是从各卫禁军中优中选优挑出来的,他们都知道咱们是天子近卫,这才踊跃报名,如今若是连甲仗武器粮米军饷都延误发放,这军心就完了。”

    杨帆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此事之重要,他的兵都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大部分来自禁军,这些人大多打过仗杀过人,在战场上都是精锐,可平时便不免多了几分傲气。他们肯踊跃加入“千骑”,冲的就是这支军队比其他所有军队规制、地位都要高,如果了出了这种事,军心必散,他的威望也将跌落谷底。

    如果这支军队成军已久,也许杨帆能在军中树立他的威望,把这支军队牢牢地把持在手中,即便一时出了什么问题,军心也不会散,可“千骑”刚刚成立,他可没有那份王霸之气,让那些死尸堆里打过滚的老兵们即刻归心。

    如果这时候他没有马匹没有甲仗没有武器让士兵操练,粮米发放不足,连军饷都发不出来,那所谓的“千骑”就是个大笑话,人心一散,想再整束起来可就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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