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醉枕江山

正文 醉枕江山第145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我没事,我没事!我先离开一下!”上官婉儿宝贝似的抓着一份奏章,一瘸一拐但迅疾如飞地闪进了一旁的侧殿,丢下符清清愣在那儿,一脑门的问号。www.kmwx.net

    第七百四十一章 国敌:强盗

    婉儿躲在偏殿里,一遍遍地看着那封奏章,一个字一个字地品着那里边的每一个字,喜悦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噼呖啪啦地掉下来。

    这么久的牵挂、思念和担心,今日终于等到了一个她想要的结果,她不想哭,可根本忍不住那泪。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喜悦的呐喊在她心底里不断地高呼,然后她才开始通过那字里行间涉及杨帆的简短内容来猜测他的处境。

    自黄獐之战结束,他就被俘了,这些日子,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他的腿中了箭,也不知伤处痊愈了没有。

    他从契丹人那里探听到契丹人要与突厥和盟的消息,费尽心机从深山里逃出来,一定很凶险吧?

    那些契丹人,以区区数万之众,两次打败朝廷十余万大军,而且每一次都大获全胜,连那么多的大将军都不能幸免于难,一定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郎君要从他们手中逃出来,该是何等不易呀!

    婉儿浮想联翩,过了许久许久,她才控制住那颗欢喜的心,轻轻拭去泪,藏起那一丝剪不断的思念,从偏殿里走出来。

    “婉儿姐姐。”

    符清清站起身,她惊奇地发现,婉儿似乎有些不同了,她说不出究竟有哪里不同,但她

    似乎真的不同了,就像一棵久旱的小草,突然汲足了水份,重新挺起它纤细、俏美、活力无力的身姿。

    “我去见陛下,有重要军情呈报!”

    婉儿板起面孔,严肃地对符清清说。

    婉儿说完,便快步向殿外走去,肩不动、裙不摇,如行云流水。依旧那般优雅,但是比往日少了一分从容,她必须走得很快,要不然她忍不住那翘起的嘴角。忍不住她发自内心的笑。

    丽春台上。武则天阴沉着脸色,她的心情很不好。以致于张昌宗和张易之的取媚也不能换来她的展颜一笑,现在二张也因为畏惧而悄然避了出去。

    闻听突厥也趁契丹之乱跑到河北肆意劫掠,而且打出了“代唐伐周”的口号,刚刚和突厥缔结和亲之盟的武则天犹如挨了当头一棒。

    她愤怒了。她不顾后果地从西域抽调兵马,从南疆抽调兵马,从各地府军中继续抽调兵马,汇集成一路路大军,前仆后继地冲向河北,狡猾的突厥人又退却了。在大漠草原上,帝国根本拖不起。那令人绝望的追逐,足以把帝国拖进崩溃的深渊,可是就这么任他们来去?武则天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然而,那个无耻的默啜根本不在乎她怎么想。他在退却的时候,因为没有时间带着那么些奴隶,就把从赵州、定州等地掠夺的数万男女全部坑杀了。

    就是这样,这个无耻之徒居然还派人入朝,煞有介事地提出,之所以出兵河北,是因为朝廷没有答应他们全部的议和条件,只要朝廷答应割让单于都护,归还河曲六州降户,他们不但不再出兵伐周,而且愿意配合武周,讨伐契丹。

    武则天很清楚他们是在胡扯,可是形势比人强,武周现在有力量两面开战吗?如今默啜拥兵四十万,据地万里,西北各族大多畏惧其势,弃武周而附庸突厥,朝廷能拿这个强大的无赖怎么样?

    “圣人,圣人,李多祚有紧急奏报!”

    上官婉儿快步走进丽春台,疲惫地躺在逍遥椅上的武则天一惊坐起,急问道:“河北又出什么事了?”

    “陛下请看!”

    上官婉儿把奏章递向武则天,武则天接过奏章,吃力地看了几行,摇摇头道:“念与朕听!”

    “是!”

    婉儿接过奏章,一句句把杨帆打听到的消息念与武则天听,武则天听罢,根本就忘了这个杨帆是她女儿的心爱之人,也忘了他曾经在西域替自己建立过多大的功劳。别的不说,光是他在吐蕃布下的离间之局,今日就结下了硕果,如果不是吐蕃内部王相争权,战斗激烈,今日吐蕃岂会这么安份,武周的局面将更加难堪。

    她注意的只是契丹欲与突厥议盟的消息,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突厥与契丹一旦合作,那河北之乱岂非更是平定无期了?

    武则天无力地躺回椅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难道……,要答应突厥的条件?归还降户,岂是归还降户那么简单,一旦这批降户归还了突厥,从此其他部落还肯归降武周么?难道要把单于都护府送给突厥?自古以来,可有一位开国之君不是开疆拓土而是割让国土?朕该怎么办?怎么办?”

    突厥军队在听闻武周大举出兵河北的消息后,迅速撤回了他们的领土。

    虽然因为撤退仓促,没有把那些男女奴隶带来,但是他们掳夺了大量财富,那一车车东西,简直是去汉人的地方抄家,几乎没有不抢的。

    “大汗,如今的大唐已非昔日的大唐,连契丹区区几万人都能掀起那么大的风浪,大汗控弦四十万,怕他何来,何必仓促退兵呢?”

    一位前来接应的突厥将领眼见将士们大包小裹,车拉马驮的财物,不禁又惊又喜,想到可汗放弃了更多唾手可得的财富,不禁向他抱怨起来。

    默啜狡黠地笑道:“蠢材,就盯着眼前这点利益,目光要放长远些。没错,大唐的确是败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庞然大物,咱们偶尔欺侮一回还成,想把它一口吞掉,咱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如果咱们和大唐拼个两败俱伤,就算大唐亡了,咱们的实力也会消耗殆尽,那时候,你以为回纥和吐蕃,会放过吞并咱们的机会?朋友,只是暂时的!”

    默啜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得意地道:“现在,咱们还要尽量壮大自己,在不伤元气的前

    提下壮大自己。大唐咱们现在还吃不下,可是一个小小的契丹,咱们还是吃得下的。要是咱们现在跟大唐死战,契丹也会趁机崛起,这个小兄弟可是跟咱们同为游牧,草原也是相连的,让它壮大起来,可不是好事。”

    那员大将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可汗是说,咱们坐视大唐和契丹死战,等契丹亡了,大唐也元气大伤,那时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吞并契丹,进一步壮大!”

    默啜大笑,用马鞭在他肩上轻轻一敲,笑着说道:“你总算聪明些了,等契丹败了,咱们吞并契丹的人口和领地,那时再吞并奚族和靺鞨,将整个大漠草原连成一片,再挥军南下,岂不是好?”

    “大汗英明!”

    “哈哈哈哈……”

    ……

    丽春台上,武则天艰难地站了起来,婉儿连忙上前搀扶,武则天执拗地甩开她的手,抓

    起龙头拐杖,向前迈了几步,站定身子,喘息着道:“婉儿,传旨鸿胪寺,让他们和突厥使者交涉,朕答应归还河曲六州降户,但……单于都护府,绝不让步!朕,已经弃民,不能再割地,受万世唾骂!他默啜要是不死心,就让他自己来抢,他抢得到,就是他的!”

    武则天冷笑着:“去,跟鸿胪寺就这么说!如果他们答应,那就出兵助朝廷讨伐契丹,朕就不再计较他擅攻河北之罪,否则,大不了一战,谁胜谁败、谁死谁活,还在两可之间呢!”

    上官婉儿急忙欠身道:“是,婉儿这就去!”

    “慢着!”

    武则天想了想,又道:“武懿宗、娄师德、沙吒忠义已率兵到了河北吧?”

    “是!”

    “传旨,命武攸宜那个蠢材立即挥兵出城,与武懿宗南北呼应,主动寻敌决战,再敢据城不出,龟缩不动,朕绝不轻饶!”

    “是!”

    “再传旨,命九江王武攸归在洛阳城东增屯兵马,巩固都城防务!”

    “是!”

    “传旨河陇,命狄仁杰为河北道安抚大使,速速启程,抚定河北!传旨兵部,在黄河南北置武骑团练,以凤阁侍郎魏元忠检校并州长史、充天兵军大总管,北拒契丹,西抗突厥!”

    “是!”

    武则天一口气下了五道圣旨,呼呼地喘着粗气,向上官婉儿挥了挥手,婉儿连忙欠身退下,武则天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大殿外的石栏边,侍立在殿外的宫娥太监连忙躬身施礼。

    武则天没有说话,她站在雕花饰兽的石栏前,任由风掠着她的白发,眯着眼望向北方,苍老的手用力攥紧了拐杖龙头,在地上狠狠地顿了三下,咬牙说道:“河北,河北……”

    千金冶城,李多祚苦笑着对杨帆道:“现在就是这样,武攸宜按兵不动,也不准我们向他靠拢,而苏宏晖整日介追在契丹人后面,疲于奔命,我们根本无法联系上他,现在就我们两万人,还有一半是辎重兵,战力有限……”

    他刚说到这儿,一名士兵忽然急步闯了进来,单膝跪地,抱拳禀道:“报!大将军,刚刚收到紧急军情,契丹一部突然出现在马城西北,看样子是想攻打马城,马城县令派人赶来,请大将军派兵解围!”

    第七百四十二章 惜语如金

    “马城?契丹人已数次过马城而不入,如今怎会打起了马城的主意?”

    李多祚大吃一惊,急忙回身去看墙上的地图。这张地图是他向本地县令询问之后绘制的一份比较简易的地图,只能标注各处城池的大致方位和几条尽人皆知的山川河流,军用价值

    有限,只能比较形象地加强印象而已。

    李多祚点了点写着马城二字的小圆圈,沉思久久。李多祚现在不但兵少,将也寡,身边满打满算就只他从羽林卫中带来的两个郎将以及马桥,除此之外就只有杨帆了,一共就这么四员将。

    四人中,马桥和杨帆都是半路出家。

    马桥常年在军中,是一步步从士卒爬起来的,个人武艺佼佼,行军布阵还行,这种分析敌情、决策战略的本事就差得远了。杨帆在军中比他能起的作用更差,带兵不行、行军不行、布阵不行,打仗也是以个人武勇为主,不大擅长指挥所部发挥集体力量。

    至于这种战略决策,对他而言更非所长,所以两人很乖觉地站在一边,扮起了徐庶。

    羽林郎将李慕岚道:“大将军,马城不大,物资也少,契丹人以往从这一地区路过,从来没有打过它的主意,现在契丹人劫掠的物资较多,更没必要打它的主意,如果强行攻打,对契丹人而言是得不偿失,会不会是契丹人途经该地,略作休整,引起马城县令恐慌?”

    李多祚眉心紧锁,轻轻摇了摇头,道:“契丹人的目的,我们现在还不明确。他们有多少兵力,现在也不清楚。仅从现在这些情报,很难判断他们的真正目的。”

    另一位羽林郎将楚逸道:“敌势不明,我军虚弱,不宜轻举妄动。大将军。我们应该先派出斥侯。查探契丹人的情况再做行止。”

    李多祚点了点头道:“斥侯是要派的,你速派人去。摸清契丹人的底细,还有,叫本地县令安排当地向导陪同,对这里的地理。咱们的斥侯也不熟悉。”

    楚逸答应一声,匆匆走了出去。几个人在帅帐中又议论一番,对于契丹人的企图依旧不得章法,就在这时,亲兵来报,马城县令又派了人来。

    李多祚叫人把那求援的信使带进来,看完马城县令亲笔所写的求援信。向他问道:“你

    说那些契丹人带着大批劫掠来的物资?”

    那信使道:“是!契丹人现在驻扎在马城西南四十里处的平家坳。当地一个樵夫惊见大批契丹人入山,仓惶逃走时见到的,他说那些契丹人足有数百架大小车辆,车上堆满粮草和各式财物。”

    李慕岚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道:“如此看来,所谓攻打马城,只是虚惊一场了。契丹人有这么多的粮草,不可能还想打一小小马城的主意。马城倚山而建,易守难攻,偏偏又山城贫瘠,没什么可以掳夺的东西,契丹人当志不在此。”

    那马城县令派来的送信衙吏道:“这位将爷,我们本来也觉得契丹人对马城没兴趣,可是他们的兵马已经到了马城了。他们先是派了游骑巡弋马城四周,随即大军就赶到了,驻扎在马城西南两面的城外,正在制造攻城器械。”

    李多祚本也以为是马城县令杯弓蛇影,一听这个消息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契丹人放过北城倒是可以理解,他们不擅攻城,其目的一向是为了劫掠,而不在于消灭全城力量,所以围城向来放过一面,巴不得城中守军不战而逃,然后进城大肆劫掠一番,如今他们摆出这种架势,分明是要打马城的主意了。

    可是,契丹人有多少兵马呢?如果要赴援,那就得打野战,李多祚如今不但兵微将寡,而且手中的骑兵力量有限,贸然出兵的话,只怕解不了马城之围,反把自己的军队全部葬送了,如果那样,莫不如死守千金冶。

    马城信使不断催促,但是在掌握更准确的情报之前,李多祚自然不会妄动。李多祚吩咐人带马城信使先下去休息,一面继续分析契丹人的作战意图,一面等候斥侯消息。

    半夜时分,斥侯终于返回,李多祚闻讯匆匆披衣起床,升帐问讯。杨帆、马桥、楚逸和李慕岚就住在帅帐周围,听闻消息忙也匆匆赶来。

    杨帆没有把家室追来北方的消息告诉李多祚,阿奴和古竹婷便不好露面,好在两人回城后又易容改扮,扮回了行义举的大商贾,还住在他们原来的住处。本城县令对二人待若上宾,对她们自是殷勤备至。

    这斥侯兵三十出头,一副精干模样,说话也甚有条理:“大将军,契丹人果然在攻打马城。卑职等赶到马城附近时,他们已经就近利用山中树木制造了些简陋的攻城器械,生起大火,夜攻马城。”

    自李多祚以下众将都是神色一紧。那斥侯接着说道:“兄弟们爬上高山,借山下火光观察,契丹围西城而不打,集中兵力攻打南城,总兵力约在一万人左右!”

    马城不大,尤其是倚山而建,从西面要仰攻难度更大,只集中攻打南城的话一万兵马足矣,人数再多了就排布不开了,实际能投入战斗的也就五六千人。

    李多祚沉声道:“他们留守平家坳的有多少人?”

    这些斥侯兵分头行动,有去马城的,有去平家坳的,所有消息汇总到这个斥侯头领处才呈报上来,所以这个斥侯全都清楚,马上答道:“兄弟们摸黑窥伺平家坳,看的不是很清楚。估计守军最多不会超过三千人。”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平家坳两侧陡险,只有药农樵夫以绳索可以攀爬,大军既不能通过也不能驻守,契丹人只须守住谷口,三千人足矣。兄弟们判断谷口守军不足三千,也是因为那儿安排不下更多的兵马。”

    李多祚轻轻点了点头。李慕岚愤然道:“契丹如今好不狂妄,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明知我们驻扎在这里,居然分兵一路攻打马城。只留三千人守卫辎重。大剌剌的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斥侯微露尴尬,道:“将军。卑职还没有说完,卑职等探察清楚,返回千金冶途中,顺风嗅到一阵马匹的气味。一两匹马是不可能传出这么大的气味的,卑职生疑,便舍了马匹,徒步前往察探,发现在落日河畔,有一支契丹兵马埋伏。

    马无长啸,人皆无声。十分的隐秘,看来契丹人是做了准备的,不让人马发出半点声息。因天色黑暗,卑职无法准确判断他们的人数。只依地势估计,最多当在八千骑。卑职不敢久耽,生怕被他们察觉,连忙悄悄返回。”

    李多祚陡然变色,急忙再往地图上看去。这张地图既是因当地人口述而绘,自然是越近越清楚,越远越寥草。马城是距千金冶最近的城池,两者前交往最为频繁,所以山川河流道中间路描绘的最清楚。

    李多祚仔细看了看,落日河是两条大河交汇处,此处有一片三角洲,也就是斥侯所说的契丹兵埋伏的地方。李多祚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所了解的那个地方的地理和面积,如果尽是骑兵的话,应该最多只有五千骑,再多的话人马虽然安排得下,实际上一旦冲杀起来排布不开,反而影响战力的发挥。

    这个河口正是千金冶城赴援马城的关键要道,千金冶城在马城的北面,此时是初冬,正刮北风,因此赴援的兵马不可能嗅到众多战马聚集产生的气味。如果不是斥侯的发现,当李多祚率军匆匆赴援时,这支契丹伏兵突然杀出……

    想到契丹人的阴险,李多祚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一共两万兵马,其中还有近半辎重兵,战力有限。而且一旦赴援,他也不可能不留出一部分兵力守卫千金冶,能够赴援马城的兵力有限,这有限的兵马如果再被契丹伏兵半渡而击,全军覆没只是顷刻间事。

    李慕岚脸色难看地道:“好狡诈的契丹人,如此说来,我们是不能分兵赴援了。”

    楚逸也脸色凝重地道:“也不知契丹人还有多少兵马,说不定他们在暗中还埋伏有一支兵马,只待我们一出兵,便趁机偷袭千金冶,此城虽无多少粮草,却有大量的铁器,契丹人连番作战,箭矢、兵器的损毁必也严重,恐怕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李多祚摇摇头道:“不会!如果他们的兵马确是如此排布,那么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马城。或者,他们是想吃掉我们赴援的兵马,再挥军来夺千金冶,另有伏兵的可能不大。”

    李多祚指着地图道:“你们看,根据我们最新收到的战报,契丹一部在硖垃山一带抵御娄师德娄大将军的兵马,另一部在坤阳河一带,与奉旨出战的武攸宜部对峙,契丹人虽然连连取胜,愈加狂妄,可要抵抗这样两支兵马,他们每部的兵马不会少于两万人。

    虽然契丹接连取胜,使得一些当初没有跟着他们造反的契丹小部落也相继投奔,可是他们的投奔也只是补充了契丹人因为连番作战所造成的兵员损失,他们的总兵力依旧只有六七万人。这样的话,出现在马城地区的契丹人,最多只有两万,攻打马城的、留守辎重的、再加上这路伏兵,总计大约在两万人,恰已用去他们的全部兵力,他们已没有余力另派伏兵了。”

    自知不擅军事故而藏拙的杨帆,看着李多拙在地图上比比划划,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徐庶先生”咳嗽了一声,准备发言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 杨帆论战

    杨帆也不清楚自己猜测的正确与否,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难免有些不自信。但是这个猜测如果属实,那后果就太严重了,所以他不敢隐瞒,哪怕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而引来他人耻笑。

    他咳嗽了一声,鼓足勇气刚要说话,马桥那夯货突然像只被捅了屁股的蛤蟆似的跳了起来,大叫道:“有了,我有办法了,我们可以直接出兵攻打他们的‘老巢,平家坳!”

    “唰”地一下,现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完全忽略了杨帆那一声咳嗽,杨帆迈出的右脚又悄悄缩了回来。

    李多诈道:“攻打平家坳?”

    “不错!”

    马桥冲到地图前,指点着道:“大将军请看,从这里到平家坳,另有一条道路,不需要经过去马城的路。他们要攻城,咱们由得他去攻;他们要埋伏,咱们也由得他去埋伏,咱们直接去抄他们的后路!”

    马桥兴冲冲地道:“咱们先抄了平家坳,把他们的粮草辎重一把火烧光,然后马上回师千金冶守城,他们没有了粮草,就不会再有心思攻打马城,就算破了城,他们也得不到足够的补给,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

    马桥识完,兴冲冲地看向李多诈,问道:“大将军以为怎么样?”

    李多诈面色木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马桥大失所望,急道:“不成么,我觉得这个办法可以一试啊!”

    李慕岚解释道:“马旅帅,契丹人在落日河口埋伏的那支兵马是骑兵,他们处在马城和平家坳中间,要赴援平家坳是很快的。平家坳虽只有三千人,可是他们守在山谷里,三千人守住一个狭窄的山口,我们很难迅速攻破。”

    楚逸接口道:“不错!平家坳距这里不近我们要想奇袭平家坳,就得动用骑兵我们现在的骑兵一共八千余骑,一路奔袭,如果不能迅速攻破山坳,而那路契丹伏兵又及时回援的话我们就要被困在平家坳山口,那就危险了。”

    马桥一听,不禁有些丧气不过战阵上的知识,本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经过两人这一番解释,下一次马桥再思考什么战略战术时,比起现在的冒失和冲动,就会谨慎镇密的多了。

    帐中再次陷入安静,杨帆又咳嗽了一声,李多诈抬眼看向他,露出询问的神色。

    杨帆微微有些腼腆地道:“末将在军伍中的时日实在太短领兵打仗的本事不要说比不得李大将军,比起各位同僚也要相差甚远。或许在下的思路并不正确,不过还是想说出来,哪怕能对大将军和各位同僚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也好。”

    李多诈微微一笑,鼓励道:“杨校尉,你太谦逊了。行军打仗,我们做将领的,本就该群策群力谁也不敢说自己的想法就一定正确,或者说万无一失!马旅帅方才就做得很好,你冇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好了。”

    杨帆向众人点头一笑走上前道:“我想说的,不只是马城之围。而是……”

    杨帆在地图上“啪啪啪”一连点了三下分别按在“坤阳河”、“峡垃山”和“马城”三个地方,振声道:“末将很是有些疑惑,契丹人擅于骑射,精于机动,除非是在黄獐谷那样利用他们埋伏、可以借助地利大量歼灭我军的所在,他们很少会采取和我军正面作战的战术,而是拖着我们的兵马到处游走,伺机吞灭。那么……,”

    杨帆转过身来,目光从李多诈、楚逸和李慕岚身上一一掠过,至于自家那位兄弟,自动被他忽略了。

    他不擅于战术,马桥虽比他强,强也有限。但是在战略上,需要的却是镇密的思维和更高的眼界。一个高明的战略家,未必是一个擅长领兵做战的将领,所以常有布衣书生也能运筹帷幄,杨帆虽不知自己估计的正确与否,却知道在这个方面,以马桥现在的能力,不可能提出什么质疑或想法。

    杨帆道:“大将军,各位同僚,请想一想,契丹人为何一反常态,采取与娄大将军和武大将军的军队对峙阻击的战术?在他们的后方,没有需要他们拱卫的东西,他们应该拖着我们的大军到处游走,伺机吞掉每一支落单的队伍才对!

    还有攻打马城的这路人马,我们都知道,马城没有多少他们需要的东西,那么他们煞费苦心地攻打马城,意欲何为呢?他们在平家坳屯积了那么多的粮食,不趁着另外两支主力牵制住朝廷大军,赶紧运去营州老巢,却停在这儿攻打马城,到底想干什么呢?”

    楚逸和李慕岚蹙眉思索起来,李多诈的目光却有精芒一闪,急切地问道:“你是说…”他们的种种反常,是为了一个更大的目的?”

    杨帆郑重地点头道:“末将的确是这么想的。大将军请看这里!”

    杨帆回身转向地图,在马城和千金冶城两处地方一点,道:“这附近,除了这两座城池,都是崇山峻岭,渺无人烟之地,如果这两处地方陷落敌手,那么……,”

    杨帆的手指沿着东西两峡石谷向前延伸过去,一直指向卢龙:“他们不仅仅是能从千金冶得到大量铁器铸造兵器,更重要的是,这两座城互为犄角,是黄獐谷之南仅有的两座城池,守住了这里,就掐住了卢龙向南的通道。

    契丹人已经在营州开始建造根基之地,西北方向各座坚城均有大军驻扎,他们轻易难以攻破。除此之外,只有靠近东面的卢龙这一条南下通道,此城距西北各城路途最远,不易支援。千金冶和马城一旦落进他们的手中,卢龙就成了一座孤城,那时他们再把卢龙拔下来,那么……,”

    楚逸脱口道:“那么他们就掌握了一条南下的通道,把营州、卢龙、再经黄獐谷天险之地,与千金冶、马城,连成一片。”

    杨帆道:“没错,这就是在下想到的。再想到他们正试图与突厥人合盟,那么他们只要不蠢,就更有理由这么做了。一旦达成联盟,突厥人在西,奚人在中,他们在东,将形成一柄钢叉,向南步步推进。

    这术做,既可以让他们与突厥人密切合作、互为响应,又能避免离突厥人太近,被反复无常的突厥人吃掉,同时有了充足的空间让他们一步步壮大。如果他们是为了这一目的,那么他们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也就有了充份的理由!”

    杨帆说完,又对众人谦虚地笑笑,道:“这就是在下的想法,不知对与不对……,”

    李多亦一步步走上前来,直勾勾地盯着地图,在峡垃山、坤阳河两个点上定定地看了许久,又移到马城、千金冶、卢龙,最后看向营州,长长地吸了口气,沉声道:“恐怕……,要被你不幸而言中了,这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打算!”

    李多诈道:“这样的话,他们陈兵峡垃山、坤阳河,与南北两军对峙的古怪举动就可以解释了,攻打马城也说得通。攻下马城,他们就切断了我们同外面的联系,再取下千金冶,就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他们能在攻打马城的时候,以马城为诱饵,吃掉我们的援军,就更容易打下千金冶。即便我们不肯出兵,他们截断我们冇的出路,再靠着屯积在平家坳的粮草,也足以把我们拖垮。卢龙那边自身难保,根本不敢派大军支援我们的。

    到那时,马城在手,倚其地利,可南柜朝廷兵马,千金冶到手,倚其铁器,可以供应他们兵甲。马城、千金冶和东西峡谷,就成了他们抗拒朝廷兵马的第一道险要防线。

    再接下来……”

    李多诈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帐中众人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连马桥都明白了,那时卢龙也必然不保,契丹人将依据险要连成一片,建立一片有纵深的根据地,朝廷再想剿灭他们将更加困难。

    杨帆见他认可自己的判断,信心大增,说道:“所以,马城之围,咱们必须得解。如果我们不出兵,马城易主之后,接着就是千金冶,咱们早晚还是要被歼灭。解马城之围,就是解我们自己之围!”

    李慕岚眉心深蹙地道:“可是,我们如何赴援呢?就算我们已经知道落日河畔有契丹人的埋伏,伏兵不再起到伏兵的作用,也足以阻截我们赴援,围攻马城的契丹人随时可以支援他们,以我们现在逊于敌军的兵力和低迷的军心士气,根本不可能解马城之围。”

    杨帆问道:“如果,我们能先吃掉契丹人的那路伏兵,能否改变敌我的强弱之势呢?”

    李慕岚眼睛一亮,道:“当然可以,可我们怎么才能吃得掉这股伏兵?”

    杨帆缓缓地:“咱们可用的法子着实不多。如果去解马城之围的话,不管咱们是否已经知道契丹人在那里埋伏,都将是一场硬仗,咱们很难取胜,可是除此之外,可用的办法又实在太少,也许只有一条路了,就是烧他们的粮草!”

    马桥一听精神大振,只道杨帆也同意了他的战术,只是这个战术已被李多诈大将军所否决,杨帆再次提起,难道他有办法解决奇袭平家坳时的困难?

    楚逸有些不耐烦地道:“杨校尉,说来说去,还不是绕回了这个问题么?奇袭平家坳,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那路伏兵在平家坳和马城中间,咱们只要一打平家坳,坳中的守军放火示警,敌骑马上就能回援,不等咱们攻破山口,就得被契丹人的援军堵住!”

    杨帆又露了那有些腼腆的表情:“末将在军伍中的时日太短,没领过兵、打过仗,胡思乱想的一个主意,也不知能不能用,不过末将还是想说出来,哪怕能对大将军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也好……,”

    第七百四十四章 打尽埋伏

    夜色深沉,今夜无月,十几步外便人物难辨,正适合打埋伏。

    五千五百名契丹骑士悄悄隐蔽在落日河畔,人固然不敢言语,马也都勒紧了嚼头,避免它们突然仰天一声长嘶暴露了行踪。

    五千五百人,五千五百匹马,即便那呼吸声汇聚到一起,也是一股不可隐藏的声浪,不过河水的哗啦声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周军若是冲到近处才发现他们,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契丹人打周军的埋伏,已经吃过很多甜头,他们的人口太少,禁不起与周军的消耗,这种战术是最合适的。所以他们习惯性地又想用打埋伏的方法消灭千金冶城的周军。

    一名统领悄悄凑到这支埋伏大军的统帅骆务整面前,低声道:“大头领,周军还没动静,会不会他们不敢出兵了?”

    骆务整见周军迟迟不来,正有些懊恼,闻言道:“已经三更天了,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真是够呛会来了,他奶奶的,难道我在马城摆出的人马太多,把他们给吓住了?我只派了一万人马啊,他们不至于不敢出兵吧。”

    自孙万荣统帅契丹大军在东峡石谷大败周军之后,他们的整个战略意图开始发生了变化。此前他们一直是四处为家,流动作战,根本没有什么长远打算,说得不好听些,就是一群无根的流寇,即便能暂时取得一些胜利,一遇挫折也很容易溃散。

    自孙万荣在东峡石谷大败周军,连王孝杰都阵亡之后,他们才开始确立战略,对外继续联合奚人,着手准备与突厥议盟。对内则开始建立自己的根据地。

    他们现在还没有派人去突厥议盟,突厥人是一个强大的种族,会成为一个强大的盟友,但同时也是一个危险的盟友。突厥人反复无常。惟利是图,比契丹人更不重视契约盟誓的约束。他们需要先安排好一切,建立自己的地盘,再与突厥人议盟。

    因之,占领马城和千金冶城就成了他们建立据点的关键一步。他们几次攻打卢龙,周军都是从这个方向发兵去解卢龙之围的,虽说救援行动相继失败,让他们占了大便宜,可也因此破坏了他们占领卢龙的计划。

    如今唯有先把这两座城池打下来,才能解决卢龙,因为此事之重要。孙万荣才派了他手下的得力干将骆务整亲自负责此事。

    骆务整嚼着一根干草,在原地转悠了两圈,做出了决定:“再等等,如果周军真的龟缩不出。那我们就转身去攻马城的北城,南北夹击,先夺下这座城池,才图千金冶。”

    骆务整话音刚落,士兵们突然一阵骚动,骆务整勃然大怒,低喝道:“妄言一句者,杀!谁敢违抗军令?”

    “大统领,你快看!快看那里!”

    手下的兵将没理会他这句威胁,而是急急冲到面前,指着一个方向让他看。骆务整急急转身看去,只见远处火光闪闪,在夜色中,那火光因为遥远,还看不出多么大的威势,可正因为它的遥远,可见火势之大。

    骆务整惊道:“平家坳!平家坳出事了!”

    旁边那名统领惊奇地道:“周军好大的本事,他们怎么知道咱们的粮秣辎重都储放在那儿?”

    骆务整道:“这是武周的地盘,定是有山民村夫把咱们屯粮平家坳的事情报于了周军!”

    那统领急道:“大头领,那咱们怎么办?粮草要是被烧,咱们数万兵马可无处安身了。”

    骆务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袭我粮仓,便能打败我么?我在平家坳留下三千精兵,凭借山坳险要的地势,他们兵马再多,一时三刻也休想攻下!我兵发马城时,曾嘱咐留守的人马,若遇敌袭,放火示警,这定是周军偷袭,他们放出的警讯!”

    骆务整兴冲冲地道:“传令,全体上马,急奔平家坳,务必要劫住这批袭我后营的周军,把他们一网打尽!”

    骆务整一声令下,契丹骑士纷纷解开马嚼头,去掉马蹄包裹的软布,片刻功夫就整顿停当,前边哨骑开路,全军打起火把,顶着满天星光,风驰电掣地杀向平家坳。

    “快!快!再快点!”

    骆务整一边扬鞭打马,一边大声地催促着他的士兵。

    夜晚骑马,想快也快不了太多,好在前方派了哨骑引路,全军又打起火把,照亮了整个路面,战马才能以平时六成的速度快速前进,二十多里的路程,以这样的速度前进,对马力的损耗其实也极大,但是骆务整不敢耽误,他怕火警讯号一传出,周军偷袭受阻,便果断退却,为了避免让周军逃脱,他还特意绕了个弯,从周军的后路抄过去。

    “喀喇喇……”

    大军正行进间,道路两旁的大树突然一棵接一棵地倒了下去,把那庞大如巨伞的树冠砸向道路中央的无数骑士,随即杀声四起,无数的利箭从黑夜中疾射过来。

    一枝枝火把就是最好的目标,抛射的、直射的利箭,哪怕准头不是那么好,这么覆盖式地射下来,也足以造成大量杀伤。

    “不好,有埋伏!快,分散到路旁!”

    骆务整拔刀出鞘,厉声大喝。

    一语未了,黑暗中一骑突出,高大健壮的骏马好象自黑夜中窜出来的一只幽灵,可它裹挟着的气势却凌厉无匹,就像一头咆哮的巨兽,马桥端坐马上,手持雪亮的马刀,左劈右砍,杀进了混乱的人群。

    “杀啊!杀啊!”

    无数的骑士紧接着从道路两旁蜂拥而来,除了骑兵还有许多步卒,他们或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专砍马腿刺马腹,又或手持丈八长枪,利用现场的浑乱,契丹人的骑兵根本发挥不出速度的优势,借着黑暗的掩护。将锋利的枪尖捅向契丹人的胸膛。

    周军有不少人身上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伤势,有些人的伤势还没好利索,可是一旦杀入敌阵,他们就热血沸腾。早已忘记了一切。只记得拼命地挥起手中的武器,听着那锐器刺入人体的“噗哧”声。听着敌人的惨叫声,杀得更加凌厉。

    他们都是黄獐谷一战的幸存者,他们没有忘记自己是如何的死里逃生,没有忘记那些阵亡的战友。他们有的是一同入伍的乡亲邻居,有的是沾亲带故的亲友,有的是同一个大帐睡觉同一口饭锅吃饭的袍泽。

    他们都丧命在黄獐谷中了,而这一刻,就是复仇的时候!

    从黑暗中杀出来的周军,就像一个个复仇的魔鬼,没断气的契丹人。他们不忘补上一刀,试图逃跑的契丹人,他们不顾危险地冲上去,用战马把他们撞翻。没有骑马的就和身扑到马腹下,斩马腿、捅马腹,总之……所有人都要留下,一个都不能走!

    今夜,是清算仇恨的一夜!

    ※※※※※※※※※※※※※※※※※※※※

    契丹大将刑开耳站在山上,眺望着远处,又侧耳倾听一阵,骤然烧起的大火已经渐渐熄灭,隔着一个山头,已经看不太清了,可那厮杀声却在这寂静的夜中清晰地传来,哪怕隔着一座山也清晰可辨。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开耳急得团团乱转,他虽已派出了斥侯,可是隔着一个山头,看着虽近,要下山上山地爬一圈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眼下他还没有得到回报。不过,他心里已经隐隐地猜到了什么,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

    他们遭了周军的埋伏。

    今夜,刑开耳正在巡视各处警哨,忽然发现前山起了大火。

    刑开耳一开始并不担心,他以为只是骤燃的山火,而且这火也不可能烧过来,他们选择

    储粮之地,自然不会选择树木茂密之处。

    这北方的山并不是处处都由丛林覆盖,尤其是这一带的山,不要说是冬季,就算是春夏,前面一片山坡也是大片的黑色岩石,只有少数的小树和野草充斥其间,火势是烧不过来的。

    可他随即就感到不妙,因为骆大头领曾经吩咐过,若有周军袭山,要点烽火为号示警,他知道今夜骆务整正在设伏准备打周军一个措手不及,如果骆大头领见了火光,以为是他示警,岂不坏了大头领的计划。

    刑开耳马上派人快马去设伏之地通报情况,同时派人爬到起火的那面山坡看看情形,结果……派去报讯的人不知道到了没有,去前山探察情形的人一直就没回来,此刻反而响起了不断的喊杀声,事情不是很明显了么?

    几个小头目急得摩拳擦掌,纷纷请战:“刑头领,这一定是周军设计,咱们回援的人马中了埋伏,刑头领应该马上集结兵马赶去增援,周军只有千金冶城一部,料来不会太多,咱们三千人,会起大作用!”

    刑开耳还在犹豫:“大头领命我看守粮草,这是咱们大军的根本,万一有失……”

    骆务整的小舅子不干了,勃然而出,大声叫骂。

    “有失个屁!这两侧是山崖,周军能爬上来吗?要是只上来三五个人,有个鸟用!而周军要想攻打此谷,须得先经过前面那山,前面正在恶战,周军过得来么?你只须留下三五百人照料,其他人前去增援有何不可!姓刑的,莫非你贪生怕死?”

    刑开耳气得脸都红了,大喝道:“羊魅,你不要倚仗骆大头领声威,就对我没大没小的。这儿是我刑开耳负责!”

    众头目一见,纷纷上前解劝,但言语间还是认为应该赶往前山支援。刑开耳无奈,只好吩咐道:“留四百人看守粮草,其他人由本统领率领,立即赶赴前山支援!”

    刑开耳将令一下,三千契丹将士立即忙碌起来。

    这时候,杨帆刚刚爬到平家坳壁立的悬崖上,山风呼啸,吹得他的衣袂猎猎发抖!

    第七百四十五章 真假虚实

    崖上有一棵斜探出崖壁的老松,枝干虬劲,粗如人腿。

    杨帆一见大喜,顾不得喘口气儿,便把系在腰间的绳索解下来,试了试松树结实与否,那松树的根系深深扎进岩缝,被他用力踩了几脚,稳丝没动。杨帆便爬上松树,将绳索搭在树干上,又向崖下顺去。

    他往山崖上爬的时候,就感觉原计划有些难度,这山崖凸凹不全,夜晚视线又难以及远,虽有飞钩相助,他爬上来也费了很大的劲儿。

    而且恰因为山崖凸凹不平,许多地方都是尖利突出的岩石,山风又迅急,如果用手把一桶桶桐油提上来,只怕不是吾碰在突出的崖壁下,就是被大风在山崖上撞碎。现在有了这棵老松,那就方便多了。

    几乎与此同时,阿奴和古竹婷也相继攀上了崖顶,站在他的身边向谷中眺望。山谷中,三千名契丹人已经行动起来,一枝枝火把就像满天的繁星,阿奴吐了吐舌头,道:“这儿崖壁真挺高的,难怪我们爬了这么久。”

    这时,杨帆已经把绳索顺到了崖顶,绳索尽头有个铁钩,崖下的人将一桶桐油挂在铁钩上,杨帆以松树老干为轴,迅速把一桶油提了上来,紧接着是第二桶、第三桶,而阿奴和古竹婷则把运到崖顶的油桶搬开,较均匀地排布在崖顶上。

    这山崖崎岖不平,或许亘古以来戈不曾有人爬上来过,尤其是在黑夜之中,一不小心,极容易失足摔落,也就是他们这样的身手,才能如履平地。

    绳索以松干为轴,避免了吾碰,但不断的摩擦,让绳索有些烫手了好在这是辎重营中用的绳索,一缕缕麻绳中还掺杂了五金之丝所以极其坚韧,大约五十桶桐油提上来,底下便没有动静。

    杨帆又像灵猿一样从松树上回到崖上,对阿奴和古竹婷道:“准备动手!”

    两个交人都很快乐好象这是一场游戏,的确,他们所做的事虽然凶险可是对他们来说,站在这崖上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这件事对他们而言,的确就像一个游戏。

    杨帆探头向谷中望去,谷中一枝枝火把已经聚合到一起,变得极为紧密,随即前面的一排排火把开始向外够动,看样子是要出谷了。

    杨帆心中一动,先寻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放在身边又提起一桶桐油,瞄准了那密密匝匝的火把,突然奋力一掷,随即便拾起那块石头,狠狠地向油桶击去。

    谷中的火把成了很好辨认的背景,让那块石头准确地击中了桐油桶,硬木的油桶被杨帆全力一击,顿时碎裂桐油化作漫天的雨水,向谷中飘去。

    而站在杨帆右侧,距他有十几丈距离的阿奴和古竹婷,则是中规中矩地提起油桶运足全身气力,向谷中一辆辆隐约可辨的粮车处砸去。

    阿奴和古竹婷抛开的油桶先于杨帆一刹落地站在崖顶,只听到很轻微的一声撞击,接着就看到那些密集的火把纷纷摇晃了一下,似乎是谷中的契丹兵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下。然后,便是一片火把猛地爆燃起来,仿佛被风鼓吹着,猛然发出了最亮的光和热。

    “轰”地一声,一群火人出现了,尖厉的嚎叫传到崖顶,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着了火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闭着眼睛跌跌撞撞,结果一些身上泼了油,但是侥幸没有成为火人的人也成了他们的一员。

    阿奴和古竹婷一见大喜,忙也效仿杨帆将油桶掷出,再以石块在半空击碎,越来越多的火人在山谷中四处乱撞起来。

    杨帆叫道:“重点烧粮,他们乱了就好。”

    阿奴正玩得有趣,哪舍得放手,娇憨地道:“你来烧粮,你力气大。”

    杨帆哭笑不得,只得提起一只只油桶,尽力向那些粮车掷去,而阿奴和古竹婷则不断地把油泼洒向谷中的契丹兵,因为契丹兵正集结起来准备赶赴前山救援中伏的人马,结果在这漫天的油雨攻击下,根本无从躲藏。

    哪怕一些机灵的士兵及时把火把远远扔开也没有用,他们身上被泼了油,再被到处乱撞的火人一碰,马上就变成了一枝移动的火炬。很快,有人撞到泼了油的粮车上,大火被引燃,整个山谷都燃※烧起来,站在崖顶都被那火光映得脸庞通红。

    埋伏在谷外的楚逸望着谷中的情形目瞪口呆。

    他只带了八百人,悄悄潜到山前埋伏,人再多些就很容易被巡察在山口的契丹人发现了。

    按照他与杨帆的约定,由杨帆将油桶掷到谷中,弓燃粮车,谷中有许多牲畜,火势一起必然大惊,从而将整个山谷带入一片混乱当中,然后他就率领这八百名精挑细选、擅长技击之术的战士杀进谷去。

    可看那谷中眼下情形,一个个火人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受惊的牲畜四处乱撞,哪怕几十个人杀进谷去,只怕也能轻松取胜,这一伙…赢得也未免太容易了些。

    楚郎将定了定神才清醒过来,猛地拔出横刀,大喝道:“动手!冲啊!”

    八百勇士,像一阵旋风似的冲进了谷去,首当其冲的一批火人在他们的刀下得到了解脱,而那些没有着火的契丹兵,在慌乱之中也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将士们乱刀斫为肉派…

    ※※※※※※※※※※※※※※※※※※※※※※※※※

    见杨帆欲言而不敢言的模样时,李多诈颇有些发噱,可是当杨帆的计划说出来时,他就呆住了。

    杨帆之所以有些犹豫,倒不是他故意做作,而是一些统兵打仗的常识他确实不懂。比如说,一个士兵每天可以急行军多少里路,可以携带几天的粮食,每人携带的箭矢通常是多少枝,军队驻扎下来时应该选择些什么地形,内外要布几层防御,分别要起到什么作用……,

    这些他都不甚了然不清楚这些的人又如何带兵?

    具体到他的计划上,他不明确的就是从落日河畔到平家坳中间,有没有可以安排伏兵的地方,如果在那里设伏,能不能以仅比对方略多的兵力对这样一支机动力强大的骑兵队伍实施歼灭。

    在作战过程中,攻打马城的契丹人能不能及时集结起来收兵回援,以致对他们形成反包围。这些他不确定但李多诈却很清楚。所以当杨帆异想天开地说出主动点一把火,3诱设伏的契丹兵回援时,李多柞马上就想到此计可行。

    以假警讯引诱埋伏在外的契丹人回援,再半路把他吃掉,这跟同山中的契丹军正面交战,交战过程中再3回援兵参战完全是两码事。

    而且以他手中有限的兵力,尤其是连番大败后低迷的军心士气来说,打敌军的埋伏和与敌正面作战,所产生的效果也截然不同。

    至于攻打马城的那一路契丹军且不说路途遥远,五十里的路程之外,他们根本不可能看到火光,即便他们看到了,要在夜色下把一支正在攻城的武装集结起来,再行回援,就算是最训练有素的军队也需要至少大半个时辰,更不要说是契丹人了。

    这个计划完全可行所以杨帆想贞子,李多诈补充完善具体的可施行的行动计划,便成了今晚一次完美的反伏击。

    大战持续到四更天,天色微明时终于彻底结束了。

    山谷中的大火已经大半熄灭,变成了一股股的烟雾升腾而起无数具焦黑的或者血污满面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枕籍在谷中。

    山前的大战也已经结束了,现场惨烈无比,敌我双方无数的尸体混杂在一起,许多还保持着战斗的情形,扣着对方的眼珠、咬着对方的喉※咙,圆睁二目,扭结在一起。不过总的来说,周军占了伏击的便宜,而契丹人最擅长的骑射又无从施展,所以伤亡数倍于周军。

    “大将军,我这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马桥,楚逸、李慕岚等大小将领兴冲冲地聚拢到李多诈身边,每个人都一身血污,有敌人的、有自己的,楚逸更是被山谷中的浓烟熏得一脸乌黑,就连李多柞本人在混战中也出刀杀敌,袍袂上溅了血迹,盔甲微显歪斜。

    唯有杨帆,大栅只是衣袖处蹭了些土,跟他们站在一起,颇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哈哈!痛快!痛快!这一仗,李某打得当真畅快,黄獐谷的怨气,总算是泄了一些!”

    李多诈虽然年逾五十,却像年轻人一般神采飞扬,一夜的杀戮没有让他感觉半点疲惫,反而精神奕奕,只是眉宇间的杀气又重了几分。

    “所有能战的士兵,立即进行集结,我们马上杀向马城!”

    杨帆微吃一惊,他可不想大胜之后,马上再吃一个败仗,急忙劝道:“大将军,将士厮杀半夜,损失不小,体力匮乏,而且这里的消息只怕己经被逃散的契丹人报信回去,此时再攻马城之敌,恐难收奇袭之效!”

    李多诈道:“杨校尉不用担心,本将军并未因这一战而忘乎所以。咱们打了一宿,契丹人在马城何尝不是打了一宿?咱们士气正盛,却是他们远不能比的。论起双方兵力,现在相差不多,或许他们已经收到消息,奇袭难以奏效,但是接下来这一战,本将军本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大败契丹!”

    李多诈宽厚的大手重重地落在杨帆的肩上:“杨校尉,这是个好机会,这一战要堂堂正正地打胜了,其意义远远大于消灭这股敌军,你明白?”

    杨帆明白过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马桥道:“大将军,那边那些降卒怎么办?”

    李多诈双目一厉,寒声道:“这一战,不要俘虏!解决了他们,马上出发!”

    第七百四十六章 武家阿斗

    李多祚决心趁胜再战,重树周军士气,给整个河北战场士气低迷的周军注入一股胜利信心的时候,武懿宗刚刚率领大军,姗姗地赶到赵州。

    武懿宗以娄师德和沙吒忠义两员老将军为先锋,先行出兵河北,他以后续兵马集结的速度过于缓慢为由,等娄师德和沙吒忠义率领先头部队抵达河北投入战斗之后,料想此时再去已无危险,这才发兵。

    赵州先被契丹人攻打过,又被突厥人洗劫过,如今已是满目仓夷,城中百业一片凋零,尤其是突厥人退却前坑杀了大批从赵州掳走的少男少女,无数人家痛失子女,悲怆不已。

    武懿宗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挺进赵州,赵州百姓看到他们,虽然神色木然,可心中还是有些安慰的。

    虽然朝廷大军来晚了,总比不来好啊。不管经历了多少痛苦,日子总要过。如今有这样一支庞大的朝廷兵马驻扎于此,赵州总算是太平了。

    武懿宗身材短小,腰背弯曲,一套明光铠穿在身上,难显英武之气,反而令他更显丑陋。猥琐。

    赵州府衙的刺史在突厥人破城时已经自尽,许多官员或自尽或被杀,也有逃走的因为弃城而逃有失职守,不敢再回来。此时等在府衙前的只是一些在前番战事中藏匿民间幸免于难的小官小吏。

    武懿宗身材短小,虽然骑的马并不高,可是到了府衙前,一扳马镫,那条短腿还是无论如何也碰不到地面,武懿宗脸上一红,忍不住向亲兵斥骂道:“蠢材,还不快接本将军下马!”

    那亲兵赶紧走过来。单膝跪地扶住武懿宗,让他踩着自己的大腿,这才顺顺当当落了地。

    赵州众官吏急忙趋前相迎,武懿宗矜傲地道:“河北匪患横行。皇帝陛下心忧河北百姓,是以派本将军前来剿匪。本将军今日兵至赵州,只是在此小住两日,略作休整。随即还要继续北上,直捣营州,平定贼寇……”

    众官吏连忙恭维道:“大将军一路风尘,实在辛苦了。赵州能得大将军威武之师。再也不愁会受贼寇骚扰。闻听大将军到达,赵州上下,喜不自胜。今特备薄酒。为大将军洗尘。大将军,请!”

    武懿宗傲然一笑,刚要举步进府,一名肩插红旗的军中小校飞骑而至,滚鞍落马,单膝跪地,抱拳大叫:“报!大将军。前方哨骑得到消息,契丹一部约四千余骑,突然</p>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