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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5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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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武三思一听,心中顿时警觉,那些许醉意连着尿意全都没了,马上追问道:“你有何事相告?”

    杨帆道:“在下于西域抓到一个很重要的人证,关系到魏王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在下不敢禀报朝廷,也不敢擅作主张毁灭证据,思来想去,也只有禀报与梁王殿下,请王爷给在下拿个主意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投名状

    武三思三把两把系好裤子,腾身闪到门边向外望了一眼,又快速闪回杨帆身边,双目灼灼,语气急促地道:“你有什么不决之事,快讲!”

    堂上,武承嗣气跑了武三思,心中不禁暗暗得意。说起来,这武三思讨好姑母、笼络大臣的本领丝毫不逊于他,只是说起性情,实在是远不如他沉稳,这不,只是略施小计,就把那匹夫给气跑了。

    武承嗣得意洋洋地道:“今日盛宴,攸宜还特意邀请了一位内教坊的供奉大师来为我等献艺,以佐酒兴,如今大家酒兴正酣,就请这位大师献艺吧!”

    武承嗣的意思,就是想趁着武三思不在,便请这位内廷供奉堂前献艺,等武三思回来见到,必然更加不悦,最好隐忍不住,当堂发怒,但有一点让武三思出乖露丑有失风度的机会,他都不愿放过的。

    武攸宜手握重权,为人也谨慎,目前来说,他还没有明确表态是支持武承嗣还是支持武三思,不过他明知武承嗣这么做的用意,可是武承嗣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却也不好拂逆于他,只好拍拍手掌,止了舞乐,请那位特邀的内廷供奉出来。

    这年代,歌舞乐伎自然是地位低微的,但是如果能够成为宫廷供奉,那一身艺业必然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其身份也陡然跃升,纵是王侯见了他们也是礼敬有加,视若贵宾。所以一听武攸宜今日竟请了一位内廷的供奉来,堂上顿时一静。

    片刻功夫,环佩叮当,一位三旬上下的丽人款款地走上堂来,身后还伴着六个年轻俏丽的彩衣少女。这丽人一身淡蓝色的衣裙,把她高挑优美的身段衬托得优雅不凡,虽是年近三旬,已非妙龄少女,却另有一种迷人滋味。

    她的身上别无装饰,只在乌黑的桃心髻上插了一枝缀着一枚圆润珍珠的银色发钗,又细又白仿如瓷器的细嫩脸蛋上带着一抹恬静的笑意,气质脱俗,犹如天上仙妃。

    堂上众宾客中有认得她的,已然轻呼一声,把她的名字叫了出来:“啊!这不是内廷的如眉师傅吗?内廷供奉大师之中,如眉师傅歌乐双绝,却不知她今日是奏乐还是一展歌喉呢?”

    正说着,堂下急弦繁管,笙萧和鸣,悠悠扬扬的丝竹声中,六个清丽秀媚的舞娘已然盈盈敛衽行礼,彩袖翻飞,开始舞蹈起来。众人一见便知,如眉姑娘这是要一展歌喉了。武攸宜抚着胡须,满脸得意,这内廷供奉可不是人人都请得到的。

    如眉稍展歌喉,清音骤起,袅袅娜娜,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却未见她如何的作势扬声,这等妙音,连那丝竹都嫌多余了,若是清唱,真不知又该是何等迷人了。如此天籁之音,当真是先声夺人,听得众人一痴,既而齐声喝彩,茅厕中,武三思听了杨帆一番话,也是如闻仙乐纶音,喜得直要抓耳挠腮了。

    他一把抓住杨帆,急声问道:“当真?你没有骗我?”

    杨帆道:“如此大事,在下岂敢说谎?”

    武三思急不可耐地道:“那人现在何处?”

    杨帆道:“就关在薛师赐予在下的那幢宅子里。”

    杨帆说到这里,微微露出苦恼之色,叹息道:“这样的事,在下刚刚听说时,实是不敢相信,反复确认后才……,唉!不瞒王爷,在下宁愿不曾知道过此事,如今知道了,又不能装作不知道……”

    武三思自然明白他的心情,不要说他那时还是一个小小侍卫,就算他现在做了郎将,获悉金吾卫大将军私纵敌酋、有意泄露军机的的大秘密,而且这背后很可能还牵涉到一位王爷,对他来说,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然而对武三思来说,却是喜从天降。他万万没有想到杨帆竟给他送来这样一个好消息,武三思心花怒放,搓了搓手掌,见杨帆一脸苦闷,忙安慰道:“杨郎将勿需多虑。我武家于你有大恩,你当然不想说出对我武家不利的事来。

    再说魏王如今权势熏天,你自然不愿得罪他。可是如此大事,叫你瞒下来,这可是担着抄家灭族的干系,却也实在是难为了你,你把此事告诉我就对了,本王一定会把此事处理得妥妥当当,不让你沾上一星半点干系,哈哈哈……”

    武三思说罢,便迫不及待地道:“宴会一散,本王就去你家里……呃……貌似不妥,待宴会一散,本王就派人去你府上,先把人弄到我的王府严加看管起来,可不能让他出半点差迟!”

    杨帆松了口气,好象扔出一个大麻烦似的,赶紧道:“如此,就有劳王爷了。”

    “杨郎将……”

    “王爷,在下家中行二,王爷叫我杨二就好。”

    武三思欣然道:“二郎啊,天子为你指婚,不日你就要成亲了。这是一生中的一桩大喜之事,到时候,本王一定亲自登门,为你贺喜!”

    杨帆这番举动,分明就是给他献了一个“投名状”,明明白白地表示要投靠到他的门下了。

    在武三思看来,因为杨帆的师傅薛怀义同武承嗣走得比较近,武承嗣门下的丘神绩又是杨帆的老上司,所以他本以为杨帆投靠武承嗣的可能更大一些。如今杨帆选择了他,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桩大喜事,而杨帆又送了一份可以扳倒武承嗣的重礼给他,他对杨帆岂能不另眼相看?

    固然,杨帆如此举动,也有他自己的利益取舍方面的考虑。毕竟,虽然人证落在他的手中,可是谁也不知道丘神绩是否还有别的漏洞,来日是否会案发。趋吉避凶,敬而远之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对武三思来说,获利最大的毕竟是他。

    两个小厮站在外面,就听里边传来一阵谈笑声:

    “二郎,那话儿很雄伟啊!”

    “不敢不敢,怎比得王爷精悍!”

    “嗯?你是说本王短小吗?”

    “哎呀,口误口误,王爷莫怪!”

    “哈哈哈哈,不怪不怪,本王怎会怪你?”

    王爷什么时候与这位郎将熟络到了不计尊卑的地步了?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神气儿很是有些古怪。

    ※※※※※※※※※※※※※※※※※※※※※※※※※筵席厅中,此时却是闹得不甚愉快。

    原来,那位内廷供奉如眉堂上献歌,众人正听得如痴如醉,已然喝得酩酊大醉的薛怀义却不耐烦了。这等高雅的音乐,他实在是鸭子听雷,不懂不懂。当即便要如眉换上一首,要唱些男女之情,欢快有趣儿的。

    如眉身为内廷供奉,已然是大师级的人物,几时见过这样粗鄙之辈,不过薛怀义是什么身份,她也清楚的,不愿得罪,只好忍着怒气,换了一首《子夜歌》:“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奈何这对薛怀义的水平来说,还是嫌高雅了一些,如眉还未唱完,就被他打断,要求再换一首,如眉无奈,干脆换了一首民间的《踏歌》:“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御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与月弄影……”

    这首歌节奏欢快,词又简单,本以为能遂了薛大和尚的心意,谁知薛怀义还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原来他想听的竟是那淫词浪曲儿。如眉在乐坊中是何等身份,出入王侯世家也是贵宾礼待的,哪能受此羞辱,一怒之下竟尔拂袖而去。

    武家人毕竟也是世家出身,比不得薛怀义这般粗俗,听他要求已觉尴尬,如眉大师怒而离去,他们自知理亏,也不好挽留,赶紧派了人,一路道歉送了人家离开,薛怀义酒兴上来,见一个乐伎也敢拂他脸面,登时大怒,跳将起来便破口大骂。

    他那弟子一见师傅大怒,赶紧上前相劝,亏那弘六儿机灵,忙把杯盏碟碗摆了一溜儿,用筷子叮叮当当地敲着,便给薛怀义唱起了小曲儿:“情郎儿,真风流,噙住俺胸前樱桃整两颗,学那娃儿吃奶的样儿,舔吮又咂摸。奴家尚是黄花女,怎消受,这滋味,咂摸罢了又揉捏,不一时,两只玉兔儿尖又翘……”

    且不说武家这些人听着这样的曲子也嫌粗俗,更何况今日是家宴,女眷们也有参加的,只是中间用屏风隔开,女眷们在楼的另一侧,如此粗俗的小曲儿一唱出来,武家女眷心生厌恶,纷纷离席而去,男宾这边大家不好作出异状,可是心里终究尴尬。

    薛怀义听得心怀大畅,听到后来竟也袒露胸怀,跟着放声高歌起来,薛怀义满嘴油光,头顶光光,唱着淫曲儿,旁若无人,一气儿唱了三首曲子,又喝了几杯醇酒,哈哈大笑三声,往案上一趴,就呼呼大睡起来。

    这满堂宾客人人各怀机心,说起来还真没人比这厮活得更加洒脱。一瞧薛怀义醉倒大睡,武攸宜松了口气,连忙宣布酒宴散了,叫白马寺的几个和尚七手八脚搭了薛怀义,又把自己的牛车借与他们,把这位爷隆重送走了事。

    杨帆和武三思回到酒楼时,恰好看见这样一幕。武三思现在满脑子都只牵挂着关在杨帆家里的那个叶安,一见酒宴散了,不觉大喜,忙也向武攸宜告辞准备离去,不想武承嗣却唤住他道:“三思,你莫要忙着离开,吾有一事,还要与你和攸宜商量。”

    “哦?”武三思呆了一呆,只好道:“本来府上还有点事的,既如此,且容我安排一下!”武三思说着,便急急走到自家管事面前,对他低低耳语几句,吩咐完了,微微一撩眼皮,向杨帆深深地望了一眼。

    杨帆心领神会,走到武攸宜面前,叉手施礼,微笑道:“多谢大将军设宴款待,美酒当前,在下贪杯,业已有些醉了,这便告辞!”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杨帆离开武攸宜的府第后,便径直返回自己在南市附近的住所。

    薛怀义送给他的这处宅第,如今已是他的日常住处了。

    “阿郎回来啦!”

    应门的是一个姓陈的老仆,叫陈寿。杨帆嗯了一声,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道:“事情已经办妥,武三思如获至宝,一会儿就派人来接人,之后,咱们看他的行动,稍作配合即可!”

    “好!一会儿我就通知赵逾!”

    陈寿是沈沐的人,杨帆自从要住到这个宅子以后,宅子里就必须得有人照料了,他现在已是一位郎将,哪能还像以前一样。

    现在他的府上有一个厨子兼采办,一个门子兼花匠,还有两个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负责府里的洒扫清洁。这些人都是沈沐留在在洛阳,以“耳目人”身份活动的赵逾帮他安排的。陈寿是他的门子,同时也是帮他同隐宗联络沟通的人,至于其他人物,赵逾只说他们可以信任,非至关重要的秘密无需对他们有所隐瞒,却未说他们也是隐宗的人。

    杨帆仔细观察过他们,那个花匠兼厨子姓林,叫林锡文,倒真是做得一手好菜,虽是青菜豆腐这般寻常菜肴,也能做得非常可口。两个小丫头十二三岁,正值豆寇妙龄,姿色一般,青春活泼。

    要说这几个人都是隐宗的人,那是不大可能的,但是赵逾既然说他们可以信任,那么他们本人或者他们的家庭,就必然和隐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实际上,像显宗、隐宗这样的组织,正像那些豪门世家一样,他们可以左右或影响一州一府乃至一个国家的大政方针,但是真正属于这个世家或组织的核心成员其实并不多。

    他们能有这么大的势力,是因为他们能通过各种方式,控制或者影响别人,它们拥有庞大的根系,赵逾给他找来的这几个家仆显然就是隐宗这棵大树下一条根系。

    杨帆知道沈沐提供这些人给自己,即便主观上没有监视他的意思,客观上也会起到监视他的作用,如果他有些什么个人隐私,这显然是与他不太方便的,但他只能接受这样的好意,因为这些人的确是他所需要的。

    在他后宅的地窖里边,现在还关着一个叶安呢,像这样的事情,如果是他随便雇来的一些良民百姓,他们能不大惊小怪么?能毫不犹豫地听他的命令,为他负起照料和看管的责任么?而这些人就没有问题。

    官,可以一步登天,但势力,从来就没有人可以一蹴而就。www.83kxs.com武则天从一个才人到九五至尊,用了四十多年的时间。根基和底蕴,就像树的根系,必须要一根一根地成长、发展。只有拥有这一切,才经得起宦海浮沉,才经得起大风大浪,而这需要时间。

    杨帆毕竟有一个做国王的师傅,所以他很小就懂得这些道理,当初他断然否决婉儿提议的速升之法,就是因为他知道没有根基的升迁,短暂的风光背后必然埋下无穷的祸患,傅游艺的升迁和贬谪已经印证了这一点。

    所以杨帆并不反感赵逾派来的这些人,他现在就像一棵刚刚移植过来的树,总是需要一个支架来帮他抵挡风雨的,等他拥有了自己的力量,他随时可以摆脱这种既是扶持也是束缚的外在力量。

    杨帆一进大厅,不觉为之一怔,大厅里有许多系着红绸的箱笼和家什,随他进来的陈寿赶紧解释道:“宫里送来了许多许亲之物,来人还说,三天之后,会由内卫再派人送来大娘子的嫁妆。”

    杨帆“哦”了一声,道:“你去门口守着吧,一会儿会有姓武的一行人来,你带他们进来见我!”

    陈寿答应一声,便向门口行去。

    杨帆走过去,扯开红绸带,随手打开一箱,只见满满堆得的尽是绫罗绸缎,杨帆合拢箱子,再看那些家具,这些家具不管是几、案、橱、柜、床榻、台架、屏风、胡凳,尽皆是紫檀、花梨、酸枝等贵重木料制成。

    木料虽然珍贵,却没有镶金嵌玉,而是原色上漆,是以显得纯朴天然,奢而不华,毫无俗气,家具的式样和造型也都是十分别致,随便一株落地花树烛台,都是造型奇特,特别的优雅大方。

    杨帆看着这些家具的式样风格,忽然想起了婉儿住处的布置,这些家具的风格与之是那般相似。杨帆心中不觉一动同,暗想道:“莫非这些家具都是婉儿亲手选出来的?”

    想到婉儿对他一往情深,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他的妻子,而今日亲手为他挑选成家娶亲的诸般用具,却是为了让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大婚之日能够风风光光,她的心中怕不刀割一般难受?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忽然浮上了他的心头。

    ※※※※※※※※※※※※※※※※※※※※※※※※※叶安被两个一脸横肉的大汉蒙上眼睛,从地窖里提出来,推上一辆车,叶安只感觉到那车子忽左忽右,也不知道转悠了多久,当车子停下,把他从车上带下来之后,又被人推着忽左忽右地走了好久,等他脸上的蒙面巾终于被摘下来时,他发现正身处一座极宽广的地牢内。

    他已经被押运的太久了,自从他在薛延陀部落被掳走之后,就押在一处不知属于哪个部落的帐篷里,过了几天,那些人摇身一变成了马贼,一路烧杀抢掠地冲回河西,他被裹挟在其中,穿越雪原,到了河西,然后又被押到陇右。

    这时候,他还是比较自由的,至少他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不过从那以后就不同了。他最后一次看到外界的东西,是在雄伟的潼关,他看到了倚山而建,一夫当关的高大城隘,之后,他就被蒙上了眼睛,每一次被取下蒙面巾的时候,他都出现在一处不知何地的房舍中。

    一路跋涉,直到前几天他才被安顿下来,关押在一处低矮潮湿的地窖里,而今天他又被换了地方,他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还会被继续转移,继续关押到某一处不知名的所在。他现在已经被搞糊涂了,完全不清楚这些唐人究竟在干什么。

    这个地牢很大,但是里边只有三处牢房,中间都用粗如上臂的硬木建成栅栏,地上铺着卧榻,高约五丈处是一排透光换气的天窗,天窗开着,阳光从天窗里照进来,地牢里并不显得阴森可怖。

    牢门外面,站着七八条锦衣大汉,中间站着一人,看装扮应该是他们的主人了,这人貌相倒不凶恶,三绺长髯,风度翩翩,只是一双眼神儿盯着他时显得过于热切了一些,看得叶安菊花一紧,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一些中原上流人物的邪恶癖好。

    这时候,那人开口了,他的一句话便打消了叶安的顾虑:“把你如何从娄师德大营逃脱的经过,对我仔细说一遍!”

    叶安松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道:“我不是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吗?”

    那人声音一厉,喝道:“那就再说一遍!”

    叶安无奈地咽了口唾沫,那人目光一闪,吩咐道:“给他酒菜,让他慢慢说!”

    草原人好酒,而叶安自从被掳走,已经几个月滴酒不沾了,一听说有酒,不禁两眼发亮。不一会儿,几样下酒的卤味小菜和一壶酒就被送到了牢房之内。

    叶安迫不及待地抓过酒壶灌了一大口,入口醇香无比,竟是他从未喝过的上等美酒,叶安不禁双眼一亮,急急又灌了两口,抓起一块卤肉扔进嘴里。外面有锦衣大汉搬来一张胡凳,那三绺长髯的中年人坐下去,把二郎腿一翘,笑眯眯地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叶安抬起头,就见外边墙角还放着一张几案,一位书办文士打扮的人正提着毛笔等着记录,叶安自从被抓之后已不知吃过多少苦头,早就乖乖吐露了实言,再说这些消息他也实在想不到有需要保密的必要,自然是知无不言,当下便乖乖叙说起来……武三思出了地牢,便叫过大管事郑重吩咐道:“好好照料他,他想吃什么就给他什么,若是生了病,马上为他延医问药,不得有半点差迟!这个人对本王非常重要,你明白么?”

    “阿郎放心,老奴都记住了!”

    “嗯!”武三思展开手中画了押的口供看了看,脸上露出遏制不住的得意笑容,又道:“周利用他们来了么?”

    “周御使等人已经到了,正在书房等候阿郎呢!”

    “好!”武三思握紧口供,大步流星地向书房赶去。

    书房时,“三思五犬”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今日武氏家宴散席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接到了武三思的心腹通知,叫他们马上赶到梁王府等着,有要事与他们相商,这五人不知武三思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那儿互相探问,却始终不得其解。

    他们正聊着,武三思满面春风地走进来,五人连忙起身施礼道:“卑职见过王爷!”

    “哈哈哈,坐!都坐!本王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件大喜事与你等相商啊!”

    五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周利用忍不住问道:“不知王爷有什么大喜事要与卑职等商议?”

    武三思走到首席坐下,双手一按,让他五人落坐,笑吟吟地道:“本王最大的敌人马上就要垮了,这是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鸷鸟将击

    武三思最大的敌人是谁?

    周利用、冉祖雍等人都是武三思的心腹,如何还不明白。一听武三思这么说,五人耸然变色,姚绍之失声叫道:“魏王?魏王身为王爷,又是宰相,一向以百官之首和武氏宗族族长的身份自居,如今在朝中的权势正如日中天,坦白说来,王爷也要稍落下风的。如今……王爷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办法么?”

    武三思微微一笑,把手中的供词亮了亮,说道:“拿去,你们且看一看!”

    周利用快步上前,从武三思手中接过供词,其他四人等不及,纷纷凑到他的面前,将那份叶安叙述如何逃离娄师德大营的供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周利用一脸茫然地问道:“王爷,这貌似是一个突厥奸细供述逃出陇右军营的经过?”

    武三思得意洋洋地道:“不错!”

    光禄丞宋之逊疑惑地道:“这个东西有什么问题?与魏王又有什么关系?”

    监察御史姚绍之微微沉思片刻,却突然“咦”了一声,道:“河源军于中军大营之中走了奸细,还窃走了边关机密的事情,丘神绩、娄师德两位将军曾分别上书朝廷自请处分。姚某负有监察百官之责,曾经看过他们的公函,貌似与这份供词有些出入啊……”

    武三思冷笑道:“何止有些出入,而是大有出入!”武三思把丘神绩、娄师德两人分别上报的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光禄丞宋之逊听了马上道:“有人说谎!”

    武三思睨着他道:“以你之见,是何人说谎?”

    宋之逊道:“自然是丘神绩说谎,这个叶安有说谎的必要么?”

    武三思道:“不错!然则,守在帐口的明明只有两个人,为什么后来变成了四个?为什么叶安二人匆匆逃命,未及杀人,等娄师德闻讯赶到时,地上却是四具尸体?叶安二人只是普通的奸细,如果真有人早就潜入娄师德的中军,无论是刺杀大将或是窃取军机,都易如反掌,何必为了救他二人煞费苦心?”

    几个爪牙听着武三思的质问,眼神纷纷亮了起来。

    武三思得意洋洋地道:“你们说,本王这份口供送到皇帝面前,皇帝会怎么说?”

    周利用兴奋地道:“陛下断然不会轻饶了他!”

    冉祖雍、宋之逊摩拳擦掌,兴奋不已,连声道:“不错!这一回终于可以把他扳倒了!”

    监察御使姚绍之毕竟是专门处理刑狱公案的,对这方面的事情比他们了解的更多,略一思索,急忙说道:“且慢!各位且慢欢喜,这件事,只有丘神绩脱不了干系,万一魏王弃卒保帅,推得一干二净,如何能拉他下水?”

    武三思晒然道:“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丘神绩是他武承嗣门下,没有他首肯,丘神绩敢在陇右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么?真把陇右搅乱了,丘神绩就有把握由他来挂帅,统领西域兵马?明摆着,此事必是武承嗣策划!”

    姚绍之道:“王爷,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此,而在于……魏王圣眷正隆啊!”

    武三思目光一凝,沉声道:“什么意思?难道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弃而不用?”

    姚绍之阴阴一笑,道:“如此大好机会,怎能弃而不用?卑职的意思是,魏王圣眷正隆,只怕他狡辩一番,天子有心为他开脱,那样一来,丘神绩的事就沾不到他的身了,咱们得让他越陷越深,再难摆脱干系!尤其是,得让他失去圣宠,那时方可一举得手!”

    “嗯……”

    武三思终究不是鲁莽无智之辈,经姚绍之这一点拨,那急于扳倒武承嗣的热切念头渐渐冷却下来,仔细想想,如果贸然出手,以武承嗣现在受宠的程度,皇帝的确有可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武三思冷静下来,拱手谢道:“幸亏绍之提醒,本王莽撞了,那么依你之见,本王该当如何?”

    姚绍之道:“王爷,魏王现在最想做的事只有两件,一是抓兵权,二是夺皇嗣。而抓兵权的目的,也是为了皇嗣。如今,西域之事不但未能如其所愿,反叫娄师德捡了个便宜,不但退了十万敌军,而且居延海大捷斩敌两万余众,立下赫赫战功。

    那些宰相们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他们一定会趁此机会,把西域十数万兵马的大权抓到手,魏王于此处失意,必然更加迫不及待地争夺皇储之位。王爷不妨示弱于他,让他毫无顾忌地去争夺太子之位!”

    姚绍之说到这里,宋之逊恍然大悟,拍手道:“妙啊!这一招‘捧杀’,杀人不见血,果然是妙计。”

    武三思还没悟透其中关键,赶紧问道:“妙在何处?”

    宋之逊阴笑道:“若是魏王先夺兵权,再广植党羽,等他势力大成,这太子之位自然而然便是他的,可他若现在就急吼吼地打太子之位的主意,那意味着什么?圣上年事已高,可是圣上并不服老啊!圣上会高兴么?。

    武三思迟疑道:“万一弄假成真,那怎么办?”

    这时候周利用也想通了其中关键,忙道:“王爷,此言甚有道理。没有咱们拦着,就没人管了么?那几位宰相,可是瞧咱们武家的人没有一个顺眼的,魏王愿意跳出来,就让他们两边拼去吧,咱们可以坐山观虎斗。

    万一魏王真的击败了宰相们,有望被立为太子,那时咱们再出手也不迟,只要这人证往上一递,最差也不过就是现在递上证据的结果,如果成功,则可以叫他一蹶不振,再无复起的机会!”

    武三思沉吟半晌,冷冷地笑了起来:“今日宴后,武承嗣特意留下本王,敲敲打打了一番,暗示他要争夺皇储之位,叫我不要拖他后腿,俨然是以武氏家主自居了。听你们这一说,看来本王倒是真要让他一让了!”

    冉祖雍忙道:“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魏王登高,实临深渊,容他猖狂一时,又能如何?”

    武三思展眉大笑起来:“说得好!那本王就容他猖狂一时吧!哈哈哈哈……”

    ※※※※※※※※※※※※※※※※※※※※※※※※※※天爱奴的身子很诡异地扭曲着贴伏在悬崖峭壁上,看起来也不知是像弭耳将搏的猛兽还是卑飞敛翼的鸷鸟,不过,实临深渊却是一点不假。

    天爱奴自华山绝顶跳崖自尽时,的确是萌生了死念。

    她并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女孩,可她很清楚公子掌握着多么巨大的力量,公子如果想让杨帆死,杨帆就一定活不成,以一人武勇之力对抗一个权倾天下的世家,那只是传奇故事里的幻想。

    所以,当公子说出他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活着的时候,她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这一结果,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接受了这一结果,因为她担心公子会再改变主意。她知道,公子素重然喏,他既然亲口提出了这一条件,只要她履行承喏,公子就是再如何不甘,也绝不会自食其言。

    山崖陡峭,山间的风更是强劲无比,天爱奴就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一路翻滚而下,身子几度磕碰在突起的岩壁上,摔得遍体鳞伤。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粉身碎骨了,但是散开的衣襟却意外地挂住了一棵斜生于陡峭岩石上的松树。

    这一瞬间,她忽然想到,她已经脱离了公子的视线,没有人会想到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依旧可以活命。她此时就算逃走,只要不暴露行迹,公子依然会认为她已摔得粉身碎骨,依然会信守他的承诺,那么她未尝就没有机会再与二郎在一起。

    上好质料的衣服只是为她支撑了那么一刹,时间虽然短暂,却足以唤起她求生的意志。想法在心中电光火石般一闪,她的手就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藏在她袖中的飞抓灵蛇般吐出,在她衣襟断裂的刹那,缠住了那棵老松树。

    然而,在她萌生了求生之念以后,她才发现身处这个位置,想死不难,想活却难如登天。此时的她,身悬绝壁之间,孤零零地挂在一棵老松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上边的岩顶远在云雾之中,下边的地面也在云雾之中,她身在半空,当真是上下两难。

    可她不能不有所动作,停在这儿是不会有任何人来救她的,她只会活活饿死在这里,那比摔死更让她恐惧。

    这一路翻滚而下,她的身子被强劲的山风不断地拍打在崖壁上,刮碰在突起的岩石上,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尤其是大腿右侧被一块尖锐的山石划破了一道口子,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入注,如果不及时包扎,可能不等她被饿死,就得失血而死。

    阿奴爬上松树,撕下破烂的衣衫紧紧裹住了伤口,便立即开始了她的逃生之旅。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她的体力消耗越大。

    当年,她被亲生父亲推进枯井,那是她这一生最黑暗、最恐惧的一刻。虽然最终她爬了出去,但是在向外攀爬的时候,她本也以为凭她单薄的身子、柔弱的双臂,是根本没有机会出去的,当时唯一支撑着她的,是她旺盛的求生意念。

    今天,她义无反顾地跳崖,弃生求死,是为了她心中最爱的那个人。如今,绝处求生,依旧是为了爱,为了他,为了不舍得!为了不分离,虽然身在绝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她也要硬生生地走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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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上掉下个小表妹

    这样的绝地求生,对任何人来说,可能都只是死神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

    不是么?当你幸运地被松枝挂住,以为可以不必摔死的时候。你忽然发现,你爬不上去,也爬不下来,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幸好天爱奴练就了一身超卓的身手,她的手中恰好还有一只飞抓,这成了她逃生的希望。

    饶是如此,她还是吃尽了苦头。

    罡风紧贴着岩壁呼啸来去,她的双手必须紧紧扣住岩石,稍不小心,就会被风卷落。

    她只能攀着岩石上突起的地方,一步一步谨慎地移动。有些地方平滑如镜,她就只能用飞抓一次又一次地抛掷向远方,直到它紧紧抓牢一块岩石,再把身体荡过去。

    有些地方是一大片的光滑石岩,根本无法攀援,飞抓的长度也不能远及平滑崖面之外,她就只能冒险向下滑落,直到双手能够触及可供攀附的岩石。

    有时候,她在身下几丈外的地方发现有这样可供利用的位置,但是却偏离了她的身形,她甚至还要再往回爬,以便让自己的身体落下时,能够恰好触及那里的岩块。

    这种折磨,简直能把一个意志薄弱的人活活逼疯,天爱奴却咬着牙忍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爬了多远,飞抓在多次使用之后已经绷断,变成了一小截没用的链子。身子在无尽的攀爬中早已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再也无力挪动分毫。而她此刻却正置身于一块倒三角形的岩石之下,像一只蝙蝠般挂在那里,进退不能。

    天爱奴耳鸣心跳,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手脚一阵阵地无力,她终究是血肉之躯,她知道,自己已经再也坚持不住了。

    她绝望地向岩下看了一眼,眼前仿佛有一层雾翳,若隐若现地闪出一抹绿。

    “再给我一块借力之处,再给我一点点力气,老天爷,求求你……”

    天爱奴暗暗祈祷着,身形弓起,蓄了蓄力,突然奋力向右前方窜去。

    她的指尖触到了一块突起的岩石,但也仅仅是触及,随即就向下跌去。

    “为什么?既然要我死,为什么又给我希望?”

    天爱奴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绝望的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嚓嚓嚓!”

    一口锋利的猎刀劈砍着野草藤萝和横生的枝桠,茂密的丛林中一阵悉索的响声,突然钻出几个人来。

    几个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猎户装,站在林中不动时几与草木一色,不大容易被人发现。他们都持了钢叉,肩上还背着猎弓。头前开路的这个人身材最是壮硕,比其他几人高出一头有余,魁梧粗壮的仿佛一头大牯牛。

    这人的身材俨然已是一个成年汉子,可是唇上一抹茸毛,脸庞略带稚气,瞧来年纪似乎却并不大。

    一个肩上搭着野雉、野兔的汉子仰头看了看,大树参天,遮荫蔽日,自树梢间望出去,千峰万峦连绵无尽,奇峰入云峭壁如削,便道:“二郎,瞧这模样,咱们都摸到华山脚下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晚了,不免又惹大娘子生气!”

    那个身材已经成年,模样犹显稚气的青年就是他口中的二郎,二郎闻言把脖子一梗,说道:“那母老虎管得甚严,整天不叫我出门,好不容易才央得她同意,许我入山狩猎,哪能这就回去,你们不是说,这山里有老虎么,我要猎了老虎才走!”

    一个猎户打扮的人赶紧道:“大虫!是大虫!莫提虎字,犯忌的呀,二郎。”

    二郎把牛眼一瞪,说道:“明明就是老虎,怎么就说不得?你们不是说这山中有虎么,老虎在哪?某家转悠半天了,都没遇着一只比狗大些的猎物!”

    一个猎户苦笑道:“我们也是听一个樵夫说,他前几天入山砍柴时看见了大虫,究竟是不是大虫,咱们也不晓得呀,当时只是随口讲与二郎听的,哪知你就当了真。就算真的有虎,也不是想碰就能碰得着的!”

    二郎一听,不高兴地道:“你们当时明明说是有虎,怎么又成随口说说了,不成,不找到老虎,我不回去!”

    二郎说罢,挥刀继续开路,几人无奈,只得随在他的身后,行不片刻,前方隐隐传来水声,转过一块岩石,眼前霍然开朗,只见一股山泉从茂密的草丛中奔涌而出,在前方形成一座碧幽幽的深潭,然后又流向西南方的峡谷。

    二郎大喜道:“哈哈,真是一汪好水!某家正走得热了,就在这儿洗浴一番,舒坦舒坦吧!”

    说着,他就插回猎刀,摘下猎弓,把衣襟一撕,露出一副壮硕结实的胸膛,胸口汗津津的,还有一丛蜷曲的胸毛。他兴冲冲地跑到水潭边,刚要宽衣解带,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大片水花扑面而来,把他溅得好象落汤鸡一般。

    二郎呆呆地站在水潭边,水从脸上滴滴嗒嗒地淌下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泉水,惊讶地道:“出什么事了?”

    旁边一个猎户指着潭水中道:“二郎快看,水里有个人!”

    二郎定睛一瞧,只见水波荡漾,水面上浮着一位少女,长发披散着,如水草般逐浪浮沉,衣裙在水中铺展开来,仿佛一朵巨大的荷叶,而那少女就躺在荷叶中央,脸颊苍白的像是一朵初绽的白莲花。

    二郎惊道:“老虎还没见着,怎么竟从天上掉下一只母老虎来!”

    这位二郎天生有些憨气,他长兄在外做官,家中长嫂持家,这位长嫂精明强干,持家有方,因为担心这位有些缺心眼的憨兄弟在外惹事生非,坏了门风,所以对他管教甚严,这二郎怕极了大嫂,背后总是称她为母老虎,稍带着,被他见到的女人便一概成了母老虎。

    他正说着,那碧幽幽的湖水中便泛起了红色,缕缕血丝从那少女身下荡漾开来,如菊怒放。二郎两眼一直,惊奇地道:“咦?还是一只正来天葵的母老虎!”

    旁边那猎户哭笑不得地道:“二郎,我看这女子好象是受了伤。”

    二郎大惊道:“是么?那你还不快去救人!”说着伸手一推,那人就“卟嗵”一声栽到了水里。

    天爱奴被拖上岸后,几个男人忽啦一下就围上来,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

    天爱奴已经昏迷过去,脸颊苍白如雪,几绺秀发湿湿地沾在秀气的脸蛋上,小脸雪中寒蕊一般惹人怜爱。二郎见了不禁嚷道:“啊!是我叫错了,这样楚楚可怜妖弱不胜的小女子,可一点也不像咱们家那只母老虎那般凶悍!”

    其他几人都没作声,他们都是家丁奴仆,可比不了这位二公子,二公子可以说他大嫂是母老虎,他们哪敢接这个话碴儿。

    天爱奴摔下悬崖时就有些晕了,再被湖水一拍,登时晕迷过去。她在晕迷之中咳了几声,吐出些湖水,喃喃地呻吟一声:“二郎……”便再也没了声息。

    那位大牯牛似的二郎惊奇地挠头道:“你们听到没有,她方才说什么?”

    旁边一个猎户装的家丁道:“好像是说……二郎?”

    二郎拍手道:“没错!我还以为我听错了,果然喊的是二郎,这女子方才叫我呢,她认得我。”

    家丁憋笑道:“二郎,人家姑娘未必认得你的,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二郎!”

    二郎瞪起牛眼道:“你叫二郎还是他叫二郎?这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二郎,她不是叫我还能叫谁?快些,快些,把她搭起来带回家去,叫咱家那只母老虎仔细瞧瞧,她既然是认得我的,说不定是咱家的亲戚!”

    几个家丁听他胡言乱语,有些忍俊不禁,不过眼见这姑娘落难,当然是要救的。几个人急急忙忙砍了两根粗壮的树干来,又纷纷解下外衣牢牢缚在树干上,做成了一副简单的担架,把那姑娘抬上去,便匆匆离去。

    这二郎捡回一只母老虎,便也不再嚷嚷着去打老虎了,他拎着猎刀头前开路,心里竭力回想着他那些堂姐堂妹、表姐表妹。

    他自幼憨气,心窍不开,所以家里人很少让他与外人打交道,除了家中的奴仆下人,他见得最多的就是自家的亲戚,如今这少女竟然认得他,在他看来,自然就是自家亲戚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起前几年有个舅舅登门拜访,曾携来一位小表妹,长相气质与这落崖少女颇为神似,不禁“恍然大悟”:“难怪她认得我,这定是我那位小表妹了!”这样一想,憨二郎走得更加急促了。

    这牯牛一般的汉子姓郭,叫郭幼明,在华州郑县一带,他们郭家可是有名有号的大户人家。

    郭家郡望为太原,从汉初阿陵侯郭亭开始,郭家世代簪缨,魏晋时便已成为山东士族中的名门世家,隋朝时郭家先祖还曾爵至国公,如今郭家长房这一支只有兄弟两人,大哥郭敬之,现任渭州刺史,他的胞弟就是这个猎装大汉郭幼明。

    郭家庄园在少华山下,郭幼明头前开路,等他急急忙忙赶回家门时,已然走得满头大汗,一进庄园,郭幼明就撇下后面几个抬着天爱奴的家丁,一溜烟儿地跑进去,扯开嗓门大喊道:“嫂嫂!大嫂!你快出来啊,小表妹受伤啦……”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斗法

    憨二郎家的宅院建于少华山下,倚山势而建,占地约十多亩,厚重的高墙,广阔的院落,青瓦朱檐,雕梁画栋,一看就是大富之家。门口矗立的石狮子和旗杆,则表明这是一户官宦人家。

    府邸第二进院落西厢房便是客房所在,此处花木繁盛,有池有亭,花草并不多加修饰,因而充满了野趣。

    一处雅致洁净的客房内,窗明几净,案上摆着一瓶兰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床榻边上坐着一位妇人,大袖襦衣,玉色罗裙,颀长的秀项,乌黑的秀发上绾一支碧玉簪子,精致的五官、细腻的肌肤,一如那细颈瓶儿中的兰花般优雅。

    这位兰花般优雅秀气的妇人就是憨二郎口中的那只母老虎了。

    母老虎名叫向若兰,丈夫郭敬之现为渭州刺史,渭州在陇西地区,治安不靖,常与吐蕃发生战事,不便携家眷同往。再说老母在堂,家中只留下一个憨弟弟,也就没了主事人,郭敬之放心不下,所以就把发妻留在老家照顾老娘。

    榻边还静静地立着几个人,两个青衣丫环,一位管事打扮的老者,此外就是那位憨二郎郭少凡了。郭少凡见大嫂收回手来,便憨声大气地问道:“嫂子,表妹怎么样了?”

    向若兰白了他一眼,嗔道:“都说了不是你表妹,休得胡说八道!”

    郭少凡挠挠后脑勺,纳罕地道:“真不是我表妹么,她咋认得我呢?”

    向若兰没再理他,只对两个丫环吩咐道:“这位姑娘伤势虽重,幸好不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将养些时日。她现在起居不太方便,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照顾她吧!”

    “是!”

    两个小丫环答应一声,郭少凡咧开大嘴笑道:“嫂子医术高明,你说她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了。嘿嘿!我在山里遇见她时,那一身血啊,也不知受了多重的伤,真是吓人一跳。”

    向若兰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位姑娘身上有多处擦痕,尤其是右腿的擦伤深可见骨,看样子,不是遇到了什么歹人,倒像是堕崖所致。只是不知是自寻短见还是游山时不慎失足。二郎,你吩咐下去,若是有人寻上门来打听一位落山姑娘的下落,便引他们来见我……”

    “不要!不要去……”

    榻上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声,向若兰扭头一看,只见那位姑娘已经醒转,不禁欣喜地道:“姑娘,你醒了?”

    郭少凡把他那张锅盔似的大脸探上来,就见榻上那位少女杏眼大张,满面焦急,她的脸颊虽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憔悴,却如雪莲初绽,两片唇瓣纵使浑无血色,看来依旧细嫩姣美,着实惹人怜爱,不禁叫道:“嫂子,表妹好漂亮啊!”

    向若兰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道:“边儿去!说了不是你表妹!”

    天爱奴樱唇微歙,喘息着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小女子身在此处的消息,还望……代为保密……”

    向若兰脸上顿时现出警觉之色,脱口问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因何伤重若斯?”

    “我……是……”方才那一句话,似已用尽了天爱奴的全部气力,勉强说到这里,脑袋一歪,竟然又昏了过去。

    向若兰略一沉吟,对郭少凡道:“二弟,你且吩咐下去,上下人等,不许泄露了咱家救回一位姑娘的消息,违者一概驱出府去!”

    “好!”

    郭少凡答应一声,脚步蹬蹬,如同一头大牯牛似的奔了出去。

    向若兰又吩咐道:“把这位姑娘替换下来的衣衫和身上携带的所有器物都拿过来!”

    两个小丫环赶紧把她们为天爱奴替换衣衫时脱下的衣服捧来,向若兰仔细检视一番,除了看出那衣服质料上佳,却也不曾发现什么可以辨明身份的东西,便道:“你们照应着她吧,等她醒了再告诉我!”

    向若兰起身离开,老管事亦步亦趋,两人一出客房,老管事便道:“大娘子,这姑娘来历不明,咱家不该收她的。”

    向若兰道:“她的身世来历或许有些可疑,但那一身伤势却不是假的,看她神情模样也不是为非作歹之辈,怎好见死不救?我嫁给郎君多年,还没有个子嗣呢,智缘禅师不是说,要我多做善事、多积阴德么,这不就是一桩善事?等她醒了,我再问问她的来历底细就是了。”

    老管家唯唯称喏。

    向若兰扬了扬眉毛,微笑道:“好啦,这事你就不用操心啦,还是专心去筹措粮食吧。沈沐正以长安为战场,粮食为武器,同那位姜公子遥相斗法呢,这一仗,咱们这边可不能输!”

    ※※※※※※※※※※※※※※※※※※※※※※武成殿上,武则天微微蹙着眉头,将手中两份奏章仔细看了一遍,又在刚刚批复过的奏章里翻了翻,挑出另外一份打开来,与手中这两份对照着看了一遍,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怒气,把三份奏章往御案上一扔,不悦地道:“柳徇天这个长安府尹大概是不想做下去了,这是做得什么糊涂官?”

    长安和洛阳是大唐的都城和陪都,武则天在洛阳称帝以后,都城和陪都就颠倒了个儿,长安成了陪都,洛阳成了都城。都城和陪都的最高长官是“牧”,但是“牧”并不主持政务,只是由一位亲王遥领此职,实际主持政务的官员是“尹”,柳徇天就是长安尹。

    这位长安尹火烧屁股似的给武则天上了一道奏章,说是因为突厥入侵,为避战乱,西域豪商大肆收购粮食,再加上斛瑟罗把西突厥的数万老幼也带到了长安,粮食吃紧,长安市上的粮价一日三涨,斗米千金,贵不可言,乞请天子立即调拨粮食以解长安之危。

    长安本是大唐首都,如今虽是陪都,地位也丝毫不逊于洛阳,如果长安政局不稳,将会在全国引起动荡,武则天岂敢轻视,她刚刚亲笔批复,命令各地调拨粮食,以平抑长安物价,结果奏章还没发出去,柳徇天又以六百里快马送来一份奏章,说是由于突厥退兵,屯粮的西域豪商纷纷抛售粮食,粮价已然回落到正常水平。

    这本来是一件喜事,既然长安粮价已经平稳,朝廷也省得大费周章了,谁知道几乎是前后脚的,柳府尹又送来一份八百里加急快报,说是坊间谣言频频,有传今年夏秋关中将有大旱、颗粒无收的;有传突厥贼心不死,欲与吐蕃联手再度犯边的。于是豪绅和百姓们纷纷哄抢粮食,致使粮价再度节节高升,形成了粮荒,乞请朝廷拨粮济危。

    武则天牢骚了两句,本来是想听上官婉儿的解释,她毕竟已经老迈,哪有精力亲自处理诸多政务,很多事情都是上官婉儿替她署理的,对各地的民情和地方上的官员,上官婉儿了如指掌,离了婉儿,她这位女皇还真有些吃力。

    可是今天她发了话,却未见一向机灵的婉儿回话,武则天有些诧异地瞟了她一眼,只见婉儿就站在御案边,一脸恍惚,分明是神游物外去了。

    武则天不满地抓起“镇山河”,啪啪地拍了两下,上官婉儿一惊,赶紧收敛了心神,问道:“大家有何吩咐?”

    武则天不悦道:“婉儿,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婉儿慌乱地道:“哦!婉儿这两日有些着凉,身子还未大好,精力不济。”

    “哦!”武则天释然道:“既然如此,你一会儿就回去歇息吧,不用一直侍候在御前。你先来看看,长安府这几道糊涂奏章,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儿接过奏章,头两份她是见过的,最后一份却是武则天下朝,赶到武成殿后才刚刚送来,婉儿把三份奏章仔细看了看,对武则天道:“柳徇天为官还是一向勤勉的,廉洁而有才干,官声甚好。

    只是,这民以食为天,一旦涉及到粮食,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也难免会引起一场大骚动。若再有些奸商为牟暴利,趁机故作惊人之语,那些无知小民哪有辩识的能力,自然推波助澜,盲目哄抢,抬高物价,物价一高,又冤声载道,也难怪柳徇天着忙。

    如果婉儿没有记错的话,长安府去年的粮储是很充足的,今年新粮虽然尚未入库,不过经过去年一冬的消耗,长安二十四座大窖至少也该还有十六窖粮食。大家可以下旨令长安府抛售官粮。百姓们愿意买,咱就敞开了卖,百姓家中有粮,心里就不会慌,民心一定,粮价自然也就稳定下来了。”

    武则天听了点点头道:“嗯,婉儿所言甚是有理!小海!”

    内侍小海把拂尘一打,躬身站到御案前面,武则天道:“你去户部,叫他们马上查一查长安府存粮该有多少,速速回报于朕!”

    小海领了口谕,急急便往户部去了,小海前脚刚走,一位一身戎装、英俊不凡的少年将军便到了宫门前,朗声道:“羽林左郎将杨帆,有要事求见陛下!”

    上官婉儿“啊”地一声轻呼,随即便知失态,忍不住偷偷去瞧武则天,却见武则天正奇怪地看着她,心念一转,赶紧遮掩道:“婉儿差点忘了,不管长安缺不缺粮,既然动了库藏,还是需要从各地输运粮食,以补府库不足的。”

    武则天失笑道:“你这丫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朕难道连这一点都想不到么?先给长安府发一道急诏,叫他们抛售官粮,把人心安定下来。至于筹措粮食的事情,叫宰相们去办就是了。”

    婉儿腼颜笑笑,应道:“是!”

    武则天又扭头道:“杨帆有什么事要见朕呐,叫他进来!”

    婉儿悄悄退到一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脉脉含情地瞟向门边。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推波助澜

    “臣杨帆见过圣人!”

    杨帆一揖起身,垂手束立。

    他知道婉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可是武则天也正在看着他,此时此刻,他是不敢有丝毫疏忽的。

    武则天问道:“你有何事禀奏于朕?”

    杨帆垂手道:“学士王庆之,率洛阳各界百余人长跪于于午门之外,上表请愿!”

    武则天一怔,讶然看向上官婉儿,婉儿主持天下文学,这些学士们大多归她管着,婉儿轻轻摇头,表示她也不知,武则天便转向杨帆,问道:“他们所请者何事?”

    杨帆顿首道:“乞请圣人,立武承嗣为太子!”

    “嗯?”

    武则天一听,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武承嗣欲谋太子之位,她对此一清二楚,只是她没想到武承嗣这么沉不住气。对于皇储,她还不曾拿定主意,武承嗣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不同的身份,便有不同的心态。当初武则天意欲称帝时,武承嗣、武三思等人曾多次组织洛阳百姓劝进,听到这些消息时,武则天心中只有欢喜。

    如今她已经做了天子,武承嗣再来这一手,却不免对她这位天子有逼宫之嫌,武则天心生反感,拂然道:“太子无罪,何故废之?就算要易立太子,那也是朕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指手划脚了,把他们驱散了吧!”

    杨帆答应一声,将欲转身时,才深深地望了婉儿一眼。这一眼,有抚慰,有爱怜,有坚持,还有一种决不放弃的坚毅。看着杨帆那紧抿的唇和唇上刻出的一弯坚毅的线条,婉儿眸中的不舍与哀怨不由淡了一些。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荣华富贵,也不过是她人生旅途中的一道风景,她渴望的是那一生相伴的爱侣,杨帆坚定的眼神,安抚了她焦虑的心,给了她希望。

    杨帆赶到午门外,羽林卫士正将王庆之等百余请愿代表围在那儿,一见杨帆出来,王庆之马上满眼期待地看向他,就像婉儿那渴望的眼神,颇有一点幽怨的味道。

    杨帆轻轻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圣人口谕:‘太子无罪,何故废之?就算要易立太子,那也是朕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指手划脚了,把他们驱散了吧!’”杨帆说完把手一挥,众羽林卫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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