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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醉枕江山第3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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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蛮走出几步,忽又站住,扭过头道:“我想看看那个小家伙,可以吧?”

    杨帆想了想道:“当然可以,不过,尽量小心一些,万万不能漏了行迹。www.kmwx.net

    “那当然,那我……明天可以去么?”

    “明天?”

    “是啊,我不是总有机会出宫的,大将军不死心,明天定要再搜一搜,咱们正好……”

    杨帆想了想,勉强点点头,道:“那成,明天咱们一起走,务必要小心!”

    ※※※※※※※※※※※※※※※※※※※※※※※※第二天一早,杨帆和小蛮出现在玄武门城楼时,武攸宜诧异地望着他们道:“你们两个……怎么做这般装扮?”

    两个人都换了便装,小蛮青衫布裙,头梳未嫁姑娘的双寰妆,明眸皓齿,仿佛一位俊俏的小村姑,杨帆也是一身布衣短衫,二人往那儿一站,恰似一双兄妹。

    杨帆道:“将军,昨日我们搜索的声势那么浩大,都没找到她们,说不定是有人接应她们,这洛阳人口百万,往人堆里一扎,可不大好找。卑职和谢都尉琢磨,或可换了便装,这样更容易发现她们的踪迹。我们两个走在一起,有男有女,尤其不引人注意。”

    武攸宜连连点头,满脸堆笑道:“好!很好!这个主意不错!嗯,还是你们做事肯想办法。”

    他瞪了一眼那些内卫和百骑士兵,吩咐道:“看看你们这副样子,隔着八丈远就被人家看见了,还能不逃之夭夭?都回去,全都换了便装,一男一女搭配搜查!快去!”

    众侍卫轰然应喏一声,纷纷退了出去。

    杨帆趁机道:“将军,我们两人先出去了。”

    “好好,你们去吧!”

    等二人也退出去,武攸宜呼出一口长气,对许良道:“百骑负责禁宫安全,内卫负责天后近卫,有时候出宫剪除一些不合时宜的老家伙,也都是有名有姓有身份地位的人,一找就着,只要身手够好,出手干净就成。叫他们做这种事,实在是勉为其难了,真该把他们全都调去洛阳府,跟那儿的公人好好学学怎么查人办案子。”

    许良陪笑道:“将军息怒,毕竟……这种事几年也碰不上一回。”

    武攸宜横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杨帆和谢小蛮肩并肩地走到玄武门门口,守宫门的一位武士一见二人出来,忙向谢小蛮招呼了一声:“谢都尉早!”

    他又向杨帆打声招呼道:“哎哟,可瞧见你了。杨二,昨天上午我当值的时候,有个叫马桥的龙武卫士卒来过,托我带个口信儿给你,让你这两天有时间的话回修文坊一趟,你瞧昨儿晚上让我给忘了。”

    “马桥?”

    杨帆怔了怔,听这口讯儿不像是有什么急事,马桥要他去修文坊干什么?他也在军伍当中,难道有空整天在家待着?不是惹了什么祸,被逐出军中了吧?杨帆寻思着,向那侍卫道了声谢,便与谢小蛮离开了宫城。

    两人出来的早,其他侍卫都回去换衣服去了,两人不虞有人追踪,便直接过了天津桥,赶向南城,两人过了天津桥,先拐进天宫寺,在里边转悠一圈儿,从侧门出去,穿街过巷,才向延福坊赶去。

    二人一路下来,便从各坊买了些熟热的食物,到了延福坊杨帆的那幢宅子,依旧是从偏僻的角门儿潜进去。

    孩子夜里总是会不时醒来,时不时的还要换换尿布,喂点食物,朵朵头一晚没有睡好,再这么一折腾,便有些劲头不足,两人赶到时,她刚把孩子哄睡了,正歪在炕头,蓬乱着头发打盹呢。

    一见二人赶到,朵朵忙又爬起来,小蛮本是挂念那个孩子才想来看看,一见反而打扰了人家休息,颇有些不好意思。

    杨帆对朵朵道:“朵朵姑娘,你一个姑娘家,照顾这小孩子确实辛苦了些,只是你的身份特殊,现在有人还在寻捕你,实在不能不小心,也不能雇个人来帮你……”

    朵朵睡的眼睛有些红肿,听了杨帆的话忙道:“没事,只是照顾一个小孩子而已,能有多累啊,我在这里又没有别的事情做,有的是时间歇息。只是因为前晚没有睡觉,昨夜又起了几回,这才有些精神不济,等孩子睡着的时候我也补补觉就没事了。”

    杨帆把买来馄饨和胡饼递了过去,道:“刚买回来的,你先去趁热吃点东西,洗漱一下。孩子我们先照看着。”

    朵朵感激地答应一声,接过吃食去了外屋,杨帆和小蛮便分坐在榻边,俯着身,看着襁褓中睡得正甜的小柒。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他们身上,那副情景就像一对年轻的父母,正专注地看着他们的孩子,温馨极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原来如此

    “他的手指好小啊,那么细,我都不敢碰,真怕一碰就折了。”

    “你看你看,他的眼睫毛好漂亮。”

    小蛮平时凶巴巴的傲骄样儿全然不见,她满脸新奇地看着躺在那儿的小家伙,品头论足,简直就没有她看着不希罕的时候。这么小的孩子,她还很少看见,更是头一回能这么近的观察。

    “他是男孩女孩啊?”

    小蛮嘴巴不停,自顾自地呱唧了半天,忽然又问。

    杨帆忍不住笑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蛮白了他一眼,没理他的疯话,只是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探到小柒的掌心,感觉着那温暖幼嫩的小手,开心地微笑起来。

    两个人在这儿待了大半个时辰,杨帆便向朵朵告辞,依依不舍的小蛮跟着杨帆从角门儿离开府邸,问道:“咱们现在去哪儿?”

    杨帆道:“总要到处走走的,我带你去修文坊吧,去我住的地方瞧瞧。”

    “好!”

    小蛮欣然答应,跟着杨帆行向修文坊。

    修文坊里已经过了早间最繁忙的时段,街坊间的生活节奏又慢下来。赤膊的胡人师傅刚刚压住了灶火,正慢条斯理地翻拣着锅里的烧饼。胶东的孟师傅把一匹用得已经发黄了的细白布叠了两叠,轻轻盖住蒸笼,免得走了水气。

    认出杨帆之后,他们都惊喜地向杨帆打起了招呼,烤胡饼的尉迟老人丢下竹夹子,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笑眯眯地迎上来,翘着弯曲如钩的大胡子,哈哈笑道:“二郎难得有空回咱坊里瞧瞧,这位小娘子是?”

    尉迟老人瞧瞧小蛮,很满意地点点头,再看看杨帆,笑容便有些暖昧。孟师傅站在锅灶后面,向杨帆翘了翘大指。

    杨帆笑了笑,情知他们那丰富的联想力也仅仅限在男女之事上,当着小蛮的面也不好向他们解释什么,只道:“老伯你先忙着,我要去桥哥儿家里瞧瞧,等回来咱们再聊。”

    “好好好,你去你去,忙你的。”

    尉迟老人扯开嗓子发出一阵粗犷的笑声:“该当的该当的,你们是好兄弟嘛,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桥哥儿回来的,哈哈,这不还领回一位俊俏的小娘子,你是不让桥哥儿专美于前呐。”

    “哟!这胡人老头儿还会拽文呢,他说什么专美于前?”

    杨帆一路走,一路跟熟人打招呼,小蛮一路跟着,迎着种种猜测、恍然、暧昧的目光,有些迷惑地问杨帆。

    杨帆一面微笑着向路边几个熟人挥着手,一边不动声色地道:“你不用理会,他们经常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你只要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就成了。”

    经过十字大街第二曲路口时,杨帆本以为会看到系着小蓝裙子在那儿辛勤劳动的面片儿姐姐,谁料到了路口,不但没有见到那个倩美的忙碌身影,便连那小棚子都拆了,棚下的面板、锅灶自然也全都不见了。

    杨帆心里愣了一下:“面片儿姐姐怎么会没出摊呢?连摊子都拆了,这是……”

    杨帆心中疑窦重重,真想马上拐去面片儿家了,想了想还是先去马桥家里,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或可侧面先了解一下。

    杨帆加快了脚步,赶到马桥家里推开院门儿便喊:“大娘,大娘,我是杨帆!”

    “小帆?”

    随着一声惊喜的叫声,房门一开,马桥一阵风似的从屋里跑出来,一眼瞧见杨帆,哈哈大笑着扑上来便给了他一个熊抱。

    杨帆被他这一抱,心里顿时踏实下来,瞧马桥这模样儿,就不大可能有事,面片儿家里也不可能出了什么事情,否则他见到自己岂会笑得这么开心。

    杨帆在他背上拍了拍,这才笑道:“放手!去军中这才多久,力气倒大了不少,快勒死我了。”

    马桥哈哈大笑着放开手,一眼瞧见小蛮,先是一怔,刚想口花花地调侃两句,忽然认出是宫里的那位谢都尉,不禁吓了一跳,吃惊地道:“小帆,你怎么……把谢都尉都给领来了?你们……”

    杨帆道:“我和谢都尉乔装出宫办一件差使,听说你要找我,我顺道儿就来了,还不快请谢都尉进屋坐坐。”

    “哦哦,是是,快请进屋,快请进屋。”

    马桥带着一种姑且信之的表情往屋里让人,同时高声喊道:“阿娘,有客人登门啦。”

    “谁来啦?”

    马母带着一脸的喜气从里屋走出来,瞧见杨帆便笑:“是小帆呐,可真有日子没见了。马桥这个浑小子,还什么贵客,这不就跟自己家里人一……嗯?”

    马母忽然看见站在杨帆身后的小蛮,声音顿时停住,她上下看看小蛮,赶紧快步走近,拉起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啧啧赞道:“哎哟,这是谁家的闺女啊,这么漂亮,你们这是……”

    马桥挤进门来,道:“阿娘,你问那儿多干什么,快请人家进屋坐吧。来来来,你们进屋坐。”说着挤开老娘,就往屋里让人。

    马母看见杨帆领回来一位这么水灵的大姑娘,还没希罕够呢,就被儿子给打断了,忍不住在他额头狠狠一戳,压低了嗓门道:“就你事多,一天穷咋唬,你看看人家小帆,我就说吧,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你瞧瞧人家那本事,悄没声儿的就领回一个俊俏大姑娘……”

    小蛮的耳力很好,把马母刻意压低了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她隐隐猜出了为什么一路上那么多人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也猜出了马母究竟误会了什么,不免有些不自在起来,进了里屋,便讪讪地道:“这位大娘,在说什么呀!”

    杨帆道:“你看,我早就说了,他们经常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你只要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就成了,不用管那么多。”

    不一会儿,马桥端着一个大簸箕进来,笑道:“来来来,吃点枣儿、核桃。”

    杨帆挪了挪身,让他把大簸箕放在自己和小蛮中间,问道:“桥哥儿,你捎信叫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还有,宁姐那儿的摊子怎么也收了?”

    马桥听了忽然便有些腼腆,干咳两声道:“哦,你说这个啊……,咳咳!这个……那个……一会儿你听我娘说说好了。”

    杨帆还是头一回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大奇,道:“你也会有害臊的时候?快说,到底什么事儿?”

    杨帆一把没抓住,马桥已经溜了出去,叫道:“阿娘,阿娘,小帆叫你!”

    杨帆失笑道:“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片刻功夫,马母走了进来,笑盈盈地道:“小帆呐,你喊大娘?”

    杨帆道:“大娘,马桥捎信儿叫我回来一趟,究竟有什么事啊?”

    马母笑道:“喜事儿!大娘查过了黄历,下个月初九,是黄道吉日,适合操办喜事。桥儿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是他的好兄弟,到时候,一定得回来喝喜酒才成!”

    杨帆奇道:“桥哥儿要成亲了!那新娘子是谁?”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杨帆不禁叫道:“宁姐?”

    ※※※※※※※※※※※※※※※※※※※※※※※※※千金公主一身盛装,身后跟着两个宫娥,走向武成殿。

    千金公主身后的两个宫娥合力捧着一只雕花饰纹,造型雅致的扁匣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千金来了啊,叫她进来吧!”

    武则天刚刚处理完奏章,刚对上官婉儿嘱咐了几句,听说千金公主求见,便笑眯眯地道。

    千金公主进了武成殿,瞧见武后赶紧急走几步,裣衽施礼:“千金见过天后。”

    武则天道:“呵呵,千金啊,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看朕啊。”

    千金公主毕恭毕敬地道:“千金得到一株几百年的老山参,想着天后日夜操劳国事,便赶紧送进宫来,给天后进补进补身子。”

    千金公主说完,往旁边一让,两个宫娥端着那楠木匣子走上前来,仿佛捧着一块匾额似的微微倾斜着向武后展示。

    千金待她们站定,赶紧又凑上前去,轻轻打开那匣盖儿,只见里面黑色丝绒垫底,上面平放着一棵老参。这人参不是萝卜,虽说有几百年之久,看来却既不粗也不长,倒是它的细须十分细密,参的主干虽不大,那长长的细须却铺及到匣子的每一个角落,疏密相间,如同一副优美的图画。

    武则天一见,不禁赞道:“果然是一棵好参,千金呐,难得你一番心意。”

    武则天回首对婉儿道:“婉儿,叫人去,把朕的‘益母草泽面膏’取些来,赏与千金。”

    婉儿答应一声,迈步上前,刚要吩咐下去,千金公主忽然眼含热泪,卟嗵一声跪倒在武则天面前,婉儿被她吓了一跳,急忙闪到一旁避嫌。

    千金公主激动地道:“天后对千金真是关爱备至,慈祥的就像亲生母亲一样。千金幼失枯恃,虽锦衣玉食,却难享那承欢于父母膝下的人伦之乐。千金……千金有一不情之请,唯愿拜在天后膝下,认天后为母,还祈天后慨然应允!”

    “什么?”

    婉儿诧然瞪大眼睛,看着鸡皮鹤发、老态龙钟的千金公主。

    她是高祖之女,论起来武后还要称她一声姑母,她……她要拜武后为干娘?

    婉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好儿好女

    婉儿没有听错,千金公主论年纪比武后小五岁,论辈份比武后长一辈,在婉儿看来,无论怎么算,千金公主都没有拜武后为义母的道理。但是在千金公主看来,却另有一种算法:从权势上算!

    今天,千金公主特意捧了这棵老山参入宫,就是来认干妈的。

    千金公主前番收了武承嗣的好处,出面为他说合亲事,结果武李两家联姻虽然成为事实,武承嗣却没有成为驸马,这份厚礼不但要还回去,还因此得罪了武承嗣。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武承嗣只是嫌她无能,倒不至于因此恨上她。可太平公主却被她得罪的狠了,这两天千金公主发现太平府上的管家与她府上的管事频繁接触,心中有鬼的千金公主顿时起了疑心,把那管事叫来软硬兼施一番逼问,得知太平公主正在打探她府上消息,不禁着了慌。

    武攸暨娶了一位美丽的公主,可是他举案齐眉的结发妻子因此丧命,两个亲生儿子也得从族谱中除名,背井离乡,武攸暨是绝不可能承她情的。太平公主虽然嫁入了武家,可是这样一个女人,武攸暨哪能降服得住她,她若要找自己麻烦,到时谁能拦她?

    千金公主正在心慌意乱,太宗李世民第九女东阳公主府上又出了事,让她更加害怕。前两天,不知有什么关于东阳公主的闲话儿传到了宫里,武则天大为不悦,立即下旨把东阳公主的封邑大肆削减,又把她的两个儿子随便找个罪名流放去了巫州。

    前些日子只是李家王爷们倒霉,现在连公主们也开始倒霉了,宗室女子们大为恐慌,这些公主中千金公主巴结武后是最卖力的,若是寻常时候,她可能还不会太害怕,然而她现在得罪了武承嗣,又得罪了太平公主,却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安然无恙了。

    情急之下,千金公主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认干娘!

    听了千金公主的话,武则天也怔住了,看着跪在面前,涕泗横流的千金公主,武则天一脸惊笑的表情,看来她也觉得此事太过荒唐,武则天想了想,犹豫道:“这个……,千金啊,你我岁数相差不多……”

    千金公主一听,马上“云收雨住”,破啼为笑道:“原来天后担心这个,想当年那靠山王杨林十三义子,最大的义子论岁数也不小他许多呢,只要天后您不嫌弃千金,岁数又算甚么呢。母亲大人在上,千金这里给您磕头了!”

    千金公主说罢,不容武则天再出言阻止,趴在那儿“砰砰砰”地三记响头就磕在地上。

    “这……,哈哈哈哈,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朕就认下你这个女儿!”

    武则天只是微微一转念,就想到了这李唐公主拜在自己膝下为女的好处,她可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的女儿啊!

    念头一转,武则天立即笑容满面地叫人扶她起来,和颜悦色地道:“好!既然你拜了我为母亲,这千金的封号也得变一变了。呵呵,为娘膝下诸位公主,以你年岁最长,娘就封你为大长公主,嗯……加封号延安,延安大长公主!”

    “孩儿多谢母亲!”

    千金公主一脸欢喜地拜了下去,上官婉儿看见她那副故意撒娇弄痴装孩子的表情,不禁生起一种作呕的感觉。旁边侍候的太监宫娥不敢露出什么表情,但是眼光也都有些异样,千金公主好似全无察觉,再拜起身,便欢欢喜喜地依偎到武则天身边“承欢膝下”去了。

    武则天笑眯眯地道:“为娘正有一事,想要你去做呢,如今你成了朕的女儿,这件事你更是责无旁贷了。”

    千金公主忙道:“母亲但有吩咐,孩儿自当全力以赴。”

    武则天道:“为娘让钦天监看过了,下个月初九,是出嫁迎亲的好日子,太平与攸暨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你本是他们的大媒人,现如今你是太平的长姐,为娘国事繁忙,这婚事你就得替娘多操操心了。”

    千金公主赶紧应道:“阿母尽管放心,这婚事,女儿一定把它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

    ※※※※※※※※※※※※※※※※※※※※※※“下月初九,桥哥儿跟宁姐成亲?哈、好好,好极了……”

    杨帆拉过马桥,在他肩膀上捶了一记,大笑道:“行啊你!宁姐这么好的女人,终究是成了你的娘子!”

    一向大大咧咧的马桥竟然难得地红了一下脸皮。

    杨帆开心地道:“桥哥儿,我可先告诉你,虽然我是你兄弟,可宁姐一旦嫁过门儿来,我可算是娘家人,你要是敢对宁姐不好,我绝不饶你!”

    马桥挠挠后脑勺,道:“看你说的,她那么凶,我哪敢欺负她,不被她欺负就不错了。”

    马桥娘道:“瞎说!小宁那闺女又贤惠又懂事,怎么会凶悍?小帆呐,你放心,有大娘看着呢,桥儿要是敢欺负小宁,大娘头一个不饶他!”

    杨帆得闻马桥和面片儿的喜事,心中开心不已,这一上午都在马家找些话头儿取笑马桥,马桥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到后来脸皮也厚了,咧着大嘴只是陪着傻笑,杨帆这才失去捉弄他的兴致。

    杨帆转而又问起马桥在军中的情形,马桥好歹是白马寺出来的人,将校们本就高看他一眼,再加上他训练肯吃苦,一手刀法在军士中也是出类拔萃,是以得到了龙武卫郎将费贺炜的赏识,如今已调他到身边做了亲兵。

    这些日子马桥苦练骑术和射术,骑射之术也大有长进,颇得费郎将的喜欢,这次之所以能提前好几天回来筹备定亲、过聘事宜,就是费郎将给他开了方便之门。

    听说马桥在军中甚有出息,杨帆也替他欢喜。杨帆和谢小蛮在马家吃过午饭,谢绝了马母的挽留,两个人又去了一趟江家。

    江旭宁本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可是眼看就要做新嫁娘了,不知不觉便温驯柔顺了许多,与杨帆说话也是柔声细气儿的,看得杨帆啧啧称奇。

    他不知道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未曾拥有过一个异性,是否就永远长不大,但是成亲的魔力他是亲眼见识到了,马桥和江旭宁都是他最熟悉的人,所以两个人身上的变化,他的感触也最深。

    谢小蛮一直跟在她身边,从她幼年时离开阿兄,她就在义母的严厉督促之下习武,也许只有上官兰芷与她有份姐妹之情,后来裴大娘举家搬往长安,她则进了宫,虽然与高莹、兰益清等人相处友好,可那是亲情么?再好的友情,终究不能弥补亲情缺失的遗憾,小蛮默默地看着他们如同一家人的亲密,心里充满了羡慕。

    他们离开修文坊的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暮色。当他们走上天津桥时,太阳已经擦着了山边,看着暮色下金灿灿的河水滚滚东去,谢小蛮往远处延福坊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对杨帆道:“那个小家伙藏在你家里,暂时是没事了,可是以后,他怎么办呢?”

    杨帆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虽然救了他,却没有权利决定他以后该怎么生活。等过两天我再去一趟,问问朵朵,看看黑齿常之大将军或者那位夫人还有没有亲人在。”

    他也转身看向那悠悠的河水,感慨地道:“孤儿……不好过呀,就算有人收养,和有血缘至亲的人在一起,那依旧是两码事。”

    谢小蛮听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对杨帆这句话,她是最有感悟的。杨帆向她回首一笑,道:“你呀,就喜欢替人操心,现在不替我操心了,又替那小家伙操起了心思。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那位夫人,就一定会做到善始善终!”

    两人说着,一路走向玄武门,进入城门洞还未完全走出去时,夕照下忽然转出一个人影,因为那人背立阳光看着他们,所以二人看不清那人模样,只看到一身戎服的轮廓,腰间佩刀锃亮的铜吞口被夕阳映出一道金辉。

    杨帆和谢小蛮下意识地左右一分,那人呵呵笑道:“二郎,怎么这般时辰才回来,某可是候你多时了。”

    杨帆和谢小蛮藏匿了武攸宜正在缉索的人,陡见城门下闪出一位将军,难免有些警惕,幸好这人适时地开口,杨帆二人都是反应甚为敏捷之人,一听声音,原本摸向刀柄的手便很自然地垂了下去。

    杨帆迎上去道:“足下是……,啊,狄二哥!”

    门下站立的正是奉宸卫郎将狄光远,杨帆方才反应的动作不大,并未引起狄光远的警觉,狄光远笑吟吟地道:“家父过两天要开一场家宴,特意吩咐我,有请你这位小友参加呢。”

    杨帆忙道:“这种事,二哥你派个人来说一声不就行了,怎么竟劳动二哥在此等候。”

    狄光远笑道:“父亲大人所命,做儿子的怎敢不跑腿儿,只好乖乖来请人了。”

    杨帆谦谢道:“二哥太客气了,只不知时间具体定在几时?”

    狄光远道:“就在三日之后,日正时分。”

    杨帆道:“好,三日之后,杨帆一定准时赴宴!”

    狄仁杰府上后宅一幢临墙的房舍里,狄家三子狄光昭穿着月白色的小衣,推开后窗,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着,墙头儿忽然也冒出一个人头来,四下张望几眼,赶紧爬上墙头,把梯子顺进来,又顺着梯子爬下来,扛着梯子跑到了墙根下面。

    狄光昭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你可问清楚了?”

    那人是贴身侍候狄光昭的一个小厮,他放下梯子,擦着额头汗水道:“三郎君,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时间就定在三日之后未时!”

    “好!”

    狄光昭拳掌相交,“啪”地一击,恶狠狠地道:“三日之后,我准时去!我倒要让父亲大人看一看,他这三个儿子里面,到底谁最出息!”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劝进!

    狄府家宴就设在后宅的松竹林里,时值初夏,一走进这林中便觉凉爽宜人,倒真是个饮宴休闲的好去处。

    松竹林中有一座小亭,但是因为赴宴的人多,小亭里只能坐上三五个人,所以干脆就移席亭外了。林中地上铺着竹席,席上摆着十多张单人坐榻,每张坐榻前边有一张矮几,大家分餐而食。

    家宴一般只有自家至亲家眷参加,但是主人全家出席,有几个过从甚密的好友也来赴宴,这也算是家宴的范畴。狄仁杰的夫人已过世多年,早年前纳过两个妾,如今也是年近五旬的妇人了,今日都陪同阿郎赴宴。

    此外就是狄家子侄辈儿了,狄仁杰的长子狄光嗣夫妇和孩子、次子狄光远夫妇和孩子,还有一个在京任职的外甥及其家眷。

    杨帆作为外人,能应邀赴宴,足见狄仁杰对他的礼遇,杨帆以为这是因为他在尚善坊救过狄仁杰的缘故,却不知狄仁杰之所以折节下交,对他一个晚辈如此亲近,却是因为他义救黑齿常之幼子的原因。

    令杨帆意外的是,出席宴会的外人居然还不只他一个,还有一个姓沈的客人。

    狄仁杰等杨帆见礼之后,笑道:“来来来,贤侄,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沈沐,也是老夫的一位晚辈,从长安来。沈沐啊,这位小友就是老夫跟你提过的杨帆,你年长些,叫他二郎便是了。”

    “沈兄!”

    “二郎!”

    杨帆和沈沐对视一笑,互相抱了抱拳。

    沈沐又侧身道:“这位是拙荆。”

    杨帆看去,便见一个女子从案几后面盈盈起身,含笑向他点了点头,只瞧一眼,便觉一股妖娆袭上心头。那种味道,迄今为止在他所见过的女子中,只有太平公主于灯下宽衣,赤裎相见时的滋味差可比拟。

    “真是天生尤物!”

    杨帆心里一跳,又瞟了眼她那并非十分精致,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妩媚身姿,抱拳揖了下去:“杨二见过沈家大嫂。”

    狄仁杰哈哈笑道:“好啦好啦,都别客气了,来来来,都坐下!”

    这时舒阿盛走了过来,在狄仁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狄仁杰脸上掠过一丝怒容,冷哼道:“那个孽子,不来就算了,不用理他!”

    沈沐含笑道:“狄公,何事烦恼?”

    狄仁杰倒不掩饰,哼道:“还不是老夫那三儿光昭么,这个孽子,一向胡作非为,真是气煞老夫了。前几天从江南道回来,老夫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今天竟然负气说臀伤未愈,不能饮宴,不用理会他,咱们吃酒。”

    后宅里,狄光昭还是穿着那身宽松的月白小衣,在屋里团团乱转,忽然房门开了,侍候他的小厮清缘从外边闪了进来。狄光昭赶紧问道:“怎么样了?”

    清缘气喘吁吁地道:“没事了,小的看见舒管家回复以后,阿郎就吩咐开宴,不会强要三郎君出席了。”

    “哼!我说不去,就不管我了,父亲还真是偏心!”狄光昭愤愤地发了两句牢骚,忽又转怒为喜道:“这样也好,省得被他发现!赶紧给我更衣,这都过了日正了,可莫赶不上时辰才好。”

    清缘赶紧取来衣袍,帮着狄光昭穿戴整齐,狄光昭打开后窗,探头向外瞧瞧,便要迈腿上去。

    “哎哟!”

    狄光昭哼了一声道:“老头子打得我好狠,屁股到现在还疼呢,把案几搬过来!”

    清缘赶紧把案几推到窗下,狄光昭踩着案几登上窗户,小心地翻到窗外,清缘也跟着爬过去,扛起梯子奔到墙下,竖好梯子,狄光昭便顺着梯子爬了上去。等狄光昭爬上去,清缘四下看看,赶紧也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很快,两人都蹲在墙头,梯子抽上去,顺到了墙外,狄光昭顺着梯子爬下去,叮嘱道:“你回房去,如果有人找我,就替我搪塞着,说我睡了。”

    “三郎君放心!”

    清缘答应一声,看着狄光昭跑远,又把梯子顺了回来。

    ※※※※※※※※※※※※※※※※※※※※※※※※※松竹林中,一片欢歌笑语。

    狄家虽未养着歌乐舞伎,却从左教坊里雇了几个回来,在那儿吹啦弹唱一番,大增了宴会的气氛。

    狄仁杰谈笑风生,沈沐对答巧妙,狄家长子光嗣和次子光远也是性情开朗能说会道的人,所以这酒宴的气氛十分热闹。女眷那边,狄仁杰的两位如夫人和两位儿媳,再加沈沐的女人,也是有说有笑。

    酒过三旬,狄仁杰的两个小孙女儿手牵着手儿走到席前,给爷爷唱了一首歌,正是坊间流行的《舞媚娘曲》,不过曲调虽然一样,这歌词当然不是颂扬武后当登基的内容。狄仁杰听的拍手大笑,紧跟着他的几个小孙儿也一一上场,能唱的唱,能跳的跳,把宴会气氛推上了高潮。

    “爷爷也跳,爷爷也跳!”

    几个小家伙见爷爷高兴,一起拥上来拉他起身。

    “哈哈哈,好好好,阿翁跟你们一块儿跳!”

    狄仁杰爽朗地大笑着起身离席,跟几个小孙子、小孙女一块儿走到了宴席中间。

    乐曲早就换了极欢快的舞曲,轻脆悦耳的鼓声咚咚咚地响着,狄仁杰扭身扬臂、袍袖甩动、旋转腾踏起来,竟是别有一种潇洒飘逸的味道。

    别看他年事已高,动作缓慢,舞姿的动作完全是按照比鼓声慢两拍的节奏起舞的,因为身材较胖,更难展示优雅的身姿,可是他举手投足,偏偏就有一种潇洒的味道。

    狄仁杰是官宦世家子弟,这舞蹈自幼就熟悉的,跳起来优美的很。

    老爹都下场了,儿子还能坐在那儿看着?

    狄光嗣和狄光远也兴冲冲地下了场,陪着狄仁杰一起载歌载舞起来,狄光嗣和狄光远起舞了几下,就招摇着手臂,向杨帆和沈沐席前转了过来。

    杨帆还真没跳过这种贵族子弟在席前纵情歌舞的舞蹈,本来看得津津有味,狄光远忽然转到了他的身边,两只手不断地做出邀请的舞姿来,笑眯眯地请他一起跳舞,杨帆见了不禁面有难色。

    他真的不会中原舞蹈,他只会一些蹦蹦跳跳的极简单的舞蹈动作,那是少年时候在南洋篝火晚会时同当地的少男少女们学的,当时一块儿跳起来觉得很有一种动感,可是等到今年上元节时,看到定鼎大街上的百人踏歌舞,感觉比起这踏歌舞就已逊色许多,如今再同狄仁杰父子的舞蹈比起来,就更加显得难看了。

    杨帆正在犹豫,沈沐已经爽快地被狄光嗣拉到了场中。

    狄光嗣和狄光远这种相邀叫做“打令”,雅一些的说法叫“以舞相属”,邀请客人与他共舞,你跳的好不好没关系,但是不接受邀请那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了。沈沐当然明白这个习俗,故而狄光嗣刚一邀请,他就欣然起身。

    “嘿嘿,哈哈……”

    沈沐刚一起跳,杨帆一口酒就差点儿喷出去,只见沈沐兴致勃勃地和着拍子,一二三,拍拍肩,一二三,捶捶胸,一二三,拍拍腿,一二三,顿顿足,一二三,拍拍肩……,如此反复,简单之极。

    他这动作,笨拙可笑得简直就像一头大猩猩,然而旁人竟没有一个觉得诧异,那些女眷们还合着拍子拍着手,看得津津有味。盖因这种宴上舞蹈,本就是即兴节目,合拍就行,开心就好,没有人挑三拣四。

    狄光远还在向杨帆招手,杨帆一看沈沐跳成了一头大猩猩都没人觉得好笑,自己顶多跳成一只猴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也鼓足勇气,站起身来。狄光远一看他起身,便挪动舞步向后退去,杨帆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舞蹈动作跳了起来。

    “猩猩”看了看“猴子”,“猴子”看了看“猩猩”,忽然间,“猴子”和“猩猩”都自信了……※※※※※※※※※※※※※※※※※※※※※※※※※※天宫寺前,元书方丈站在台阶上,一旁伴着侍御使傅游艺,傅游艺踮着脚尖儿大声问道:“从长安来的人呢,从长安来的人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都到了!”几个扯着关中腔的汉子向他招了招手。

    “店铺百业的人呢,都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几个商铺掌柜、伙计打扮的人也高声答应着。

    “士林中人呢?国子监和各大书院的人到了没有?”

    傅游艺一一地点着名,当他点到官宦子弟的时候,有人高声答道:“狄光昭还没有到。”

    傅游艺听了眉头不由一皱,官宦家子弟也到了不少了,看现场的人,各行各业的代表已经不下八九百人,原也不差狄光昭一个,不过……狄光昭算不了什么,他背后的人却是狄仁杰。

    狄光昭如果出面参加“劝进”,谁知道这是狄光昭自己的主意?必定会认为这是狄仁杰首肯了儿子的行动。到时候,狄仁杰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加上太后对他的赏识,他想不承认是武氏一党都不行。所以狄光昭未到,傅游艺颇为不悦,他正寻思着,忽然有人叫道:“来了来了,狄三郎到了!”

    远远的,狄光昭捂着屁股,一溜小跑儿地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我来了我来了!”

    傅游艺想要训斥他几句,想了想又忍回去,提高嗓门对众人道:“好啦,人到齐了,各位,咱们现在就去则天门向天后请愿、劝进,请天后登基称帝!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出发!”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元芳,你看如何?

    “二郎口音稍稍带些异域味道,似乎不是洛阳本地人啊?”

    歌舞结束,众人纷纷归座,共饮一杯之后,沈沐便趁着热络的气氛,跟杨帆套起了近乎。

    杨帆笑了笑道:“沈兄好耳力,小弟自幼在交趾长大,前年末才到洛阳。”

    “交趾?那可不近呐!”

    沈沐目光微微一闪,又问:“不知二郎何故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到洛阳来啊?”

    “小弟……”

    杨帆还没说完,狄仁杰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喝道:“这个孽子,又到哪里去了?把清缘给我叫来!”

    杨帆和沈沐向狄仁杰看去,只见狄仁杰怒目圆睁,舒阿盛站在一边,向林外招着手。片刻功夫,两个家丁押了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厮走进松竹林,那小厮见了狄仁杰,怯怯地叫道:“阿郎……”

    狄仁杰怒声道:“老夫问你,三郎哪里去了?”

    清缘嗫嚅地道:“小的……小的……小的实在不知道啊……”

    狄仁杰“砰”地在案几上拍了一巴掌,震得杯盘一阵叮当乱响:“混账!还想搪塞老夫!老夫还没死呢,就换了他狄光昭当这个家了?连老夫问你话都敢不讲!”

    清缘吓得“卟嗵”一声跪在地上,连声道:“阿郎息怒,阿郎息怒。”

    原来,狄光昭未能赴宴,狄仁杰虽然不悦,在两位侧室夫人悄悄解劝下也就不生气了,到底是自己儿子,又是最小的一个,怒气一去,不免又有了些怜惜之意,便让舒阿盛单独准备一桌酒菜给狄光昭送去。

    清缘在房里只想着若是有人在外面问起,便推说三郎君休息了,哪想得到竟是舒管家带人抬了一桌酒席来。清缘在房里吱吱唔唔只说是三郎君睡了,但是因为问话的是自家管事,声音不免有些发怯。

    舒阿盛哪里相信,他也知道阿郎赐这桌席面,是对小儿子有些怜爱之意,这份心意哪能不送到了,便叫清缘开门,且把酒菜搬进去再说。这一下清缘可慌了手脚,言语之间露出破绽,令舒阿盛大起疑心。

    眼见叫门不开,舒阿盛叫人绕到后窗去看,那窗还是虚掩着的,一推窗子正是卧室,里边哪有狄光昭身影,舒阿盛得知狄光昭不在,便喝令清缘开门,清缘这下可不敢再硬顶了,只好乖乖打开房门。

    舒阿盛冲进房去,遍寻不着三郎君,便急急赶来回报狄仁杰了。

    清缘一见自家阿郎动了雷霆之怒,不敢不说,只得乖乖说了实话。狄仁杰原还以为三儿子老实了两天耐不得寂寞,又溜出去花天酒地了,一听清缘说今日有人聚众“劝进”,狄光昭不甘寂寞也跑去参与了,顿时气得手脚冰凉。

    狄仁杰哆嗦半晌,才痛心地吼道:“老夫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个不肖之子手……咳咳咳咳……”

    狄仁杰气得咳嗽起来,狄光嗣和狄光远赶紧迎上去扶住他,狄光嗣一边顺着老父的后背,连声安慰道:“父亲切莫动怒!”扭头又向清缘喝道:“好狗才!还不快说,他们几时劝进?”

    清缘一看阿郎气成这般模样,也不敢再回护自己侍候的少主人了,慌忙答道:“未时!小的打听到,他们商定,于未时赴则天门劝进!”

    狄光远抬头看看天色,对狄仁杰道:“父亲息怒,或许还来得及,孩儿去把他带回来!”

    杨帆道:“光远兄,小弟与你同去!”

    狄光远道:“好!咱们马上走!”

    狄仁杰咳了几声,脸色胀红地挥手道:“你们骑快马去,务必要把这个不肖之子给我抓回来,绝不可让他参与劝进!”

    狄家养了几匹好马,杨帆和狄光远各乘一匹,匆匆离开狄府,打马如飞直奔北城。

    二人一路狂驰,过了天津桥头,远远就见数千人正拥往则天门。今日请愿的只有不到千人,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却不只三四千人,如许之多的人马浩浩荡荡直往则天门拥去。

    则天门守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发出警讯调拨援军,宫城守军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摆出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狄光远一见大惊,道:“这么多人,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咱们上哪儿去找老三?”

    杨帆道:“三公子是狄公之子,恐怕他们看重的正是三公子的这个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三公子应该是个头面人物!”

    狄光远被他一言惊醒,道:“不错!咱们走!”

    二人打马如飞,向最前方追去。

    再往前去,便接近了宫城,未得天后特许,是不准在此驰马的,闻讯聚拢来的御林军一见竟有人策马而来,立即挺矛相拦,组成一道枪林,中间一名伙长按刀大喝道:“站住!谁敢宫城驰马,不想活了!”

    杨帆和狄光远都是从酒宴上来的,穿着一身便装,狄光远取出鱼符急急一亮,喝道:“奉宸卫郎将狄光远在此,谁敢拦我!”

    那守军伙长却丝毫不给面子,白眼一翻,冷斥道:“这里是宫城!将军可有天后特许宫中骑马的敕令?”

    杨帆取出百骑鱼符向他亮了一亮,喝道:“让开!”

    那伙长一瞧“百骑”两字,急忙侧身一挥手,手下十余名小校“唰”地一下收了长矛,避开一条道路,二人一提马缰,“哗愣愣”地冲了出去。

    “在那里!”

    二人追到最前面,果然一眼就看见了狄光昭,狄光昭就走在侍御使傅游艺身后的那群人之中,他前几天挨了老子好一顿修理,屁股上有伤,走路姿势一扭一扭的很怪异,所以比较显眼,杨帆二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了他。

    狄光远咬牙切齿地就要兜马绕到最前去,杨帆心中一动,急忙拦住他道:“狄兄且住!你我这样冲上前去,所有人都会注意到咱们。眼下不会有人理会,回头人家说起这里情形,一旦问清三郎君的身份,不免还是要给狄公丢脸,你我下马,混进人群,悄没声儿地把三郎君劫下来便是!”

    狄光远关心则乱,被杨帆这一提醒,才想到果然不宜直接策马拦到最前面去,连忙答应一声,翻身下马。

    两个人本就是一身便装,这些鼓噪而来的百姓三教九流,哪儿的人都有,除了领头的傅游艺和元书和尚,他们大部分人不清楚其他人的身分,根本不知道杨帆和狄光远这两个人是干什么来的。

    二人混进人群,便快步往前赶去。这时劝进的队伍眼看就到“则天门”前了,门卫士兵用盾和刀架起一面巨大的盾墙,一个小校按刀站在前面,杀气腾腾地叱道:“站住,再近一步,格杀勿论!”

    傅游艺双手一举,制止了行进人群的脚步,独自上前三步,激动得满面红光,声音发颤地道:“臣……侍御使傅游艺,率洛阳官民、各地百姓共计九百余人,联名上书请愿,恭请天后,顺从天心民意,登基称帝!”

    狄光昭站在人群中看着他,羡慕的眼都红了。他虽然属于劝进头面人物之一,可之一和唯一,那可是天渊之别。傅游艺捧着名册站在最前面,他就是首倡,一旦太后登基,他的功劳……狄光远正嫉妒地想着,左右突然闪出两个人来,左边那人挨近了他,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一拿他的肩膀,好象熟人似的,笑嘻嘻地往回退了一步。狄光昭只觉腰杆儿被一只铁箍似的手臂箍着,肩膀被人拿住,半边身子发麻,被人往人堆里一拖,不禁又惊又怒。

    他刚要张口呼喊,右边那人已然转到他面前,目欲喷火,低声厉叱道:“三郎,你若想自绝于狄家,那你就喊!”

    狄光昭一看二哥那眼神,吓得心中一寒,竟然不敢应声,略一迟疑的功夫,便被二人迅速往人群后面拖去。

    傅游艺站在最前面,浑然不知身后发生的事,他把手中厚厚一摞既有名字、又有手印、还有只画个十字的名册高高举过头顶,迈着八字步稳稳地又向前走出三步,膝盖一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用尽全身气力,大吼道:“恭请天后,登基称帝!”

    后面那些人都抻长了脖子看着他的动作,一见他喊出这句话,立即纷纷跪倒,高呼道:“恭请天后,登基称帝!”

    只是这些人事先不曾演练过,前边的跪下就喊,后边的看见前边的跪下了才刚刚开始下跪,所以这呼喊声一点气壮山河的气势都没有,你一声我一句的喊得有些混乱。

    那扶刀的小校见状退了两步,猛一挥手,大喝道:“尔等候着,不得妄动!”说完霍然转身,高声道:“速报天后!”

    这时候,杨帆和狄光远已经拖着狄光昭闪出了请愿人群,穿过看热闹的百姓,寻到了他们那两匹马,背对则天门,向远处行去。

    ※※※※※※※※※※※※※※※※※※※※※※※※※武成殿上,早在宫里等候消息的武承嗣和武三思都出现了,正兴冲冲地向武则天禀报着各界百姓促请天后登基称帝的消息。

    “呵呵,荒谬,真是荒谬。朕是女儿之身,又是大唐太后,好端端的做甚么皇帝,难道还能抢了儿子的江山不成?”

    武则天失笑着对上官婉儿道:“婉儿啊,你说这些人是不是糊涂透顶。”

    上官婉儿轻笑道:“百姓质朴,只想着天后对他们好,就盼着天后做天下名正言顺的君主呗。”

    武则天颜色一霁,武承嗣赶紧道:“是啊,待诏这话说的对,还有远从长安赶来劝进的百姓呢,天后称帝,是民心所向啊!”

    武承嗣不甘落人后,忙也迅速地接了一句:“天宫寺的元书方丈也领着许多僧人来了,元书说,天后您是弥勒转世,理当为阎浮提主,一统天下!”

    武则天似笑非笑地道:“阎浮提主,一统天下?呵呵,这老和尚也来凑热闹!”

    武则天挥了挥手,淡淡地道:“劝进书接进来,留中吧。叫他们回去各复各业,好生做事,不要再听人蛊惑,到宫前来闹事了。”

    武三思一呆,讶然道:“天后,这……这是民心所向啊!天后拒绝百姓所请,会让天下百姓失望的!”

    上官婉儿睨了他一眼,眸中微微闪过一抹轻蔑:“蠢货!就算是先帝驾崩,遗诏指定的太子,还要百官一请二请三请,才肯登基就位,天后若是这么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岂不轻薄了自己的身分,这都不明白!”

    果然,武则天的神色冷淡了一些,吩咐道:“按朕的吩咐去做!”

    武三思一见不敢再劝,连忙应道:“喏!”

    武三思转身刚要走,武则天又追了一句:“那傅游艺虽然胡闹,一番心思却是为国为民,嗯……你去传旨,傅游艺特进一级,晋为五品,叫他以后好生做事!”

    ……………………“父亲……”

    狄光昭被狄光远和杨帆带回狄府,看到满面怒色的老父,一张脸都唬得白了。

    狄光远对父亲简单说了说如何把他带回来的情形,狄仁杰听了怒视狄光昭良久,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黯然挥手道:“把他带下去看管起来,明日就送他回太原老家,看守祖祠去吧!”

    狄光昭一听大惊失色,连忙哀求道:“父亲,孩儿知错了,父亲,您就饶过孩儿吧!”

    狄仁杰痛心地道:“带他下去!”

    狄光远一见父亲如此模样,赶紧拉了三弟就走,狄仁杰仰天长叹一声,复向杨帆长长一揖,喟然道:“贤侄啊,老夫今日可是多亏了你啦!”

    杨帆赶紧避到一旁道:“伯父这可折杀杨帆了,不敢当,实不敢当。”

    狄仁杰道:“你救老夫一命,老夫虽然感激,却还不是太放在心上。可今日你救了老夫的名节,这份恩义之重,老夫怎能不铭记在心?”

    狄仁杰看着杨帆,只觉他年轻有为,恭谨守礼,又能义救黑齿常之幼子,品格高尚,对比自家三郎,不禁更是感伤。他轻叹一声,对杨帆道:“二郎今年多大年纪?”

    杨帆道:“小侄刚刚十八岁!”

    狄仁杰温和地道:“嗯!再过两年才算成人,你在洛阳没有亲人长辈,这‘及冠’之礼,到时就由老夫为你主持可好?”

    这句话一说,那就是要把杨帆当成自己的子侄来栽培了,杨帆喜不自胜,连忙施礼道:“小侄求之不得!”

    “好,好极!”

    狄仁杰哈哈笑道:“那老夫要为你好好想一个表字了。”

    他踱了几步,抚着胡须想了一想,忽尔转身,对杨帆道:“元者,大也;芳者,高洁。老夫就送你一个表字——‘元芳’,你看如何?”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初九成亲日

    “多谢伯父赐字!”

    在杨帆看来,狄仁杰赐的这字确实不错,比他师傅张暴那儿戏般的“星驰”之名可要强上许多了,哪能还有推辞的道理。

    站在一旁的沈沐脸上微微掠过一抹怪异的神色,随即微笑道:“狄公对二郎如此器重,可喜可贺啊。呵呵,沈沐也是狄公的晚辈,今后咱们就更亲近了,还得多多走动才是!”

    杨帆笑道:“小弟与沈兄一见如故,以后自当常常往来!”

    因为狄家出了这档子事,狄仁杰心中不快,杨帆和沈沐作为客人不便久留,再聊几句便向狄仁杰告辞。狄家长子狄光嗣把二人送出府去,杨帆和沈沐互相一问,原来沈沐住在洛阳城南五里庄,杨帆却是往北走的,二人便在路边告辞,各奔东西。

    沈沐登上车子,便对杨雪娆轻笑道:“狄老头儿大概是看出我有招揽杨帆之意了,赐字?哼!这是告诉我,他也相中了杨帆,叫我少打杨帆的主意呢。”

    杨雪娆道:“那你还当着他的面说要跟杨帆交往?不过就是一个侍卫罢了,难道你还真要跟狄公争?”

    沈沐微笑道:“咱们在军中还真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杨帆如今虽只是个小小侍卫,可是凭他积攒下来的那些人脉,不给他机会便罢,只消给他一个机缘,一飞冲天又有何难?这个人,一定要争!”

    他往靠背上一倚,悠然道:“傅游艺劝进了,天后登基在即,等她登基之后,我就要亲自去一趟陇右,在此之前我得找个机会跟杨帆好好谈一谈。年轻人嘛,谁不是热血激昂,怎么可能象狄公那样沉稳。狄公送他一个表字,沈某便送他一个前程,你说他会怎么选?”

    牛车吱呀吱呀的,一路向南行去。

    出了城门,过了护城河,沿官道行出三里,拐上了五里村的小道…………九百人请愿,促请天后易国号,改制称帝。

    这个消息把一直以来尽人皆知,但都是只敢私下议论,不敢公开品评的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了,一时议论天后登基的声音甚嚣尘上。

    尽管武则天把请愿书留中不发,但是侍御史傅游艺随即就升官了,由“从六品下”连升三级,升为“从五品上”,这个讯号再明显不过。从这一天起,每天都有大量的请天后正大位改制称帝的奏章和民间的请愿书送到武成殿。

    接着,僧人们也开始请愿,并广开法会,向信徒们大肆宣扬。没多久,道人们也沉不住气了,眼见道家有进一步被打压的可能,许多道门子弟也抛弃了太上老君的“李姓本家”李唐宗室,加入到劝进的行列中来。

    最后,一些李唐皇室成员也不敢不表态了,在千金公主带头张罗之下,一些李唐皇室的旁支偏系也纷纷以李唐宗室子弟的名义请求天后登基了。

    然而,身处这场风暴中心的武则天却始终不为所动!

    一些重要的朝廷重臣还没有表态,四夷番邦的小国君主还没有表态,当今皇帝李旦本人还没有表态……所以,她依旧在等待,很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就到了太平公主成亲的日子。

    消息传开,并没有在朝野引起太大的轰动。

    洛阳之花、大唐公主中的公主——太平公主再嫁,这样的花边新闻本来是最受百姓们瞩目的,但是现在充斥于坊间的,都是天后乃弥勒转世,天下很快就要姓武的传闻,大唐公主下嫁武氏,只是助长了这一消息的传播。

    杨帆也听说了太平出嫁的消息,这才知道她的出嫁之期竟与马桥娶妻的日子是同一天。听到这个消息,想到太平对此番出嫁的态度,杨帆不禁暗暗叹息。

    对太平公主,他的印象并不坏,但他更清楚,他不可能与这位公主殿下有什么交集。他更不可能因为同情,而与这位公主媾和私情。让他成为太平背后的男人,充当太平春闺寂寞的时候聊作排遣的玩物,大好男儿岂屑为之?

    至于让太平成为他的女人,那就是纯粹的痴心妄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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