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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坛经讲记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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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舒手摩方辩顶曰。永为人天福田。

    六祖见到这个情形,也很欢喜,就摸著方辩师的头顶,告诉他说:‘你可以永为人天福田。’这句也是奖励他的话,因为造像是为一切众生做无上福田。见到佛像有两层意思:第一个是浅的意思,是教我们见贤思齐,见到佛,我们要想取得与佛一样,佛是我们的老师,也有报本反始的意思。更重要的,佛者觉也,见到佛要提起我们的觉心,也就是真如本性;见到经典,经典所讲的是正法,我们的心地要正大光明;见到出家人,我们就要发心六根清净,一尘不染。所以,佛门的塑像具足无量的功德,有很大的启示作用。

    有僧举卧轮禅师偈曰。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师闻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缚。因示一偈曰。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有一位出家人,举卧轮禅师的偈颂:‘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六祖说:‘这首偈没有明心见性,如果依照这首偈去修,不但不能见性,可能还有麻烦,会增长无明。’于是他将偈颂修改一下,又作一首偈,说:‘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这首偈颂是专门对治卧轮偈颂毛病而作,如果没有卧轮禅师这首偈,能大师这首偈就不必要了。有卧轮的偈颂,再看能大师的偈颂,这两首偈一合,这是教你‘即相离相’,这就入了正法,具足无量功德。

    ◎南顿北渐第七

    时祖师居曹溪宝林。神秀大师在荆南玉泉寺。于时两宗盛化。人皆称南能北秀。故有南北二宗顿渐之分。而学者莫知宗趣。师谓众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种。见有迟疾。何名顿渐。法无顿渐。人有利钝。故名顿渐。

    当六祖大师驻锡在曹溪宝林寺时,神秀大师在荆南玉泉寺(今湖北省当阳县)。这两位大师的法缘都非常殊胜,一般人称为‘南能北秀’,南面是能大师,北面是秀大师,于是就形成南北两宗,就是顿与渐的区分。两位大师都是出自弘忍大师的门下,可是南北分化之后,学者对于宗旨就很难辨别。六祖告诉大众说:‘法,本来只有一宗,而是人有南北。法,只有一种,有人明心见性见得早,有人见得迟。顿超、渐修与法门也没有关系,而是修学的人根性有利钝不同,于是才有所谓顿超与渐修。’这样一说明,南北两宗的宗旨实在是没有区别。

    然秀之徒众。往往讥南宗祖师。不识一字。有何所长。秀曰。他得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师五祖亲传衣法。岂徒然哉。吾恨不能远去亲近。虚受国恩。汝等诸人。无滞于此。可往曹溪参决。

    可是神秀大师的门人,往往讥讽能大师不识字,既然是一个字都不认识,他有什么长处?神秀大师也知道徒众当中有这种情形,于是他召集徒众,开示说:‘六祖能大师,他得的是无师智’,无师智的意思是说,不必老师开导,自己大彻大悟,‘他深悟上乘,我自己不如惠能大师。何况自己的老师|五祖,亲自将衣法传授给能大师。从这桩事情来看,五祖难道不认识人吗?我们若承认五祖是一代大德,他所传的人一定不会有差错。我自己恨不能远去亲近能大师,在此地虚受国家的恩德。’神秀大师受武则天太后与中宗皇帝的礼遇,在京师一带弘法利生,当时称为国师。他有这样的因缘,不能到南方去亲近六祖。这是很真诚的话,并不是谦虚。于是,他就勉励门人:‘你们如果有机缘,不要留在此地,可以到曹溪六祖大师的会下去参决。’就是去参请、决定自己的悟处。不但这样开示,他还有行动表现。

    乃命门人志诚曰。汝聪明多智。可为吾到曹溪听法。汝若闻法。尽心记取。还为吾说。志诚禀命至曹溪。随众参请。不言来处。时祖师告众曰。今有盗法之人。潜在此会。志诚即出礼拜。具陈其事。师曰。汝从玉泉来。应是细作。对曰。不是。师曰。何得不是。对曰。未说即是。说了不是。

    有一天,他对学生志诚禅师说:‘你很聪明,也有智慧,你可以替我到曹溪去听法。你要是有悟处,应当尽心记取,回来之后说给我听。’这就是自己不能去,派一个聪明伶俐的徒弟到曹溪去受教。志诚禅师就禀承秀大师的命令到曹溪。到了之后,没有事先向六祖报告自己的来历,就随著大众一起听法。这时六祖上堂说法,告诉大众:‘今天有人来盗法,潜伏在我们这个法会中。’听法一定先要拜老师,没拜老师,偷偷的来听法,这就叫盗法。志诚禅师一听这个话,当然知道六祖指的就是自己。于是他从大众当中出来,礼拜六祖,把神秀大师派遣他到曹溪来听法的经过情形向六祖报告。六祖说:‘你是从玉泉寺来的,那应该是奸细。到这儿来盗法的是奸细。’志诚禅师答覆说:‘不是的。’六祖说:‘为何不是?’他说:‘我没有说明,可以算是奸细。我现在统统都说出来,说出来当然就不是了。’六祖这些话说得非常风趣,同时也是告诉我们,正式接受佛法,必须要具足礼节威仪,有正式拜师的礼节,这是不可以缺少的。

    师曰。汝师若为示众。对曰。常指诲大众。住心观静。长坐不卧。师曰。住心观静。是病非禅。长坐拘身。于理何益。

    六祖问他:‘你的老师平常怎么教导你们?’志诚禅师说:‘他常指导教诲大众,住心观静,长坐不卧。’《顿悟入道要门论》云:‘住无住处即住。不住一切处,即是住无住处。不住一切处者,不住善恶、有无、内外、中间,不住空,亦不住不空,不住定,亦不住不定,即是不住一切处。’不住一切处才是真正的住处,学佛的人功夫能提到这个境界,这才叫‘无住生心’。佛法的修学,尤其是高级的佛法,像六祖所接引的大众都是上上乘的根性,所开导的皆是一乘大法,所谓是圆顿法门,这样的法门真正可以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因此‘住心观静’当然有问题,而‘长坐不卧’就是俗话所说的‘不倒单’,这种修行方法不一定能见性;圆顿的教学,主要是明心见性。六祖说:‘住心观静,是病不是禅。’从真如本性上说,真性本自不动,哪里还有静?有静当然就有动,换句话说,这是对待之法,用现在术语来说,是相对的,相对的就不是真实的。佛法讲的定,一定要超出动静之外,这才算是真正的定。真性本来是光明遍照的,本来是不垢不净的,何观之有?所以大师指出,这是病,不是禅。

    这是说明当时秀大师门下,一般都是偏重在住心观静的毛病,并不是说住心观静不好,因为住心观静对初学的人来说,确实是很有一点作用。你要是执著在住心观静,就变成毛病。因为佛法是对治我们众生毛病习气,用这个方法来对治,方法就好比是药一样,药到病除之后,药也不要了,这才是正确的。秀大师门下执持著药不肯舍弃,这就变成禅病。六祖这样的开示,是以另一种药来除他执著的病,并不是除他的方法;‘住心观静’是一种方法,执著就是病。可见,六祖是打破志诚禅师,也就是秀大师门下有一部分人的执著,去除他的病。‘长坐拘身’,拘是拘束;‘于理何益’,‘理’就是明心见性。一天到晚盘腿打坐,于明心见性并没有利益。

    听吾偈曰。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

    这首偈并不是反对打坐。禅宗教学的目标,主要是要教人当下明心见性,一悟即到佛的境界,何必在这具臭皮囊上勉强建立一些功课?长坐不卧就是禅堂里的功课,实在是没有必要。譬如,六祖当年在黄梅八个月,他是每天在槽坊砍柴舂米,做一些粗重的工作。黄梅的禅堂,他一天也没坐过,没有到那里去盘腿打坐;法堂,他也没有去听过一次开示,而五祖就把衣钵传给他。可见,形式上的功课并不很重要。对于烦恼粗重的人,开始用这些方法来约束他,所谓‘因戒生定,因定开慧’,是用这个方法。但是,对于根性利的人,或者曾经在禅堂已经参学有相当长的时间,对于这样的人,不必要再受约束,再受约束那就错了。换句话说,他的妄想心已经在禅堂里磨炼得差不多,这时,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要超出,他才能大彻大悟。若还是执著禅堂这些老功课不放,就障碍明心见性,障碍悟门,所以大师在此地才有这一番的开示。

    圭峰大师说:‘息妄是要息我执之妄,修心要修妄念的心。’如果我们能把我执、妄想止息住,与佛的境界就不远。当我们还做不到时,可以用禅宗的这些方法,凝心住心,专注在一个境界上。譬如,我们净土宗念佛,念佛就是住心观静的方法。我们将心住在西方的境界上,住在这句‘阿弥陀佛’的境界上,这个方法是‘以一念止一切妄念’。但是,到你心地清净时,你不能执著这个方法,执著这个方法就变成病,你就不能得一心不乱。若要想证得一心不乱,心清净时,法门也要舍弃。这个舍弃,不是叫你不念佛,这又错了,又变成执著。念佛而不执著,我们常说的三轮体空,‘念而无念,无念而念’,一天到晚佛号不间断,虽不间断,这里面不执著有能念的我相,也不执著有所念的佛号的相,所谓是‘能所双亡’。这样,一心的境界自然现前,与此地所讲的理论没有两样。

    志诚再拜。曰。弟子在秀大师处学道九年。不得契悟。今闻和尚一说。便契本心。

    志诚禅师听了六祖这番开示之后,恍然大悟。这个悟,不是偶然。志诚在秀大师会下是一位聪明、有根基之人,秀大师派他到曹溪来参学,可见他是秀大师非常器重的一个弟子。志诚禅师说:‘弟子在秀大师处学道九年,不得契悟。’今天在曹溪开悟了,这是他有过去九年的基础,如果没有以往九年在禅堂‘住心观静,长坐不卧’的基础,到曹溪来也开不了悟,这个道理我们一定要懂得,可见秀大师的教学并没有白教。“今闻和尚一说,便契本心”。‘和尚’是亲教师。何以有这么密切的称呼?因为在六祖大师言下开悟的,六祖就是他的亲教师。‘便契本心’是明心见性。

    弟子生死事大。和尚大慈。更为教示。师曰。吾闻汝师教示学人戒定慧法。未审汝师说戒定慧行相如何。与吾说看。诚曰。秀大师说。诸恶莫作名为戒。诸善奉行名为慧。自净其意名为定。彼说如此。未审和尚以何法诲人。

    志诚禅师悟了以后,继续请六祖大师开示。首先问生死大事,这是大、小乘佛法都非常重视的问题。这个开示,对我们有很大的利益,我们听了六祖的开导,也能依照这个理论方法来修学。六祖问:‘我听你的老师教诫学人戒定慧的方法,不晓得神秀大师说戒定慧的行相是如何,你可以说给我听听吗?’志诚禅师说:‘秀大师常说,诸恶莫作为戒,众善奉行为慧,自净其意为定。’秀大师说戒定慧的行相,实际上就是佛教里一首偈:‘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十方三世一切诸佛都不离这个原则。这首偈将一切大小乘的教法全包括尽。偈颂是出自《增一阿含经》,迦叶问:‘何等偈中,出生三十七品及诸法。’当时阿难尊者就说了这首偈。‘诸恶莫作’是佛法的根本,即教学的根本。诸恶莫作才能出生一切善法,而善之极处就是心意清净。这首偈,每个学佛弟子都应当遵守奉行,秀大师也常常这样教导人。志诚问:‘祖师,你用什么方法教诲学人?’

    师曰。吾若言有法与人。即为诳汝。但且随方解缚。假名三昧。如汝师所说戒定慧。实不可思议。吾所见戒定慧又别。

    六祖说:‘我要是说有法与人,就是欺骗你。’这句话正是上上乘的教学。《金刚经》云:‘如来于然灯佛所,于法实无所得’,《净名经》云:‘除去所有’,《法华经》云:‘只是除去心中作见解处’,又云:‘如来藏本自空寂,并不停留一法。www.83kxs.com’祖祖相传,确实无法与人。修学若要有所得,都是生灭法。《心经》说得很清楚,‘无智亦无得’。佛法究竟教的是什么?六祖说:‘只不过是随缘方便,为众生解除束缚而已。’束缚就是烦恼,看众生是什么样的毛病,跟大夫治病一样,哪有一定的方法?把你的病治好之后,治病的方法与药也统统不要了。‘随方解缚,假名三昧’,三昧就是禅定。六祖说:‘像秀大师所讲的戒定慧,实在是不可思议。但是我所见的戒定慧又很特别,又不一样。’

    志诚曰。戒定慧只合一种。如何更别。师曰。汝师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见有迟疾。

    志诚禅师问:‘戒定慧只合一种,哪里还会有两种?既然不同,它又有什么区别?’戒定慧之教学是大前提、大原则,随著众生烦恼的浅深、执著的厚薄不同,而有种种不同的差别。以五乘佛法来说,人乘佛法有人乘标准的戒定慧,五戒是人乘的戒律;天乘有天乘的戒定慧,标准比我们人乘要高一层;声闻、缘觉、菩萨,各个地位上的标准浅深都不同,但是名称没有两样,都叫做戒定慧。

    六祖说:‘神秀大师所说的戒定慧,是接引、教诫大乘根性的菩萨。’凡是在学的,都叫做菩萨。菩萨是人,不是泥塑木雕的木偶。学习圆满了,就叫佛;没有圆满以前,都叫做菩萨。正如学校在学的学生,称为菩萨;毕业了,称为佛。六祖所说的戒定慧是接最上乘人,就好比是研究所、博士班的学生,这是接引最上根性的人。差别就在此地。六祖说:‘由于悟解不同,见性就有迟有早。’悟解,上乘根性的人一闻千悟,他根性利,一听就开悟,这是悟得快;根性钝的人,悟得迟,讲了他也不悟。禅宗有所谓‘小疑有小悟,大疑有大悟’,小疑若干次,大悟若干次,才能到彻悟;这是前面所讲的渐修法门,神秀大师是用这种方法渐渐诱导中下根性的人。六祖大师办的是研究班,所以,在秀大师那里修学十年、八年的,再到曹溪去,没几天就能开悟。可见秀大师也是无量功德,他能将这些学人奠定非常好的基础。

    汝听吾说。与彼同否。吾所说法。不离自性。离体说法。名为相说。自性常迷。须知一切万法皆从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

    六祖说:‘你听我这么一讲,与你老师所说的是否相同?我所说法都是不离自性,如果是离自性说法,都叫做著相。著相,自性当然就常迷’,离相,自性是常悟。‘须知一切万法皆从自性起用’,正是所谓万法唯心,离自性之外,哪有戒定慧?戒定慧是本性本来具足的德用,我们迷了,就叫做贪嗔痴。大经常讲,贪嗔痴就是戒定慧;迷了就称贪嗔痴,觉悟就称戒定慧。体实在没有改变,所改变的是名相不同而已。‘这是真正的戒定慧法’。

    听吾偈曰。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痴自性慧。心地无乱自性定。不增不减自金刚。身去身来本三昧。

    这首偈非常重要,这是修自性戒定慧的方法。‘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是指真如本性,真如本性从来就没有过失。凡夫迷了自性,造作一切过失罪业是妄心所造,不是真心。真心从来如如不动,真心从来没有过失,这是自性戒。《起信论》云:‘以知法性无染,离五欲过故,随顺修行戒波罗蜜’。‘心地无痴自性慧’,心体是光明、清净、平等的,能生一切智慧,只不过我们现在是在迷,好像这个能力不能现前,实际上这个能力没丧失,只是把真知转变为不知。所以,知与不知是一不是二。这些道理都在大乘经论之中,我们要细心去探究。探究,实在讲只能得一个仿佛,如果要证得,必须依照理论与方法认真修学。‘心地无乱自性定’,这些道理最浅显、最常说的,无过于《大乘起信论》,说得非常透彻。真如本性从来也不迷,从来也不乱,可见戒定慧是天然本具的。‘不增不减自金刚’,在圣位,成佛了,戒定慧并没有增加一些;纵然堕落在阿鼻地狱,我们自性的戒定慧也没有缺少一点;不增不减。金刚是比喻,所谓是金刚不坏身,是指我们真如本性坚固、光明、洁净。‘身去身来本三昧’,这句话是针对‘长坐不卧’而说。因为一切行住坐卧,来去自由,无不在定中,正是所谓‘那伽常在定,无有不定时’。慧海禅师说:‘妄念不生为禅,坐见本性为定。’这是禅定很好的解释。

    诚闻偈。悔谢。乃呈一偈。五蕴幻身。幻何究竟。回趣真如。法还不净。

    志诚禅师听了六祖开示之后,非常感激,后悔过去多年来无法悟入真实的境界。于是他也呈了一首偈,这首偈是他的心得报告。‘五蕴幻身’,五蕴是色受想行识,也叫做‘五阴’。《心经》云:‘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他这个心得与《心经》相仿佛。‘幻何究竟’,幻不是究竟的。‘回趣真如,法还不净’。‘回’是回向,‘趣’是趣入。你存心要想证得真如本性,能不能证得?不能证得;《心经》云‘无智亦无得’。有心去求,决定求不到;无心去求,也求不到;必须将有心、无心都离开,真如本性本来现成。

    师然之。复语诚曰。汝师戒定慧。劝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劝大根智人。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脱知见。无一法可得。方能建立万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脱知见。见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来自由。无滞无碍。应用随作。应语随答。普见化身。不离自性。即得自在神通游戏三昧。是名见性。

    这首偈非常好,六祖大师很同意,为他印证。然后告诉志诚:‘你的老师所讲的戒定慧,是劝小根智人。’小根是指可以接受小乘教学的根性,当然他也得有智慧,他若没有智慧就不能接受。六祖说:‘我所讲的戒定慧,是劝大根智人。’是上上乘的根性。‘若悟自性,也不建立菩提涅槃,同时也不建立解脱知见’,这正是古人所说‘无为而无所不为’。因为无有一法可得,然后才可以随缘建立一切法,诸佛祖师无不如是。六祖说:‘你要明了这个意思,要透过这个意思,这才叫做佛身,也叫做菩提涅槃,也叫做解脱知见。见性的人,非常自在,他建立也可以,不建立也可以。来去自由,一点妨碍都没有。一切应用可以随心所欲,正所谓理事无碍、事事无碍。一切众生来求教,随语随著答覆,字字句句都明心见性,这就是诸佛菩萨所讲的自在神通、游戏三昧,这叫做见性。’

    志诚再启师曰。如何是不立义。师曰。自性无非无痴无乱。念念般若观照。常离法相。自由自在。纵横尽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顿悟顿修。亦无渐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诸法寂灭。有何次第。志诚礼拜。愿为执侍。朝夕不懈。诚。吉州太和人也。

    志诚禅师再向六祖请教:‘什么是不立的意思?’六祖说:‘自性无非,没有一念的是非;无痴,没有一念愚痴;无乱,一点也不杂乱’,这就是前面讲的自性戒定慧。又说:‘念念般若智慧观照,常离法相;般若性空。自由自在,纵横尽得,横遍十方竖穷三际,本来没有一法可以建立。自性一定要自悟,自悟是直捷了当一直证入。顿悟顿修,亦无渐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这个教法确实是最上乘的,最利的根性才可以接受这样的教学法。所以,它是一法都不立。因为一切法都是寂灭相,《法华经》云‘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本来没有次第。次第是人为的,次第是因为众生根性不同;换言之,他的烦恼障重、所知障重,佛祖才在无次第当中方便建立次第。所以,无次第是真实的,次第是虚妄的,用虚妄的次第证得无次第的真实。志诚禅师听了之后,发心为大师的侍者。

    僧志彻。江西人。本姓张。名行昌。少任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虽亡彼我。而徒侣竞起爱憎。时北宗门人。自立秀师为第六祖。而忌祖师传衣为天下闻。乃嘱行昌来刺于师。

    志彻禅师,这个人在年轻时有一点游侠的精神。自从禅宗南北分化之后,秀大师与能大师两位都是了不起的大德,当然不会有彼此的分别,可是他们的门人没有老师这么深的修养,于是免不了发生门户之见,尤其是门户的对立。特别是神秀大师这一派,他的弟子们私下立秀大师为第六祖,而对于五祖传衣钵这件事当然很忌讳,心中很不自在,于是他们就找张行昌,要他到曹溪行刺六祖。世间人的嫉妒、毒害还情有可原,这种事情在佛门中依然不免,时至今日,佛门中没有嫉妒心,这谈何容易!

    师他心通。预知其事。即置金十两于座间。时夜暮。行昌入祖室。将欲加害。师舒颈就之。行昌挥刃者三。悉无所损。师曰。正剑不邪。邪剑不正。只负汝金。不负汝命。行昌惊仆。久而方苏。求哀悔过。即愿出家。师遂与金。曰。汝且去。恐徒众翻害于汝。汝可他日易形而来。吾当摄受。

    六祖大师是一位得道的圣者,他有他心通,对于张行昌来行刺的事情早就知道。他预先在座床旁边放置十两银子,等待张行昌来行刺。有一天晚上,张行昌进入祖师的方丈室,将欲加害时,六祖将脖子伸得长长的,‘好,让你砍吧!’张行昌砍了三刀,六祖大师皮肤都没有损坏一点点,当然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六祖就说:‘正剑不邪,邪剑不正。我只欠你钱财,我不欠你命。’这几句话一说,张行昌就吓昏了,很久才苏醒过来。他求忏悔,还发心要求出家。六祖将十两银子给他,说:‘你现在赶快走。假如我的门人知道你到这儿来行刺我,他们不会放过你。以后你可以换一个形状,在别的地方剃度,出了家之后再到我这儿来,我愿意教导你。’

    行昌禀旨宵遁。后投僧出家。具戒精进。一日。忆师之言。远来礼觐。师曰。吾久念汝。汝来何晚。曰。昨蒙和尚舍罪。今虽出家苦行。终难报德。其惟传法度生乎。弟子常览涅槃经。未晓常无常义。乞和尚慈悲。略为解说。

    张行昌听了这些话,就赶紧逃离。以后,他出家了,出家后非常精进。一天,他忽然想起大师对他说的这些话,就到曹溪来礼拜六祖。大师见他到来非常欢喜,说:‘我想你想得很久,你怎么这么晚才到这里来?’志彻禅师说:‘往昔蒙和尚宽恕,现在虽然出家苦行,总是很难报您的大恩大德。想报恩,想来想去,只有传法度生才能报老师的恩德。’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们要报佛祖的大恩,唯有传法利生。他说:‘弟子时常读诵《涅槃经》,对于《涅槃经》第十三卷所讲‘常’与‘无常’的道理,还是有怀疑,搞不清楚。’

    师曰。无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恶诸法分别心也。曰。和尚所说。大违经文。师曰。吾传佛心印。安敢违于佛经。曰。经说佛性是常。和尚却言无常。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和尚却言是常。此即相违。令学人转加疑惑。师曰。涅槃经。吾昔听尼无尽藏读诵一遍。便为讲说。无一字一义不合经文。乃至为汝。终无二说。曰。学人识量浅昧。愿和尚委曲开示。

    六祖说:‘无常,就是讲的佛性;有常,就是说一切善恶诸法以及分别心。’大师这么一说,把志彻搞迷惑了。志彻说:‘和尚所说的,与经文不一样。’六祖说:‘我是一个传佛心印的人,怎么敢违背佛经?’志彻说:‘经中明明说佛性是常,和尚你说是无常。经上明明说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和尚你偏偏说这是常,这不是与《涅槃经》相违背?和尚这么一说,反而使我转加疑惑,愈迷愈深。’大师说:‘《涅槃经》,我过去曾经听无尽藏比丘尼念过一遍。她念了一遍,我就为她讲解,没有一个字、一个道理不合经文。乃至于今天对你来解释,也没有两样,我并没有说错!’志彻禅师说:‘大概是我的见解浅薄、愚昧,没有智慧,还是希望和尚委曲为我开示。’

    师曰。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说什么善恶诸法。乃至穷劫无有一人发菩提心者。故吾说无常。正是佛说真常之道也。又一切诸法若无常者。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而真常性有不遍之处。故吾说常者。正是佛说真无常义。

    六祖说:‘佛性如果是常,还说什么善恶诸法,乃至于穷劫无有一人发菩提心?所以我说无常。’六祖说无常,正是佛说真常之道,所谓‘真常无常’,说的是这个道理。可见六祖所说与佛所说的没有两样,只是志彻禅师一下会不过来。六祖为何要这样说?志彻禅师执著在经文上,六祖用这个方法破他的执著,执著一破,经文的道理他就悟了;他之所以不悟,就是所谓死在字里行间。所以,六祖这个方法真正是善巧极了、高明极了!又说:‘一切诸法若是无常,换言之,物物都有自性,容受生死,真常性就有不遍之处;所以我说常。我说常,正是佛说真无常的道理。’大师说的常,‘常即无常,无常即常’。第一章中,六祖曾经对印宗讲:‘佛法是不二之法,二就不是佛法。’常、无常是二,就不是佛法;常、无常不二,这才是真正的佛法。

    佛比为凡夫外道执于邪常。诸二乘人于常计无常。共成八倒。故于涅槃了义教中。破彼偏见。而显说真常。真乐。真我。真净。

    六祖说:‘世尊时常都为凡夫外道,这些人平素执著邪常,不是真常;二乘人(声闻、缘觉)对于真常完全不了解,以为是无常;这样就造成颠倒之见,所谓是八种颠倒:凡夫四种颠倒,小乘人四种颠倒。《涅槃经》是了义的经典,无非是破除他们的偏见执著而已,这样才说真常、真乐、真我、真净。’

    ‘常乐我净’四净德是《涅槃经》重要的意思。《涅槃经》云:永远不改变是‘常’,真正安稳是‘乐’,自在是‘我’,无我是‘净’。‘常乐我净’是大乘大涅槃所具的四种净德。‘常德’,涅槃之体永远不变,不生不灭,这叫常;随缘化用而不中断,这也是常的意思。‘乐德’,涅槃之体是寂灭而永远安稳,又能运用自在,事事无碍,这是真正的乐。‘我德’,‘我’有两种解释,就性体上说,这是真我;就作用上说,自在叫做我。‘净德’,涅槃之体不垢不净,同时又能随缘,虽然随缘,决定不染污,即怀让大师所说的‘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常乐我净’四净德是涅槃体用上本来具有的,可惜凡夫迷了,二乘亦迷了。

    汝今依言背义。以断灭无常及确定死常。而错解佛之圆妙最后微言。纵览千遍。有何所益。

    六祖说:‘你虽然读《涅槃经》读了这么久,你只是在文字上打转,对于经义并没有了解,你还以为断灭无常及确定死常。’你以有断灭的当作无常;确定那个死板板的,认为那个叫做常;哪里晓得,常就是无常,无常就是常。你不懂得这个意思。‘你错解佛圆满微妙最后的微言大义。学佛这样学法,纵然往后把《涅槃经》念上一千遍,有什么用处?’

    行昌忽然大悟。乃说偈言。因守无常心。佛说有常性。不知方便者。犹春池拾砾。我今不施功。佛性而现前。非师相授与。我亦无所得。师曰。汝今彻也。宜名志彻。彻礼谢而退。

    第一首偈是说明他自己的过失。‘因守无常心,佛说有常性’。凡夫、二乘因为执著,守定以为‘无常’,佛无非是破除众生执著而已,所以说‘有常’;凡夫、二乘执著「有常’,佛破他的执著,就说‘无常’。佛所说的一切方法,无非是破除执著而已。有执,必定是有二法。如果是一法,还有什么执著?凡是执著,一定是二法中选择一法执著,这就是病,这样就没有法子证得一真、证得一心。唯有一心、一真,这才是真常。真常乃是不二法,二法哪里叫真常?‘不知方便者’,不晓得佛所说的是方便法,佛说‘常’、说‘无常’都是破执著的方便。好比众生有病,凡夫有‘常’病,佛用‘无常’这药来治‘常’的执著。二乘人有‘无常’的病,认为没有‘常乐我净’,佛就用‘常’来对治,这是药,这是方便说。众生执著「常’,听佛说‘无常’,觉悟了,这一悟,病、药两边都离开。二乘人执著「无常’,听佛说有‘常乐我净’,他的执著也破了,病好了,药也不要了。佛所说的一切法,无非都是方便法,尽是用种种善巧的教学。不晓得佛的方便,犹如在春池中拾瓦砾,瓦砾是小石头。这是比喻,春池当中应当去采宝石,若把瓦砾当作宝石,这就错误了。已经到了宝所,而没有见到珍宝,把这些小石头当作珍宝带回去,这岂不是非常可惜的事情!

    ‘我今不施功’,这是说忽然见性了,见性后才觉悟到这桩事情并不藉修学的功用。永嘉大师《证道歌》云:‘觉即了,不施功。’一个觉悟了彻的人,他所获得的是无功用智、无分别智,与有功用、有分别的修行大不相同。‘佛性而现前’,自性天真佛的境界完全显露在面前。永嘉大师说:‘不见一法即如来,方得名为观自在。’《金刚经》云:‘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两句是说,他忽然悟了之后,明心见性,这是真正开悟的境界。‘非师相授与,我亦无所得’。这两句是感谢老师的教诲。若不是六祖大师这样善巧的指点,他纵然再念上一千遍,还是开不了悟。六祖听了这首偈说:‘你今天才真正彻了。’‘彻’就是通达、开悟了。‘宜名志彻’,应该为你取个名字叫志彻。

    有一童子。名神会。襄阳高氏子。年十三。自玉泉来参礼。师曰。知识远来艰辛。还将得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会曰。以无住为本。见即是主。师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以拄杖打三下。

    神会幼年时候就学道,他十三岁从玉泉寺到曹溪来参礼。玉泉是神秀道场,可见他以往是亲近神秀大师。这个童子非常聪明。六祖问他:‘知识远来艰辛,还将得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这些话都是禅宗机锋语。六祖对于来参学的人都相当尊重,连这位小沙弥也不例外,称他作‘知识’。‘善知识!你从老远很辛苦到我这里来,你还能见得本来面目否?’这个意思是说,根本若是明白,枝叶自然茂盛。‘本’就是本有灵明觉知的本性。六祖说:‘如果你有本,就应当认识主人’。‘主人’就是自己的真性,所谓‘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这才是自己的主人公。六祖叫他试说说看。神会说:‘我以无住为本,见就是主。’这些话,实在说并不是神会的见地,他并没有证得,而是随随便便说的,他在秀大师会下听得多,这些话他很会讲。六祖说:‘这个沙弥,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说话?’意思就是,神会说话太草率了,取别人的言语来答覆祖师所提的问话。于是,祖师就拿拄杖打他三下,责备他说话不应该取别人的见解做为自己的见解,所说的是‘口头禅’,不是自己的见地。

    会乃问曰。和尚坐禅。还见不见。师云。吾打汝是痛不痛。对曰。亦痛亦不痛。师曰。吾亦见亦不见。神会问。如何是亦见亦不见。师云。吾之所见。常见自心过愆。不见他人是非好恶。是以亦见亦不见。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则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痛不痛是生灭。汝自性且不见。敢尔戏论。神会礼拜悔谢。

    神会问六祖:‘和尚坐禅,你还见不见?’祖师反过来问他:‘我打你痛不痛?’神会对曰:‘亦痛亦不痛。’这都是禅宗里学的油腔滑调。六祖说:‘我亦见亦不见。’神会问:‘如何是亦见亦不见?’底下这些话很重要,诸位要特别留意。六祖说:‘吾之所见,是常见自己心中的过失,常见自己的过错;我不见,是不见他人是非好恶’。这叫亦见亦不见,这是学道人真正的本分事情。六祖反过来问他:‘你说亦痛亦不痛,这话怎么讲法?打你若不痛的话,你与木头石块有什么两样?打你,你还痛,你是凡夫,你就会起嗔恚心。见不见是二边,痛不痛是生灭法。你自性没有觉悟,你敢在我面前戏论、开玩笑!’这个责备很重,神会于是礼拜忏悔,知道自己错了,完全是一副油腔滑调、聪明伶俐的口头禅。实在讲,神会是年纪太轻了,但是从这段文中也能看出,他确实是个聪明伶俐、非常可爱的小沙弥,难怪祖师对他相当器重。

    师又曰。汝若心迷不见。问善知识觅路;汝若心悟。即自见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见自心。却来问吾见与不见。吾见自知。岂代汝迷。汝若自见。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见。乃问吾见与不见。神会再礼百余拜。求谢过愆。服勤给侍。不离左右。

    六祖说:‘你若是心迷不见性,就应当问善知识,求一条开悟的道路,这叫参学。你要是心悟了的话,悟了当然就是明心见性,见性之后就要认真依照见性的方法修行。你现在自己迷惑颠倒,不见自心,你到我这里来,还反问我见与不见。我见性,我自己晓得,岂能代你见性?岂能代你破除迷障?你若是自己明心见性,你也代不了我!’这桩事情,正所谓‘父子上山,各自努力’,哪一个人也帮不上哪一个人的忙,哪一个也代替不了哪一个。六祖说:‘你如何不自知自见?’这就是教导他方法。明心见性,这是要自己觉悟,自己去见性,不要去问别人见与不见。问别人见与不见,与自己确实是不相干。

    这一番开示,对我们非常有用处。因为我们见到一位善知识,总会问他:‘你现在的程度怎么样?你有没有了生死?你有没有断烦恼?你有没有明心见性?’这些话就与神会初见六祖是一样的意思,所问的都是不相干的话,没有意义的话,这些话都叫做戏论,是不应该问的。

    一日。师告众曰。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神会出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

    有一天,祖师为了勘验大众,提出一个问题来考大众,看看在会的大众有几个功夫成熟了,这一番启示就可以叫那些功夫成熟的人明心见性。六祖说:‘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这三句,头、尾是两边,名、字是两边,背、面也是两边;说这些皆无,这是两边不立。‘诸人还识否?’你们有几个人能认得?神会说:‘这是诸佛之本源,是神会之佛性。’这个小孩说得没错。祖师所说确实是指真如本性,大家还没有说出来,这个小沙弥就先把它说出来了。

    师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便唤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茆盖头。也只成个知解宗徒。

    六祖说:‘没有名也没有字,你怎么叫它做本源佛性?’你怎么可以称之为自家的本性、诸佛的本源?本源是名字,佛性也是名字,这就是责备他依然落在痕迹上。真正觉悟的人,一点痕迹都不落。神会的悟性很高,但他还是免不了落在知解上。于是六祖责备他说:‘你将来若是有一把茆草盖头,你也不过是成就一个知解宗徒而已’。‘茅草盖头’,就是将来自己有一个立足处,有一个茅篷可住。这句话完全是呵斥责备他的话。但是,禅宗往往以呵斥的话做为印可。所以,看起来是六祖责备,实际上是同意神会的见地没有错误。

    会后入京洛。大弘曹溪顿教。著显宗记。行于世。

    神会就是后来的荷泽禅师。六祖过世之后,神会到了京师洛阳,洛阳本来是神秀大师弘法的根据地,他去了之后,大弘曹溪的顿教。他著有《显宗记》,这是一篇非常有名的作品,完全是讲明心见性、向上一著。

    师见诸宗难问。咸起恶心。多聚座下。愍而谓曰:学道之人。一切善念恶念应当尽除。无名可名。名于自性。无二之性。是名实性。于实性上建立一切教门。言下便须自见。诸人闻说。总皆作礼。请事为师。

    六祖大师经常见到许多人故意找难题来问,免不了都是由于嫉妒嗔恚而来的。这样的人在秀大师会下很多,如果不多,怎么会派张行昌来行刺?大师又何必隐居在猎人队十五年?可见嫉妒障碍、争名夺利在佛门中普遍存在,盛唐的时候是如此,何况今天?觉悟到这个境界,自己修行应避免这些争端。修道之人一定要做到‘于人无争,于世无求’,有争的地方我们要避免,有求的地方我们要忍让。总而言之,道心是清净心,我们所修的只是著重在清净心。若是修净土,只著重在一心不乱;一心不乱就是此地讲的明心见性。六祖会下,当然也免不了有这种人。大师对于这些习气很重的人非常怜悯,时常开导劝化他们。下面这一段,可以说是日常开导的纲要,这几句我们要特别牢牢的记住。

    “学道之人,一切善念恶念应当尽除”。‘道’是平等心、清净心、慈悲心,清净、慈悲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这才是一个学道人。不但一切恶念我们要断尽,就是一切善念也不应该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善。一般的善,是善恶相对的善,相对的善就不善。也许有人问:‘恶,我们应当离,若是连善都离了,这个世界还成什么世界?’他不晓得这个道理,执著在字面上。殊不知,离开善恶的善,自性中的真善、本来的善就现前。所以,佛法讲慈悲,叫‘无缘大慈’,缘是条件,无缘是没条件的,慈就是慈爱、仁爱;‘同体大悲’,一切万物与我同一个理体,真正能做到别人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别人,自己与别人分不开,是一不是二,这才是真善。所以,祖师在此教导我们,善恶两边都要离开,这才能开悟,心才能到清净,才能到一心。

    这个时候,不但善念、恶念的念要离掉,名相也要离掉。“无名可名,名于自性”。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些名相都不是真实的,是假名安立。在佛法讲,这些是属于遍计所执性;遍计所执性完全是虚妄的,决定不是真实的。我们要记住,名是假名,不要执著在名相中,生许多无谓的烦恼,更不应该在这些假名中起一切纠纷,这就迷惑得太深、太重了。“无二之性,是名实性”。无二是不二,实性就是实相。《证道歌》云:‘实相即一切众生本有灵觉真心。’真心,无量劫来一直到今天,本来就清净、本来就圆满、本来就具足。如同六祖听五祖讲《金刚经》,讲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悟后所说的几句话一样,自性一切具足,一点也没有欠缺。这才叫真正的开悟、真正的自觉,平等心、清净心、慈悲心才能现前。换句话说,我们的平等心、清净心、慈悲心不能现前,就是我们不能舍善恶之念,不能舍这些假名、假相;果然能舍,就见性了。于实性上,这才能建立一切教门,教化一切众生。所以说,言下就要见性。大众听了这些话,都非常感激老师。

    ◎唐朝征诏第八

    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受忍大师衣法。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师上表辞疾。愿终林麓。

    唐朝中宗神龙元年正月十五,武则天与中宗曾有一道诏书诏请六祖大师。诏书说明,则天与中宗请嵩岳慧安国师及神秀大师经常在宫中供养,在宫廷里讲经说法,可是讲到一乘佛法,这两位大师都非常谦虚,互相推让,告诉皇帝说,南方有惠能禅师,这个人是真正了不起的人,他密受忍大师衣法,是禅宗承传中的第六代祖师,是一个传佛心印的人,如果要讨论一乘佛法,可以向他请教。于是皇帝派遣太监薛简带著诏书到曹溪迎请六祖大师,希望六祖大慈大悲,念著皇上的恩典赶紧到京师来。六祖接到诏书之后,也非常谦虚,于是上表,认为自己年岁大,身体也不好,愿意老死在林麓。

    这桩事情,我们在此地读起来似乎是很平常,实际上含的意思很深。因为在世间法,名与利是每一个人所追求的,甚至于不择任何手段去追求。在过去,能承蒙帝王诏请,在一般来讲称得上是最高的荣誉,而在大师眼里看来是非常平淡,所以特别推辞。是不是真的他年纪大、身体不好?不是。此处说‘上表辞疾’,就是有意不肯奉诏。这并不是认为自己很清高,我们这样看法就错了。实在是大师给后人做一个典型、做一个榜样。学道之人,必须要把名利舍弃,名闻利养若不能舍得干干净净,于道业必定会造成严重的障碍。这是祖师的苦心用意,我们应当要能体会得到。

    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

    薛简说:‘京城禅宗大德都这么说法:要想得道,必须要坐禅、要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到解脱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师你以为如何?’六祖说:‘道由心悟,岂在坐也。’这两句话是大师指示心要的纲领。因为一般人往往误会,认为开悟一定要参禅打坐,而不晓得道是从心地觉悟的。《金刚经》云:‘若有人言: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说义。何以故?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六祖说:‘如果说如来若坐若卧,这个人是行邪道。’为什么?经中说得这么清楚,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如来清净禅,简单的说就是如来禅,是《楞伽经》所说四种禅之一。如来所证得的禅定,就是《楞严经》所说的‘首楞严大定’。古德说:‘如果顿悟自性,本来清净,元无烦恼。无漏智性本来具足。此心就是佛,毕竟没有两样。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禅,也叫做如来清净禅,又叫做一行三昧,这是一切三昧禅定的根本。如果能念念修学,自然渐渐的成就无量三昧。达摩祖师一代一代辗转相传的,就是这种禅定。’永嘉大师《证道歌》云:‘顿觉了如来禅,六度万行体中圆。’我们从这些经论来看,都是以如来禅为究竟的法门,这就是达摩祖师所传的宗旨。禅这个问题,六祖扼要的为薛简说明白。下面讲‘坐’,尤其是所谓打坐、习定。

    “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大乘佛法所讲的‘坐’,是表法的意思。‘坐’是不动的意思,比喻我们的心,心不动叫做‘坐’。我们盘腿面壁坐在那里,心中还想东想西,妄念纷飞,那就错了;若我们心清净,没有妄想,走路也叫做‘坐’。‘坐’并不是著重在形式,而是著重在心。‘诸法空寂’,《法华经》云:‘一切诸法,皆悉空寂。’慧海禅师说:‘心无起灭,对境寂然,一切时中,毕竟空寂,即是常不离佛。’空与寂,我们确实不容易证得,这是诸法的真实相。祖师说,这才是‘如来清净坐’。《法华经》云:‘如来座者,一切法空是’。‘法空’就是诸佛自己所证得的平等妙法,实相真空,所谓离一切相,即一切法。教坐如来座者,决不是小乘人空座。现在既然讲作佛,作佛就应当要坐法空之座。说一切诸佛方便法、真实法,使我们觉悟无二亦无三,唯有一乘法,余二非真,这个时候才能证得常住寂灭之相,这是大乘佛法所讲的空义。法空,心才真正到清净寂灭,这个时候,于一切法得最自在,称为座。坐此座者,像释迦牟尼佛,终日说法,不见有法可说;说而无说,无说而说,所以说‘究竟无证’。无证亦无无证,不得已建立一个名词叫做毕竟证。

    佛法是要破执著的,凡是有执著就是毛病。我们说一个‘证’,一定就会牵连到‘能证’与‘所证’,一有能所,就不是真正的证。祖师在此地讲‘究竟无证’,无证,不但‘能证’无,‘所证’亦无,所以叫做毕竟证。于外不染五欲六尘,于内不起丝毫妄想,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就称为‘证’。实际上,他在这个境界中决不会起一个念头:‘我已经证得清净寂灭的境界。’如果有这一念,那就错了。所以,‘究竟无证’是真正的证。为什么?得此‘无证’之时,他也没有‘无证’的想,这是真正之证。可见,悟、证并不是坐禅习定就能达到,这是纯粹的心地功夫,所以说道由心悟、道由心证。

    简曰。弟子回京。主上必问。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

    薛简说:‘弟子回到京师之后,主上必定问我,愿师慈悲指示心要,我传达于太后与皇帝,以及在京城的一些学道人。’这些人得不到祖师的开导,于正法不能了悟,希望祖师说法,能藉他的口传到京师,‘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六祖听了这话之后,就借题来教导他,说:‘道没有明暗,明暗是代替的意思。如果讲明明无尽,还是有尽。为什么?因为它是相对建立。凡是相对建立的,都不是真实法。’祖师引《维摩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相待就是相对。佛法讲的一乘法,不是相对的,不是有比的,是‘绝对’的。实际上,说‘绝对’,‘绝对’与‘相对’还是对立的,真正的绝对是说不出口的,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

    简曰。明喻智慧。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师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薛简说:‘经中时常以光明比喻智慧,以黑暗比喻烦恼,修道人若不用智慧去照破烦恼,无始生死怎么能出离?’这话不错,是佛门常讲的。但是,这是接引初机的方便,不是一乘真实的大法。六祖说:‘烦恼就是菩提,烦恼与菩提是无二无别。’这个理有相当的深度,如果不是上根利智,实在很难了解这句话。六祖说:‘如果以智慧照破烦恼,这是声闻、缘觉的见解,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本经第一章六祖曾说:‘当用大智慧打破五蕴烦恼尘劳。如此修行,定成佛道。’这些意思薛简已经懂得,换句话说,薛简也有相当的程度。六祖今天在此地说这几句话,用意是破薛简的执著,使他能更进一步,更上一层楼。由此可知,祖师说法是应机而说,正如同佛在大经所说‘佛无有定法可说’。薛简执著前面的说法,这一执著就成了毛病。佛法,尤其是一乘了义的佛法,目的就是破执著,没有执著就对了。严格来说,佛法它什么都不是;执著是众生的病,坚固的执著就是最深、最重的病,破除执著,执著没有了,这病好了,法也没有了,这就是佛法。

    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师曰。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

    薛简问:‘如何是大乘见解?’大乘见解是指大乘法,尤其是指一乘佛法。六祖说:‘明与无明’,明是光明,无明就是暗,‘凡夫见解是两桩事,明不是暗,暗不是明,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我们要注意‘性’字。智是具有智慧的人,所谓上智大根性的人,他晓得明暗之相是有二,相不同,可是明暗之性是一不是二,所以说是不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就是真如本性。《仁王经》云:‘诸法实性,清净平等,非有非无。’实性就是哲学讲的‘宇宙万有之本体’。我们迷惑了实性,被称为凡夫,虽然我们在凡夫位,我们的真如实性并没有减少;纵然是在诸佛如来的地位上,真如实性也没有增加。《大乘起信论》云:‘一切法,真如平等,不增不减。’六祖说:‘住烦恼位上,实性它不乱。像佛与大菩萨住在禅定之中,真如实性也不显得特别的寂静。’从这些形容的语句中,我们要细心体会实性的样子。经上讲,实性是‘不断不常’,《楞伽经》云‘非断非常’,它不是断灭相,也不能说是常住相。它‘不来不去’,无来无去,不来不去就超越三世(过去、现在、未来)。它‘不在内外,亦不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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