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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北野妖话

正文 北野妖话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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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乔本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今天却一反常态,“山神老爷,咱从来不读书,找您出来是有事要请教你的。”

    山神不悦道:“不读书,不懂礼,你这小鬼,不通人情世故。”刘氏听到这位竟然是传说中的山神老爷,双腿再也站不住了,跪下就磕头不止,山神淡淡说道:“起来吧。你们有什么事找我?”

    听我描绘的场景,山神说道:“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地方,石佛寺的后面有这么个所在,你们去看看吧。”说完转眼就不见了。乌乔若有所思地问我:“你知道刚才他念的诗经是什么意思吗?”

    我瞪了她一眼说道:“你知道我不读书,还拿这话来气我。”乌乔说道:“这诗说的是一个男子怜爱一个整天跳舞的女子,无望的相思,无望的等待。我怎么觉得老家伙像是话里有话,告诉我们什么。”

    中国古代的文人就喜欢玩一些无聊的文字把戏,想告诉别人什么,却又不说清楚,实在招人讨厌。

    云龙山山有九节,石佛寺就在第一节的东坡上,刘氏本着遇庙**的习惯,上了香,捐了五两银子的香火钱,庙里的和尚喜笑颜开大行方便,带着我们四处走了一走,一直来到了后院,说后院里香客不能踏步,刘氏说道:“我看后院惨败不堪,好不凄凉,石佛寺这么一个兴盛的寺庙怎么能有这样的所在,等回去我就捐个几百两银子,整修整修,也才对得起石佛寺兴盛的香火。”

    和尚登时就不阻拦了,刘氏要他先忙自己的去,我们自己四下看看,迈步走进了后院,我顿时就发现了八八儿神光中的石壁。

    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云龙山离着玉帝庙二百多里,张仲康呢却一直是玉帝庙的微尘大和尚照看的,微尘大和尚天天都在庙里,他怎么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把心里的迷惑和乌乔一说,乌乔说道:“难不成微尘大和尚也懂修行?”

    刘氏指着眼前的石壁问道:“小丑儿,你说你爷爷就在这石壁里?是不是看错了,门户都没有,怎能进去?”、乌乔走过去敲打,我走到石壁前吩咐她道:“进去看看?”乌乔的身影蓦然钻进了石壁当中。我仔细回忆八八儿神光中的画面,想着微尘和尚是怎么打开石壁,在外面敲敲打打,想找到石壁的机关,可惜这个石壁丝严缝实,就块巨大的山岩。

    好大一会儿,乌乔才飞身而出,对我说道:“找到了。”

    一百三十六章

    刘氏听得等待多年的人就在里面,禁不住老泪纵横,乌乔居然懂得上前劝慰。我劝不了她,便打量着前的石壁,竟是束手无策,乌乔哑然失笑,见我吃鳖,她总有莫名的兴奋。

    石壁自然不是这样开的,乌乔轻盈地飘来拍了拍石壁说道:“请开开门吧。”出人意料的是石壁霍地打开,乌乔看着目瞪口呆的我骄傲的甩了甩头,小心扶着刘氏紧朝里走,却没有要给我解释的意思。

    山洞里很黑,潮哄哄的,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霉味,刘氏并没有裹足,不是女人所谓的三寸金莲,所以走得极快,还不停催促我们走快点。并且不相信眼前是真地,不断问我们道:“他真的就在这里?乌乔,你扶紧点我,我的腿怎么老往地下突溜?”

    越往里走越冷,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却是来到了一个宽大的山洞,阳光从头顶笔直落下,因此山洞里并不黑暗,刘氏着急问道:“到了吗?人在哪里?”

    乌乔指着拐角的一团黑影说:“呶,那不是。黑影听见人声,一张苍白的脸闪了一闪就再次埋下了头。虽然只是一刹那,可刘氏看见了,那双眼眼多么熟悉。

    刘氏心潮澎湃,双脚却沉重像灌了铅,多少年了,四处打听,哪里也没有这个人的消息,今天终于见到了啊,我见她步履蹒跚,行走艰难,想去搀扶一把,被刘氏坚决地推开说道:“我还没老,自己能走。”

    几步路似乎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等到了黑影的附近,刘氏似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停下来喘息一回,让自己不安的心静了静,咳嗽了几声,语气听起来正常极了,才平静说道:“孩子他爹,天不早了,咱回家吧。”那语调似乎张仲康离家不久,来叫他回家吃饭一般。

    张仲康的为人如何我并不知道,以为刘氏见了他两人会立刻抱头痛哭,互诉离别之情,却看到那个人并不抬头,反而把自己藏的更紧。

    纵使没有说话,我还是能听见他喉咙里急促的呼吸,情绪波动得厉害。刘氏扶着我哭了:“你怎么不说话,一走就是十几年啊,见我一面也不肯吗?你就不想知道我们娘俩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还不如死了,那样我就不用整天整夜地担心你,我在面前,你睁开眼看我啊。”

    埋在黑影里的人头慢慢的抬了起来,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怨愤,憎恶,仇视,厌世,一张脸瘦成了皮包骨,口里喃喃自语,刘氏被这突兀的脸孔惊得不轻,不错,眼前这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满肚子的怨恨顿时一软化作满腹委屈随着眼泪簌簌掉落。

    那人虽然虚弱不堪,眼睛却是明亮透彻之极,二盏灯笼似的,落在刘氏身上,情绪波动得厉害,喉咙里顿时咕噜作响,嘴张了几张,嗓子噢了一声昏厥过去。我忙要乌乔帮我救人,乌乔度了一口气给他,起身对我说道:“他情况很不好,虚弱的很,活到现在就是一个熬字,我救不活他。”

    得了乌乔相助,张仲康回过了气,人虽然憔悴无比,可双眼却愈加明亮,终于有力气对刘氏说道:“这么些年,你辛苦了。”

    刘氏原本就在抹眼泪,听他这么一说,眼泪暴雨一般掉落,拉着我对张仲康说道:“孩子他爹,你快看,这是小三儿的儿子,咱有孙子了,小丑儿,快来给你亲爷爷磕个头。”我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叫了声爷爷,“起来吧,好孩子。”张仲康说完又虚弱地对刘氏说道:“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刘氏说道:“说这些干什么,你我夫妻一场,死了也要埋在一起的人。”

    我见着张仲康精神不继,竟有油尽灯枯的征兆,才说了几句说,就气喘吁吁,又要乌乔上去救人,张仲康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这病,神仙来了也不顶用。”

    刘氏哭道:“你说的什么话,家里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你回去,小丑儿,你平时不是很机灵吗,今天怎么了,还不赶紧去救人。”

    张仲康柔声道:“你还是那副脾气,难为孩子干什么,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听我慢慢的说。”

    “算算日子,小三儿三十了吧,”

    “还差三个月。”

    张仲康眼睛难过的闭上说:“三十岁,也是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了,他以后能替我照顾你,我也能放了心了。媳妇是哪家的闺女?人品怎么样?”

    刘氏说道:“是郑州府的大户人家的孩子,落了难被小三儿救下,养了几年,就给咱家做了媳妇了,能干的很哪,现在家里我都甩手交给了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咱家命好啊。”

    张仲康道:“跟了我,你苦了一辈子,我这一生,亏欠你太多,孩子们能照顾你,我也能安心去了。”刘氏不让他说这些,张仲康看了看我又说道:“好孩子,到爷爷身边来。你也听听爷爷做的这些事。”刘氏慌忙推我过去。张仲康摸了摸我的脸说道:“真像你爹。”

    转过头对刘氏说道:“在咱三儿五岁的时候,我狠心抛下了你们离开家,每天想到这些,便心如刀绞,不知道他们娘俩能不能吃饱,能不能穿暖,房子是不是漏雨,冬天梨花河结冰,娘俩能不能活下来。”

    刘氏哭道:“你既然心里想着我们,为什么不回这个家,小三儿五岁随我下河,你知道吗?多少次,我都想抱着他一头钻进梨花河再也不出来,可我又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回家了要是见不着我们,心里该多难受。我就告诉自己,说什么也要把三儿拉扯大,等你回来,我知道终于会有那么一天的。”

    张仲康叹了口气说道:“三他娘,你心里有苦,有恨,就使劲骂我,打我,这样我才能好受点,我这一生,注定要欠你一辈子了,要是真有下辈子,我为你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

    刘氏说道:“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还我,你怕是还不知道,咱家如今和过去可不一样,你回去了再也不会受苦。”

    张仲康淡然哦了一声,似乎早就知道这个消息,转而呼吸急促,脸色一片苍白,忙要乌乔又送了一口气来,张仲康随口对她说道:“多谢姑娘了。“伸手擦了擦刘氏的眼泪说:“别说这些了,我的时间不多,听我把这些年的经历说给你们。”。

    “我这一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刘氏眼皮子跳了一跳,阻拦说道:“他爹,咱别说了好吗,回家养好了再说好不好。”

    张仲康摇了摇头说道:“你就让我说完吧。”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名叫小英子。”张仲康顿了顿。刘氏冷冷道:“你说的是前村的英姐吧。”

    张仲康神色如常,继续说道:“我们两人一天天的长大,眼看着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村里人都说我俩是天生一对,我俩心里其实也早就这样想了。于是我就撺掇着我娘去小英子家提亲,小英子的爹娘爱财如命,瞧不起我们这个穷家,媒婆才一开口,就被小英子的妈给骂了出来,还说了一通难听的话。媒婆气呼呼来我家复命,气了我爹娘个半死,亲事不成,我心里难过极了。”

    我想起了**,原来真的有这样一层关系。

    “从此我再没有见到过小英子,直到忽然有一天,老八成(注:以前有出现过,为人霸道,身上整天扛着根鞭子的那位)忽然来咱家里,跟我爹说,他在什么地方见到了一户好人家的闺女。人品相貌无不是百里挑一,不过就因为是一双没有缠足的大脚,嫁不出去。我爹说庄户人家,大脚正好能吃苦能干活,偷偷去那个村子里打听了,果然是人人都夸的好女人。”刘氏知道这是在说自己,被悲伤的情绪包围,也不去打断了。

    “这事我自然不知道,一直到六礼文定之后,我才得了消息,要去找小英子商量,才听她说她的父母已经收了人家三百两银子的聘金,把亲事定下来了,对方是城南李财主的远房侄子,小英子抵死不从,被爹娘关在家里,如今就等着时辰到了,新郎就来迎娶过门,这个亲事的冰人是玉帝庙的观山大和尚。”

    我得了这个消息,喝下二斤老白干醉死过去,醒来已经到了第三天。爹娘告诉我,小英子昨天已经成了亲,嫁到李家去了。”

    “我恼,我恨,我怨,她为什么就不能等我,这时候我的亲事也近了,就在明天。”刘氏听到这里脸色苍白,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不知道?”

    成婚的第二天,我听到有人说小英子嫁过去之后,再我成亲的那天服毒自杀,性命危在旦夕。我就找到了玉帝庙,指着观山好一通大骂。观山和尚说道:“冤孽,好刚强的女子,仲康,你想不想救小英子一命,我当然说好,观山和尚说道:”不管什么代价?”我说当然。观山和尚便说道:“等她活过来,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去打扰她。”听我说好,老和尚就说至于要你做什么,以后再说。就这样,小英子活着回来了,不知道怎的,似乎不认识我了。

    一百三十七章

    刘氏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丈夫是因为别的女人抛弃了自己,眼里一会儿仇怨,一会儿自怜,却还是紧拉着张仲康的手不松。我不知道她自己一生的追求,换来这样的结果是怎么的心情。

    张仲康话里带着悔意:“你不要憋着,恨我怨我都没有错,但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是会走同样的道路。这一辈子我只能欠着你的了。”刘氏只是平静的听着,脸色也没有稍变,任何女人碰到这种情形都会崩溃的不能自持。她怎么能做到这个境界,谁料刘氏原本还有些迷惑,转眼坚定了起来,说道:“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再提了。”

    张仲康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小英子此后慢慢变成了村里人人敬畏的**,一个姑娘家,做了这个勾当,还如何嫁人,每每看到我就的心就痛惜不已,就这样过去了六年,咱们也有了小三儿,我更加没有胆子上前问她是不是还记得当年。

    直到有一天的晚上,半夜三更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叫我,睁开眼看却是玉帝庙的观山老和尚,老和尚开口问我:“老大,小英子性命攸关,你愿不愿意帮她。”

    听说是她有难,我哪会迟疑,六年来一直对她心怀愧疚,若不是我,她怎么也不会变成现在人人害怕的模样,听老和尚说完当即就问:‘我要做什么,才能让小英子无事。’老和尚说我要你抛家舍业,从此再也不能和妻子儿女见面,你愿意吗?

    当时小三儿才只五岁,我心中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老和尚却又说道:“你若不从,小英子断然没有活命的道理,你若走了,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十年后,我送你张家一场天大的富贵。”

    张仲康说道:“我当时只想要小英子活着。”刘氏听得不停垂泪。我很替刘氏不值,这张仲康为人优柔寡断,不是什么强硬的角色,怪不得被老和尚捏住了痛处,乖乖就范。

    张仲康继续说下去:“从此我就来到了这里,不踏出山洞一步,多少年来,从微尘的只字片言中,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一切都是观山老和尚一念而引起。

    老和尚枯坐几十年毫无寸进,就起了入世的心思,要用尘世众人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种种人生五味来演化人生的奥义求得解脱。于是就选了小英子,小英子是庄户人家,命该辛劳到老,寿终正寝,可是老和尚要试着改变她的命运,把她换上一个自己安排的人生。

    我和小英子的纠葛自然也就在老和尚的算计之中,老和尚先是亲自出山给小英子做媒,硬生生拆散了我们,嫌贫爱富的小英子父母听说老和尚给女儿找的人家是城南的大地主,哪还不乐得发疯,不过地主和地主是不一样的,虽然都姓李,可说给小英子的人家也不过是仅能温饱而已,乡里人眼皮子浅,听说是李家人,哪还会懂得分辨。

    老和尚对李家说得却是:“小英子有大富大贵之相,能旺夫益子,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旺人,嫁入的人家,马上就能飞黄腾达,小地主李家自然信奉与世无争的观山老和尚的预言,恨不得马上达成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小英子是被父母下了药抬进李家的,李家也当她是个摇钱树,要好生敬着供着。谁知道拜堂成亲之后,李家小子一见小英子,竟是动了真情,当时就解了小英子父母给她下的药劲。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醒来之后的小英子痛不欲生,不顾李家新郎的苦苦哀求,当即吞了金子自杀,恰逢老和尚在场,救回了她的性命,也知道再无转圆得余地,就把人带回玉帝庙,还告诉李家说,亲事不成,也还会还他们一场富贵。

    李家小子居然也跟了过来,知道自己和小英子此生再也无缘,随即在玉帝庙剃度,成了现在的微尘和尚。

    早已没落的李家,经过老和尚指点,挖开咱们张家的祖坟深处发现,很久以前有人布置下的**吸水的风水格局,略微改动,就把张家的气运一点点的转到了李家,李家从此果然是顺风顺水,终于成了一方有名富贵人家。等我知道这个消息,深陷囫囵,哪里还有机会找人来破局。

    回了娘家的小英子心中还一直念着张仲康,这自然是老和尚不能容忍的,抹去了她的记忆,本以为这件事从此就再也没有人会提起,可小英子居然是修炼的天才,终于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黑夜,想起了我,老和尚就把我骗到了石佛寺,让我从此彻底消失,小英子空有对我的记忆,却再也找不到我,从此便安心做了老和尚的徒弟,感觉到了老和尚的手脚,从此恶了喜欢随便伸手的老和尚。

    就这样,我身陷囫囵,小英子做了职业**,李家的小子成了玉帝庙的管事大和尚,李家也如愿以偿的富贵过后,老和尚是个守信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果然让咱们家富贵了,我张家也几年后终于过上了好日子,一切都按照老和尚的预想往前走着。我便甘心的在这里幽居,再也不牵挂你们了。

    我在这里一向是微尘的照拂,这些消息我从他的言语中推断而来的。

    听完张仲康的叙说,我不觉心寒,老和尚的为人可真疯狂,不过对于他有这样的想法我毫不奇怪,认识也几十年了,知道他是嘴里虽然整天高呼佛号,可骨子里却是极其疯狂的性子,对他们师兄弟,我一直是敬而远之,不与交集,我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我和黄仙的那一场,莫非也是他设计好了的。

    我和黄仙虽然是宿仇,可也仅仅是互相看不过眼,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冤家,黄仙的道行高深,修行的也是正宗的道法,幻术更加出神入化,除了偷鸡摸狗的小偷坏习惯之外,并没有去害过什么人。我不过是瞧它不顺眼而以,当时我的道行和黄仙相若,又有五鬼相随,加上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并不惧怕那么个*精,当时落败得实在有些古怪的很。难道老和尚当时藏在暗处,偷偷下手?这人心机之深好不骇人。

    就为着他的一念之间,用了几十年,硬生生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他在这里能得到什么启示?怪不得我总觉得他功利心太甚,不是一个有道的出家人刘氏这边已经哭得个稀里哗啦,开始对张仲康抛家弃子的怨念去了个一干二净,说道:“他爹,如今一切都过去了,老和尚死了,微尘疯了,就连英姐也过世几年了,再没有任何人阻拦,咱们快快回家吧。”

    张仲康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刘氏哭道:“有什么回不去的。”

    张仲康叹了口气,面色忽然怪异的红润,精神似乎好了很多,满面愧疚之色:“我的时候到了?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呆着,满脑子里都是你和小三儿受苦的情形,我愧,我对不起你们,天可怜见在大限来临之际,还又让我见了咱家的孙子,去了我最后的牵挂,我走了,这个家以后要托付给你,九泉之下我也能安息了。”

    张仲康话音才落,气息顿绝,一条性命去了黄泉地府,刘氏惊天动地的抚尸痛哭,乌乔被我指使得昏头转向,慌忙施救,却哪里还能救的活。

    掀开了盖在身上的物事,见张仲康双腿到腰部都化成了白骨,想象刚才还能若无其事的说了那么久也不见痛处,显然是有一个念头撑着,今天见了家人,心事全消这才放心的撒手人寰,伸手帮他闭上含笑的双眼,刘氏还在委屈的痛哭,多年的心结蓦然实现,却又眼睁睁看着失去,这种切肤之痛哪是言语可以表达的。

    收起张仲康的尸骨,却发现轻得没有了重量,刘氏死死抱着不愿意放手,没奈何也只能遂了她的心愿。临走还吩咐我说道:“小丑儿,回去之后你挑个日子,来石佛寺捐五百两银子,这里是你爷爷生活几十年的地方,不能让他如此破败,我点头说是,乌乔已经施展了咫尺天涯,片刻间回到了梨花村。

    刘氏被悲伤的情绪包围,吩咐小马说道:“去把那小畜牲找回来,他爹死了,不能没有人送终。”

    小马马上去办,沈小花和苏七见我们迎回来的是张仲康的尸骨,惊诧不已,刘氏马上吩咐下去,布置灵堂大办丧事。

    张三儿双眼凹陷,战战兢兢地回了家,见了浑身缟素的刘氏双脚极不争气的跪在地上叫了声娘,刘氏只是看着面色平静的张仲康,淡淡说道:“过去给你爹磕几个头吧。”

    张三儿想不到今天这么轻易的过关,不知道刘氏会不会秋后算账,却还是闻言磕了三个头,早有人拿来了孝子贤孙的麻布白袍,就要给他穿上身,刘氏还是刚才地语调问道:“小三儿,你有脸穿这件衣裳吗?”

    一百三十八章

    听了刘氏冷冷的语言,本以为今天过了关的张三儿双脚不由一颤,刘氏继续说道:“小马,去取家法来。”

    沈小花叫了声娘,就被刘氏打断说道:“小花,我自教训不争气的儿子,忙你自己的去,你公公的丧事还要你操心。”

    沈小花哪敢还嘴,偷偷给我使了个眼色,带着做客的苏七走了,张三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刘氏却似乎忘了眼前这个人,闭目垂泪黯然神伤,这么多人看着,我着实不能看着自己的爹如此狼狈,喊了句奶奶,刘氏的眼泪顿时再也收不住了,鼓乐队这时候恰好到了,沈小花安排了位置,咿哩哇啦的哀乐便开始吹奏,刘氏哭道:“你死了我埋,可到时候我死了呢,谁来管呢。”

    旁边有老妈子劝道:“三他娘,老大受了一辈子的罪,这样走了,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别太难受,不然老大走得也不安心。”

    我示意老妈子帮张三儿穿上了孝服,等他穿上了我心里不由一怔,俗话说丑孝,丑孝,为什么张三儿穿了孝服,看起来还是那么俊朗,这不是什么好征兆。张三儿穿戴完毕,在灵堂跪了,只要来了客人,男客要张三儿迎到一百米开外,而且要一步一叩,丝毫不能马虎,女客就要沈小花做相同的动作,如果是一些老亲戚,还要迎出一里开外,吊唁的人远远的开始哭,张三儿和沈小花就要跪拜过去,我瞧着心疼却帮不上忙,刘氏摸了摸我的头说道:“苦了你娘,不过这是老理,不能破坏。”

    我担心沈小花的身体,不仅要操办丧礼,又要有这么猛烈的活动,偷偷给乌乔使了个眼色,乌乔会意地去了沈小花身边,有她照拂,沈小花不会吃苦。

    苏七落落大方,碰着了丧事,少不得也着了素陪着刘氏守灵,她心思灵活,总说些让刘氏开心的话,一盏油灯点在了张仲康的脚下,张三儿跪着不停烧纸钱;二老爷张孝友带了楚惠来说是帮着刘氏守灵,楚惠自从被我吓了一次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着,眉目依旧那副蛮不讲理的可恶,进来双眼就离不开我家的家私用具,我冷笑一声不去理睬。

    自家人自然是要在灵位前面的,楚惠首先挑剔了一阵棺木,又说丧事办得不够隆重,指桑骂槐,最后终于点到了主题,张孝友小心翼翼地说道:“嫂子,我听说彩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咱家的骨肉了?大哥新丧,未来的孙子不在面前,老理说不过去吧。”

    楚惠冷笑一声说道:“嫂子现在财大气粗,还会顾这些个老理吗”这女人张口就不顺耳。刘氏哦了一声说道:“依二叔二婶的话来,我是不是什么都不该说,马上应该让她进门?”

    楚惠说道:“这还有什么二话,咱老张家的子孙,你凭什么把他放外面不管不顾,要是有个三长二短,你能对得起老张家的祖宗。”

    刘氏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三儿这畜牲,不声不响做出这丢人的事来,又对得起整天忙着的媳妇吗?”

    楚惠鄙夷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来了老张家,就得认老张家的理,你媳妇要是个贤惠的,早就让人家进门,好好养胎,撺掇着婆婆下自己汉子的脸子,能是什么好女人。”

    我出离了愤怒,刘氏不动生色拍了拍我的手说道:“照你这么说,小花应该不声不响,马上迎娶新人进门是嘛?”张孝友已经听出了刘氏话里不善,楚惠却不知死活的说道:“那可不,要我说你这婆婆也当的忒窝囊,被媳妇牵着鼻子拿住,可真是反了天了。”

    刘氏恼恨地摔了老妈子拿过来的茶杯,说道:“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你们当我不知道,暗地里占我多少便宜,念着和你哥的兄弟情分我不计较,我告诉你们,现在人没有了,我们以后就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哪来的回哪去,滚。”

    张孝友怯懦的陪着小心,楚惠恼得昂首阔步走了出去,出门还大声骂道:“有几个钱就烧得不行,不认我,呸,我也早看你不顺眼了呢,张孝友,你还死在里面干什么,拿热脸贴人家的冷腚吗?咱以后就是穷死饿死,也不送上门来看人家的冷眼。”

    刘氏朝张孝友挥手说道:“你也走吧,今天来不是来帮我,而是来气我。”

    张孝友两口子都没有再来过,倒是他家的几个小子,过来帮忙很是尽心。六天过去了,明天人就要下地,沈小花当晚和我商量起来。

    “好儿子,给娘想个法子好不好?”

    “烦什么?是不是彩云的事?”

    “彩云一天不进门,就有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你奶奶得犟劲上来,没有人能劝过来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进门?”

    我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可以试试,不过咱们今天最好先给奶奶吹个风,帮她老人家找个台阶,到时候咱们再提出来,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沈小花伸了耳朵听完我的方法,惊疑的问道:“这法子行不行?我骄傲的说道:”你儿子的法子,从没有不行过的。”

    当天晚上,准备停当,沈小花又说起了彩云的话题,说让外面都在议论,说咱家都已经收了人家入房,又霸道地不让人家来公公的丧礼,成个什么话。刘氏不置可否。沈小花无奈的退了下来。

    苏七也委婉的说了相同的意见,张三儿这个罪魁祸首,在一群妇女儿童面前是个没有发言权的可怜虫,被刘氏凌厉的一双眼睛逼着低头跪在油灯面前烧纸钱。说起这个话题刘氏今天虽然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反对。

    午夜之后众人散去,灵堂里只剩我们一家,一阵阴风吹过,从灵堂外面飘飘然走进来一个面目威武的男子。赫然是张仲康乘风而来,众人连忙拜倒,男子对刘氏说道:“人死如灯灭,一闭眼前尘往事都要忘了,你何苦还要大费周章。“刘氏一见就哭道:“不送你风风光光下地,我心里难受的啊?”张仲康揽刘氏入怀说道:“这些年来,你受的苦楚,委屈,我怎么会不知道,临走放心不下,特来嘱咐几声,你性格刚强,太过执拗,拉扯大三儿更加吃了多少的苦,好在媳妇,孙子孝顺,你还有大好的日子。”

    说完又转向了张三儿,叹了口气:“三儿,你变成这样,我很痛心,这怪不得你,是我没能教你,爹临行只送你一句话:“你不是一个人。”以后做事之前,先想想这句话,男子汉大丈夫为人处事要无愧于心。张三儿面色如蜡,叩头不已,连说不敢了。

    张仲康又转向了沈小花竟然笑了,沈小花认认真真磕了个头,张仲康坦然受了说道:“好媳妇,我生受了你的,这个家有你在我放心。”

    又对眼珠子滴溜乱转的我说道:“乖孙子,快来给爷爷磕一百个响头,爷爷心里高兴,咱老张家后继有人啊,见了呵呵呵,以后好生照顾弟弟妹妹,这个家有你比我强。”

    交待完毕,张仲康环视了一眼大家,对刘氏说道:“咱家人丁单薄,你别太执拗了,我走了。”

    阴风里闪过牛头马面的样貌,带着张仲康飘然而去,刘氏红了眼睛好半天才说道:“小花,娘跟你商量个事……”

    沈小花说道:“娘,您不用说了,我明天一早就要轿子去把人抬回来,刘氏暖心暖胃哪还能说出话来,转而大骂了张三儿一顿。

    天还蒙蒙亮,抬着彩云的轿子就来到了灵堂,一个看起来机灵干净的小丫头撩开了轿帘,身着素色衣衫的彩云的下了轿子,有身子的日子还短,看不出来,不过我的眼睛不凡,一眼看穿了的怀龙凤胎没有什么问题,小*欢跳着走到了我的面前,兴高采烈的叫了声小北山,我沉着脸吓唬他,问他去了哪里,小*顿时不敢跳了,彩云说道:“小少爷,小*这几天在我那里,没和你打招呼,是我不好。“张三儿目光游移,竟然不敢去看彩云的眼睛,转身默默走了。有这样敢做不敢当的爹,我认为是件耻辱的事。

    看到彩云我总有受骗上当的感觉,不原意与她说话,拽了小*就走,早有人扶着彩云来到了灵堂,刘氏面沉似水,彩云小心翼翼,俯身就要跪倒拜见,刘氏这才说道:“好好的办完了丧事,其他的以后再说。”

    沈小花坦然受了彩云的大礼参拜,这才说道:“妹子起来吧,方才礼不可废,从此咱们就是一家。

    早有老妈子准备了孝服,给彩云穿上,她原本就瘦,宽大的孝服穿了空空荡荡,刘氏不高兴的说道:“有了身子的人,怎么还这么瘦,小红,明个儿你专门负责彩云的饭菜,一个月后她要是不壮壮实实,我拿你是问。“小红一直看彩云不顺眼,听了刘氏的话心中郁闷腹诽不已,这差事怎么就落在自己的头上,看那女人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着实让人生气。

    我们被丧礼忙得昏天黑地,谁也没有留神,诡异的苏七,似乎一晚上没有路面了。

    一百三十九章

    前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后院却幽暗地似乎人间地狱,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一只晚归的乌鸦呱躁着从天空飞过,飞到院子的上空猛然惨叫着栽了下来,不等落到地上,就被一种奇怪的力道牵引进了漆黑的屋子里,黑暗中听得乌鸦尖利的叫了一声,便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东西扭断了脖子。

    就在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响,摇摆走进来几个人,吃吃笑着道:“真是可惜哪,鼎鼎大名的天下黄仙之祖,落魄到每天要吃晦气的乌鸦,这要是说出去可得笑坏多少人。”这几人脚步儿轻盈,仔细双脚离地三尺,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踪迹,笔直走过了池塘,竟是在陆地飞行一般,就听见屋里有人厉喝一声:“是谁,要看某家的笑话?”

    几人站在了门外,随手劈开了房门,还是黑洞洞的看不到东西,其中一人弹指念道:“火。”摊开了手掌,顿时就有一团火焰在手上跳动,环佩叮当一阵香风借着火光赫然是苏七主仆三人,使火的那人却是春儿,秋儿对着半空说了一声:“来。”蓦地一张太师椅出现了场中,秋儿摆放好,苏七大模大样的坐了上去,只是看着黑漆漆的屋子笑,那屋子里静得吓人,好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苏七理了理耳边的长发,漫声说道:“老祖,来客人了,你不出来招呼招呼吗?”屋里那人停了一回才回答说道:“你是谁?”

    苏七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说道:“换个人还真不告诉他,不过您不一样,咱们可都不是外人,小女子我是七煞帮的老七。”

    屋里人一愣说道:“七煞帮,莫非是老子曾经做过护法的那个狗屁七煞帮?”

    苏七认真说道:“是七煞帮,不是狗屁七煞帮。老祖您怎么能这么说当年自己一手组建的心血。”

    “七煞帮和我没关系,小丫头,您今天是专门来找我的?”

    苏七咯咯笑了:“不好意思的很,咱们来梨花村只是做客散心的,不小心听说您老在这,这才来诚心拜见的。”

    屋子里的人破口大骂道:“小女娃子撒谎也不会,好好的天津不呆,来这鳖不拉屎的地方,散心,散鸟的心,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子还要睡觉,没空搭理你。”

    苏七哑然说道:“老前辈火气可真不来在这里过得不错,春儿,秋儿,咱们走吧,人家用不上我们。”春儿秋儿答应了搀起了苏七,缓步走了出去。屋子里的人哼了一声说道:“小女娃子,你以为用了替身换命就真的没有事了,没有我替你续命,你照样活不过十八。”

    苏七脚步略一迟疑,远远的声音传来说道:“些许小事不劳您老操心,小女子还会在青州府盘桓几日,今天就是来告诉您老一声罢了。”随着她的走远,后院陷入了沉静,屋子里的人好半天才长叹一声。

    北方的葬礼,出殡的这一天,要举行盛大的告别仪式,亲属要在众人面前说明死者的生平,人死为大,寄托哀思,死者的生前亲朋好友都要瞻仰遗容,跟死者道别,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大地主张家也是跺脚青州府颤三颤的人家,认识得不认识的,光是这个告别仪式就要花许多的时间,梨花村多少年来,哪有那么热闹过得,不过也因为这个仪式,才能让沈小花略为休息休息。

    我是百事不管的,除了点名找我的韩江复大将军和关家的关大猫之外,其他的人都交给了沈小花,韩江复和关大公子事务繁忙,自然不能多呆,张三儿也有三两个相好,上不的台面的几个无赖,惧怕刘氏的利害,不敢靠近。我也可怜张三儿,这个年纪,居然没有一个像样的朋友。

    我回到了沈小花身边,却见沈小花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个人发呆。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原来是一个年纪和我相仿,但相貌天差地别的清秀美少年,沈小花指着那少年对我说道:“小丑儿,你还能认得出这是谁吗?”

    看他的模样依稀还有小时候的影子,打扮也是花团锦簇,更加衬托的面如冠玉,再看沈小花羡慕的眼神,我马上就想到了是谁,冲老娘说道:“怎么是他来得?”沈小花说道:“你可别小看人家,现在王家都是他在撑着呢,去打个招呼吧。”

    我大步走过来用阴力猛拍了美少年肩头一巴掌,拍得他脚下一踉跄,还故作爽朗的说道:“王惊梦,你怎么来了?”

    王惊梦和他爹不同,似乎不会生气,依然彬彬有礼,拱手说道:“北山兄,家祖身体有恙,家父有事拌身,所以只能是小弟来了。”

    沈小花说道:“有劳惊梦了,小丑儿,你也学学人家你整天猴头日脑的,哪有一点能比得上人家。”

    普通小孩听见有人这样夸自己,只怕会乐得不知所以,王惊梦却冷静的很淡淡说:“伯母过奖了,北山兄聪明绝顶,我哪能比的上他。”

    我不觉一呆,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子说的话,沈小花呵呵笑道:“惊梦请自便,我娘俩还要招呼其他的客人。”

    王惊梦欠身说好,沈小花走开很远还回头看了看他才对我说道:“好儿子,这个王家,很是让娘心里犹豫不定,你也帮我拿个主意。”

    张家和王家都是青州府数得着的大地主,难免要被周围的人拿来比较,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也正因为两家离的近,田间地头相连,佃户的纠纷就多,经常闹到家里。乡里人对田地界限的重视,不是现在的城里人能够理解的,刘氏担心小马对付不了王财主,每每要赤膊上阵,生了不知道多少的闲气,多少场下来没占到什么便宜,和沈小花合计了不知道多少次,说是看着那狗日的王财主肚子就来气,非得把王家给吃了不可,无奈王财主老奸巨猾,把王家护的严严实实,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就在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我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机会?”沈小花嘿嘿笑了:“王财主不行了。”我一听来了劲说道:“王金龙不学无术,哪有本事管这个家,你们怎么还不趁乱动手?”

    想吞掉王家,又不能坏了自家的名声,实在有些难,他们不卖,我们也不能强买,新地主沈小花和刘氏两人虽然有强烈的占有**,苦于一直找能下手的机会。

    沈小花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现在和以前怎么一样,咱家已经是有身份的人,要是趁火打劫,不管什么都吃,会被人戳脊梁的。我愿想多等几年,等到王老财主一病不起,把王家交在王金龙手里,到那时候我就光明正大的对付他们,找着机会一点一点吞掉王家,谁知道老财主人老却不糊涂,直接绕过了王金龙,把王家交给了王惊梦,你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可是却很有心计,把混乱的王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水泼不进,针扎不透,打乱了我浑水摸鱼的布置,气死我了。”

    我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坑人害命顺便谋夺家产,多么美好的主意。对沈小花说道:“娘,你别急,等办完了爷爷的丧事,咱们就慢慢的筹划,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王家慢慢吃下去,不留任何手尾。”

    娘儿俩会意一笑,莫明的兴奋充斥,阴暗的个性找到了知音,我忽然感到后怕,要是不及早筹谋,现在的肥肉王家会不会是将来的张家。

    张家的祖坟我还是第二次来,这一次却是来看风水的,几年之间过去了,原本稍具的虎势终于成了形,远远看来,似乎真的一只猛虎盘踞,张仲康原先的衣冠冢并不适合作为和刘氏两人合葬的墓**,少不得我把坟地位置选在了虎头的位置,只要张仲康埋在这里不动,张家我们这一枝就能福泽绵长,永远不会枯竭,纵使出不了什么绝世的人物,可人活一世,只要衣食无忧,做一个富贵散人又有什么不好。

    我又见着了张家的穷祖宗们,他们看见了我,顿时像恶狗见到了肥肉,我许下了重重的祭品,才得以脱身,猥琐的老头子好容易说了句人话:“小孙子,找到了你爹,很好。”我有心问他们这些人怎么死活赖着不去投胎,嘴张了几张,还是不自找麻烦地好。

    风风光光的丧下了张仲康,刘氏还舍不得把他的灵位请上供桌。手里握得似乎张仲康的双手,哭干了眼泪,谁劝也没有用,多少年来的盼望,一朝成了泡影,谁能受得了。

    办完了丧事,我把刘氏、沈小花、张三儿叫到一起举行家庭会议,自然是我主持,先是肯定了沈小花同志多年来为这个家做得巨大贡献,再表扬了刘氏后勤工作的重要性,自动无视了张三儿,又请沈小花发言说道:“娘,你先咱家现如今都在做什么生意,每年进项有多少银子?”

    这次的会议是和沈小花合计过了的,沈小花说自然知道怎么回答:“咱家的生意除了现如今的七万亩田地,每年能有三万两的银子租子,再就是和韩将军的军粮生意,每年的收入大约在十五万两,咱家的酒楼每年还能赚个一万两银子,再加上绸缎铺,胭脂铺等等,每年大约能有净利润二十五万两的进项。“

    张三儿被这个数字吓坏了,不过这种场合没有他的发言权,刘氏说道:“小花,当年亏得听了你的话,不然咱家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小丑儿,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我对刘氏说:“奶奶,您别急,听我慢慢的说。”又对沈小花说道:“这么说来,咱家的主要收入还是在军粮这一块?”

    沈小花说道:“自然,这些年亏了韩督军了。”

    “娘,要是我告诉你,咱家的军粮生意以后恐怕很难做下去了,你会不会不同意?”

    张三儿横眉说道:“家里的大事,有你一个小子说乱说什么?”

    刘氏怒道:“有你说话的份?三十岁的男人,整天招猫逗狗的,这个家有我在,不要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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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章

    我不想把北京的事说出来让他们担心,含糊回答道:“奶奶,娘,爹,你们还记不记得,七年前从南京送我回家的那两个人。咱家所以能做军粮的生意,不是因为韩江复,其实是那两人说了话”

    刘氏对那两人记忆犹新闻说怪道:“那两人瞧着也平常的很,怎能支使得动大将军,是什么人呢?”

    我呵呵笑道:“奶,那两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他们是现如今咱们中华民国的大总统和政务院的总理大臣。”

    沈小花几乎跳了起来道:“小丑儿,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两位真的是段大总统和汪总理?”刘氏和张三儿更是目瞪口呆,大总统啊,要搁在以前那可就是当今皇上,这传说中尊贵无比的大人物居然曾经来过自己家,还和自己相谈甚欢,刘氏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喃喃说道:“天哪,他们还吃过咱家的饭呢。”

    平民百姓对大人物天然的恐惧,所谓王霸之气一震,四海臣服可不是随便说说得。我笑道:“不是他们还是谁,不然韩将复是个好人,会大发善心无条件的帮助咱们?”

    刘氏直念阿弥陀佛说道:“还得是咱家的小丑儿,不声不响就能和当今皇上牵扯上,好孙子;这趟去京城,想必是见到他们了,要停掉这粮食的生意,是不是听了什么风声?丑他娘,反正咱家也不缺钱了,就听我孙子的,把粮食生意给停了吧。”

    张三儿被汪段两人的名声震慑住了,再也不敢提什么反对意见,沈小花盘算了很久,对我说道:“我也听儿子的,世道不好,咱们以后就在梨花村,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也求个平安。”

    刘氏一直信奉棍棒出孝子的古训,对张三儿严厉的很,撇眼见到张三儿神不守舍,厉声喝道:“你也是当爹的人,又给你纳了妾,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好好收收心,替我管管咱家的田地,别整天做些丢人现眼的事,你不要脸,媳妇、孙子还要呢。没出息的东西,什么时候才不要老子娘操你的心。”

    可怜张三儿唯唯诺诺,三十岁的男人见了老娘还像老鼠见了猫,一点家庭地位都没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三儿在家是虫,在外面可是被一群混混捧上了天变成了龙,大把大把花钱好不潇洒,沈小花在钱上从不让他受窘。若说纨绔该轮到我才对,如今怎么反过来了。张三儿倒是十足的纨绔子弟。

    张家停了军粮的生意,对青州府的影响巨大,不过普通人却感觉不到,中原一直是军粮的重要来源,张家放弃了,自然就要再提起来一家。关家在青州府陡然风生水起。大地主的格局看来又要重新排位了。倒是那金掌柜死活不走,信誓旦旦地表忠心,我谅他翻不出什么大浪,就只是提醒沈小花小心些。

    很头疼,沈小花的时间多了,就找上了我,非得教我念书识字,终于逼得我不得已说自己原本是识字的,并且还写出了几个字来,沈小花见了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小丑儿,你这字写得怎么像是道士鬼画符。”有时候无心的一句话偏就那么准确。不教念书了,就整天和我在家盘算王家的家产。

    按我们的计算,王家并没有其他的进项,不过是四万来亩田地的租子,和几百亩的果园,每年的收入应该在二万两银子左右,不过还有些田地是陆续添置起来的,赚得的银子都投在了地上,我和沈小花估计王家撑死能有三万两的现银,虽然只是三万两银子,可王家靠了这些银子,家里的财务就不会问题,以他的性格,想掏出来比登天还难。他家财务稳定,我又不屑用鬼神的手段对付他们,不然到时候实在没有得手的快感,给自己画了圈,难度增大了不少,可难坏了黑暗里虎视眈眈觊觎不得某母子俩。

    苏七主仆三人住了一个多月也不见要告辞的意思,我吩咐乌乔盯死了她,不让她在梨花村兴风作浪。现如今刘氏一回不见她人影就要问去哪了,比对我还要上心。

    屋子少人多,眼前人来人去,满眼都是腿,满眼都是人,这个家似乎小了些啊。

    乌乔缠着我把银河放出来,我也正想问问他怎么和轮回道人绞在一起,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行人来了后山。

    等我把银河放出来,乌乔扑过来叫老大,白衣银河酷酷站着,明明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相,人家做了偏偏就叫做威武不屈,漠然看着天空,好一片天高云淡。我恼恨说道:“该死的,这么多年,养条狗见了我也知道摇摇尾巴,养了你倒好,反而要杀了我,忘恩负义的东西。”

    银河只当我的话是一阵腥风吹过。依旧看着天空,似乎马上就能看出朵花来,这副冷漠的模样是我最讨厌的。

    我天眼全开如电,霍霍扫向银河,没等开口说话,忽然远处有人快速掠过来,老远就哈哈笑道:“老大,你怎么会在这?“是黄泉来了。

    乌乔想找个安静得地方,问清楚原委,及早把银河放出来,见黄泉来了十分不爽,抬脚踹了过去说道:“滚回你的赌场去,来这凑什么热闹。”其实是女鬼看他不顺眼,以前被黄泉欺负的太多,两人成了天敌,见了不打不能散去满心的愤懑。

    可怜的黄泉被老大银河出现的感应冲昏了头脑,也没有看看皇历今天是不是适合故人相遇,上来就遭了一通毒打下手极重,看得我倒吸一口凉气,黄泉他二大爷要是还健在的话,见了倒霉侄子一定也不认得。

    星月之光洒下,映得后山清冷无比,眼前是生了二心的鬼,几十年来的情分,怎么成了这个情景,我对银河冷冷说道:“你走吧。”

    银河道:“你要放我走?”

    “怎么,想我杀了你?”说着话解开了禁制,银河纵身飞上了天,幽闭了这些日子,他居然还是毫发无伤。在天上说道:“自在,你不后悔放了我?”

    “五鬼之中,你跟我时间最长,可曾看到我做过什么后悔的事。”

    随后放出了七宝,银河问七宝道:“你要不要跟我走?”七宝自然乘风飞了上去。

    乌乔埋怨道:“张北山,你怎么能就让他们走了。”

    “不让他走,你还要留他吃饭?”乌乔被一句话气得不轻,埋怨我不知好歹,银河宁死也不吐露半点口风,他和轮回道人是什么关系,让我好生郁闷。

    就在我准备打道回府之际,身边一阵轻风吹过,乌乔的乌光已经快捷无比刺了过去,耳边听得一声轻笑道:“小鬼头,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折腾。”说完现出了身形,竟是原来神婆的狐仙大教主左通天。

    我忙上前见礼,问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左通天说道:“闲来无事,要抓个地马,不想就碰见你了。”

    这老家伙又想害人了,见他我就想起了神婆问道:“教主,你见过我姑奶奶吗?”

    左通天叹了口气说道:“见是见过了,哎,别提了,我原想还找她做我的地马,可她死活不肯,我只得在这世上四处飘荡,寻找合适的机缘。”

    对这门古老的职业我一向敬而远之,摊开了手说道:“对不起您老人家,我帮不了您。”

    左通天一眼看穿我的用心说道:“我看你就不错嘛,百脉俱通,别让我没头苍蝇似的找了,答应我吧,你也不用受什么活罪,我的神力就能直接灌进来,怎么样?考虑下我说的话好不好?”

    想起神婆那鬼火般的眼珠,巫婆般的妖异,急忙摇头敬谢不敏,左通天见事不谐,叹了口气说道:“找个合意的人好难。”幽怨的模样让我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忙转了话题问道:“教主,我姑奶奶现在什么地方?她还有前世的记忆吗?”

    左通天苦恼的说道:“在哪不能告诉你,不过可以跟你说,她前世的记忆都在,见到我就逃,让我好不难受。小子,你看我真有那么可怕?”眼前的左通天高冠长髯,仪表堂堂,看着看着我扑哧笑了。

    自这左通天来了,黄泉便不舒服,乌乔对他十分畏惧,两个老鬼见势不妙,一起溜之大吉。

    左通天对我说道:“你刚才放走的那两个小鬼,有些不妥。”。我眼前一亮问道:“怎么?”

    左通天陷入了沉思,说道:“鬼变**的难度,比修成鬼仙还要高的多,银河也不是我们常见的附身之类,他的身体你说果然是他自己的,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的尸身在死了多年以后,保存的很好,被人拿过来以**力激活,再把鬼体投进去,不过我觉得这不太可能。

    再一个就是他的身体是新的,是被人重新塑造得一具躯体,量身而制,这才没有丝毫的不适。

    我心中一动想到:“这两种方法都不是银河自己能够办到的,银河心高气傲,却偏偏听命于轮回道人,这里面会不会有关联?想到这里问道:”教主,如果新的身体被别人做了手脚,他是不是就会无条件听命于那人?“

    左通天说道:“当然,这两种方法无不是玄奥无比,知道这两种方法的人,道行高那是一定不用说的,人的身体复杂无比,稍微动个手脚就能让他生不如死,这个鬼是一定受了别人控制了。“

    我想起了轮回道人,心中一沉,这件事要是真的是他做的,我今天放走了银河,绝对是个大错。忙问左通天道:“教主,中了这种法术,可有办法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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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一章

    “破解不容易”左通天答道:“你们人类是由细胞、组织、器官、八大系统、大脑、皮肤、骨骼、肌肉、血液等等组成,每一个组成部分都十分的紧要,能下手的机会实在太多,银河已经被人控制,你今天不该放他走啊,要真是你的仇家所为,以后他还会来出手对付你的”。

    我摇头说道:“你不了解银河,他心高气傲,不是谁都能控制得了,我给他一次机会,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左通天爽利地放弃了这个话题,又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让我从事神汉这门古老而良善的行业,前程说的花团锦簇,终于没能打动我,终于悻悻走了。临行说道:“小子,你这一生仙道无望,几十年后就要堕入轮回,到时候变猪变狗也说不定,跟着我也是一条新路,你好好想想吧。”话已说完,猛地跺了跺脚,一肚子的不甘走了。

    左通天一言点中了我心中最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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