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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

正文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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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安看时,四下里都是红旗摆满,慌了手脚。7k7k001.com

    绑面赶来的船上叫道:“黄安留下了首级回去!”逼安把船尽力摇过芦

    苇岸边,却被两边小港里钻出四五十支小船来,船上弩箭如雨点射将来。

    逼安就箭林里夺路时,只剩得三四支小船了,黄安便跳过快船内,回

    头看时,只见后面的人一个个都扑涌的跳下水里去了。

    有和船被拖去的,大半都被杀死。

    逼安驾着小快船正走之间,只见芦花荡边一支船上立着刘唐,一挠钩

    搭住逼安的船,托地跳过来,只一把拦腰提住,喝道:“不要挣扎!”一时军

    人能识水的,水里被箭射死;不敢下水的,就船里都活捉了。

    逼安被刘唐扯到岸边,上了岸,远远地,晁盖,公孙胜,山边骑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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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着刀,引五六十人,三二十匹马,齐来接应。

    一行人生擒活捉得一二百人;夺的船支尽数都收在南水寨里安顿了;

    大小头领一齐都到山寨。

    晁盖下了马,来到聚义厅上坐定。

    众头领各去了戎装军器。

    团团坐下,捉那黄安绑在将军柱上,取过金银缎疋,赏了小喽罗。

    点检共夺得六百馀匹好马,这是林冲的功劳,东港是杜迁,宋万的功

    劳;西港是阮氏三雄的功劳,捉得黄安是刘唐的功劳。

    众头领大喜,杀牛宰马,山寨里筵会。

    自酝的好酒,水泊里出的新鲜莲,藕并鲜鱼,山南树上自有时新的桃,

    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自养的鸡,猪,鹅,鸭,等品物,

    不必细说。众头领只顾庆贺。

    新到山寨,得获全胜,非同小可!正饮酒间,只见小喽罗报道:“山下

    朱头领使人到寨。”晁盖唤来,问有甚事。

    小喽罗道:“朱头领探听得一起客商,有数十人结联一处,今晚必从旱

    路经过,特来报知。”晁盖道:“正没金帛使用。谁领人去走一遭?”三阮道:

    “我弟兄们去!”晁盖道:“好兄弟!小心在意,速去早来。”三阮便下厅去

    换了衣裳,跨了腰刀,拿了朴刀,叉,留客住,点起一百馀人,上厅来别了

    头领,便下山就金沙滩把船载过朱贵酒店里去了。

    晁盖恐三阮担负不下,又使刘唐点起一百馀人,教领了下山去接应;

    又分付道:“只可善取金帛财物,切不可伤害客商性命。”刘唐去了。

    晁盖到三更不见回报,又使杜迁,宋万引五十馀人下山接应。

    晁盖与吴用,公孙胜,林冲饮酒至天明,只见小喽罗报道:“亏得朱头

    领!得了二十馀辆车子金银财帛并四五十匹驴骡头口!”晁盖又问道:“不曾

    杀人么?”小喽罗答道:“那许多客人见我们来得头势猛了,都撇下车子,

    头口,行李,逃命去了;并不曾伤害他一个。”晁盖见说大喜:“我等自今以

    后,不可伤害於人。”取一锭白银,赏了小喽罗;便叫将了酒果下山来,直

    接到金沙滩上,见众头领尽把车辆扛上岸来,再叫撑船去载头口马匹。

    众头领大喜。

    把盏已毕,教人去请朱贵上山来筵宴。

    晁盖等众头领都上山寨聚义厅上,簸箕掌,栲栳圈,坐定;叫小喽罗

    扛抬过许多财物,在厅上一包包打开,将彩帛衣服堆在一边,行货等物堆在

    一边,金银宝贝堆在正面;便叫掌库的小头目,每一样取一半收贮在库,听

    候支用;这一半分做两分,厅上十一位头领均分一分,山上山下众人均分一

    分;把这新拿到的军健脸上刺了字号,选壮健的分拨去各寨喂马砍柴,软弱

    的各处看车切草;黄安锁在后寨监房内。

    晁盖道:“我等今日初到山寨,当初只指望逃灾避难,投托王伦帐下为

    一小头目;多感林教头贤弟推让我为尊,不想连得了两场喜事∶第一赢得官

    军,收得许多人马船支,捉了黄安,二乃又得了若干财物金银。此不是皆托

    众兄弟才能?”众头领道:“皆托得大哥哥的,以此得采。”晁盖再与吴用道:

    “俺们弟兄七人的性命皆出於宋押司,朱都头两个。古人道∶“知恩不报,

    非为人也。”今日富贵安乐从何而来?早晚将些金银,可使人亲到郓城县走

    一遭。此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务。再有白胜陷在济州大牢里,我们必须要去救

    他出来。”吴用道:“兄长不必忧心,小生自有摆划;宋押司是个仁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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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地不望我们酬谢。虽然如此,礼不可缺,早晚待山寨粗安,必用一个兄弟

    自去。白胜的事,可教蓦生人去那里使钱,买上嘱下,松宽他,便可脱身。

    我等且商量屯粮造船,制办军器,安排寨栅城垣,添造房屋,整顿衣袍铠甲,

    打造枪刀弓箭;防备迎敌官军。”晁盖道:“既然如此,全仗军师妙策指教。”

    吴用当下调拨众头领,分派去办,不在话下。

    且不说梁山泊自从晁盖上山,好生兴旺。

    却说济州府太守见黄安手下逃回的军人备说梁山泊杀死官军,生擒黄

    安一事;又说梁山泊好汉十分英雄了得,无人近傍得他,难以收捕;抑且水

    路难认,港汊多杂,以此不能取胜。

    府尹听了,只叫得苦,向太师府干办说道:“何涛先折了许多人马,独

    自一个逃得性命回来,已被割了两个耳朵,自回家将息,至今不痊;去的五

    百人,无一个回来,因此又差团练使黄安井本府捕盗官,带领军兵前去追捉,

    亦皆失陷;黄安已被活捉上山,杀死官军不知其数,又不能取胜,怎生是好!”

    太守肚里正怀着鬼胎,没个道理处。

    只见承局来报说:“东门接官亭上有新官到来,飞报到此。”太守慌忙

    上马,来到东门外官亭上;望见尘土起处,新官已到亭子前下马。

    府尹接上亭子,相见已了,那新官取出中书省更替文书来交与府尹。

    太守看罢,随即和新官到州衙里交割牌印,一应府库钱粮等项。

    当下安排筵席管待新官,旧太守备说梁山泊贼盗浩大,杀死官军一节。

    说罢,新官面如土色,心中思忖道:“蔡太师将这件勾当抬举我,却是

    此等地面,这般府分!......又没强兵猛将,如何收捕得这伙强人?......倘

    或这厮们来城里借粮时,却怎生奈何?......”旧官太守次日收拾了衣装行

    李,自回东京听罪,不在话下。

    且说新府尹到任之后,请将一员新调来镇守济州的官军来,当下商议

    招军买马,集草屯粮,招募悍勇民夫,智谋贤士,准备收捕梁山泊好汉。

    一面申呈中书省,转行牌仰附近州郡,并力剿捕;一面自行下文书所

    属州县,知会收剿,及仰属县着令守御本境;这个都不在话下。

    且说本州孔目差人赍一纸公文行下所属郓城县,教守御本境,防备梁

    山泊贼人。

    郓城县知县看了公文,教宋江叠成文案,行下各乡村,一体守备。

    宋江见了公文,心内寻思道:“晁盖等众人不想做下这般大事!劫了生

    辰纲,杀了做公的,伤了何涛观察;又损害许多官军人马,又把黄安活捉上

    山∶如此之罪,是灭九族的勾当!虽是被人逼迫,事非得已,於法度上却饶

    不得,倘有疏失,如之奈何?”自家一个心中纳闷,分付贴书后司张文远将

    此文书立成文案,行下各乡各保,自理会文卷。

    宋江却信步走出县来,走不过二三十步,只听得背后有人叫声“押司。”

    宋江转回头来看时,却是做媒的王婆,引着一个婆子,却与他说道:“你有

    缘,做好事的押司来也!”宋江转身来问道:“有甚么说话?”王婆拦住,指

    着阎婆,对宋江说道:“押司不知。这一家儿从东京来,不是这里人家,嫡

    亲三口儿。夫主阎公,有个女儿婆惜。他那阎公平昔是个好唱的人,自小教

    得他那女儿婆惜也会唱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岁,颇有些颜色。三口儿因来

    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这郓城县。不想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

    此不能过活,在这县后一个僻静巷内权住。昨日他的家公因害时疫死了,这

    阎婆无钱津送,没做道理处,央及老身做媒。我道:“这般时节,那里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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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恰懊?”又没借换处。

    正在这里走头没路的,只见押司打从这里过,以此老身与这阎婆赶来。

    望押司可怜见他则个,作成一具棺材!”宋江道:“原来恁地。你两个

    跟我来,去巷口酒店里借笔砚写个帖子与你去县东三郎家取具棺材。”宋江

    又问道:“你有结果使用么?”阎婆答道:“实不瞒押司说,棺材尚无,那讨

    使用。”宋江道:“我再与你银子十两做使用钱。”阎婆道:“便是重生父母,

    再生的爹娘!做驴做马报答押司!”宋江道:“休要如此说。”随即取出一锭

    银子递与阎婆,自回下处去了。

    且说这婆子将了帖子迳来县东街陈三郎家取了一具棺材,回家发送了

    当,兀自馀剩下五六两银子,娘儿两个把来盘缠,不在话下。

    蚌一朝,那阎婆因来谢宋江,见他下处没有一个妇人家面,回来问间

    壁王婆,道:“宋押司下处不见一个妇人面,他曾有娘子也无?”王婆道:“只

    闻宋押司家里住在宋家村,却不曾见说他有娘子。在这县里做押司,只是客

    居。常常见他散施棺材药饵,极肯济人贫苦。敢怕是未有娘子。”阎婆道:“我

    这女儿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从小儿在东京时,只去行

    院人家串,那一个术院不爱他!有几个上行首要问我过房了几次,我不肯。

    只因我两口儿无人养老,因此不过房与他。不想今来倒苦了他!我前日去谢

    宋押司,见他下处没娘子;因此,央ya与我对宋押司说∶他若要讨人时,

    我情头把婆惜与他。我前日得你作成,亏了宋押司救济,无可报答他,与他

    做个亲眷来往。”王婆听了这说,次日见宋江,备细说了这件事。

    宋江初时不肯;怎当这婆子撮合山的嘴撺掇,宋江依允了,就在县西

    巷内讨了一楼房,置办些家伙什物,安顿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在那里居住。

    没半月之间,打扮得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

    又过了几日,连那婆子也有若干头面衣服。

    端的养的婆惜丰衣足食!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

    来得慢了。

    却是为何?原来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於女色上不十分要紧。

    这阎婆惜水也似后生,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

    中那婆娘意。

    一日,宋江不合带后司贴书张文远,来阎婆惜家吃酒∶这张文远却是

    宋江的同房押司。

    那厮唤做“小张三”,生得眉清目秀,齿白纯红;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

    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调丝,无有不会。

    这婆惜是个酒色娼妓,一见张三,心里便喜,倒有意看上他。

    那张三亦是个酒色之徒,这事如何不晓得;见这婆娘眉来眼去,十分

    有情,便记在心里。

    向后但是宋江不在,这张三便去那里,假意儿只说z江。

    那婆娘留住吃茶,言来语去,成了此事。

    谁想那婆娘自从和那张三两个搭识上了,打得火块一般热,并无半点

    儿情分在这宋江身上。

    宋江但若来时,只把言语伤他,全不兜揽他些个。

    这宋江是个好汉,不以这女色为念;因此,半月十日去走得一遭。

    那张三和这阎婆惜如胶似漆,夜去明来,街坊上人也都知了,却有些

    风声吹在宋江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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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江半信不信,自肚里寻思道:“又不是我父母匹配妻室。他若无心恋

    我,我没来由惹气做甚么?我只不上门便了。”自此有几个月不去。

    阎婆累使人来请,宋江只推事故不上门去。

    卑分两头。

    蚌一日将晚,宋江从县里出来,去对过茶房里坐定吃茶。

    只见一个大汉,头带白范阳毡笠儿;身穿一领黑绿罗袍;下面腿护膝

    八搭麻鞋;腰里跨着一口腰刀;背着一个大包;走得汗雨通流,气急喘促,

    把脸别转着那县里。

    宋江见了这个大汉走得蹊跷,慌忙起身赶出茶房来,跟着那汉走。

    约走了三二十步,那汉回过头来,看了宋江,却不认得。

    宋江见了这人,略有面熟,“莫不是那里曾厮会来?......”心中一时

    思量不起。

    那汉见宋江,看了一回,也有些认得;立住了脚,定眼看那宋江,又

    不敢问。宋江寻思道:“这个人好作怪!却怎地只顾看我?”宋江亦不敢问

    他。

    只见那汉去路边一个篦头铺里问道:“大哥,前面那个押司是谁?”篦

    头待诏应道:“这位是宋押司。”那汉提着朴刀,走到面前,唱个大喏,说道:

    “押司认得小弟么?”宋江道:“足下有些面善。”那汉道:“可借一步说话。”

    宋江便和那汉入一条僻静小巷。

    那汉道:“这个酒店里好说话。”两个上到酒楼,拣个僻静阁儿里坐下。

    那汉倚了朴刀,解下包裹,撇在桌子底下。

    那汉扑翻身便拜。

    宋江慌忙答礼道:“不敢拜问足下高姓?”那人道:“大恩人如何忘了

    小弟?”宋江道:“兄长是谁?真个有些面熟。小人失忘了。”那汉道:“小

    弟便是晁保正庄上曾拜识尊颜蒙恩救了性命的赤发鬼刘唐便是。”宋江听了

    大惊,说道:“贤弟,你好大胆!早是没做公的看见!险些惹出事来!”刘唐

    道:“感承大恩,不惧一死,特地来酬谢。”宋江道:“晁保正弟兄们近日如

    何?兄弟,谁教你来?”刘唐道:“晁头领哥哥再三拜上大恩人。得蒙救了

    性命,宋万,朱贵和俺弟兄七个,共是十一个头领。见今山寨里聚集得七八

    百人,粮食不计其数。因想兄长大恩,无可报答,特使刘唐赍一封书并黄金

    一百两相谢押司,再去谢那朱都头。”刘唐打开包裹,取出书来,便递与宋

    江。

    宋江看罢,便起褶子前襟,摸出招文袋。

    打开包儿时,刘唐取金放在桌上。

    宋江那封书,就取了一条金子和这书包了,插在招文袋内,放下衣襟,

    便道∶“贤弟,将此金子依旧包了。”随即便唤量酒的打酒来,叫大块切一

    盘肉来,铺下些菜蔬果子之类,叫量酒人筛酒与刘唐吃。

    看看天色晚了,刘唐吃了酒,量酒人自下去。

    刘唐把桌子金子包打开,要取出来。

    宋江慌忙拦住道:“贤弟,你听我说。你们七个弟兄初到山寨,正要金

    银使用;宋江家中颇有些过活,且你在放山寨里,等宋江缺少盘缠时却来取。

    今日非是宋江见外,於内已受了一条。朱仝那人也有些家私,不用送去。我

    自与他说知人情便了。贤弟,我不敢留你去家中住,倘或有人认得时,不是

    耍处。今夜月色必然明朗,你便可回山寨去,莫在此停阁。宋江再三申意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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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领,不能前来庆贺,切乞恕罪。”刘唐道:“哥哥大恩,无可报答,特令小

    弟送些人情 zp押司,微表孝顺之心。保正哥哥今做头领,学究军师号令非

    昔日,小弟怎敢将回去?到山寨中必然受责。”宋江道:“既是号令严明,我

    便写一封回书,与你将去便了。”刘唐苦苦相央y涨缜洧??c宋江那里肯接,

    随即取一幅纸来,借酒家笔砚,备细写了一封回书与刘唐收在包内。

    刘唐是个直性的人,见宋江如此推却,想是不肯受了,便将金子依前

    包了。

    看看天色夜来,刘唐道:“既然兄长有了回书,小弟连夜便去。”宋江

    道:“贤弟,不及相留,以心相照。”刘唐又下了四拜。

    宋江教量酒人来道:“有此位官人留下白银一两在此,我明日却自来

    算。”刘唐背上包裹,拿了朴刀,跟着宋江下楼来。

    离了酒楼,出到巷口,天色黄昏,是八月半天气,月轮上来,宋江携

    住刘唐的手,分付道:“兄弟保重,再不可来∶此间做公的多,不是耍处。

    我更不远送了,只此相别。”刘唐见月色明朗,开脚步,望西路便走,连夜

    回梁山泊来。

    却说y涨蕃p刘唐别了,自慢慢走回下处来;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

    道:“早是没做公的看见!险些惹出一场大事来!”一头想:“那晁盖倒去落

    了草!直如此大弄!”转不过两个弯,只听得背后有人叫一声“押司,那里

    去来?好两日不见面!”宋江回头看时,倒吃一恼。

    不因这番,有分教∶宋江小胆翻为大胆,善心变恶心。

    毕竟叫宋江的却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虔婆醉打唐牛儿宋江怒杀阎婆惜

    卑说y涨缙o了刘唐,乘着月色满街,信步自回下处来,却好遇着阎

    婆赶上前来叫道:“押司,多日使人相请,好贵人,难见面!便是小贱人有

    些言语高低,伤触了押司,也看得老身薄面。自教训他,与押司陪话。今晚

    老身有缘,得见押司,同走一遭去。”宋江道:“我今日县里事务忙,摆拨不

    开,改日却来。”阎婆道:“端的忙些个,明日准来。”阎婆道:“我今日要和

    你去。”便把宋江衣袖扯住了,发话道:“是谁挑拨你?我娘儿两个下半世过

    活都靠着押司。

    外人说的闲是非都不要听他,押司自做个主张,我女儿但有差错,都

    在老身身上。押司胡乱去走一遭。”宋江道:“你不要缠。我的事务分拨不开

    在这里。”阎婆道:“押司便误了些公事,知县相公不到得便责罚你。这回错

    过,后次难逢。押司只得和老身去走一遭,到家里自有告诉。”宋江是个快

    性的人,吃那婆子缠不过,便道:“你放了手,我去便了。”阎婆道:“押司

    不要跑了去,老人家赶不上。”宋江道:“直恁地这等!”两个厮跟着,来到

    门前,宋江立住了脚。

    阎婆把手一拦,说道:“押司来到这里,终不成不入去了?”宋江进到

    里面凳子上坐了。

    那婆子是乖的,生怕宋江走去,便帮在身边坐了,叫道:“我儿,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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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的三郎在这里。”那阎婆惜倒在床上,对着盏孤灯,正在没可寻思处,只

    等这小张三来;听得娘叫道,“你的心爱的三郎在这里,”那婆娘只道是张三

    郎,慌忙起来,把手掠一掠云髻,口里喃喃的骂道:“这短命!等得我苦也!

    老娘先打两个耳刮子着!”飞也似跑下楼来。

    就橘子眼里张时,堂前琉璃灯却明亮,照见是宋江,那婆娘复翻身转

    又上楼去,依前倒在床上。

    阎婆听得女儿脚步下楼来,又听得再上楼去了,婆子又叫道:“我儿,

    你的三郎在这里。怎地倒走了去?”那婆惜在床上应道:“这屋里多远,他

    不会来!他又不瞎,如何自不上来,直等我来迎接他!没了当絮絮聒聒地。”

    阎婆道:“这贼人真个望不见押司来,气苦了。恁地说,也好教押司受他两

    句儿。”婆子笑道:“押司,我同你上楼去。”宋江听了那婆娘说这几句话,

    心里自有五分不自在;为这婆子来扯,勉强只得上楼去。

    本是一间六椽楼屋。

    前半间安一副春台凳子。

    绑半间铺着卧房,贴里安一张三面棱花的床,两边都是栏杆,上挂着

    一顶红罗幔帐;侧首放个衣架,搭着手巾;这里放着个洗手盆,一个刷子;

    一张金漆桌子上放一个锡灯台;边厢两个杌子;正面壁上挂着一副仕女;对

    床排着四把一字交椅。宋江来到楼上,阎婆便拖入房里去。

    宋江便向杌子上胡着床边坐了。

    阎婆就床上拖起女儿来,说道:“押司在这里。我儿,你只是性气不好,

    把言语来伤触他,恼得押司不上门,闲时却在家里思量。我如今不容易请得

    他来,你却不起来陪句话儿。颠倒使性!”婆惜把手拓开,说z卤c子,“你

    做怎么这般鸟乱!我又不曾做了歹事!他自不上门,教我怎地陪话?”宋江

    听了,也不做声。

    婆子便掇过一把交椅在宋江肩上,便推他女儿过来,说道:“你且和三

    郎坐一坐。不陪话便罢,不要焦躁。”那婆娘那里肯过来,便去宋江对面坐

    了。

    宋江低了头不做声。

    婆子看女儿也别转了脸。

    阎婆道:““没酒没浆做甚么道场?”老身有一瓶好酒在这里,买些果

    品与押司陪话,我儿你相陪押司坐地,不要怕羞,我便来也。”宋江自寻思

    道:“我吃这婆子钉住了,脱身不得。等他下楼去时,我随后也走了。”那婆

    子瞧见宋江要走的意思,出得房门去,门上却有屈戌,便把房门上,将屈戌

    搭了。

    宋江暗忖道:“那虔婆倒先算了我。”且说阎婆下楼来,先去灶前点起

    个灯;灶里见成烧着一锅脚汤,再凑上些柴头;拿了些碎银子,出巷口去买

    得些时新果品鲜鱼嫩鸡肥之类;归到家中,都把盘子盛了;取酒倾在盆里,

    舀半镟子,在锅里烫热了,倾在酒壶里;收拾了数盆菜蔬,三支酒盏,三支

    筋,一桶盘托上楼来放在春台上;开了房门,搬将入来,摆满金漆桌子。

    看宋江时,只低着头;看女儿时,也朝着别处。

    阎婆道:“我儿,起来把盏酒。”婆惜道:“你们自吃,我不耐烦!”婆

    子道:“我儿,爷娘手里从小儿惯了你性儿,别人面上须使不得!”婆惜道:

    “不把盏便怎的?终不成飞剑来取了我头!”那婆子倒笑起来,说道:“又是

    我的不是了。押司是个风流人物,不和你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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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把酒便罢,且回过脸来吃盏酒儿。”婆惜只不回过头来。

    那婆子自把酒来劝宋江。

    宋江勉意吃了一盏。

    婆子笑道:“押司莫要见责。闲活都打叠起,明日慢慢告诉。外人见押

    司在这里,多少干热的不怯气,胡言乱语。放屁辣臊,押司都不要听,且只

    顾吃酒。”筛了三盏在桌子上,说道:“我儿,不要使小阿儿的性,胡乱吃一

    盏酒。”婆惜道:“没得只顾缠我!我饱了!吃不得!”阎婆道:“我儿,你也

    陪侍你的三郎吃盏使得。”婆惜一头听了,一面肚里寻思:“我只心在张三身

    上,兀谁耐烦相伴这厮!若不得把他灌得醉了,他必来缠我!”婆惜只得勉

    意拿起酒来吃了半盏。

    婆子笑道:“我儿只是焦躁,且开怀吃两盏儿睡。--押司也满饮几

    杯。”宋江被他劝不过,连饮了三五杯。

    婆子也连连吃了几杯,再下楼去烫酒。

    那婆子见女儿不吃酒,心中不悦;才见女儿回心吃酒,欢喜道:“若是

    今晚兜得住,那人连恨都忘了!且又和他缠几时,却再商量。”婆子一头寻

    思,一面自在灶前吃了三大钟酒;觉道有些痒麻上来,却又筛了一碗酒,镟

    了大半镟倾在注子里,爬上楼来,见那宋江低着头不做声,女儿也别转着脸

    弄裙子。

    这婆子哈哈地笑道:“你两个又不是泥塑的,做甚么都不做声?押司,

    你不合是个男子汉,只得装些温柔,说 z溢酯a。”宋江正没做道理处,口

    里只不做声,肚里好生进退不得。

    阎婆惜自想道:“你不来睬我,指望老娘一似闲常时来陪你话,相伴你

    要笑!我如今却不要!”那婆子吃了许多酒,只里只管夹七带八嘈。

    正在那里张家长,李家短,说白道绿,却有郓城县一个卖糟腌的唐二

    哥,叫做唐牛儿,时常在街上只是帮闲,常常得宋江赍助他;但有些公事去

    告诉宋江,也落得几贯钱使;宋江要用他时,死命向前。

    这一日晚,正赌钱输了,没做道理处,却去县前寻宋江。

    奔到下处,寻不见。

    街坊都道:“唐二哥,你寻谁,这般忙?”唐牛儿道:“我喉急了,要

    寻孤老,一地里不见他!”众人道:“你的孤老是谁?”唐牛儿道:“便是县

    里宋押司。”众人道:“我方才见他和阎婆两个过去,一路走着。”唐牛儿道:

    “是了。这阎婆惜贼贱虫!他自和张三两个打得火块也似热,只瞒着宋押司

    一个。他敢也知些风声,好几时不去了;今晚必然吃那老咬虫假意儿缠了去。

    我正没钱使,喉急了,胡乱去那里寻几贯钱使,就帮两碗酒吃。”唐牛儿捏

    手捏脚,上到楼上,板壁缝里张时,见宋江和婆惜两个都低着头;那婆子坐

    在横头桌子边,口里七十三八十四只顾嘈。

    唐牛儿闪将入来,看着阎婆和宋江,婆惜唱了三个喏,立在边头。

    宋江寻思道:“这厮来得最好!”把嘴望下一努。

    唐牛儿是个乖巧人,便瞧科,看着宋江便说道:“小人何处不寻过!原

    来却在这里吃酒耍!懊吃得安稳!”宋江道:“莫不是县里有甚么要紧事?”

    唐牛儿道:“押司,你怎地忘了?便是早间z渐膘c知县相公在厅上发作,

    着四五替公人来下处寻押司;一地里又没寻处。相公焦躁做一片。押司便可

    动身。”宋江道:“恁地要紧,只得去。”便起身要下楼。

    吃那婆子拦住,道:“押司!不要使这科分!这唐牛儿捻泛过来!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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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贼也瞒老娘!正是“鲁般手里调大斧!”这早晚知县自回衙去和夫人吃酒

    取药,有甚么事务得发作?你这般道儿好瞒魍魉!老娘手里说不过去!”唐

    牛儿便道:“真个是知县相公紧等的勾当,我却不曾说慌。”阎婆道:“放你

    娘狗屁!老娘一双眼却是琉璃葫芦儿一般!却才见押司努嘴过来,叫你发科,

    你倒不撺掇押司来我屋里,颠倒打抹他去!常言道:“杀人可恕,情理难容””

    这婆子跳起身来,便把那唐牛儿劈脖子只一叉,踉踉跄跄,直从房里叉下楼

    来。

    唐牛儿道:“你做甚么便我叉我!”婆子喝道:“你不晓得破人买卖衣饭

    如杀父母妻子!你高做声,便打你这贼乞丐!”唐牛儿钻将过来道:“你打!”

    这婆子乘着酒兴,叉开五指,去那唐牛儿脸上只一掌,直颠出廉子外去。

    婆子便扯廉子,撇放门背后,却把两扇门关上;拿拴拴了,口里只顾

    骂。

    那唐牛儿吃了这一掌,立在门前大叫道:“贼老咬虫!不要慌!我不看

    宋押司面皮,教你这屋里粉碎,教你双日不着单日着!我不结果了你不姓唐!”

    拍着胸,大骂了去,婆子再到楼上看着宋江道:“押司,没事睬那乞丐做甚

    么?那厮一地里去搪酒吃,只是搬是搬非!这等倒街卧巷的横死贼也来上门

    上户欺负人!”宋江是个真实的人,吃这婆子。

    一篇道着了真病,倒抽身不得。

    婆子道:“押司,不要心里见责,老身只恁地知重得了。我儿,和押司

    只吃这杯;我猜着你两口多时不见,一定要早睡,收拾了罢休。”婆子又劝

    宋江吃两杯,收拾杯盘,下楼来,自去灶下去。

    宋江在楼上自肚里寻思说:“这婆子女儿和张三两个有事,我心里半信

    不信;眼里不曾见真实。况且夜深了,我只得权睡一睡,且看这婆娘怎地,

    --今夜和我情分如何。”只见那婆子又上楼来说道:“夜深了,我叫押司两

    口儿早睡。”那婆娘应道:“不干你事!你自去睡!”婆子笑下楼来,口里道:

    “押司安置。今夜多欢,明日慢慢地起。”婆子下楼来,收拾了灶上,洗了

    脚手,吹灭灯,自去睡了。

    宋江坐在杌子上睃那婆娘时,复地叹口气。

    约莫已是二更天气,那婆娘不脱衣裳,便上床去,自倚了绣枕,扭过

    身,朝里壁自睡了。

    宋江看了寻思道:“可奈这贼人全不睬我些个,他自睡了!我今日吃这

    婆子言来语去,央了几杯酒,打熬不得,夜深只得睡了罢。”把头上巾帻除

    下,放在桌子上;脱下上盖衣裳,搭在衣架上;腰里解下鸾带,上有一把解

    衣刀和招文袋,却挂在床边栏杆上;脱去了丝鞋净袜,便上床去那婆娘脚后

    睡了。

    半个更次,听得婆惜在脚后冷笑,宋江心里气闷,如何睡得着。

    自古道:“欢娱嫌夜短,寂莫恨更长。”看看三更四更,酒却醒了。

    捱到五更,宋江起来,面盆里冷水洗了脸,便穿了上盖衣裳,带了巾

    帻,口里骂道:“你这贼人好生无礼!”婆惜也不曾睡着,听得宋江骂时,扭

    过身回道:“你不羞这脸!”宋江忿那口气,便下楼来。

    阎婆听得脚步响,便在床上说道:“押司,且睡歇,等天明去。没来由,

    起五更做甚么?”宋江也不应,只顾来开门。

    婆子又道:“押司出去时,与我上门。”宋江出得门来,就上了;忿那

    口气没出处,一直要奔回下处来;却从县前过,见一盏明灯灯看时,却是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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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药的王公来到县前赶早市。

    那老儿见是宋江来,慌忙道:“押司,如何今日出来得早?”宋江道:

    “便是夜来酒醉,错听更鼓。”王公道:“押司必然伤酒,且请一盏“醒酒二

    陈汤。””宋江道:“最好。”就凳上坐了。

    那老儿浓浓的捧一盏“二陈汤”递与宋江吃。

    宋江吃了,蓦然想起道:“时常吃他的汤药,不曾要我还钱。我旧时曾

    许他一具棺材,不曾与得他。”--想起昨日有那晁盖送来的金子,受了他

    一条,在招文袋里。

    --“何不就与那老儿做棺材钱,教他欢喜?”宋江便道:“王公,我

    日前曾许你一具棺材钱,一向不曾把得与你。今日我有些金子在这里,把与

    你,你便可将去陈二郎家买了一具棺材,放在家里。你百年归寿时,我却再

    与你送终之资。”王公道:“恩主时常觑老汉,又蒙与终身寿具,老汉今世不

    能报答,后世做驴做马报答押司!”宋江道:“休如此说。”便揭起背子前襟,

    去取那招文袋时,吃了一惊,道:“苦也!昨夜正忘在那贼人的床头栏杆子

    上,我一时气起来,只顾走了,不曾系得在腰里。这几两金子直得甚么,须

    有晁盖寄来的那一封书,包着这金!我本欲在酒楼上刘唐前烧毁了,他回去

    说时,只道我不把他为念;正要将到下处来烧,却被这阎婆缠将我去;昨晚

    要就灯下烧时,恐怕露在贼人眼里∶因此不曾烧得。今早走得慌,不期忘了。

    我常见了这婆娘看些曲本,颇识几字;若是被他拿了,倒是利害!”便起身

    道:“阿公,休怪。不是我说慌,只道金子在招文袋里,不想出来得忙,忘

    了在家。我去取来与你。”王公道:“休要去取。明日慢慢的与老汉不迟。”

    宋江道:“阿公,你不知道。我还有一件物事做一处放着,以此要去取。”宋

    江慌慌急急奔回阎婆家里来。

    且说这婆惜听得宋江出门去了,爬将起来,口里自言自语道:“那厮搅

    了老娘一夜睡不着!那厮含脸,只指望老娘陪气下情!我不信你!老娘自和

    张三过得好,谁耐烦睬你!

    你不上门来倒好!”口里说着,一头铺被,脱下上截袄儿,解了下面裙

    子,袒开胸前,脱下截衬衣,床面前灯却明亮,照见床头栏杆子上拖下条紫

    罗鸾带。

    婆惜见了,笑道:“黑三那厮吃喝不尽,忘了鸾带在这里!老娘且捉了,

    把来与张三系。”便用手去一提。

    提起招文袋和刀子来,只觉袋里有些重,便把手抽开,望桌子上只一

    抖,正抖出那包金子和书来。

    这婆娘拿起来看时,灯下照见是黄黄的一条金子。

    婆惜笑道:“天教我和张三买事物吃!这几日我见张三瘦了,我也正要

    买些东西和他将息!”将金子放下,却把那纸书展开来灯下看时,上面写着

    晁盖并许多事务。

    婆惜道:“好啊!我只道“吊桶落在井里,”原来也有“井落在吊桶里!”

    我正要和张三两个做夫妻,单单只多你这厮!今日也撞在我手里!原来你和

    梁山泊强贼通同往来,送一百两金子与你!且不要慌!老娘慢慢地消遣你!

    --”就把这封书依原包了金子,还慢慢插在招文袋里。

    --“不怕你教五圣来摄了去!”正在楼上自言自语,只听得楼下呀地

    门响。

    床上问道:“是谁?”门前道:“是我。”床上道:“我说早哩,押司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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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信,要去,原来早了又回来。且再和姐姐睡一睡,到天明去。”这边也不

    回话,一迳已上楼来。

    那婆娘听得是宋江了,慌忙把鸾带,刀子,招文袋,一发卷做一块藏

    在被里;扭过身,靠了床里壁。

    只做睡着。

    宋江撞到房里,迳去床头栏杆上取时,却不见。

    宋江心内自慌,只得忍了昨夜的气,把手去摇那妇人,道:“你看我日

    前的面,还我招文袋。”那婆惜假睡着只不应。

    宋江又摇道:“你不要急躁,我自明日与你陪话。”婆惜道:“老娘正睡

    哩!是谁搅我?”宋江道:“你情知是我,假做甚么?”惜婆扭过身道:“黑

    三,你说甚么?”宋江道:“你还了我招文袋。”婆惜道:“你在那里交付与

    我手里,却来问我讨?”宋江道:“忘了在你脚后小栏杆上。这里又没人来,

    只是你收得。”婆惜道:“呸!你不见鬼来!”宋江道:“夜来是我不是了,明

    日与你陪话。你只还了我罢,休要作耍。”婆惜道:“谁与你做耍!我不曾收

    得!”宋江道:“你先时不曾脱衣裳睡;如今盖着被子睡,一定是起来铺被时

    拿了。”只见那婆惜柳眉踢竖,星眼圆睁,说道:“老娘拿是拿了,只是不还

    你!你使官府的人便拿我去做贼断!”宋江道:“我须不曾冤你做贼。”婆惜

    道:“可知老娘不是贼哩!”宋江听见这话心里越慌,便说道:“我须不曾歹

    看承你娘儿两个,还了我罢!我要去干事。”婆惜道:“闲常也只嗔老娘和张

    三有事!他有些不如你处,也不该一刀的罪犯!不强似你和打劫贼通同!”

    宋江道:“好姐姐!不要叫!邻舍听得,不是要处!”婆惜道:“你怕外人听

    得,你莫做不得!这封书,老娘牢牢地收着!若要饶你时,只依我三件事便

    罢!”宋江道:“休说三件事,便是三十件事也依你!”婆惜道:“只怕依不得。”

    宋江道:“当行即行。敢问那三件事?”阎婆道:“第一件,你可从今日便将

    原典我的文书来还我,再写一纸任从我改嫁张三,并不敢再来争执的文书。”

    宋江道:“这个依得。”婆惜道:“第二件,我头上带的,我身上穿的,家里

    使用的,虽都是你办的,也委一纸文书,不许你日后来讨。”宋江道:“这件

    也依得。”阎婆惜又道:“只怕你第三件依不得。”宋江道:“我已两件都依你,

    缘何这件依不得?”婆惜道:“有那梁山泊晁盖送与你的一百两金子快把来

    与我,我便饶你这一场“天字第一号”官司,还你这招文袋里的款状!”宋

    江道:“那两件倒都依得。这一百两金子果然送来与我,我不肯受他的,依

    前教他把了回去。若端的有时,双手便送与你。”婆惜道:“可知哩!常言道∶

    “公人见钱,如蚊子见血”。他使人送金子与你,你岂有推了转去的?这话

    却似放屁!“做公人的,那个猫儿不吃腥?”“阎罗王面前须没放回的鬼!”

    你待瞒谁?便把这一百两金子与我,直得甚么?你怕是贼赃时,快熔过了与

    我!”宋江道:“你也须知我是老实的人,不会说慌。你若不相信,限我三日,

    我将家私变卖一百两金子与你,你还了我招文袋!”婆惜冷笑道:“你这黑三

    倒乖,把我一似小阿儿般捉弄!我便先还了你招文袋,这封书,歇三日却问

    你讨金子,正是“棺材出了讨挽郎钱!”我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快

    把来两相交割!”宋江道:“果然不曾有这金子。”婆惜道:“明朝到公厅上,

    你也说不曾有金子!”宋江听了“公厅”两字,怒气直起,那里按捺得住,

    睁着眼,道:“你还也不还?”那妇人道:“你恁地狼,我便还你不迭!”宋

    江道:“你真个不还?”婆惜道:“不还!再饶你一百个不还!若要还时,在

    郓城县还你!”宋江便来扯那婆惜盖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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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身边却有这件物,倒不顾被,两手只紧紧地抱在胸前。

    宋江扯开被来,却见这鸾带正在那妇人胸前拖下来。

    宋江道:“原来在这里!”一不做,二不休,两手便来夺。

    那婆惜那里肯放。

    宋江在床边舍命的夺,婆惜死也不放。

    宋江狼命只一,倒出那把压衣刀子在席上,宋江便抢在手里。

    那婆娘见宋江抢刀在手,叫“黑三郎杀人也!”只这一声,提起宋江这

    个念头来。

    那一肚皮气正没出处,婆惜却叫第二声时,宋江左手早按住那婆娘,

    右手却早刀落;去那婆惜颡子上只一勒,鲜血飞出,那妇人兀自吼哩。

    宋江怕他不死,再复一刀,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连忙取过招

    文袋,抽出那封书来,便就残灯下烧了;系上鸾带,走下楼来,那婆子在下

    面睡,听他两口儿论口,倒也不着在意里,只听得女儿叫一声“黑三郎杀人

    也!”正不知怎地,慌忙跳起来,穿了衣裳,奔上楼来,却好和宋江打个胸

    厮撞。

    阎婆问道:“你两口儿做甚么闹?”宋江道:“你女儿忒无礼,被我杀

    了!”婆子笑道:“却是甚话!便是押司生的眼凶,又酒性不好,专要杀人,

    押司休要取笑老身。”宋江道:“你不信时,去房里看。我真个杀了!”婆子

    道:“我不信。”推开房门看时,只见血泊里挺着尸首。

    婆子道:“苦也!却是怎地好?”宋江道:“我是烈汉,一世也不走,

    随你要怎地!”婆子道:“”“这贼人果是不好,押司不错杀了!只是老身无

    人养赡!”宋江道:“这个不妨。既是你如此说时,你却不用忧心。我颇有家

    计,只教你丰衣足食便了,快活半世。”阎婆道:“恁地时却是好也!深谢押

    司!我女儿死在床上,怎地断送?”宋江道:“这个容易;我去陈三郎家买

    一具棺材与你。仟作行人入殓时,自我分付他来,我再取十两银子与你结果。”

    婆子谢道:“押司,只好趁天未明时讨具棺材盛了,邻舍街坊都不要见影。”

    宋江道:“也好。你取纸笔来,我写个票子与你去取。”阎婆道:“票子也不

    济事;须是押司自去取,便肯早早发来。”宋江道:“也说得时。”两个下楼

    来,婆子去房里拿了锁钥,出门前,把门锁了,带了钥匙。

    宋江与阎婆两个投县前来。

    此时天色尚早,未明,县门却才开。

    那婆子约莫到县前左侧,把宋江一把扭住,发喊叫道:“有杀人贼在这

    里!”吓得宋江慌做一团,连忙掩住口,道:“不要叫!”那里掩得住。

    县前有几个做公的走将拢来看时,认得是宋江,便劝道:“婆子闭上嘴!

    押司不是这般的人,有事只消得好说!”阎婆道:“他正是凶首,与我捉住,

    同到县里!”原来宋江为人最好,上下爱敬,满县人没一个不让他;因此,

    做公的都不肯下手拿他,又不信这婆子说。

    正在那里没个解救,恰懊唐牛儿托一盘子洗净的糟姜来县前赶趁,正

    见这婆子结扭住宋江在那里叫冤屈。

    唐牛儿见是阎婆一把扭结住宋江,想起昨夜的一肚子鸟气来,便把盘

    子放在卖药的老王放子上,钻将过来,喝道:“老贼虫!你做甚么结扭住押

    司?”婆子道:“唐二!你不要来打夺人去,要你偿命也!”唐牛儿大怒,那

    里听他说,把婆子手一拆拆开了,不问事由,叉开五指,去阎婆脸上只一掌,

    打个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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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婆子昏撒了,只得放手。

    宋江得脱,往闹里一直走了。

    婆子便一把却结扭住唐牛儿叫道:“宋押司杀了我的女儿,你却打夺去

    了!”唐牛儿慌道:“我那里得知!”阎婆叫道:“上下替我捉一捉人贼则个!

    不时,须要带累你们!”众做公的只碍宋江面皮,不肯动手;拿唐牛儿时,

    须不担搁。

    众人向前,一个带住婆子,三四个拿住唐牛儿,把他横拖倒,直推进

    郓城县里来。

    正是∶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披麻救水,惹焰烧身。

    毕竟唐牛儿被阎婆结住,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阎婆大闹郓城县 朱仝义释宋公明

    话说当时众做公的拿住唐牛儿,解进县里来。知县听得有杀人的事,

    慌忙出来升厅。众做公的把这唐牛儿簇拥在厅前。知县看时,只见一个婆子

    跪在左边,一个猴子跪在右边。知县问道:“甚么杀人公事?”婆子告道:“老

    身姓阎。有个女儿,唤做婆惜。典与宋押司做外宅。昨夜晚间,我女儿和宋

    江一处沽酒,这个唐牛儿一迳来寻闹,叫骂出门,邻里尽知。

    今早宋江出去走了一遭回来,把我女儿杀了。老身结扭到县前,这唐

    二又把宋江打夺了去。

    告相公做主!”知县道:“你这厮怎敢打夺了凶身?”唐牛儿告道:“小

    人不知前后因依。

    只因昨夜去寻宋江搪碗酒,被这阎婆叉小人出来。今早小人自出来卖

    糟姜,遇见阎婆结扭押司在县前。小人见了,不合去劝他,他便走了。却不

    知他杀死他女儿的缘由。”知县喝道:“胡说!宋江是个君子诚实的人,如何

    肯造次杀人?这人命之事必然在你身上!左右!在那里!”便唤当厅公吏。

    当下传上押司张犬远来,见说阎婆告宋江杀了他女儿,正是他的表子。

    随即取人口词,就替阎婆写了状子,叠了一宗案,便唤当地方仵作行人并坊

    厢里正邻右一干人等来到阎婆家,开了门,取尸首登场简验了。身边放着行

    凶刀子一把。当时再三看验得系是生前项上被刀勒死,众人登场了当,尸首

    把棺木盛了,寄放寺院里;将一干人带到县里。知县却和宋江最好,有心要

    出脱他,只把唐牛儿再三推问。唐牛儿供道:“小人并不知前后。”知县道:

    “你这厮如何隔夜去他家寻闹?一定你有干涉!”唐牛儿告道:“小人一时撞

    去搪碗酒……”知县道:“胡说!打这厮!”左右两边狼虎一般公人把这唐牛

    儿一索困翻了。打到三五十,前后语言一般。知县明知他不知情,一心要救

    宋江,只把他来勘问,且叫取一面架来钉了,禁在牢里。

    那张文远上厅来禀道:“虽然如此,见有刀子是宋江的压衣刀,必须去

    拿宋江来对问,便有下落。”知县见他三五次来禀,遮掩不住,只得差人去

    宋江下处捉拿。宋江已自在逃去了。只拿得几家邻人来回话:“凶身宋江在

    逃,不知去向。”张文远又禀道:“犯人宋江逃去,他父亲宋太公并兄弟宋清

    现在宋家村居住,可以勾追到官,责限比捕,跟寻宋江到官理问。”知县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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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肯行移,只要朦胧做在唐牛儿身上,日后自慢慢地出他;怎当这张文远立

    主文案,唆使阎婆上厅,只管来告。知县情知阻当不住,只得押纸公文,差

    三两个做公的去宋家庄勾追宋太公并兄弟宋清。公人领了公文,来到宋家村

    宋太公庄上。太公出来迎接。至草厅上坐定。公人将出文书,递与太公看了。

    宋太公道:“上下请坐,容老汉告禀。老汉祖代务农,守此田园过活。不孝

    之子宋江,自小忤逆,不肯本分生理,要去做吏,百般说他不从;因此,老

    汉数年前,本县官长处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籍,不在老汉户内人数。他自在

    县里住居,老汉自和孩儿宋清在此荒村守些田亩过活。他与老汉水米无交,

    并无干涉。老汉也怕他做出事来,连累不便;因此,在前官手里告了。执凭

    文帖在此存照。老汉取来教上下看。”众人都是和宋江好的,明知道这个是

    预先开的门路,苦死不肯做冤家。众人回说道:“太公既有执凭,把将来我

    们看,抄去县里回话。”太公随即宰杀些鸡鹅,置酒管待了众人,发了十数

    两银子;取出执凭公文,教他众人抄了。众公人相辞了宋太公,自回县去回

    知县的话;说道:“宋太公三年前出了宋江的籍,告了执凭文帖,现有抄白

    在此,难以勾捉。”知县又是要出脱宋江的,便道:“既有执凭公文,他又别

    无亲族;只可出一千贯赏钱,行移诸处海捕捉拿便了。”那张三又挑唆阎婆

    去厅上披头散发来告道:“宋江实是宋清隐藏在家,不令出官。相公如何不

    与老身做主去拿宋江?”知县喝道:“他父亲已自三年前告了他忤逆在官,

    出了他籍,见有执凭公文存照,如何拿得他父亲兄弟比捕?”阎婆告道:“相

    公!谁不知道他叫做孝义黑三郎?这执凭是个假的。只是相公做主则个!”

    知县道:“胡说!前官手里押的印信公文,如何是假的?”阎婆在厅下叫屈

    叫苦,哽哽咽咽地价哭告道:“相公!人命大如天!若不肯与老身做主时,

    只得去州里告状!只是我女儿死得甚苦!”那张三又上厅来替他禀道:“相公

    不与他行移拿人时,这阎婆上司去告状,倒是利害。倘或来提问时,小吏难

    去回话。”知县情知有理,只得押了一纸公文,便差朱仝,雷横二都头当厅

    发落:“你等可带多人去宋家村大户庄上搜捉犯人宋江来。”朱,雷二都头领

    了公文,便来点起士兵四十余人迳奔宋家庄上来。宋太公得知,慌忙出来迎

    接。朱仝,雷横二人说道:“太公休怪我们。上司差遣,盖不由已。你的儿

    子押司见在何处?”宋太公道:“两位都头在上,我这逆子宋江,他和老汉

    并无干涉;前官手里已告开了他,见告的执凭在此。已与宋江三年多各户另

    籍,不同老汉一家过活,亦不曾回庄上来。”朱仝道:“虽然如何,我们凭书

    请客,奉帖勾人,难凭你说不在庄上。你等我们搜一搜看,好去回话。”-

    -便叫士兵三四十人围了庄院。--我自把定前门。雷都头,你先入去搜。

    雷横便入进里面,庄前庄后搜了一遍,出来对朱仝说道:“端的不在庄里。”

    朱仝道:“我只是放心不下。雷都头,你和众弟兄把了门。我亲自细细地搜

    一遍。”宋太公道:“老汉是个识法度的人,如何敢藏在庄上!”朱仝道:“这

    个是人命的公事,你却嗔怪我们不得。”太公道:“都头尊便。自细细地去搜。”

    朱仝道:“雷都头,你监着太公在这里,休教他走动。”朱仝自进庄里,把朴

    刀倚在壁里,把门来拴了;走入佛堂内去,把供床拖在一边,揭起那片地板

    来。板底下有条索头。将索子头只一,铜铃一声响。宋江从地窖里钻将出来,

    见了朱仝,了一惊。朱仝道:“公明哥哥,休怪小弟捉你。只为你闲常和我

    最好,有的事都不相瞒,一日酒中,兄长曾说道:‘我家佛堂底下有个地窖

    子,上面供的三世佛。佛座下有片地板盖着,上便压着供床。你有些紧急之

    事,可来这里躲避。’小弟那时听说,记在心里。今日本县知县差我和雷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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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来时,没奈何,要瞒生人眼目。相公有些觑兄长之心,只是被张三和这

    婆子在厅上发言发语道,本县不做主时,定要在州里告状;因此上又差我两

    个来搜你庄上。我只怕雷横执着,不会周全人,倘或见了兄长,没个做圆活

    处:因此小弟赚他在庄前,一迳自来和兄长说话。此地虽好,也不是安身之

    处。倘或有人知得,来这里搜着,如之奈何?”宋江道:“我也自这般寻思。

    若不是贤兄如此周全,宋江定遭缧之厄!”朱仝道:“休如此说。兄长却投何

    处去好?”宋江道:“小可寻思有三个安身之处:一是沧州横海郡小旋风柴

    进庄上,二乃是青州青风寨小李广花荣处,三者是白虎山孔太公庄上。他有

    个两个孩儿:长男叫做毛头星孔明,次子叫做独火星孔亮,多曾来县里相会。

    那三处在这里踌躇未定,不知投何处去好。”朱仝道:“兄长可以作急寻思,

    当行即行。今晚便可动身,切勿迟延自误!”宋江道:“上下官司之事全望兄

    长维持;金帛使用只顾来取。”朱仝道:“这事放心,都在我身上。兄长只顾

    安排去路。”宋江谢了朱仝,再入地窖子去。朱仝依旧把地板盖上,还将供

    床压了,开门,拿朴刀,出来说道:“真个没在庄里。”叫道:“雷都头,我

    们只拿了宋太公去,如何?”雷横见说要拿宋太公去,寻思:“朱仝那人和

    宋江最好。他怎地颠倒要拿宋太公......这话一定是反说。他若再提起,

    我落得做人情!”朱仝,雷横叫了士兵都入草堂上来。宋太公慌忙置酒管待

    众人。朱仝道:“休要安排酒食。且请太公和四郎同到本县里走一遭。”雷横

    道:“四郎如何不见?”宋太公道:“老汉使他去近村打些农器,不在庄里。

    宋江那,自三年前已把这逆子告出了户,现有一纸执凭公文在此存照。”朱

    仝道:“如何说得过!我两个奉知县台旨,叫拿你父子二人,自去县里回话!”

    雷横道:“朱都头,你听我说。宋押司他犯罪过,其中必有缘故,也未便该

    死罪。既然太公已有执凭公文,--系是印信官文书,又不是假的,我们须

    看押司日前交望之面,权且担负他些个,只抄了执凭去回话便了。”朱仝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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