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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上海知青部落

正文 上海知青部落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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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们,你们的任务很艰巨啊。”大家哇哇地惊叫,要养这么多啊,即害怕,又莫名的兴奋。指导员接着说:“我把住宿安排一下,我左手伙房那一排,大家看见是新盖的两间,是土胚房,给女生。”又指指右侧。“这一排就很简陋了,大家看见是用戈壁垒起来的,连草泥都没来得及摸上去,这冬天是过不去的,你们男生住进去后,周围留出空当,过两天必须泥好,卡车今天回去一辆,留一辆明天帮我们拉土,多拉点,除了泥墙,还要打上贰仟块小土胚,盖火墙,午饭后,大家休息,那边有条小河水,可以洗洗衣服,那是我们驻地的生命之泉,下游还有老乡,要爱护水源啊!工作从明天开始,以下几个人留下,沈贵卿、高德全、周伟民、李运康、潘巧丽、袁梦珠,其余解散。”

    从伙房出来,袁梦珠的心就乱了,又在一起工作了,不知道到是祸,还是福。那过去一切美好往事,历历在目。

    而这把砍土镘却一直跟着她,从三连到十一连,又从十一连调到畜牧连,看见它,心中就有了依靠,再艰苦的日子,心中也有希望,而现在又会怎么样呢?她十分地盲然……。

    她看着墙边的工具,想着那个如此鲜活的人,却变得遥远了,甚至都有点陌生了。现在两人又到一个连队了,却如同路人,时时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他,她有无数的疑问要问他,更不明白,他怎么能同这样的一个女人成为朋友的。

    男生宿舍里面,除了地不透光,五面透光,头顶上的红柳枝,挂的到处都是。大康见高德全进来,起身说:“高排长,你睡第一个铺吧。”

    高德全说:“大康,当我是朋友,叫我老高好了,这支步枪交给你,是指导员的意思。”

    “那不行。”大康推辞着。

    “你一个党员不拿,谁拿?别多说了,大家都午休了,子弹到时间会给你的。”他把枪给了他。

    “好,那我就拿上。”他帮着高德全把床铺好。

    “你睡吧,我去洗衣服,回来再睡吧。”他拿着脸盆出去了,黑狗立刻撒着欢,跟了出去。

    新疆的秋天,真是早穿棉衣午穿插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虽中午时分,但是山水已带着寒意了,清清凉凉的十分怡人,他卷起了裤腿,找了块大卵石头坐下,又把身上穿的衣服一起放进水里。“老高,你自己洗衣服啊?”是袁梦珠来了,手里也拿着脸盆和衣服,她显然对他自己洗衣服表示了疑问。“哎,自己洗。”他投出了询问的目光。

    “给我吧,我顺便就洗了。”她伸出了手,“拿来吧。”在三连时,他大多时间的衣服都是她洗的,现在他实在不希望另一个男人,为此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还是我自己洗吧。”他推辞道。袁梦珠不容分说地把衣服拿过去了。他只好随她意了。他正想找个话头,‘问问他们好吗。’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急促地踏水而来,见潘巧丽恶虎下山般地冲向袁梦珠,一把抢过衣服。瞪着溜圆的眼睛,破口大吗:“他的衣服要你洗啊,他没有女人啊,你有一个还不够,还要勾引他,叫大家评评理……。”她大着嗓门嘶喊,唯恐天下不乱地跳着脚。高德全真怕她把午睡的人们吵醒,气不打一处来,也一把从她手里夺过衣服,谁知她抓的太紧,只听‘嘶’地一声,上衣被成两半,潘巧丽一屁股坐在水里,这下更是用油救火,越救火越大。“都是你这个下流的妖精……”潘巧丽骂着,连爬带抓地向袁梦珠冲来,只听一阵滚雷般恐怖的低吼,黑狗挺身站在她面前,挡住去路,那翻起的嘴唇,露着血红的牙床,两边白森森地露出雪白的长长獠牙,蓄势待发的咬肌已鼓的高高,暴突的眼睛发出死神般地寒光,死死地锁定着潘巧丽,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潘巧丽一见,大惊失色,她恐惧得心脏都离了位,寒意直透后背,逃命似地一个急退,跌出三米开外,又重新坐进水里,全身已是冷汗淋漓了,双腿软得再也动弹不得。高德全也惊得魂魄出窍,大叫着制止他的爱犬,狗的口水拖和长长得,已滴在她的脸上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被狗平息了。

    高德全昨晚一夜没睡觉,又被刚才一闹,感到有点劳累,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头一落枕头,便昏昏然睡去,随着沉沉的鼾声,他又回到了那个大开荒年代……。

    自从那次病后,连队又搞起了光荣席,袁梦珠已没有机动的馒头可以再给他了,一个排长虽说也可以领到分配的小馒头,但那个要命的红箭头,会像无数双眼睛一样盯着他,使你时时提醒自己,不可多吃了,倪东发还不到十七岁,加上个头又小一点,要完成挖树的定额,是有因难的,只要一有空,高德全一定要帮他挖上几棵树的。季风开始了,这帮了他们不少的忙,只要看准了位置,挖半个坑,把根砍个一大半,借着晚上的季风,第二天是必倒的,在大家休息时,只要袁梦珠看到高德全还在干,她一定会拿着砍土镘过来,她的工具在高德全手里,效果更不一样,有些树根,一砍土镘下去,连根一起就带出来了,不必要再用斧子砍了,省了不少事。哨子响了,袁梦珠说:“晚上有空把你的衣服拿回去吧,别忘了。”

    “行,忘不了。”他又把工具还给她,去拿自己的扛棒,和大虎钩。

    当他晚上把自己的衣服,从她手里拿回来时,才知道衣服里夹着一包碎馒头干,没有一个整的,绕过女生的地窝子,他一个人靠着大树,鼻子酸酸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包谷馒头干上,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地省下这些馒头干来的,她们的定额和男生是一样的……,这就是他今生要爱的女人……。

    天山恋歌 第十四章 他 是 连 长

    这个午休,自己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他仰起身朝四周看了看,见李运康正在擦拭步枪,大家七嘴八舌说些什么,不经意间,从那个透光墙缝里,见袁梦珠独自一人,向那晒衣服的水边走去,他本能地神经紧张起来,只见她收完她自己的衣服,又把一样什么东西,塞进他正晾晒的衣服口袋里,他一直目送着她,完全消失在视线以外,等她完全不见了,他才下了床,准备去收自己的衣服,还没出门,视野里就出现了潘巧丽的身影,他赶过去已迟了一步,她正好包着两人的衣服准备回来,高德全压住心中的焦躁说:“把衣服给我,你还没闹够啊!”“谁闹了,我带着针线,我会把衣服缝好的。”他一时到没想出什么理由来,别人都成双成对,他也只能随她了。潘巧丽直奔他们男生房间而来,她向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把衣服往床上一撂,高德全立马把自己的衣服拣出来,他已经感觉到裤子口袋里有封信,刚把裤子粗粗地叠好,她又把裤子拿了回去,嘴里大声地说道:“你们男人叠地什么呀,乱七八糟。”高德全忙一把枪回来,谁知她抓的紧紧得,一只有力的手,已经闪电般地伸到裤子口袋里,一封信已然在她手中了,她紧紧地抓着,眼睛飞快地四处一扫,那条令她胆寒的狗正好不在,胆气顿时高长。“你们大家看看,高德全刚来就告桃花运了,有人要勾引他。”她举着信出了门,她生怕他会抢回去,看也不看地撕得粉碎。高德全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竟没有追出去。她衣服也不拿地走了,她要找袁梦珠去好好算算账了,她冲到袁梦珠的宿舍门口,就见那条狗正围着她转,她狠狠地瞪了个白眼,绕道回去了。

    袁梦珠也没搞懂,这条黑狗是他过去养的,找来了,还是半路上怎么就收留了,但下午帮她解了围,还是从心里感谢这只狗的。当这只黑狗再出现时,她把葛一鸣给她的,混在糖果里的牛肉干拿了出来,她朝黑狗扔了一块,谁知狗看看掉头走了。“这是什么狗啊,连牛肉干也不吃,太拽了吧。”她心里想着,却也无奈地把带纸的牛肉干拣了回来。谁知没过多久,黑狗又来了,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她又一次地拿出牛肉干来,她把纸剥掉,把牛肉放在手上,胆怯地伸向黑狗,黑狗留园的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她努力地摆出友善的笑容,心却紧张的直跳,她的努力没有白费,黑狗一步步走过来了,她的手感到狗鼻喘息的热气,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她清楚地知道,只要黑狗愿意,它可以一口咬掉她的手,当点心吃,当狗嘴触到手的瞬间,她感到被电了一样刺激。也许黑狗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美味,那木疙瘩一样的咖喱牛肉,它在嘴里咬了好长一阵子,口水流了好长,看着它可笑的样子,高兴得她又拿了一块给它,这次她胆子大了许多。狗是极其聪明的动物,它可以感受到自己主人好恶来,一条好的狗都有强列的自尊,它能辨别对方用意的善恶来。当它吃了第二块时,她已敢摸它的大脑袋了。“你叫什么名子啊?”她当它朋友一样问了一句。“它叫‘狼’,我看他就这么叫它,汽车都开了,那个姓高的就叫‘狼’上来,它嘴里叼着一只野兔就跳上来了,可厉害了。”那个叫“苏雨”的女生告诉她。“狼!好勇敢的名子,把嘴擦擦。”她叫了声“狼”后,心满意足地放它走了。只是下午在高德全那里发生的一切,她全然不知道,人生的命运,从此被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命运之路,出现了一个关键的交叉点,双方谁都没有意识到……。

    下午的窝囊,搞得他心烦意乱,他草草地喂了狗后,就一个人到外面溜达去了,他也有过自己的辉煌,那辉煌来得太早太快也太短了。

    傍晚,戈壁在辐射白天烈日赐给在热量。大地在蒸腾,万物又复苏了,它们的根,可以一直伸到很深,很深的地下,那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小草,都顽强地展示着自己的生命,在夕阳的背阴处,可以看到一片葱绿,可惜面积小了点,虽不能成片,点缀于中间的是一丛丛如火似的红柳,在夕阳下,如戈壁深处燃烧着火一样的生命。

    高德全坐在戈壁的高坡上,黑狗也在他身边蹲着,安静地陪着他。

    这里没有牧歌,没有垂柳,只有一条从山脚下,一直延伸过来的一条溪水,静静地淌着,无声地滋养那片大地,给它们生命,送给戈壁一片绿色。西边的山脚似乎近在眼前,但要靠腿走,似乎是走不到头的天涯路,但就是这片大戈壁滩上,放牧的羊是最好的,肉是最香得,真如那首诗写的,“梅花香至苦寒来”吧。高德全这样想着,突然苦笑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这样窝囊呢?而不是最好的。”他猛然感到胸中一般闷气,不由的引颈长吼了一声,像马嘶,更像狼嚎,尾音拖得很长,很长。狗也站起身来,跟着也大声地狂吠了起来,他心中好过了一点,他拍拍狗的脑袋,大声地对狗说:“好!从今天起,我们好好干,活出个人模狗样来,走,回去!”他大声的喊着。

    他们才走出不远,黑狗一下站住了,竖着尖尖的耳朵,眼睛盯着前方,高德全还没有反应过来,狗已窜出,一条极大的彩色虎头蜥蜴,被黑狗咬住了,高德全一看,只见那蜥蜴在狗嘴里挣扎,他从没见过这种如此斑烂,有红、黄、绿、杂色相间的蜥蜴,感觉有点恶心,便大叫着:“狼,放下!放下!……。”狗马上放开了蜥蜴,并迅速后退了一步。受伤的蜥蜴,丢下了还在跳动的尾巴逃走了。高德全抱着狗的头,把它美美地夸奖了一番,狗也兴奋的前窜后跳,玩了一阵后,这才下了高坡。

    还没到营地,狗又一次兴奋起来,只见远处扬起一阵白白的尘土,像一片滚动的白云,并隐约传来牧羊犬的叫声,高德全看了片刻,是羊群回来了,头羊脖子下清脆的铃铛声,声声入耳,放牧的生活开始了。

    大家在指导员的带带领下,很快把羊群赶进两个大圈里。而迟来的马群,如一阵狂风刮过,很快在水边排成一线,喝足了水,这才嘶叫着归槽。此起彼伏“咩、咩,”声,马蹄声,使整个营地充满生机……。

    牧羊犬,个头不大,黑白相间,忠诚、勤劳、守则。它们发现了一条大黑狗,立刻发出了警告声,而黑狗竖着尾巴,没兴趣理它的同伴们,它这种狂傲而不肖的态度,立刻引起了两只牧羊犬勃然大怒,它们左右各一,成犄角之势,一步步向它逼来,并张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黑狗只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随着两只牧羊犬的逼近,它开始压低前身,并从喉管里发出可怕警告声,牧羊犬可是久经沙场,能征善战,就是孤狼也怕它们三分,警告声立刻起了作用,两只牧羊犬立刻停止了逼进,并向一起靠近,并向黑狗咆啸起来,动机十分明白,它要主人帮忙了,这不同寻常的叫声,立刻把老连长和大家引来了,就在牧羊犬叫的起劲时,黑狗闪电般地发动了进攻,高德全当然知道“狼”的利害,大叫着“狼!不要!不要!……”只见一道黑影,幽灵般的刺出,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牧羊犬,就被撞的东倒西滚,发出“嗷……嗷,”的叫声,落荒而去。

    是高德全的叫声,还是刚才,它们工作买力,使它没有把犬牙刺进同伴的喉管里。它根本不知道自己闯下得杀身大祸。连长心痛的大叫,冲回去拿自己的手枪。不明所以的指导员也跟了走来。高德全见状,不由分说地抱住连长说:“连长,您消消火,黑狗是我带来放羊的,”他把放羊两字讲得很响,就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接着又说:“狗与狗见了面,不打不相识么,又没有受伤,下次再咬架,您就拿我是问,好吗。”

    指导员这才明白是为狗打架,才把连长气成这样,这才笑逐颜开地说:“你这老家伙,一天到晚吹你的狗利害,打输了,要帮架,也不丢了老脸啊!还老说家里时常丢失东西,好了,现在有了看家狗了,看谁有本事,再来偷东西。”黑狗在远处,机警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连长瞪着眼,怒气未消地说:“你是谁啊!还抱着我不放?!”

    高德全立刻放开连长,大声说:“报告连长,我叫高德全,是您的部下,我来向你学习放羊的,我把狗叫来您看看行吗?”

    “还行吗?羊没放,就伤着我的牧羊犬,还行吗!”说着连长自己也笑了,黑狗闪着一对绿绿的眼睛,慢慢走过来,并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连长不得不承认,它是一条十分出色和机警的狗。既是要打它,也根本打不着,他收起了枪,狗立刻快步过来了,连长说了一声:“是条好狗,它认枪。”

    “?!?它还认枪?!?”指导员问。

    “当然,我也打不着它,它聪明着呢。”连长说。

    连长这才消了火气说:“好了,把你的狗管好了,千万别伤着人,还有我的狗。”这才转身和指导员回去了,悄悄对指导员说“这小子有一把子劲,我硬是没挣开来。”说着自己也笑了。

    办公室里,连长五十出头,那张黑黑的国字脸上,至今还留着消烟和创业的风霜,那粗大的双手,粗糙得像戈壁滩上的红柳根,他拿过锄头,握过枪,如今又在戈壁滩上牧羊。指导员叫东方长缨,三十出头,一付标准的军人身架,只是那双眼睛流露出南国的书生气来。

    桌子上放着一份花名册,和调令,一盏马灯在房子中间吊着,指导员点亮另一盏马灯,放在桌子上说:“连长啊,这批年青人很不错啊,光党员就三个,还有一个预备党员,这几天你没回来,支部我们先成立了,你就是第一论书记。……啊!”连长也感慨地说:“好啊,书记怕当不成了,马上要走了,还当什么书记啊。”

    “就是一天,你也是书记啊,畜牧连会写上这一笔的。”指导员说。

    “今晚能开个会吗,也不知汽车哪天来。”连长问。

    指导员说:“已经通知了,等一下我们就过去。”

    当晚在女生宿舍里开了第一次会。那简陋的房子叫姑娘们一整治,已焕然一新了,连长和指导员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两盏马灯罩擦拭的透亮,连长举着有点发黑的马灯,挨个把大家看了个边,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年青、有生气,比我们这把子老骨头强多了去了。”他慢慢走到指导员身边,把马灯交给指导员,转过身来,突然亮开了嗓门:“职工同志们……。”这是一个十足军人训人的口吻,他以习惯用这种俱有威慑力量的口气说话了,他还没有时间从习惯中改过来,他现在面对的已不是劳改刑满的新生人员了,而是一批真正的兵团战士。指导员立刻拽了他一下,又用眼神注视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换了一种口气说:“啊……我一高兴就忘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接着说:“同志们,我代表指导员真心实意的感谢你们啊,欢迎你们的到来,欢迎啊……!”说完连长带头鼓掌起来,接着又说:“我叫王景生,是我父亲逃难到景德镇生的我,所以叫景生啊,我虽然是个连长,可没有一个真正的兵,你们来了,我,就像个连长了,我们大家一起,把畜牧连建设好,具体怎么搞,还得指导员来当家,在请指导员讲话前,我先点个名。”连长拿出了花名册,他向有马灯的地方靠了点,严肃地挺直腰板。“王景生。”他大声地喊出自己的名子。“到!”连长向全体成员敬了个军礼。

    “东方长缨。”

    “到。”指导员立刻站了起来,并向大家敬了个军礼。大家这才知道,指导员叫这么个怪名子。

    “沈贵卿。”

    “到。”沈贵卿立刻从床上下来,并向大家敬礼。

    “高德全。”

    “到。”他也认真地向大家敬了礼。

    “李运康。”

    “到。”

    “周伟民。”

    “到。”

    “……”

    “……”

    十八个男生和十八名女生以序点到,一次小小的点名,就把大家团结成一个整体,一般力量。他们已经不是刚进疆时的毛头小伙子了,他们大都走过连队建设这条艰苦的道路,今天他们又面临新的考验,考验对人生有时是一种须要,人往往在面临各种考验时,才会从新认识自己的价值,才能感知道生命,在躯体里是那样地有力量,才能感受到生命之丰富和生动。

    生活很快就进入了轨道,按照自己的规律运行着。男生必须在三天内学会骑马,女生忙着把老弱病的羊子分开,检查羊子有没有被‘草鳖子’咬伤的,给羊群消毒。两牧羊犬和‘狼’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平衡,但黑狗更多的时间,还是和高德全在一起。而高德全和沈贵卿之间,一种看不见的竞争也在悄悄进行着,不用半天,两人都能在马背上奔驰了,只是到了晚上,才知道骑马根本不是那么潇洒的事,晚上,两条大腿不知道如何摆,才能减少一点痛苦,但第二天,两人又像没有事一样上了马背。

    第三天中午,来了一辆汽车,连长要送那些老职工回去了,只留下两人,帮助他们一个周期。女生们卸完带来的菜后,告别了连长,车就回去了。

    天山恋歌 第十五章 一 失 再 失

    今天对沈贵卿来说,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日子,自从他见了高德全后,他感到了有生以来难以对抗的威胁,他是那种既有耐心,又有决心的人。当袁梦珠一调到11连,她苍白脸色,和虚弱的身体到了不堪的地步,但她每每在一身虚汗中挺过来了,使他注意到,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常人没有的东西,她的美貌也带来一长串的故事,经过几条长舌妇的加工,就变的污秽而神秘,就连她保留的预备党员,也带上了交换的色彩。尽管她带着一身的流言蜚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卑感,她从不惧怕别人的目光,总能以平静的目光泰然处之。

    对于一个处于极度劳累的年青的群体来说,这种新闻,能像一针兴奋剂一样,使精神空虚的神经变的兴奋。在袁梦珠长期的沉默之后,流言失去了市场。而沈贵卿是连队的文教,是他负责连队的收发工作,他们之间的讲话是从信开始的。连队字写得好的女生,大有人在,但袁梦珠的字体,娟秀,飘逸,有一种奔腾的神韵。“能写这一手好字的人,绝不可能像外面遥传的那样。”这是沈贵卿得出的第一个结论。他开始关注她。他常在工地上宣传各班的进度,总是看到她干到精疲力竭为此,他不明白,何以在她单薄的身体里,能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可以如此没命地工作,她终于病倒了,不如说是累倒的,而对她打击最大的是,半年来,她写过五封信给高德全,何以石沉大海,音信全无?她每天都关注着连队的文教,希望能从他脸上发现些什么来,这种希望逐步成了奢望。

    当她躺在床上,每每闭上眼睛,就在朦胧中出现那最后的一幕。她身怀七个多月的身孕,坐在牛车上,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给孩子最后一点关爱,几小时之后,她就要躺在团卫生所的引产床上,她为这没出世的孩子哭泣,求孩子原谅自己的无能,祈求孩子少一些痛苦,来去匆匆地走一场。

    就在她满面泪水之际,她看到了他的马车,与她交错而去,他的大喊,使马车跑的更快了,他那痛苦而绝望的眼神,如锥一样,扎进她心中,痛得她晕了过去,如何被抬进手术室,她一概不知道了,等她醒来已是第二天了……。

    她多么迫切地需要高德全的关心了,那怕是片言只语,甚至是虚情假意的关心,没有,一概没有……。

    几乎令她绝望!……

    到连队半年多后,连队对袁梦珠看法有了改变。她依然背着药箱,给大家当个义务的卫生员。接触过她的人,都认为她心底善良,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生活作风严谨,也不管你是否在背后中伤过她。连队新来了一个副指导员,一天有人叫她,说副指导员不舒服,叫她去一下,到了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在,副指导员先是客气地说:“小袁啊,我有点肚子痛,有药吗。”

    “是吃坏了吗?”她问。

    “大家吃的都一样,怎么会吃坏,就是每个月痛一次,和你们女娃差不多,听说你会扎针,想请你给我扎几针。”不怀好意副指导员说着就脱了裤子,拖长了声调说:“你扎前面,还是后面。”袁梦珠拿着药箱,满脸通红,当时怔住,看着一脸猥亵的副指导员,不卑不亢地说:“副指导员,你的病我治不了,你去团卫生所吧,我走了。”

    “你敢,你还把自己当个烈女看,不就是个生过娃的破鞋么,有啥好正经的。”沈贵卿正送报纸进来。在门口听到了这一幕,当时血潮奔涌,一把推门进来,指着他说:“你还是一个副指导员吗,讲得是人话吗,啊?!”

    副指导员提着裤子说:“你紧张啥完意,我只是考验,考验她,改好了没有,以后还要继续帮助她,小心你俩的预备党员……。”

    俩人早已出来了,不再听他放屁。

    这是他们真正交往的开始。自从发生那件事后,袁梦珠常会感到,有一双善意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这次事情给沈贵卿带来变化不小,他当时并不真正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激动,要冒险出这个头,回来后一想,才明白自己已经爱上她了,这念头一旦明了,就隐隐地对高德全产生一种嫉妒,他相信,能叫袁梦珠如此痴狂地爱着他,甘心冒天下之大不为男人,也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想和他见一面,比试一下的念头就慢慢地滋生了。此念头一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对她观察越仔细,她的优秀品质就越多。他终于相信自己是爱上她了,不管她过去有过什么,像她这样的女子,得到男人的爱,太正常了,没有人爱,反倒是不正常的了。终于在一次小组会散去以后,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向她发起了进攻。

    “袁梦珠。”他叫了一声。突然发现自己的嗓音有点特别,就像喉咙里卡了根鱼刺一样,声音只在喉咙里打转。

    “你在叫我?……”她疑惑地问了一声。

    沈贵卿赶快喝了一口水,并用眼睛示意她,是在叫她。袁梦珠站在门口等着下文。

    “你坐,坐。”他用手指着凳子。看他很认真的样子,她也就坐了下来,问:“你叫我有事啊?”

    “不,不,只是想和你聊聊。”他注视着她的反应,他也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不想没进门,就被赶出来。

    袁梦珠定睛的看着他,没有反应。

    “你是63年进疆的吧?”他明知故问。

    “是。”她点点头。

    “我也是。”他停了一下又说:“你可知道从现在起,我…们…,获得了一种权利。”他低着头,却用眼睛看着她。

    袁梦珠只是微微一怔,便明白了他所说的权利,是指什么了。脸上立刻隐现一道血色,接着便是惨白,她痛苦地咬着嘴唇,身子不由地在颤抖。沈贵卿全然没有发觉,他接下来又说:“一种恋爱的权利,你我都……。”

    “那你得好好利用你得权利,别走了眼。”她说。

    “不,我不会看走眼的。”他面视她。

    “别告诉我,我没有偷窥欲。”她准备离开了。

    “别走。我讲完你再走,我要向你求婚……。”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被她打断了。

    “你明知我早已有人了,不然也不会到这里来,难到你想做个小人吗?……好意心领了,把这份感情给别的女孩子吧。”说完她向门口走去。

    沈贵卿一步挡住半个门说:“他早以把你忘了,半年多来,你天天盼,盼到信没有……。”

    他还没说完,袁梦珠已夺门而去了……。

    他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张着嘴,一脸羞愧和沮丧。

    最后两句话,无疑像毒蛇一样咀嚼她的心。袁梦珠回去后大病一场。有时她出现幻觉,她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她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信心,她心里的参天大树,正在欲欲倒下,她的攀援将要失去依附,她害怕自己会突然地崩溃,失去控制,那就惨了,她要好好静一静。

    从那以后。沈贵卿再没提过。第二年开春,因农忙,沈贵卿大量出汗,加上天天吃土豆,老毛病发足,好几天没大便,痛得他在地里打滚,原来的卫生员跑来找她,说沈贵卿因便秘,痛的在地上打滚,问她可有办法。两人来到地里,已围了好多人,连长正大步赶来,说:“围这么多人有用吗,把他抬到路边,马车马上来,送团部吧。”袁梦珠刚好赶到,说:“让我先试试。”

    她从内衣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扁盒子,里面长长短短地插着几十根金针,她在他鼓起的腹部按了按,在气海、石门、扎了两针,又分在左右各扎了一针,一共四根金针,并不时地把针反复捻动,十来分钟后,沈贵卿就一连放了几个屁,接着大叫:“不行了,你们都走开,我要拉了……”围观的人轰笑着散了。金针都没来得及拔,他提着裤子就专进草丛中。袁梦珠的神奇本事,很快成了大家的美谈。

    沈贵卿对袁梦珠的感情,更是着了魔一般。但他把自己的这种感情,压在心底,只等时机的到来。直到十天前,连队突然动员,已经有对像的人,可以调到畜牧连去工作,副指导员最后又来了一句:“我们的新党员,特别是女党员要带头。”一下子,把刚转正的袁梦珠,逼上了梁山,他用合法的外衣,打出了一张报复的牌。

    袁梦珠明白,自己这一去,可能再难联系上高德全了,无奈中,她找到了沈贵卿,他们有了一次长谈。

    两人沿着龙渠走着,袁梦珠说:“我要到畜牧连去,原因不说了,你会陪我去吗?”

    “会!那还用说,那家伙一开口,我就知道是冲你来的。”沈贵卿早有准备地说。

    “会?!”她看了他一眼,又说:“我,和,你。”她用手指着。“可不是那种关系,这一点,你是否也明白。”她十分认真地问。

    他笑了,说:“当然明白,我只是比别人多了一次机会,我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

    一时无语,走了很长一段路后,袁梦珠才说;“在我没有和他取得联系前,你不能用任何借口,向我提这个问题,这中间到底是多少时间,我根本不知道,可能是天老天荒,你是否也有准备?”

    “我讲了,我有足够的耐心,我不会用任何方式逼你,那没用,结婚的还可离婚么,我要是那样做,有什么用呢,我也许真的比不上他,但我要求在可能的情况下,你对我有一分真实的感情,那时,我就满足了。”沈贵卿很中肯的说。

    “如果我一旦和他联系上,只要他还爱我,不管这中间发生过多少误会,我都会毫不忧于地投向他怀胞,到时你不后悔?你又怎么办?”她站住了,看着他的眼睛问。

    “这一天如果来了,第一,我祝贺你们,我会在一个适当的机会,离开你们,我总不会去当和尚吧,听说和尚也可结婚了,何况是我,你放心好了。”走了几步他又说:“问题是,你们通信联系上后,要多少时间,一旦见了面又要多少时间呢?”沈贵卿也很认真地问。

    “一旦通信联系上后,来回不超过三封信,而一旦见了面,绝不过三天,没有明确答案,我就放弃,不再为死亡的感情努力了,到时间,我会答应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结婚,并且永不变卦,除非你是个大骗子。”她说得很慢,说完,她凄婉地笑了笑,两行泪珠姗姗而下,心中满是凄风苦雨。昨日菊花遍地香,为谁落叶为谁黄,只为蜂乱蝴蝶飞,天山脚下影成双。

    谁知道这一天,就来得这么快,她一上车,就发现了高德全,惊得她差一点从车上掉下来,“他和别人好上了???”她向他投出了纸条,有了一问,到了团部又想约他,未成,到了营地,她主动去接近他,有了二问,结果都给潘巧丽搅了,那我给他裤子口袋里,放的信呢?总不能也没看到啊!她已经有了三问了。等了一天、二天、三天、……今天是第七天了,沈贵卿虽没有催她,但是她心里明白,明天沈贵卿就要出发了,再不给他一个准话,就是自己的道德问题了。在她给他们准备中午干粮的时候,在他的马边上,她说:“感谢你多给了我几天的时间,我不再有幻想了,你放心去工作吧,我们就订了,今晚我会找他。”

    高德全,他哪里知道实情呢,这是上天给他最后的一次机会,袁梦珠的几次努力,都以失败而告终,失去了的,不会再来了,潘巧丽的一哭一闹,许多不知情的人,都用怪怪的眼神看他,加上沈贵卿在他面前的自信,和对袁梦珠的呵护备至,他从他的眼里,同样看到了一个男人浓浓的爱意,他树起的屏障,叫他难以逾越,他失去了半年前的冲劲了,一年多来,他在这条情感的马拉松式的路上,跑得太累了,再也跑不动了,他像一口井,天天从里面汲水,而得不到一点大地的滋补,他的情感,被抽干了,再也不起波澜了,没有了水,那里还能折射出倒影余辉呢。这大概就是他高德全的命运吧。

    他把一切的一切,那份深深的爱,那份深深的情,连同那自己酿的苦酒,深深地埋进那已无波的井里,连同他自己的生命,和流动的热血,一起深深地埋掉了……。

    天山恋歌 第十六章 真 相 大 白

    这一天是沈贵卿来牧区,最兴奋的一天。那些威胁,已经成了过去,在这场情感的角逐中,虽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他用耐心笑到了最后,而潘巧丽的死缠烂打,无意中帮了他。

    下午指导员考虑到明天他们要出发,每人发了三发子弹,体验一下打枪的感觉,沈贵卿带着八个人,在指导员的教练下,大家练了一个多小时。沈贵卿以三发全中,打中百米外,脸盆大的目标。第二个就是羊脚,周伟民了,他也三发全中,有的只中了二发,个别的只中了一发。但指导员很满意,只练了一个多小时有这样的成绩,很不错了。

    老职工一走,伙房中间的隔断也被拆除了,伙房大了许多,可以开会了,连坐的都有了。今天又送来了一些大肉,那些吃不完的,潘巧丽正在用盐,把多余的腌起来。五十多只淘汰的羊子,连长带回团部去了,临走了又杀了一只,说:“留给大家。”整个连队都处在兴奋中,还有新鲜蔬菜,晚上可以会餐了。袁梦珠特意给‘狼’留下几块好肉,不知这是为什么,黑狗就是不吃其他人喂的东西,而潘巧丽看见它总要绕着走。

    打靶回来的周伟民,见潘巧丽把羊下水甩了,就全部拣回来,把四只羊蹄子,放进蒸锅水里烫了又烫,耐心的把羊毛刮洗的干干净净,把羊肺洗的雪白,又往肺包里面灌了包谷面,扎实了口子,和洗净的下水一起下锅,放上干姜片,和调料,他忙的有滋有味,潘巧丽一进伙房就大喊大叫。“哎!羊脚,你捣什么乱啊,烧什么东西,臭哄哄的,还占了炒菜锅,我马上要炒菜了,你不知道晚上要会餐啊,还是怎么搞的。”

    周伟民慢条斯理的在剥大蒜,不时的加着柴火,他今天心情很好。看他无动于衷,潘巧丽一面大骂,一面把烧好的红焖羊肉打在一个大盆里,她手里不停在忙着,嘴里也不停地说着:“你!嗳,臭羊脚,挖地三尺,挖不到一点觉悟,不给大姐帮忙,还要添乱,苏小月真不知道看上你那一点。”

    一提苏小月,周伟民更是得意,说:“她就看上我锅里这一口……。”

    门外羊叫马嘶,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大部队回来了。

    新疆的天,常是一洗如练,没有一点云彩,而今天残阳如血,烧红了西边的天空。伙房门外,已经一字摆开了临时的餐桌,连队终于在大呼小叫中开饭了,会餐永远是一个开心的主题,四十来个人,分成四桌,所为桌子,就是用铺板改的,长板凳是今天才送来的,这可以说是一次很像样的聚餐了,潘巧丽手艺不错,每桌有一大盘红焖羊肉,嫩葫芦炒大肉片,清炒四季豆,西红柿蛋汤,大米饭。这实在是过年的待遇了,在周伟民的桌上,却多了一大盆红辣椒干炒羊杂,凉拌肺片,浇上酱油,加上蒜泥,那甭提多香了,一下围了好些人,大叫潘巧丽不公平,潘巧丽一面解围裙,一面叫冤。“哎,哎,你们别吵,问问他是怎么来的,把我气死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他。他说:“怎么来的!?想吃,就下筷子,吃了还堵不上你们的嘴。”‘羊脚’他今天心情特好,得意地招呼大家,苏小月过来,用筷子在盆里翻着。“在这里。”他用筷子在肺片下轻轻一挑,白白的肺片下面出现了两只,炖得烂趴的羊蹄子,已是筋酥肉烂,他把两只羊蹄子夹给她,小苏朝他媚了一眼,笑着走了。又是一阵轰笑。

    沈贵卿今天也是大喜临门,心情又好,就问:“羊脚,你这外号……,跟这一定有关系,说说,到底是怎么来的。”排长一提意,大家就起哄,周伟民边吃,边说:“怎么,刚进疆那会,苦日子都有忘拉。”他吃了一口,接着说:“第一年冬天,开荒活又重,又吃不饱,问问,在座的,有那位怕过苦的,没有吧,怕饿肚子对吧?”大家点着头,都默认着。“我怕饿,真怕,特别是休息天,开两顿饭,这算什么,有偷土豆的,用火烤着吃,怎么!你排长干过没有?”沈贵卿笑着点头。“那天又是休息,赶上老乡他们过什么年,实在饿的无聊了,去看老乡赶‘巴扎’,在两个摊子上,老乡先后杀了六只羊,什么都不给我留下,留下了一堆羊蹄子,我全拣回来了,一共二十三个。”“怎么会是二十三个呢?应该是二十四才对啊……!”大家不约而同地问他。“还有一个叫狗抢跑了,我追不上。”大家一听,个个笑得喷饭,弯腰捶背地呛着眼泪。但周伟民没笑,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天的下午,过了一阵才说:“是啊,我抱回一堆羊蹄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拿到伙房的大炉前,搞了一堆炭火,把蹄子一烧,准备刮毛,那个臭啊……;真臭……!,把副指导员给熏出来了,当着好多人的面,他骂我没出息,我当时就把他顶回去了,我就说,‘长征时红军还吃皮带,草根呢,毛主席也吃过,他们都没出息?’他一听,灰溜溜地走了,后来连长也来了,跟我讲,下次别用火烧,用蒸锅水烫一会,毛就好去了,赶情连长也干过这买卖,还说煮的时候加点碱水,好烂,我说,那来碱水啊,连长指着边上的木桶说,这桶里面都是碱水,这才知道,我们天天吃的馒头用碱水,都是这玩意,红柳炭,用水一泡,出来的就是碱水,我们本来就站在盐碱地上么,吃!还真是个学问。”他边说,也不忘了吃肉。

    “后来呢?”有人问。“后来,结果全班十个人,每人两个,加上排长也占光,两个。”“那还有一个呢?”又有人问。周伟民朝女生处看了一眼说:“她是回民,给了一个。”

    “你这个家伙,用一只羊脚,就把小苏骗到手啦,羊脚太少啦……!”在空旷的戈壁滩上,久久地回荡着,一群上海知青的笑声,时间早已流逝了,那曾经的笑声,还在吗……。

    几天的努力,已初见成效,一个依地势而建的,半地屋子羊圈,已经成型,为明年羊群生产做了准备,马厩的建设只能留给在家的人了。

    晚上,伙房里,墙面四周,各挂了四盏马灯,指导员正在布置工作,一排长,沈贵卿先带一班出发,周伟民负责牧羊,排长放马,高德全带李运康二班留守,袁梦珠带两个二个女班,除了打草外,还要开一些地,种菜。大家静静地听着,新的工作,拉开了序幕……。高德全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小苏过来拉了他一下,要他出去,高德全举手,示意了一下指导员,就跟着小苏出来了,问:“小苏,找我有事吗?”

    “袁姐叫你马上去。”小苏轻声地说。并一直注视着里面。

    “在那里?”高德全有点激动地问。

    “当然在宿舍里了,你去吧,我在门外给你们看着。”她说。

    “谢你了,我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

    宿舍里亮着一盏马灯,用旧床单做的门帘,把里外分成两个世界,这是他第二次进女生的宿舍,连长回来时,来过一次,一进门就看见一道火墙。九个单人铺,单个围着火墙排开,右首床上,袁梦珠靠墙半躺着,昏黄的灯光下,袁梦珠的脸有点苍白,她请了假,没去开会,沈贵卿明天要出发了,许多事她要有个了断,那些事如哏在喉,叫她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见高德全进来,她说:“老高进来。”她显得平静,不惊,不喜。高德全走到她床边,略低下身体,把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边说:“你病了?”他的口气无不透着关切。

    “没事。”她用右脚,把盖在身上的薄毛巾被撩了撩,空出半边床来,说:“你坐吧,坐这儿,离我近一点。”她用手指指床铺。高德全顺从地坐了下来,他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他静静地等着,在无言地沉默中,彼此相互注视着,总感到有点看不透对方,只有马灯的火苗在不安地跳动着。袁梦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问:“老高,你恨我吗?!”她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生怕忽略了那个细节。

    “我!?没有,从相识,到现在,从未产生个这个念头。”内心却说:‘爱都爱不过来,那来的恨呢?’他回答的很认真。

    “那……,为什么,一年多时间里,给你写信,不回呢?!”她一下睁大了眼睛。不安地绞着手。

    “什么,什么!!!……”高德全大吃一惊,站了起来。“你给几连写得信?”他迫不及待地反问道。

    袁梦珠一字一顿地说:“二十二连高德全收,我一共写了十封信。”停了一会又说:“难到你都没有收到。”她也大感疑惑地问。

    “没有,我从来就没有收到过你写的信,那怕只有一个字,我也不会来这里啊!我在一年里,一共给你写过二十二封信,寄到三连十二封,当我知道你在十一连时,也寄过十封信,怕人家认出来,信封是叫黑牛写的,这是临走时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本准备到团部寄的。”说着,高德全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封已是皱巴巴的信来,给了她。她机械地伸出手,当那熟悉的,强劲有力的字出现在眼前时,她惨叫一声“天哪……”就已不醒人事了。

    高德全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穿起,四百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和企盼,多少个无眠的夜晚,自责和内疚,多少个黎明的祈祷,和祝愿,遥望着天际无尽星空,望穿星空的双眼,靠着心中的思念,熬着心中的血一路走来,熬干的血化作一腔烈火,在心中翻腾,他感到自己的头在膨胀,以至足可以炸毁这个世界,一种被欺骗,被凌辱,被扭曲的情感正冲击着他的灵魂,释放出一种兽性的,饮血的,原始的愿望,之刻,正笼罩着他,就是来只老虎,他也能将它撕的粉碎。

    老虎真的出现了。潘巧丽此刻真像一只咆哮的母老虎,连吼带叫地冲了进来,她根本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就不顾一切的扑了进来。只听一声可怕的惨叫,潘巧丽又像一块门板一样,被重重地摔了出来,因门帘子一下裹住了她,也被拽了下来,苏小月在她身后,被重重的一撞,如五脏错位,顿是痛如刀绞得倒在地下。出事了,出事了……!门外一片吵杂……。

    狗叫声,人喊声,使袁梦珠幽幽醒来,她一眼看见他那张被痛苦,和怒火所折磨成扭曲的脸。“老高……。”她极细微地喊了一声,这一声如惊雷过回的秋风,在他心头拂过,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只怕一松手,她会顷刻之间飞走,袁梦珠又送上另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任他握得骨头生痛,绝望而无奈地说:“太迟了……,太迟了……;把我们都毁了啊!……”。

    指导员站在门口,俩人全然不顾地这样彼此握着。

    潘巧丽被打掉了四颗门牙,这一拳来的太突然,也太有力,要不是门帘,和苏小月挡了她一下,缓解了去势,就这样摔出去,后果更不堪设想。当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时,她的脸成了个‘血葫芦’,但她还是嘟嚷着发誓,“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妖……精……。”

    当这些进入袁梦珠眼帘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就发生在她晕过去的一瞬间,她想责备他,不如说她更理解他,更心痛他,一个如此谨慎的人,都会失去理智,可见他已被压抑到什么程度了。她把小苏叫进来,把小药箱交给她,叫她帮潘巧丽处理一下,她已经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帮助了。

    指导员的宿舍里,连长走了,大了许多,又成了办公室。莫合烟的烟雾使本来就不太亮的光线,变的更暗,高德全和袁梦珠,坐一边,潘巧丽坐一边,指导员在不大的空间,来回渡着步了。他不时地用眼睛扫他们一眼,狠狠地把烟头踩灭,他扫了一下眼前的烟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放平语气说:“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畜牧连的事,就地解决可好……,嗯,谁先说……。”

    这里发生的一切,大都在沈贵卿的意料之中,他明白,自己现在不能出现在袁梦珠面前,在这场角逐中,他不想当输家,他怕袁梦珠企求的眼神,放弃自己的阵地,他更不要高德全的感激,现在他不想见任何人,坚持就是他的胜利,在这场搏杀中,沉默是最好的武器,他一个人躲马厩里抽着烟,任外面天翻地覆,打定一个主意不出面。

    潘巧丽急不可耐地发言了:“她死‘剖’要脸。”没了门牙当风,把‘不’字说成‘剖’了,委屈的泪水在她眼里直打滚。

    袁梦珠开口了:“还是我来说吧。”她平静,不急不燥,好像要讲别人的事一样,不带丝毫感情,她喘了一口气,慢慢地说着。

    “我和高德全是63年支边的,要是讲条件,我们当时都可以不来新疆的,在来以前,我俩已经在上海团校里工作了,并且相爱了,我们彼此敬慕对方。来了后,我们彼此把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由于他工作出色,被调到了团部,我们无法见面,只有苦苦相思,他后来又去了上海工作,更是见不到面了。前年,那是一个冬灌的下半夜里,地里的水都已结了冰,不知什么原因,水突然大了起来,把前面的龙渠冲垮了,本不在我管的地段,但我发现了,又非管不可,地都开始冻了,取土很困难,堵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没办法,我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堵,我跳下水了,口子是堵住了,我也被冻结在龙渠里,身体已经冻僵,不听指挥了,我处在一个危险的关头,我想到死,我第一次产生了恐惧,我想,我自己再也没能力上来了,身躯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没有了意识,要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了。是高德全和葛大哥突然的出现,救了我,冻僵的我又不能用火烤,是他用身体给我去寒,我们有了第一次人生的体验,谁知就有了身孕,我没有告诉他,我当时天真地想,这孩子没有罪,又是他第一个孩子,死活要保住他,孩子来得那么有意义,是上帝赐福给我们,当时,真是太天真了,我家世代学医,我也懂,完全有办法,不为人知的把事情解决好,处理掉,如那样,对我,对他就太残忍了,孩子没有错,有一部电影叫‘生得权利,’所以我就把孩子留了下来,孩子七个月了,事情终于公开了,我一定要保住孩子的父亲,我会承担一切责任,我当然承认是极大的错误,但块不是罪过,这是不同性质的,我根本没提到他,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从团部,下到了二十二连,一定是他自己承认了吧,没想到我七个月的身孕,团部命令一定要做掉,我第一次感到,做女人的悲哀,我过去一直把女人看得很伟大,因为她们将来要成为母亲,承担人类繁衍的任务,谁知,我还没来得及当母亲,却要断送,还没来得及,出世孩子的生命,那种痛苦不是我三言两语能形容的,我甚至产生过轻生的念头,那是极可怕的几个月,一直像噩梦一样缠着我。我被调到十一连,和二十二连处在团部的两头,几十公里的路,没有车,怎么走,我没有人可以求助,我把无穷的思念都写在信上,一年多来,没有收到他的任何回信,我是一个女人,一个精神和肉体都是伤的女人,我不奢望有过多的关爱,只企盼他不要忘了我,就这可怜的一点要求,都被剥夺了,做女人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生活的滋味呢,我带着这样的名声,到一个新的连队,别人认为你不检点,有人就拿你开胃,有个别干部就公开污辱你,这时,敢帮我的是沈贵卿,当个别人,达不到目的时,就要设法把你赶走,在没有办法又万般无奈的时候,是我找到了沈贵卿,我知道他也喜欢我,他同意陪我到畜牧连来,他尊重我,可以说,他也是一个男子汉,也同意我在没有见到高德全之前,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不接受他的任何感情。一上车我就看见高德全了,七天来,我用尽了一切方法,都没有用,我试图努力去了解他,找机会和他说话,结果都失败了。”她停了一下,眼里涌出泪水,看着高德全,十分凄苦地说:“现在都太晚了,就在今天上午,我已经答应沈贵卿了,因为他明天要出发了,……我不能……,我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这样生活,我要向高德全问明白……。”她突然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讲完这些,就像一只吐完丝的蚕,累了,也空了,恹恹得坐在那里,一对无神的眼睛,任泪水无声地躺着……。

    在苦难面前,从没有皱过眉头的高德全,早以滂沱泪下,雨水可以滋润种子发芽,摧生万物,而泪水呢,只会浸泡那酸楚的心,使他们加速老化。

    指导员也被眼前这对恋人,深深地感动着,他用双手把脸抹了一把,问高德全。“你从没写过信?”他不相信地问。

    “写过很多,可她从来没有收到过。”高德全抬着头,看着头上的天花板。

    “真的???”指导员不信地反问了一句。

    高德全点点头,他的眼睛是诚实的,指导员突然明白过来了,他叹了一口气,“哎……。”

    潘巧丽不知何时已经坐到袁梦珠身边,搂着她的肩膀,也哭成一团,嘴里呀呀地说着:“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这……。”

    这一切来得太迟了,有时那怕只要早到一分钟,一秒钟,都有可能改变历史的面貌,战争会分出胜负,人生的轨迹就有可能发生改变,太迟了,一切都已经迟了,生活按原来的轨道又向前转了一圈。

    沈贵卿在后面听着,听到情深处,不免喉头哽咽,胃里直冒酸水,他仰头看看天上的星星,一步一步悄悄地离开了,他又回到了马厩里。

    指导员打了一盆洗脸水,拧了一把毛巾给袁梦珠,他自己卷了一根莫合烟,把烟袋子给高德全,高德全摇摇头,指导员对潘巧丽说:“你有什么要说得吗?”潘巧丽左右看看,一时还想说什么,却找不到词了。

    “巧丽,对不起,我不是冲你,我……。”高德全也言无论次了。

    听到他嘴里,“巧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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